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治瑩,聶慧芳,楊學亮
(安徽工業(yè)大學管理科學與工程學院,安徽 馬鞍山 243032)
21世紀以來,突發(fā)性搶購事件頻繁發(fā)生,如2003年SARS事件中的板藍根搶購風波、2005年哈爾濱水污染事件中的飲用水搶購風波、2005年禽流感事件中的調(diào)味品搶購風波、2009年甲型H1N1流感事件中的大蒜搶購風波及2011年日本核泄漏事件中的碘鹽搶購風波。此類突發(fā)性搶購事件不僅會造成社會秩序紊亂,還會帶來巨大的經(jīng)濟損失。值得注意的是,以上事件的發(fā)生往往都伴隨著謠言的出現(xiàn),且涉及到的搶購物品均是生活中常見的,這些平常物品為什么會引發(fā)公眾興趣?謠言扮演著什么樣的作用?政府決策對于公眾行為又有什么樣的影響?為此,研究突發(fā)性搶購事件的演化機理對于明確事件的演化方向和防控策略具有重大意義。
當前,突發(fā)性搶購事件研究主要集中在事件形成因素辨識和演化規(guī)律分析兩個方面。其中,形成因素辨識主要從公眾行為的致因視角展開研究,如樊春雷等[1]認為搶購事件的發(fā)生主要與人們恐慌下的高情緒喚醒水平有關,即高情緒喚醒水平顯著影響人們的風險感知;魏玖長等[2]借鑒群體行為動力學理論構建了群體搶購事件的動力學模型,認為公眾行為主要受內(nèi)在的心理安全需求及外在環(huán)境影響,并通過案例分析將搶購事件發(fā)生過程劃分為四個階段,即萌芽期、加劇期、緩和期及消退期;謝立仁等[3]依據(jù)杜拉克沖動性消費模型構建了易發(fā)群體搶購意向的影響因素模型,其研究所得出的影響因素主要包括:事件危害、信息擴散、參照群體、恐慌情緒和商家反應。然而,上述研究較少考慮到公眾自身的主觀感知行為特點(如參照依賴和損失規(guī)避),也較少在此基礎上給出搶購情境下公眾對物品的感知價值量化模型。相比之下,演化規(guī)律分析主要從公眾行為演化視角展開研究,如趙奕奕等[4]采用有界信任規(guī)則建立了一種擴展異質(zhì)HK有界信任模型,對是否搶購的不同觀點演化進行了仿真,發(fā)現(xiàn)當突發(fā)事件造成的影響因子較強時,公眾易發(fā)生搶購行為;在此基礎上,其構建了噪音異質(zhì)有界信任模型,并著重分析了噪音因子對群體搶購行為的影響,發(fā)現(xiàn)公眾觀點更新隨著噪音因子的增大而呈現(xiàn)較大的波動性[5];孫多勇[6]運用前景理論對搶購行為進行了經(jīng)濟學分析,發(fā)現(xiàn)搶購行為的發(fā)生與人們對物品的心理預期有關,而私人和公開信息又會影響人們的心理預期。然而,上述研究較少考慮到搶購行為的演化過程中多參與主體(如政府和公眾)協(xié)同作用的現(xiàn)實狀況。此外,王治瑩和李勇建[7]對貨車事故中的哄搶事件進行了結構化描述,并運用累積前景理論和演化博弈論對事件的演化規(guī)律進行了研究,發(fā)現(xiàn)事件演化結果與公眾和政府對各自得失的感知價值緊密相關,這也為本文從多參與主體博弈視角研究搶購事件的演化機理提供了重要啟示。
總結以上,雖然現(xiàn)有研究可為搶購事件的演化研究提供理論與方法支撐,但是一方面尚缺乏對作為有限理性公眾的主觀感知行為特點和感知行為量化模型的考慮。近年來,前景理論[8]因其能很好地克服傳統(tǒng)經(jīng)濟學中的一些悖論(如Allais悖論[9]和Ellsberg悖論[10])而得到廣泛應用。在搶購事件的發(fā)生和演化過程中,信息不對稱往往會促使有限理性的公眾通過主觀感知事件誘因而形成行為動機,這符合前景理論刻畫主體決策行為的應用基礎。另一方面,現(xiàn)有研究的側重點大多只是針對公眾,而搶購事件的發(fā)生和演化往往是多方持續(xù)性博弈的結果(如公眾的反復觀察和搶購,政府的反復響應)。演化博弈論認為參與者具有適應性學習和調(diào)整策略的能力,其在演化穩(wěn)定策略[11-12]的提出和Weibul的系統(tǒng)總結[13]基礎上得到迅速發(fā)展,并廣泛應用于經(jīng)濟[14-15]、環(huán)境[16-17]和食品安全[18-19]領域。在搶購事件中,公眾和政府作為直接利益相關者,各自策略往往會隨著事件演化而不斷調(diào)整,這也符合演化博弈論對有限理性和有限信息假設的應用條件[20]。基于此,首先運用前景理論刻畫基準情境與搶購情境中公眾對物品的感知價值;其次,界定搶購事件中參與主體(即公眾與政府)的作用及其博弈關系,并在考慮到公眾感知價值的基礎上給出博弈支付矩陣;然后,構建搶購事件參與主體間的演化博弈模型,推導模型的平衡點及其穩(wěn)定性條件,并結合搶購事件的演化階段對博弈均衡進行分析;最后,以2011年日本核泄漏事故引發(fā)的中國搶鹽事件為例驗證理論研究的有效性,并考查政府的辟謠效果和公眾的心理預期價值對公眾搶購行為演化的影響。
基準情境下公眾對特定物品的需求量趨于穩(wěn)態(tài),當公眾的購買量超過需求量時,超出的部分對于公眾是多余的,浪費了資金。因此,公眾會以正常需求量下的花費作為參考點,當公眾實際購買所用花費超過正常所需時的花費時,其心理感知為損失。為了與搶購情境進行對比,僅刻畫購買量大于正常需求量的情形,即公眾的感知價值為:
v基準=-λ(mp0-m0p0)β
(1)
其中,v基準為公眾對物品的感知價值;λ(λ>1)為損失規(guī)避系數(shù);β為人們對損失的敏感程度,一般有λ=2.25,β=0.92[8];m0為公眾的正常需求量,m為購買量,m≥m0;p0為物品價格。由此可得基準情境下公眾的感知價值曲線如圖1所示。

圖1 基準情境下公眾的感知價值
突發(fā)性搶購事件往往伴隨著謠言的出現(xiàn),且謠言指向特定的物品,并賦予物品特定的效用。例如,2003年SARS事件中的板藍根搶購風波,出現(xiàn)了板藍根可預防SARS的謠言;2011年日本核泄漏事件中的碘鹽搶購風波,出現(xiàn)了碘鹽可以防輻射的謠言。搶購情境下,雖然物品價格會比基準情境下更高,但是根據(jù)經(jīng)濟學中的等價交換原理,公眾受謠言影響下對單個物品的心理預期價值(即為滿足心理安全感下的單個物品需求價值)也更高。當公眾對其所購買的所有物品的心理預期總價值大于實際總價值時,其心理感知往往為收益,即感知價值為:
v搶購=(mp-mp0)α
(2)
其中,v搶購為公眾在搶購情境下的感知價值;α為收益敏感程度,一般有α=0.89[8];m為物品購買量;p為謠言影響下的物品價格(也即公眾受謠言影響下對單個物品的心理預期價值),p0為物品的正常價格,p≥p0;mp和mp0分別為購買m個物品的心理預期總價值和實際總價值。因此,搶購情境下公眾的感知價值曲線如圖2所示。

圖2 搶購情境下公眾的感知價值
突發(fā)事件中的危機信息傳播是造成公眾恐慌并引發(fā)恐慌行為的主要原因,其又受政府所發(fā)布信息的影響[21]。作為突發(fā)事件的一種,搶購事件中的危機信息主要指謠言,恐慌行為特指搶購,而政府發(fā)布的信息主要是辟謠信息(其目的是防止搶購事件的發(fā)生或促使搶購事件盡快平息)。根據(jù)現(xiàn)實中搶購事件(如2003年SARS事件中的板藍根搶購和2011年日本核泄漏事件中的碘鹽搶購)的多參與主體表現(xiàn)可知,通常會存在公眾多次搶購和政府反復辟謠的現(xiàn)象,可見搶購事件的發(fā)生和演化過程實質(zhì)上是公眾與政府調(diào)整策略選擇并進行持續(xù)性博弈的動態(tài)過程。為此,提出以下假設1:
假設1 隨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公眾和政府均會根據(jù)其認知不斷調(diào)整各自的行為策略,即在事件演化的任意時刻,公眾可選擇搶購也可選擇不搶購,政府可選擇辟謠也可選擇不辟謠。
考慮到政府的職能,綜合考慮其社會和經(jīng)濟效益。即當政府辟謠且公眾搶購時,政府不僅需要承擔一定辟謠成本和搶購所造成的社會損失(如聲譽、公信力和社會矛盾損失),還會因辟謠不利而受到上級政府的懲罰;當政府辟謠且公眾不搶購時,政府仍會付出辟謠成本,但因對潛在搶購事件處置得當而會受到上級政府的獎勵;當政府不辟謠且公眾搶購時,政府因失職而造成社會損失,并受到上級政府懲罰;當政府不辟謠且公眾不搶購時,無收益和損失?;诖耍岢鲆韵录僭O2:
假設2 政府的支付包括來自上級政府的獎勵或懲罰、辟謠成本和社會損失。
文獻[22]指出公眾對謠言的態(tài)度包括相信、不相信和將信將疑,而文獻[23]將可信度劃分為可信賴性、專業(yè)性、清晰性和客觀性四個維度,公眾對其綜合考慮來決定是否相信。可見,謠言作為真實性未經(jīng)證實的信息[24],公眾對其更多持有將信將疑的態(tài)度。傳統(tǒng)研究態(tài)度的方法有離散型(Sznajd模型[25]和Galam模型[26]較為常見,分別以1和0表示信任和不信任)和連續(xù)型(以0和1間的變量表示相信、不相信和將信將疑[5])?;诖耍Oω(0≤ω≤1)為公眾對謠言的信任程度,ω=0和ω=1分別表示不信任和信任,ω的取值越大,公眾對謠言的信任程度越高。當公眾不信任謠言時,其感知價值同式(1),其支付為v基準;當公眾信任謠言時,其感知價值同式(2),其支付為v搶購。因此公眾的綜合支付為(1-ω)v基準+ωv搶購?;诖?,提出以下假設3:
假設3 公眾的支付為信任和不信任謠言下對搶購物品感知價值的加權值,即(1-ω)v基準+ωv搶購。
辟謠信息的及時發(fā)布有助于公眾免受謠言影響或迅速回歸理性,如在2011年日本核泄漏所引發(fā)的碘鹽搶購事件中,正是由于廣東、江蘇和浙江等地方政府及國家發(fā)改委和工信部等部門及時發(fā)布的“碘鹽供應充足”、“嚴打擾亂市場秩序行為”等辟謠信息,僅用時約3天即平息了公眾的非理性行為。同時,結合其它搶購案例也可發(fā)現(xiàn),公眾在搶購情境下的購買量往往遠遠高于不搶購情境下的購買量,這通常也是導致?lián)屬徫锲访撲N的直接原因?;诖?,提出以下假設4和假設5:
假設4 政府辟謠下公眾對謠言的信任程度,不高于政府不辟謠下其對謠言的信任程度。
假設5 公眾搶購時的購買量為m1,不搶購時按照正常需求量m0進行購買,m1>m0。
基于以上假設,下面針對假設1中四種策略組合下政府和公眾的支付進行具體分析。
(1)策略組合(辟謠,搶購)。若設辟謠成本為c,搶購事件所造成的社會損失為v,上級政府的懲罰u1,則政府的支付為-u1-v-c。政府辟謠下公眾對謠言的信任程度為ω1,(0≤ω1≤1),不信任程度為1-ω1。由于公眾選擇搶購,故其購買量為m1。根據(jù)式(2),公眾受謠言影響下的感知價值為ω1v1,其中:v1=(m1p-m1p0)α。根據(jù)式(1),公眾不受謠言影響下超出的購買量為(m1-m0),故其感知價值為-(1-ω1)v2,其中:v2=λ(m1p0-m0p0)β。因此,公眾的綜合支付為ω1v1-(1-ω1)v2。
(2)策略組合(辟謠,不搶購)。對政府而言,辟謠成本及公眾對謠言的信任程度同上,社會損失為0,上級政府的獎勵u,故政府的支付為u-c。對公眾而言,其不搶購的購買量為m0,故根據(jù)式(2),公眾受謠言影響下的感知價值為ω1v3,其中:v3=(m0p-m0p0)α。根據(jù)式(1),公眾不受謠言影響下的感知價值為-λ(1-ω1)(m0p0-m0p0)β=0。因此,公眾的綜合支付為ω1v3。
(3)策略組合(不辟謠,搶購)。若設社會損失為v',上級政府的懲罰為u2(由于政府失職更為嚴重,故u2>u1),則政府的支付為-u2-v'。政府不辟謠下公眾對謠言的信任程度為ω2,(0≤ω2≤1),不信任程度為1-ω2,根據(jù)假設4,可知ω2≥ω1。公眾選擇搶購時的購買量為m1,根據(jù)式(2),公眾受謠言影響下的感知價值為ω2(m1p-m1p0)α,即ω2v1。根據(jù)式(1),公眾不受謠言影響下的感知價值為-λ(1-ω2)(m1p0-m0p0)β,即-(1-ω2)v2。因此,公眾的綜合支付為ω2v1-(1-ω2)v2。
(4)策略組合(不辟謠,不搶購)。對政府而言,社會損失為0,上級政府的獎勵或懲罰為0,故政府的支付為0。公眾對謠言的信任程度同策略組合(不辟謠,搶購),由于其不搶購,故購買量為m0,根據(jù)式(2),公眾受謠言影響下的感知價值為ω2(m0p-m0p0)α,即ω2v3。根據(jù)式(1),不受謠言影響下的感知價值為-λ(1-ω2)(m0p0-m0p0)β=0。因此,公眾的綜合支付為ω2v3。
總結以上,可得博弈支付矩陣,如表1所示。

表1 博弈支付矩陣
假設政府選擇辟謠的概率為x,選擇不辟謠的概率為1-x,公眾選擇搶購的比例為y,選擇不搶購的比例為1-y,適應度用支付函數(shù)表示。由此可得政府選擇辟謠的適應度為:
f1=y(-u1-v-c)+(1-y)(u-c)=-y(u1+v+u)+u-c
(3)
政府選擇不辟謠的適應度為:
(4)
從而平均適應度為:
(5)

(6)
(1-x)(ω2(v1+v2-v3)-v2)]
(7)
聯(lián)立(6)式和(7)式,可得政府和公眾構成的二維動力系統(tǒng)為:
(8)

令式(8)中兩個微分方程右端項等于0,可得:
命題1 系統(tǒng)存在五個平衡點,即:(0,0),(0,1),(1,0),(1,1),(x*,y*)((u2+v′-v-u1-c)(u-c)<0且(ω1v1+ω1v2-ω1v3-v2)(ω2v1+ω2v2-ω2v3-v2)<0)。其中
根據(jù)演化穩(wěn)定策略(ESS)的判定方法[27-28],求得式(8)的雅克比矩陣為:
(9)

表2 平衡點處的行列式和跡
進一步,將上述五個平衡點分別代入式(9),并求得行列式detJ和跡trJ,如表2所示。由于當且僅當detJ>0且trJ<0時,平衡點為ESS,故由表2可得以下命題2:
命題2 當(u-c)<0且(ω2v1+ω2v2-ω2v3-v2)<0時,系統(tǒng)(式(8))存在ESS為(0,0);當(-u1-v-c+u2+v′)<0且(ω2v1+ω2v2-ω2v3-v2)>0時,系統(tǒng)(式(8))存在ESS為(0,1);當(u-c)>0且(ω1v1+ω1v2-ω1v3-v2)<0時,系統(tǒng)(式(8))存在ESS為(1,0);當(-u1-v-c+u2+v′)>0且(ω1v1+ω1v2-ω1v3-v2)>0時,系統(tǒng)(式(8))存在ESS為(1,1);(x*,y*)不為ESS。
由命題2可知,在政府與公眾博弈關系中的不同支付格局下,博弈均衡結果(即系統(tǒng)的演化穩(wěn)定策略)具有明顯差異。事實上,博弈支付格局的形成與搶購事件的不同演化階段緊密相關,因此博弈均衡結果的分析有必要結合搶購事件的不同演化階段。文獻[2]依據(jù)參與搶購事件的群體規(guī)模和事件演化的時間序列之間的關系,將搶購事件劃分為了四個演化階段,即:萌發(fā)期、加劇期、緩和期和消退期,本文予以借鑒,其圖示表示如圖3所示。

圖3 搶購事件的演化階段
(1)由表1所示的支付矩陣可知,(u-c)<0且(ω2v1+ω2v2-ω2v3-v2)<0(記為條件一)的含義是當公眾選擇不搶購時,政府選擇不辟謠比選擇辟謠的收益更大,并且當政府選擇不辟謠時,公眾選擇不搶購比選擇搶購的收益更大,此時博弈均衡結果為(0,0),即(不辟謠,不搶購)。此種情況最有可能出現(xiàn)在搶購事件的萌發(fā)期,該演化階段中關于潛在搶購物品的謠言傳播范圍較小,從而公眾對謠言的信任程度及其對物品的感知價值較低,故不易出現(xiàn)搶購行為。同時若政府選擇辟謠,不僅可能會付出辟謠成本,還可能因過早重視而引發(fā)公眾不必要的恐慌。因此,政府在該階段中應加強對謠言傳播態(tài)勢和公眾搶購苗頭的實時監(jiān)測,為及時回應公眾可能的關切做好充足準備。
(2)(-u1-v-c+u2+v')<0且(ω2v1+ω2v2-ω2v3-v2)>0(記為條件二)的含義是當公眾選擇搶購時,政府選擇不辟謠比選擇辟謠的收益更大,并且當政府選擇不辟謠時,公眾選擇搶購比選擇不搶購的收益更大,此時博弈均衡結果為(0,1),即(不辟謠,搶購)。此種情況最有可能出現(xiàn)在搶購事件的加劇期,該演化階段中的謠言傳播范圍逐漸增大,公眾對謠言的信任程度及對物品的感知價值逐漸增大,從而促使其產(chǎn)生搶購意愿和行為。同時,由于該階段搶購群體的規(guī)模仍然有限,政府對社會損失和上級政府懲罰的估值均較小,因此政府若執(zhí)意選擇辟謠會因辟謠成本的增加而加大自身的損失,從而其存在選擇不辟謠以期事件能夠自行平息的動機。基于此,從可控性角度講,為促進政府在該階段積極履行職責,上級政府應通過加大對其失職的懲罰力度u2來改變其支付格局,即確保u2>u1+v+c-v′,這也有助于促使公眾對謠言的信任程度ω2向更低的ω1轉化。
(3)(u-c)>0且(ω1v1+ω1v2-ω1v3-v2)<0(記為條件三)的含義是當公眾選擇不搶購時,政府選擇辟謠比選擇不辟謠的收益更大,并且當政府選擇辟謠時,公眾選擇不搶購比選擇搶購的收益更大,此時博弈的均衡結果為(1,0),即(辟謠,不搶購)。此種情況最有可能出現(xiàn)在搶購事件的消退期,該演化階段中政府的積極辟謠促使公眾對謠言的信任程度及其對物品的感知價值降低,導致其選擇搶購時的收益降低并可能為負值,因此公眾會失去搶購意愿。同時若政府選擇不辟謠,則搶購事件所造成的社會損失難以控制,其也會受到上級政府的懲罰,因此其具有強烈的辟謠動機?;诖耍谠撾A段中應注重辟謠工作的持續(xù)推進,及時通報公眾關切物品的市場供應和搶購行為的處置進展,以促使公眾對謠言的信任程度ω1維持在較低水平,避免其支付格局的反轉。
(4)(-u1-v-c+u2+v′)>0且(ω1v1+ω1v2-ω1v3-v2)>0(記為條件四)的含義是當公眾選擇搶購時,政府選擇辟謠比選擇不辟謠收益更大,并且當政府選擇辟謠時,公眾選擇搶購比選擇不搶購收益更大,此時博弈均衡結果為(1,1),即(辟謠,搶購)。此種情況最有可能出現(xiàn)在搶購事件的緩和期,該演化階段中謠言的傳播范圍較大,雖然政府積極辟謠,但是公眾對謠言的信任程度及其對搶購物品的感知價值仍較高,從而其選擇搶購的收益較大。同時政府若選擇不辟謠,則勢必會造成更大的社會損失,并且會受到上級政府更嚴厲的懲罰。因此,從可控性角度講,為改變公眾的支付格局,政府一方面應以事件真相為基礎注重反復辟謠和提升辟謠強度,以降低公眾對謠言的信任程度ω1;另一方面,應加大對搶購行為的打擊力度,以增強公眾的損失規(guī)避意識,從而增大v2。
本節(jié)以2011年日本核泄漏事故引發(fā)的中國碘鹽搶購風波為例,驗證上述理論研究的有效性,并考查博弈關系中政府的辟謠效果(即政府辟謠下公眾對謠言的信任程度)和公眾的心理預期價值(即政府不同辟謠效果下公眾對單個物品的心理預期價值)對公眾搶購行為演化的影響。
整體上看,該搶購風波大致經(jīng)歷了“萌發(fā)期(3月14日)→加劇期(3月15日)→緩和期(3月16日)→消退期(3月17日至18日)”的演化過程。其中,公眾的碘鹽搶購行為由上海和紹興等地擴散至全國,其動機源于“核物質(zhì)影響水質(zhì)”和“碘鹽預防核輻射”等謠言及碘鹽作為生活必需品的雙重作用。相比之下,政府的應急決策行為由萌發(fā)期和加劇期的不干預演化至緩和期和消退期的積極干預,核心原因是其具有經(jīng)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的綜合優(yōu)化目標。由此可知,該搶購風波案例滿足假設1~假設3,而假設4和假設5也顯然適用于該案例,此處不再贅述。
2011年3月11日所爆發(fā)的東日本大地震導致福島核電站發(fā)生核泄漏事故,迅速衍生出“核物質(zhì)影響水質(zhì)”和“碘鹽預防核輻射”等謠言,并于3月14日引發(fā)了中國上海和紹興等沿海城市的公眾開始出現(xiàn)碘鹽搶購苗頭,但當日的微博等網(wǎng)絡平臺鮮有相關搶購與應急信息的發(fā)布和轉發(fā),不妨記為萌發(fā)期。該時期內(nèi),面對可能驟然變化的利益得失局面,公眾對謠言的信任程度和對潛在搶購物品的感知價值均較低,而政府專注于事件調(diào)查和輿情監(jiān)測,因此博弈的支付格局滿足3.4節(jié)中的條件一,博弈均衡結果為(不辟謠,不搶購)。
3月15日,關于碘鹽搶購的信息開始在微博等網(wǎng)絡平臺中發(fā)酵,發(fā)布者主要集中在上海、福建和寧波等地,加之受謠言傳播范圍擴大的影響,碘鹽搶購事件開始呈現(xiàn)出由沿海城市向全國擴散的趨勢,不妨記為加劇期。該時期內(nèi),經(jīng)過謠言、輿論和部分地區(qū)搶鹽事件的洗禮,公眾對謠言的信任程度和對搶購物品的感知價值迅速提升,政府考慮到干預時機對經(jīng)濟與社會效益影響而未采取干預行為,因此博弈的支付格局滿足3.4節(jié)中的條件二,博弈均衡結果為(不辟謠,搶購)。
3月16日,微博、貼吧和論壇上充斥著大量的碘鹽搶購信息,中國各地區(qū)紛紛爆發(fā)超市中碘鹽被搶購一空的現(xiàn)象。雖然廣東、江蘇和浙江等地方政府多次召開新聞發(fā)布會并發(fā)布了辟謠信息,但是仍然未能有效勸導公眾進行理性消費,不妨記為緩和期。該時期內(nèi),面對已經(jīng)成型的新的利益得失局面,公眾對謠言的信任程度和對搶購物品的感知價值已經(jīng)很高,短時間內(nèi)難以重塑其過往的利益得失局面,同時政府為了避免事件態(tài)勢進一步惡化而勢必積極采取干預行為,因此博弈的支付格局滿足3.4節(jié)中的條件四,博弈均衡結果為(辟謠,搶購)。
3月17日至18日,面對經(jīng)銷商大肆哄抬鹽價和公眾囤積碘鹽的不良態(tài)勢,國家發(fā)改委和工信部等部門發(fā)布緊急通知,公布了碘鹽供應充足的信息,并責令各地區(qū)立即開展市場調(diào)查和嚴厲打擊哄抬鹽價等擾亂市場秩序的行為,不妨記為消退期。該時期內(nèi),上級政府的介入和謠言信息的逐漸透明促使公眾逐漸回歸理性,從而其對謠言的信任程度和對搶購物品的感知價值逐漸降低,同時政府為了履行維護市場秩序的社會責任和避免受到上級政府的懲罰也會積極采取干預行為,因此博弈的支付格局滿足3.4節(jié)中的條件三,博弈均衡結果為(辟謠,不搶購)。
為了從應急管理者角度定量考查上述案例中政府的辟謠效果(即政府辟謠下公眾對謠言的信任程度ω1)和公眾的心理預期價值(即政府不同辟謠效果下公眾對單個物品的心理預期價值p)對公眾搶購行為演化的影響規(guī)律,對于上述博弈關系系統(tǒng),假設u1=50,v=100,u=50,u2=100,v′=100,c=30,p0=2,m0=2,m1=5,ω2=1,x和y的初值均為0.5。當考查ω1時,令p=10,仿真結果如圖4和圖5所示;當考查p時,分別設置政府的兩種辟謠效果情景,即ω1=1(情景1:辟謠效果最差)和ω1=0(情景2:辟謠效果最好),仿真結果如圖6和圖7所示。

圖4 政府辟謠效果較好時的公眾搶購行為演化
由圖4和圖5可知,政府辟謠效果顯著影響公眾搶購行為的演化穩(wěn)態(tài)及演化至穩(wěn)態(tài)的時間。具體表現(xiàn)為:當政府的辟謠效果較好時(ω1=0.0,0.1, 0.2,0.3,0.4),選擇搶購的公眾的比例逐漸向最小值0演化,且隨著ω1的逐漸增大,其演化至最小值0的時間逐漸延長;相比之下,當政府的辟謠效果較差時(ω1=0.5, 0.6, 0.7, 0.8, 0.9, 1.0),選擇搶購的公眾的比例逐漸向最大值1演化,且隨著ω1的逐漸增大,其演化至最大值1的時間逐漸縮短。在上述案例的碘鹽搶購風波中,萌發(fā)期、加劇期和緩和期的演化極為迅速(僅用時3天),這除了與公眾自身的非理性行為有關外,也正是與地方政府的辟謠等干預措施的缺失相關。同時,之所以搶購風波能夠在消退期內(nèi)快速得以平息(僅用時2天),也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該階段中地方和上級政府所采取的積極辟謠等干預措施。

圖5 政府辟謠效果較差時的公眾搶購行為演化

圖6 情景1下公眾心理預期價值的影響
由圖6可知,雖然在情景1(政府辟謠效果最差)下公眾最終都會選擇搶購,但是隨著p的增大,選擇搶購的公眾的比例演化至最大值1的時間逐漸縮短。由圖7可知,雖然在情景2(政府辟謠效果最好)下公眾最終都選擇不搶購,但是隨著p的增大,在選擇搶購的公眾的比例演化至最小值0的過程中,任意時刻選擇搶購的公眾的比例均明顯增大。在上述案例的碘鹽搶購風波中,正是萌發(fā)期、加劇期和緩和期內(nèi)的謠言傳播,導致公眾對作為生活必需品的碘鹽的心理預期價值過高,才使得其非理性搶購行為的涌現(xiàn)極為迅速。同時,也正是消退期內(nèi)地方和上級政府的積極辟謠等干預措施,迫使公眾對碘鹽的心理預期價值降低,才促使其非理性搶購行為得以迅速消除。

圖7 情景2下公眾心理預期價值的影響
首先運用前景理論刻畫了基準情境與搶購情境中公眾對物品的感知價值,并據(jù)此給出了搶購事件中參與主體(即政府與公眾)的博弈支付矩陣。其次,引入演化博弈論探究了參與主體間的博弈均衡。研究表明,搶購事件萌發(fā)期的博弈均衡為(不辟謠,不搶購),政府應加強對謠言傳播態(tài)勢和公眾搶購苗頭的實時監(jiān)測;搶購事件加劇期的博弈均衡為(不辟謠,搶購),為促進政府積極履職,上級政府應加大對其失職的懲罰力度;搶購事件緩和期的博弈均衡為(辟謠,搶購),為改變公眾的支付格局,政府不僅應注重反復辟謠和提升辟謠強度,還應加大對搶購行為的打擊力度;搶購事件消退期的博弈均衡為(辟謠,不搶購),政府應持續(xù)推進辟謠工作,并及時通報公眾關切物品的市場供應和搶購行為的處置進展。最后,以2011年日本核泄漏事故引發(fā)的中國搶鹽事件為例,驗證了理論研究的有效性,并考查了政府辟謠效果和公眾心理預期價值對公眾搶購行為演化的影響。結果表明,政府辟謠效果可顯著影響公眾搶購行為的演化穩(wěn)態(tài)及演化至穩(wěn)態(tài)的時間;公眾心理預期價值可顯著影響公眾搶購行為的涌現(xiàn)及其到達穩(wěn)態(tài)的速度,也可顯著影響公眾搶購行為消除過程中任意時刻的人數(shù)。以上研究結果可為識別搶購事件演化機理和規(guī)律及制定相關干預決策提供理論參考。
事實上,謠言傳播在突發(fā)性搶購事件的形成和演化過程中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本文為了研究搶購事件的演化機理,將謠言作用融入到了潛在搶購的物品價格(公眾的心理預期價值)的變化之中。未來研究中,可進一步將謠言傳播過程與搶購事件演化過程進行統(tǒng)籌考慮,研究二者的相互作用規(guī)律,這對辟謠時機選擇和搶購事件干預強度決策具有重要意義,相關研究正在逐步開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