吳昌 喻佳
摘要:鄉村振興背景下,重新認識鄉人是時代的迫切需要。鄉人是鄉村社會的主體,其思想及行為基于鄉村這一特定空間展開。蔣夢麟《西潮》中關于傳統鄉村世界的描寫,為我們觀察與理解日常生活世界中的鄉人提供了重要窗口。在蔣氏筆下,世人有關鄉人的偏見和誤解可以得到一定消除,也有利于我們更好地推動鄉村的發展。
關鍵詞:鄉人 鄉村振興 《西潮》 認識
中圖分類號:K25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20)08-0237-02
鄉村振興戰略的提出促使我們再次聚焦和審視鄉村社會。鄉村振興,從認識鄉人、理解鄉民開始。事實上,鄉民的點點滴滴基于鄉村這一特定空間展開,更宜在日常生活世界中加以觀察與理解。七十多年前,從浙江錢塘江沿岸鄉村里走出的蔣夢麟,在《西潮》中用大量筆墨描寫了家鄉蔣村里鄉人的日常生活及其在近代西方文化沖擊下的變動。如他本人所言,這些日常瑣事不是可有可無的,希望后人在閱讀時發現重大史實的意義。[1]7朱小田也指出,“當我們走進蔣夢麟先生曾經的日常生活世界,依其所見、所聞、所思,并由此而鋪展,一扇獨特的‘地方之門漸漸開啟”。[2]通過此書中的相關描述,可以對鄉村社會中鄉人固有的生活邏輯及生活方式等有一定認識。
一、勤勞的鄉人
過去的社會精英經常抱怨鄉人不會利用時間,認為他們生活懶散,無組織無紀律。但是,鄉人非常勤勞,對時間很是看重。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努力經營土地。認識之所以會有偏差,在于沒有意識到鄉人心目中的時間及生活日常是基于作物周期性的生長的。他們并不需要非常精準的時間,判斷時間靠的是日晷或經驗,早一點遲一點并不很緊要。他們遵循著自然規律,無需催促,即會自覺地根據節氣變化、季節變化勞作。他們總是會在閑暇中安排上養殖、編織、晾曬等事情,說閑并不是真正的閑。鄉人也懂得享受生活,他們會在閑暇和重大節日時舉行演戲等活動。總體上,他們的生活日常與鄉村的自然環境極為融洽,整個社會顯得悠然自得,節奏緩慢的生活方式,“使人生四季長青之感”[1]20。
鄉人以土為生,幾乎所有的活動都圍繞著農事展開;這卻被城里人貼上了有貶義色彩的“土”字標簽。可他們并不認為自己“土”,也很少有這樣的意識,彼此之間也不會因為“土”而輕視對方。殊不知,土是鄉人的命根;離開了土地,鄉人便生活不下去,這是毋庸置疑的,就像城里人離不開工商。在鄉下,不種地又能做什么呢?種地是最普通的謀生辦法,世世代代以土為生,一代代人在此生息繁衍。對土地的這種眷戀,似乎也只有這些靠土地謀生的人才會明白泥土的可貴,想方設法地利用每一寸可利用的土地。在蔣氏筆下,蔣村的鄉人們就在江邊新生地筑起圍堤,用海水曬鹽、畜草、植棉或種桑。所謂的“土”其實是鄉人骨子里體現出的淳樸、勤勞與實在。
二、智慧的鄉人
城里人說鄉人“土”免不了是認為他們“愚”,判斷的標準是不識字,言行舉止和城里人不一樣。顯然,這種判斷是有偏頗的,差異只能說明兩者不同的生活實踐邏輯罷了。鄉村人或者來自于鄉村的人并不認為鄉人愚笨,相反認為他們有文化,他們知道怎么開墾土地、育苗、收割……在日常勞作中積累并傳授經驗,這些卻能讓城里人大傷腦筋。也不是所有的鄉人都不識字,村里有私塾,有教書先生,有士人,他們知道怎么讓知識在鄉村里發揮作用。讀書做官,重視實用即是傳統社會中鄉人中普遍的觀念。當然,在識字上,城里人確實比鄉村里的鄉人要多。鄉人識字不高,很大原因是缺少識字增加知識的環境。蔣氏提到,讀書的大多是男孩子,也有少數女孩,“窮苦人家的子弟請不起先生,因此也就注定了文盲的命運”,鄉人的知識范圍“只局限于四書五經,以及私塾先生和村中長輩所告訴”[1]29。其實,在鄉村世界里,鄉人不識字并不是很緊要,只要懂得耕作已足夠,除非是參加科舉考試或經商所需。應當說,城里人與鄉人各有所長,并不能以識不識字、合不合城里生活來判斷誰愚誰智。
鄉人生生世世居于鄉村,幾乎很少接觸外邊的世界。在幼年的蔣夢麟和鄉人眼里,山水的那一頭的世界很大,但蔣村及鄰近的鄉村才是他們日常生活的所在。生活空間相對封閉,與外界接少,各自保持了孤立的圈子,“他們和平而滿足地生活在他們自己的世界里”,“鄉下人覺得這個世界已經很不錯,不必再求進步”[1]21。500年間,盡管朝代更替,但“蔣村卻依然故我,人們還是照常地過生活、做工,最后入土長眠”。村外的事情偶爾會傳到村中,能很快引起鄉人的興趣,時不時地會被提起,但村里的人更多的是將之當作故事來聽,很少關注國家大事,亦可說是漠不關心。鄉人們關注最多、最上心的自然是村里的事,因為這些才與他們的日常生活最為密切,也直接關乎自己的利益。也由于很少接觸外面的世界,在外來物進入蔣村時,鄉人們持著謹慎的態度,用異樣的眼光看待外來人,難以理解外來世界的文化,前述所言土氣就是“因為不流動而發生的”[3]。
三、實在的鄉人
在這樣一個封閉、久居不動的小世界里,人們非常重視彼此的關系。一個村的人往往都可能攀上一點關系,誰都可能有個七大姑八大姨。因為鄉村小,大家都很熟,不輕易發生沖突,也難發生沖突,誰也不會輕易脫離與鄉村的關系。鄉人久居于鄉土,世世代代在村,很是重視名譽,特別是家族聲望。族內人嚴格遵循長老的意見,遵從祖上留下的規矩。鄉人有著共同的準則即嚴格依照倫理道德行事。村里的讀書人和士紳很有威嚴,力求整個村的和諧,還與鄰村士紳一起解決糾紛,照顧鄰村共同福利。鄉人們很尊重他們的意見,這些“權威者”必然也尊重鄉人們的輿論。鄉人很少會上衙門告狀,也不允許外人干涉村內和族內的事。一般而論,大家都忠實可靠,講信用,愛面子,欺詐的人必然受親朋戚友一致的唾棄。
鄉人所居的日常空間也是一個令人敬畏的信仰空間,抑或是秩序道德規范的空間,即使是倫理道德時常是與宗教、迷信、傳說等聯系在一起的。蔣氏指出,在村里,除了祖先崇拜,大家要信什么就信什么,一般老百姓都是很老實的,人家說什么,他們就相信什么。大家非常虔誠,崇拜祖先、拜神仙、供關公、祭土地等,在不大的小村落里和諧共生,互不干擾,有些甚至被供奉在一處,大家既可以信這個,也可以信那個。這些也反映出了中國人信仰關注現實、多元化、泛神化的特點,體現了樸實的鄉人“自求多福”,努力適應環境的“智慧”。這些信仰滲透在鄉人的一言一行中,特別是“報應”與“輪回轉世說”,常常以輿論的形態存在,使倫理道德在日常中起著督促、規訓功能。最為重要的是,共同的信仰就像黏合劑一樣,把鄉人凝聚在一起。
從蔣氏對鄉人的描寫中我們可看到,傳統鄉人有著特有的生活邏輯及生活方式。雖然蔣氏筆下的蔣村及其鄉人并不代表全國各個地區,但正如他在書中指出的,各地有著許多相似之處,并不妨礙我們去發現和認識他們。問題在于如何客觀、正確地認識,而這恰恰是鄉村振興必不可缺少和忽視的一點。
參考文獻:
[1]蔣夢麟.西潮?新潮[M].長沙:岳麓出版社,2000.
[2]朱小田.日常史所謂“地方”:由蔣夢麟曾經的日常世界展開[J].中國社會歷史評論,2012(13).
[3]費孝通.鄉土中國[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3.
責任編輯:趙世鵬
[作者簡介]吳昌,中共杭州市臨安區委黨校教師,碩士,研究方向:社會治理;喻佳,中共杭州市臨安區委黨校教師,碩士,研究方向:社會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