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街道設計的理論、方法與實踐

葛 巖 沈 璇 蔡純婷 GE Yan, SHEN Xuan, CAI Chunting

0 引言

放眼全球，隨著氣候變暖、當代城市化進程及交通機動化的增長，交通事故、空氣污染已經嚴重威脅著城市居民的健康。全球每年有120萬人死于交通事故、2 000萬—5 000萬人受傷[1]，城市人車矛盾突出，霧霾頻發，而工作壓力、缺少運動、社交冷漠等亞健康問題也普遍影響著城市人的心理健康及生活質量。近期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大暴發，進一步引發了各界對城市公共健康的高度關注，討論解決城市健康問題的城市空間策略。

反觀中國，快速城市化導致人口在城市的大量積聚，形成越來越多的數百萬人、上千萬人的大城市及超大城市。這種中國特色的高密度人居環境一方面提升了土地與空間的經濟性，增加了人群交流交往的機會；另一方面也帶來了交通擁堵、居民心理壓力等問題，并且為傳染病的便捷傳播提供了土壤。有大量研究表明，多種疾病與城市空間屬性具有較強的相關性，除了居住空間、工作空間之外，城市的公共空間對于城市居民的健康同樣產生巨大影響。街道是城市中最重要的公共空間，從促進居民健康的視角研究街道設計的概念內涵、方法流程、評估監測等內容，對當下的中國乃至全球都具有積極意義，而研究的實踐應用也必將對促進城市健康產生正向影響。

本文在研究梳理健康城市、健康街道、健康街道設計概念的基礎上，提出廣義和狹義健康街道的概念內涵以及健康街道設計的定義，總結健康街道核心要素及其對公眾健康的影響、對應的設計策略和相關政策要點。在對國內外健康街道相關研究報告、政策文件、設計導則進行系統化學習的基礎上，通過關鍵詞比對、內容比較和國際影響力綜合分析，選取加拿大多倫多、英國倫敦、美國等國家和城市的4份健康街道設計報告作為研究分析對象，歸納出開展大量街道促進公共健康的基礎研究、構建健康街道設計的多層次目標體系、制定設計指引而非強制性標準、多元化設計方法及多維度統籌協同等可借鑒經驗，并將其應用于團體標準《街道設計指南》中，嘗試多方式調研識別街道健康問題，構建街道設計多層次目標體系，強調部門協同、公眾參與與“一街一議”，并闡述街道全生命周期管理的流程與方法，希望為推動街道設計促進公共健康發揮積極作用。

1 健康街道設計的概念內涵

1.1 廣義與狹義的健康街道

圖1健康系統的概念模型

健康街道的概念源于公共健康和健康城市。《世界衛生組織章程》[2]把健康定義為一個人在身體、精神和社會等方面都處于良好的狀態。所以健康不僅僅是沒有疾病或虛弱，還應該有更高的標準。享有最高的健康標準是每個人的基本權利之一，不分種族、宗教、政治信仰、經濟或社會條件。

健康城市的概念起源于加拿大，在1984年舉辦的“健康多倫多”國際會議上，一篇演講首次提出“健康城市”一詞。漢考克（Hancock）和杜爾（Duhl）[3]在1986年哥本哈根市召開的健康城市項目會議上正式提出“健康城市”的概念。他們認為，健康城市建設的過程和結果一樣重要，并將健康城市定義為“一個連續性、創造性的，經常改良該市生活和社會環境的城市，并擴展社會資源，使市民能夠互相支持日常的生活運作并協助他們使其潛能能夠發揮到最高點”[4]。健康城市必須具備韌性的衛生系統，應掌握降低衛生災害風險、衛生災害準備、緊急健康響應和衛生系統恢復4個方面的能力。這些有賴于衛生應急規劃、強大的協作平臺以及社區的恢復力等多方面的支撐（見圖1）。“城市易致病空間理論”提出“空間相關疾病”的概念，用以描述城市空間通過影響人群行為、生活方式、城市環境和社會交往等途徑間接導致的疾病。學者霍夫斯塔德（Hofstad H.）[5]提出將健康融入城市規劃設計過程的相關措施；學者福賽斯（Forsyth A.）等[6]認為健康影響評估應納入城市規劃相關工作中。還有大量研究聚焦在如何通過城市規劃提升公共健康水平，例如醫學期刊《柳葉刀》推出系列文章，探討城市設計對健康的影響。

關于“健康街道”，國外學者給出了相關的定義，如桑德斯（Saunders）[8]表示“為人民服務的街道就是對健康有益的街道”。德蘭（Drane）和卡邁克爾（Carmichael）[9]則將健康街道定義為“通過一個整體的方法，以微觀、中觀和宏觀的設計手法使得健康成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薩莫（Saumel）等[10]在《面向宜居健康的城市街道》一文中指出：“健康街道是能夠為人們提供生理上的安全舒適以及心理上的愉悅快樂的城市街道。”

結合上述概念定義，筆者認為“健康街道”的內涵可以分為狹義和廣義兩種。狹義的健康街道，是指可以促進市民的身體健康與心理健康的街道（見圖2）。身體健康包括提升安全性以降低事故率、減少慢性病發病率、降低傳染病傳播等方面內容；心理健康包括提升安全感、降低孤獨感、減少抑郁感等方面。而廣義的健康街道，是指可以促進市民健康與促進街區健康發展的街道。市民健康的廣義內涵除了市民的身心健康外，還包括市民公眾權利的提升；促進街區健康發展包括促進街區的經濟可持續（如增加稅收、促進就業）、社會可持續（如促進社區營造、改善不公平）和文化可持續（如歷史文化傳承、本地文化的發揚、外來文化的交融）等（見圖3）。健康街道與完整街道、可持續街道概念存在差異。完整街道強調對象的維度，核心內涵是街道使用對象的多元化；可持續街道強調時間的維度，指在一段較長的時間里可持續發展的延續性。

基于廣義健康街道的內涵，健康街道的評價應包括兩個層面：第一個層面是“街道健康水平”，即街道促進公共健康和街區發展的程度高低；第二個層面是“街道健康公平”，即街道促進公共健康和街區發展針對不同人群的分配公平。美國的大量數據表明，城市貧困人口、國際移民和有色人種在美國各類人群中是壽命更短、病痛更多的群體[11]2。這些問題主要由人們賴以生存的社會、經濟和物質條件的差異，以及在這些背景中所產生的健康行為模式的差異所導致。

1.2 健康街道設計概念定義

設計是把一種設想通過合理的規劃、周密的計劃，通過各種感覺形式傳達出來的過程。那么，街道設計就是對街道空間、交通設施、植物綠化、沿街界面及其附屬設施等進行的一系列統籌布局、優化安排和視覺提升。設計本身總是在不同可能性中選擇最優方案[12]。因此，街道設計中，常有不同理念和要求被提出來，例如綠色、智慧、完整、可持續等。設計的流程通常包括定義問題、搜集信息、尋找方法、形成方案、獲得反饋和完善設計（見圖4）。

關于“健康街道設計”，不同學者及設計成果中分別給出自己的定義。學者布登（Dan Burden）[13]提出“健康街道設計就是交付或者改造現有的街道，從而讓街道空間更加親切、更適合步行、更宜人、更宜居”；多倫多健康街道設計導則中指出“健康街道設計就是通過合理有效的設計讓人們減少私家小汽車的使用，減少交通帶來的壓力和緊張情緒，從而最大限度降低噪音、空氣、視覺等各方面對健康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并通過舒適宜人的街道促進人們身體和心理上的健康，鼓勵人們在街道上活動和社會交往”[14]。加州健康街道設計導則中進一步解釋，當街道空間被設計成能夠有效促進安全通行和活動時，人們會呈現出在身體上的活躍與精神上的健康[15]。

通過對不同定義的分析和梳理可以看出，健康街道設計概念的要點包括設計的目標、對象、內容及效用。筆者認為，健康街道設計是改善街道健康的技術及組織的方法流程，設計以促進公眾身心健康為核心目標，通過改變街道空間分配、完善設施布局、優化界面設計等技術手段，提升街道環境質量，鼓勵慢行出行，促進市民運動和社交，改善街道公平，進而促進街區經濟、社會、文化的可持續發展。

1.3 廣義健康街道的八要素

基于廣義的健康街道內涵，本文提出健康街道的8個核心要素及其對公眾健康的影響，針對性的街道設計策略及配套政策要點。8要素分別為健康環境、健康通行、健康社交、健康空間、健康服務、健康產業、健康文化和健康公平（見表1，圖5）。8個核心要素中，并不是所有要素都能夠通過健康街道設計實現，例如街道的環境、產業、服務、公平等方面，更多地依賴和城市的綜合政策。這些政策會同時涉及社會、發改、文廣、環保等多個政府部門，同時也有賴于政府與非政府組織、社會團體的密切合作以及所開展促進街道健康的系列社會行動。

2 健康街道設計方法經驗借鑒

為了研究健康街道的設計方法，筆者對國內外現有的相關研究報告、政策文件和設計導則進行了系統化的學習。通過關鍵詞比對、內容比較和國際影響力的綜合分析后，研究確定了4份相關的報告文件作為深入分析對象。4份報告分別為2014年加拿大多倫多的《健康街道：設計特色與好處》、2016年美國的《構建健康街道指南》和《利博蒂城健康街道設計》以及2017年英國的《倫敦健康街道》（見表2）。通過分析和歸納可以發現，在健康街道的設計工作中，雖然面臨多重問題和多方利益的協調，但“公共健康”始終作為設計、管理、運營的決策核心。“公眾健康”包括老人、小孩、障礙人士等各類人群的身心健康。這點在4份文件中都被著重強調。當然，這4份報告由于其在編制背景、時間和政策效用上存在差異，在設計指引、內容深度和側重方面均有不同。

多倫多的《健康街道：設計特色與好處》偏重明確闡述健康街道設計的途徑及具體空間設計方法，報告屬于當地推行“完整街道”下的一系列支撐研究。《利博蒂城健康街道設計》則通過對當地居民問卷調研總結出健康街道設計的一些內容，報告的制作時間和調研居民的樣本量有限，因此并不具有廣泛的普適性。《構建健康街道指南》由1家位于美國的非政府組織編制，內容更側重于設計程序和形式，雖然一些具體的程序方法針對的是美國行政管理體系，但其總結的關鍵詞和要點仍具有一定的普適性。相比之下，倫敦交通局發布的《倫敦健康街道》則體現了更強的設計指引性和統籌性，是迄今為止最系統和完整的一部健康街道設計指南和地方政策，同時表明了倫敦政府及相關部門將“公眾及其健康置于決策和項目交付核心”的決心。

圖2 狹義健康街道內涵

圖3廣義健康街道內涵

圖4 設計流程模型

圖5廣義健康街道的8個核心要素

表1健康街道的核心要素、健康影響、設計策略及配套政策

通過對國際上優秀的健康街道設計報告和政策文件的梳理和交叉比較后，可以得出可供我國借鑒的要點。

2.1 系統研究:開展大量設計促進健康的基 礎研究

早在2013年英國就開展了一系列關于交通與公眾健康關系的研究，并在2014年發布《倫敦交通與公眾健康影響》報告。同年，倫敦啟動“促進倫敦交通健康3年行動”（2014—2017），并在每年發布政策推進情況與實踐成績的評估報告。3年行動計劃之后，隨著相關研究的成熟，以及一系列實踐案例的推廣，2017年倫敦交通局（TfL）發布《倫敦健康街道》。這是迄今為止最系統和完整的一部健康街道設計指南和地方政策。

多倫多的《健康街道：設計特色與好處》報告通過分析其他城市和地區街道從“以車為本”到“以人為本”后的一系列健康證據和經驗，指出通過促進日常生活和通勤交通的慢行，能夠減少嚴重的慢性病，如糖尿病、中風和心臟病發作的風險，并同時促進公眾心理和社會健康。報告指出，有證據表明街道設計可以通過6類空間要素的合理布局和安排有效促進公眾健康，它們分別是人行空間、騎行設施、巷道、街道連接性、交叉口和過街，以及臨街建筑及其土地用途。《利博蒂城健康街道設計》通過市民問卷調研的方法研究健康街道設計的效用和方法。報告提出街道設計對公眾健康的6方面影響，包括步行事故、社會凝聚力、空氣質量、生理活動、交通模式以及對緊急情況的反應時間。通過調研數據的分析，報告得出健康街道設計的4方面內容，分別是改善基礎設施、保障人行過街、提升路網完善及強化學徑安全（見圖6）。

2.2 目標構建:健康街道設計的多層次目標體系

健康街道應充分體現“設計引領”的方式，以“公眾健康”為核心，并基于地方背景和地區發展目標，構建一套目標體系。例如英國《倫敦健康街道》經歷近4年的研究、分析和實踐反饋后，提出健康街道的“1+10的設計目標”（見表2）。

多倫多《健康街道：設計特色與好處》報告提出了街道設計可以影響公眾健康的3種途徑，即促進可達性、保障安全性和提高體驗性。促進可達性是指提供到達住宅、工作點、零售目的地、交通設施、娛樂場所等位置之間方便、舒適、快捷的路徑，進而促進更多的人選擇步行或騎行；保障安全性是指確保交通路徑和交通交匯點的安全，減少慢行交通與機動車交通的沖突點，為慢行交通提供優先路權，并遏止街道犯罪；提高體驗性是指通過迷人的街道設計和便利設施鼓勵步行和騎自行車，促進公眾的身心健康。

2.3 設計指引:制定設計指引而非強制性 標準

因為沒有任何設計方法適應于所有街道問題，所以在具體設計工作中必須“一街一議”，因地制宜地制定符合地方社會、經濟和氣候條件的最優設計方案。這也是在上述文件和報告中被強調的內容。如多倫多《健康街道：設計特色與好處》報告提出的影響公共健康的“促進可達性、保障安全性和提高體驗性”3條途徑是相輔相成、相互促進的，而“如何平衡三者的關系”需要針對每一條街道的實際問題并結合當地使用者的體驗需求所決定。

此外，《倫敦健康街道》也明確指出該指南并不能給出“在什么地方做什么設計”的答案，而是幫助設計師或者決策者去發現問題并找到可能解決問題的途徑。基于此，倫敦交通局在隨指南發布的另外一份政策文件《健康街道指標指引》中提供了設計工具箱。該工具箱是通過“一組問題”加“一組實踐案例”來闡述每一個目標是如何達成的，而非采用具體定量化的設計標準去要求設計方案。事實上，健康街道設計沒有發明任何一種新方法，而是對現有方法的合理選擇。

2.4 多維協同:多元化設計方法及多維度統籌

健康街道的很多問題中，設計能解決的問題是有限的。要交付一條健康街道，需將設計作為一個統籌平臺，讓不同部門的管理和技術人員協同聯動。如美國《構建健康街道指南》報告指出，除街道設計師以外，構建健康街道必須有一個合作平臺，讓公共衛生專業人士、城市規劃師、交通工程師、公共安全和區域交通管理人員，以及政府決策者們共同參與。因為這些機構決定著包括街道、交通網絡和步道的布局、形態和設施配套等在內的街道網絡系統、空間方案與日常運作。

《倫敦健康街道》中強調健康街道3個層面的設計工作：（1）街道層面，設計和維護高質量的街道環境，歡迎每一個人的體驗和活動，而非由機動車交通所主導；（2）網絡層面，規劃和管理街道網絡，使街道空間能夠公平地被分配給所有類型的使用者；（3）戰略層面，確保倫敦的可持續發展，使更多的人能夠生活在健康的環境中。美國《構建健康街道指南》提出構建健康街道的5個步驟（見圖7）和健康街道設計的6E方法（見表2）。

3 健康街道設計實踐探索

中國地域遼闊，氣候多樣，地形地貌豐富。同時，疊合不同城市規模、人口密度、發展水平和新老城區情況等特征，中國的城市街道呈現出極其豐富的多樣性，據此提出的街道設計方法也會有所區別。從國外經驗中可以看出，健康街道的交付本質在于理念和流程，即設計和管理中是否真正以“公眾健康”為核心，設計過程是否為多方協作形成共識的結果，設計中是否充分了解公眾的意愿和需求，歸納和提煉普適性設計方法比形成一套剛性標準更有意義、更具實操性。結合國外經驗提煉的設計方法，將其運用到正在開展的全國團體標準《街道設計指南》（以下簡稱“《指南》”）工作中，希望能夠為促進街道健康發揮積極作用。

圖6 《利博蒂城健康街道設計》健康政策及效用

圖7美國《構建健康街道指南》提出的5個步驟

表2 4份健康街道設計報告文件比較一覽表

《指南》是由中國城市規劃學會批準編制的全國團體標準，以傳播人本理念、塑造優秀街道為整體目標，對相關專業的設計要求進行統籌協調，為國內各類城市的街道設計提供技術方法、標準及參考依據。《指南》編制過程中，研究梳理了中國城市街區與街道的發展演進歷程，綜合考慮城市規模、地形地貌、氣候條件、建設年代等維度，分析歸納當前中國城市街道存在的問題與挑戰，系統整理已實際應用的街道調研設計方法，篩選總結國內多個城市的優秀街道案例，并在研究學習國內外各類導則成果的基礎上，提出街道設計的總體目標和分區、分級、分類的設計方法，并運用街道設計工具箱，闡述目標指引下街區和街道的設計策略和具體設計要求，最后給出全生命周期管理的設計實施策略建議。《指南》編制過程中，開展了覆蓋全國的廣泛調研，結合傳統的田野調查與新興多元數據手段，組織跨系統、跨領域的溝通協調，同時進行多種形式的社會公眾參與。

3.1 問題識別:多方式調研識別街道健康問題

《指南》總結和運用了多種形式的街道調研方法，包括現場調研、公眾參與、大數據分析與具身性調研法等。通過不同的層次與角度對特定街道進行調查，識別出街道在各個方面的問題與特點，構建設計目標與設計策略的現實基礎。

不同的調研方法有不同的側重點。現場調研法中的公共空間—公共生活調研法包含地圖標記法、現場計數法、實地考察法和訪談法。前兩者屬于定量型調研，較為客觀；后兩者更為定性，可以得出感受方面的分析，尤其訪談法可以針對不同人群，例如老人、兒童、殘障人士等特殊群體，了解其特殊需求，提升其對健康街道的使用體驗。在《指南》編制過程中，開展了面向全國的網絡問卷調研，收集和了解不同城市和地區街道面臨的問題及公眾的普遍價值觀。經數據清洗，共回收有效問卷專家版1 686份和大眾版6 289份，覆蓋全國所有省份。

3.2 目標體系:構建健康街道設計多層次目標

《指南》將安全、綠色、活力和智慧作為建設健康街道的4大目標。每個目標下包含若干子目標，更全面細致地提出街道設計的方向（見圖8）。

以安全街道為例，安全街道的子目標包括交通有序、過街安全、步行有道、騎行順暢等。安全是最基本的健康要求。交通有序意味著人、車、路在時空關系上的協調，保障各方安全、有序的通行。一方面，交叉口交通狀況復雜，相對其他路段更可能成為事故多發地，而健康街道的交叉口提供了安全直接的過街方式，以保障人身安全。另一方面，步行、騎行的保障措施鼓勵了市民采取綠色的出行方式，在增加身體鍛煉、提升健康水平的同時，減輕了小汽車出行所帶來的對于環境的危害，減緩了空氣、噪音等污染對健康的負面影響。

3.3 多方協作:強調公眾參與和“一街一議”

圖8街道設計目標體系

圖9街道設計的全流程示意圖

《指南》始終強調多方協作與公眾參與在街道設計過程中的重要性。每條街道都是不盡相同的，規劃師專業角度的觀察與體驗無法全面地覆蓋街道管理者、使用者等相關利益群體的感受。健康的街道設計既應包含以政府為主導的、自上而下的推動力，也應納入包括社區居民、沿街所有者、街道辦事處在內的街道使用者的想法與立場，以進一步監督街道設計工作、確保規劃方向的正確性。在各類型街道相關者的討論中，一條街道的形象逐漸具體，其特色與缺點也越來越鮮明。

街道設計的各個環節都需要多方的參與與協作。調研分析階段，通過訪談、問卷等手段征集意見，具體地認知與評估街道；目標制定階段，征求各方意見，在達成最大共識的前提下明確發展愿景，提出健康街道定位；設計階段，立足自身特色并挖掘本土特質，與各方一同探討街道設計方案的合理性，促進部門合作以形成保障各方基本利益、體現社會公平的健康街道設計方案（見圖9）。

3.4 評估維護:共筑健康街道全生命周期

健康街道的建設并非一勞永逸，而是需要長久的維護與改善。《指南》不僅關注了街道設計本身，也考慮了街道交付之后的長期工作，為健康街道構建健康的全生命周期。街道的全生命周期可以分成5個主要階段，分別是項目立項、街道設計、方案評審、施工建設和評估維護，每個階段都涉及多部門協作、多方利益的協調和多元意見的綜合（見圖10）。

圖10街道設計全生命周期

目前，街道設計及建設過程中評估維護階段的工作尚未得到足夠重視。具體來說，評估維護包括通過考量街道使用中的環境品質、使用情況變化，衡量并分析已完成的街道改造或設計項目的影響，以及對街道運營情況進行常態化的管理和維護。評估過程中，構建以健康等設計目標為導向的指標體系，通過定性和定量的方式共同檢驗街道設計本身的問題以及其后期發展的優劣。針對評估結果采取相應的改進措施，維護街道良好的狀況，并保障使用者的健康。

4 結語

健康街道目標的實現，有賴于健康街道的研究、設計及相關政策的制定。健康街道的研究需要結合不同城市差異化的規模、區位、地形、氣候條件，以及已形成街道的物質、經濟及社會空間基礎。同時，因其研究是跨專業合作的全新領域，需要規劃設計團隊與醫療衛生團隊跨界合作。街道問題是一個綜合性的城市問題，其根治需要綜合的手段，而規劃設計僅僅是其中的一個部分[16]。街道設計技術手段無法實現廣義健康街道的目標，目標的實現依賴促進街道多元經濟文化和社會公平等方面的城市綜合政策，如上海近些年在推動的保護街道特色小店政策對于促進街道健康就具有積極意義。

健康街道設計遠不止理念及方法的傳播，也需要管理方式、標準規范、制度設計等方面的變革。這也是我國在城市建設新時期轉型需求的一個縮影。《指南》的編制，探索了目標引領、技術引導、管控實施銜接的工作思路。健康街道雖然不是其中唯一的研究課題，但是健康理念融入成果的方方面面，作為健康街道設計的實踐探索，《指南》僅邁出了促進街道健康和城市健康的第一步，后續工作仍任重道遠，有賴于各領域從事研究、設計、建設、管理的所有從業者的通力合作和不懈努力。

（感謝上海市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張帆院長、金忠民副院長、趙寶靜副院長對《指南》工作的指導及多位專家的意見建議，感謝《指南》院內工作組及多個院外合作團隊的辛苦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