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捷 李文慧


摘? 要:“港獨”思潮與運動的形成與發展體現出鮮明的極化色彩。“港獨”是香港本土主義的極端形式,香港社會長期存在的結構性二元對立矛盾是其滋長的背景?!案郦殹钡臉O化機制與過程主要表現為認知極化與行動極端化兩個相互增強的層面。一方面,通過香港與內地之間“自我”與“他者”的極化塑造,“港獨”在認知與認同層面建構了分裂主義的基礎。另一方面,通過意識形態和行為主體的極化,“港獨”勢力不斷推動從社會運動到民粹主義,再到“顏色革命”和恐怖主義的行動極端化。在香港社會嚴重撕裂、政治高度極化的背景下,“港獨”勢力正企圖以“民主”手段奪取和實現對香港社會的暴力劫持。
關鍵詞:“港獨”;極化;本土主義;極端化;民粹主義
中圖分類號:D676.5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3378(2020)03-0045-17
一、“港獨”極化問題的提出
香港回歸以來,香港的分離主義(“港獨”)從無到有、愈演愈烈。特別是自2019年6月以來,其借由“反送中”公然走向臺前并肆虐至今。在對香港此起彼伏的亂象錯愕乃至憤怒的同時,我們需要從理論角度梳理“港獨”產生與發展的動態機理。這涉及對香港在政治與社會變遷過程中結構性矛盾的總結,也涉及香港人對國家文化與政治認同的偏移,還包括對“港獨”勢力進行認同政治建構及其極端化行為的解釋。以動態方法觀察和研究香港的新問題和新動向,分析“港獨”勢力對香港社會的暴力劫持以及研判香港的政治走向,對維護香港的繁榮穩定及國家安全和統一具有重要意義。
整體而言,“港獨”思潮及活動的產生與發展除了體現分裂主義的一般規律外,在理論維度中還兼具認同政治、民粹主義、社會運動、極端主義、“顏色革命”等各種色彩。在上述領域的綜合性研究中,學界已經對香港社會及政治問題作出有益探索。如在香港政治研究中,學界對國家認同與本土主義之間的緊張關系及其對香港社會運動的影響展開了相關研究。本土認同與社會運動互為激勵關系。一方面,社會建構主義理論認為,集體認同感是連接個體、集體行動的組織載體和文化體系的社會建構物;另一方面,運動本身也對身份認同的轉變產生了重大影響[1]。如果將“港獨”視作實質性的政治行動乃至“顏色革命”,那么它的政治動員是嵌入社會運動之中的。其機制包括社會分歧與對抗軸線的確立、針對民眾展開集體意識的建構與強化、運動的持續組織化過程。“港獨”體現出明顯的民粹路徑:建構“人民”,定位“人民”的敵人,進而確立“人民”對“其他人”的二元世界觀,構成民粹主義的內在規定性。這既是民粹主義話語政治的邏輯基礎,也是民粹主義反抗性的內在根源[2]。結合認同政治、民粹主義的相關理論,“港獨”中社會認同的建構、動員策略明顯基于二元對立的價值觀基礎。
香港本土主義勢力以“自我”和“他者”為范疇,進行放大自我同質性與他者異質性的社會建構。一方面,訴諸社會認同建構以論證和增強自我的同質性。隨著香港與內地間經濟社會發展差距的不斷縮小,香港本土主義引以為傲的經濟優越感不復存在,他們對兩地政治制度及其背后價值理念差異的強調和放大就成為自然選擇。在這個層面上,香港本土主義開始強調自我“價值本土”[1]的同質性。另一方面,通過妖魔化內地,排斥一切和內地密切相關的事物,在形塑自我身份認同的同時彰顯對異質的排他性。這種排他在政治上涉及對國家主體實施的社會主義制度的污名化、對中央治理權威的刻板偏見,在價值觀上全面向西方靠攏,在文化及社會關系中“去中國化”。這種極端本土派的他者異質性建構常常始于情緒的調動,即故意選擇最煽情、極端和侮辱的詞句來凸顯自身的政治傾向,以“勇武抗爭”為行動指南并訴諸激烈的排他主義行徑。
以二元價值觀為基礎,“港獨”所建構的“自我”與“他者”從根本上存在一種對抗關系。這種二元對抗體現在縱向與橫向兩個維度??v向維度的對抗指香港本土主義者對特區政府的對抗。橫向維度的對抗指本土主義者對內地同胞的對抗。兩個維度的對抗最終都指向主權、治權的歸屬——國家。國家(中央政府)成為“港獨”實施政治動員所確立的政治對抗軸線。但是,僅以上述二元價值觀和橫縱向對抗關系解讀“港獨”思潮和行徑是不夠的?!案郦殹辈⒎翘烊恍纬?,它不同于一般認同政治以種族、族群或宗教等身份特征為載體,而根源于香港人身份認同的特性及變遷,同時具有深刻建構性。香港人存在著一種獨特的“香港-中國人”身份認同,其中香港人的身份與文化或族群意義上的中國人身份之間存在張力,這種身份認同在社會中構建出一種對趨同與保留獨特性之間的“極化態度”[3]。同時,“港獨”不同于以單一性議題為主的民粹主義——圍繞著某一個不能被體制所滿足的要求來動員人民。從當前“港獨”的行為特征來看,它已遠遠超越“要求”的范疇,即“不再在向當權者要求某事物的層次上運作,它想要摧毀他們”[4]。
簡言之,“港獨”在某種程度上已將內部同質性與外部異質性之間的差異和對立建構推進到極化的程度。這種極化首先表現為以極端本土主義為一端,以國家/中央政府/內地為另一端,體現出強烈的反民族、反國家性質。這種極化同時造成香港社會的內部撕裂。撕裂性均源于內部不同團體對外在“他者”態度的差異,內部撕裂是外部親“他者”與反“他者”區隔的延續?!案郦殹弊h題導致香港社會極化的核心在于分裂與統一的問題,是意識形態和身份認同的極化。更嚴峻的是,這種認知層面的極化同時推動“港獨”內部的極端化。從非法“占中”到“旺角騷亂”,再到“修例風波”持續至今的動亂,它正在以異常暴力和極端的顛覆方式體現出來。所以,對“港獨”的研究需要在范式層面進行突破,立足于國家統一與安全的角度來看待香港的政治社會變遷。本文在綜合認同政治、民粹主義和社會運動等相關理論的基礎上,嘗試以極化理論分析“港獨”對立型認知建構和極端化路徑,以期對其內在機理和深層威脅作出梳理和評估。
二、極化機制的相關理論
極化理論源自社會心理學,隨后擴展到社會運動理論并在政治學領域得到廣泛運用。內外群體之間的對立和行為傾向的極端化是極化機制在認知與行為方面的兩個顯著特征。
(一)社會心理學中的群體極化
群體極化的概念最早由詹姆斯·斯托納在1961年提出。凱斯·桑斯坦則在社會心理學層面對群體極化進行了詳細論述。他將“群體極化”定義為:“團體成員一開始就有某些傾向,在商議后,人們朝偏向的方向繼續移動,最后形成極端的觀點?!盵5]在一定程度上,群體極化是群體內部協商機制的產物。群體極化是群體內部充分協商、頻繁溝通、不斷強化共識的結果,這種因相似偏好、觀念而結成的群體具有很強的同質性,容易形成心理暗示并相互感染,最終產生極端化的群體意見。但是,這種群體內的協商是非均衡的,因為它首先是一種在群體內排斥異己的現象。
群體極化最直接的后果是觀點和態度的極端化。持有相同傾向的人在群體討論結束之后,更趨向保持原有觀點且變得更為極端。群體極化形成于社會隔離機制與群體的自我確信和確認。促成群體極化的社會心理學誘因源于新的信息交流,而名譽感、舌戰優勢、抱有偏見的辯論、退出機制、社會壓力、權威結構、具體境遇、群體思維等促使群體極化進一步發展。群體極化遍布社會政治領域,它們絕非無理性的沖動,而是在社會隔離機制的誘發下理性的自我選擇與自我強化[6]。在暴力極端主義傳播特別是“自我極端化”的案例中,我們常??梢钥吹阶晕腋綦x、孤立的活動小組,通過群體極化的心理路徑急劇地走向暴力。
在信息傳媒充分發展的時代,廣泛普及的社交平臺和網絡為相近立場的人群提供了相互溝通的便利,也為發展和鞏固已有立場提供了更多機會。這就更容易強化極端群體的封閉性、激進性和極端性?!吧缃痪W絡的使用者通過一系列對相異觀點的篩選和過濾,進而通過在線社交網絡的朋友建構機制,尋找與自己政見相同者,最終塑造了一個以自己為中心的觀點極化的社會網絡?!盵7]
(二)社會運動理論中的極化
在社會運動理論中,極化是指抗爭過程中訴求者之間政治和社會差別的擴大,以及先前搖擺不定或中立的行為者向一端或兩端聚集的趨勢。極化一旦發生,就成為影響抗爭進程的重要因素,因為它挖空了溫和的中心,阻礙舊有聯盟的重構,并為未來新聯盟的產生提供條件。它甚至為最具體的政策問題注入意識形態內容而使之難以解決,可能導致鎮壓、武裝沖突以及內戰的爆發。在社會斗爭理論中,極化機制通常與機遇/威脅螺旋、競爭、范疇形成及居間網絡等機制共同發生作用[8]。其中,機遇和威脅并非客觀的范疇,而是取決于集體歸因的類型。競爭主要圍繞群體邊界而展開。范疇形成造就認同,它影響著斗爭參與者的認同。而居間網絡則在群體聯盟過程中發揮穿梭協調的中介作用。社會運動理論對極化案例的研究,最早涉及法國大革命時期雅各賓派與吉倫特派之間的斗爭,即運動訴求者之間的關系。后來,這一機制逐步擴展到美國南北戰爭、東南亞族群宗教沖突等案例的研究。
(三)政治學中的極化
在政治學領域,極化一般指對某種意識形態所持的截然不同的態度,既是一種狀態又是一個過程。作為一種狀態是指“對某件事情的觀點與理論上最大值的對立程度;作為一個過程是指這樣的對立程度隨著時間而增加”[9]。現有研究常常以美國兩黨制為基本研究對象,重點關注兩黨對峙所導致的政黨極化、國會分化、政策措施的分歧,并由兩黨傳遞到選民所導致的社會在意識形態及價值觀等方面的分裂。有學者將政治極化定義為:“人們在政治生活中的政治態度和政治偏好趨于政治光譜的兩極,并且兩極的政治態度和政治偏好分歧較大、對立嚴重。”[10]
政治極化的層次界定一般包含兩個方面:一方面,民意和公眾態度的分歧甚至極端化過程,或曰大眾極化;另一方面,在兩黨制或多黨制政體中,處于競爭態勢的兩黨或多黨的主流意識形態滑向兩個極端的過程,或者某種極端的意識形態、派系或精英在某個黨派地位顯著上升甚至占據主流地位的過程,意即精英極化[11]。大眾極化與精英極化實質上是相互強化的,現代傳媒及圍繞著政黨競選產生的競爭推動了兩者間的相互激勵。隨著研究范圍的擴大、研究視野的拓展和研究議題的深化,政治學所研究極化的內涵和外延繼續延展。它越來越多地涉及包括精英、大眾、階層、信眾等不同群體圍繞權力、意識形態、文化、全球化等議題導致的分化與對立。
(四)極化的本質與威脅
在極化的主體方面,社會心理學認為極化的主體是小群體,極化效應是小群體決策過程中的一種獨特現象;社會運動理論關注運動訴求者之間的分化,政治學則將極化的主體擴大到了社會公眾。關于極化的對象,在社會心理學領域,研究者將極化指向觀點、態度、立場的極端化或激進趨向;社會運動理論重點關注極化過程中的群體內關系;政治學領域的極化問題不僅指觀點和立場的激進,也包括觀點兩極化中的內部高度同質化。極化的本質及其威脅體現在如下方面。
1.認知層面:異質性與同質性的對立。極化現象包括兩個主要向度:一是相互之間的差異性,二是各自內部的同一性。例如,美國的政治極化意味著在意識形態和政策立場上,兩個陣營的差異越來越大,同時各自內部的同一性越來越高[12]。政治極化意味著兩個政治陣營內部越來越同質化,同時兩者之間越來越異質化?;氐缴鐣睦韺W的維度,一方面,群體極化過程中,群體內部非均衡性的協商即排除異己的過程,實質上是一個去個體性的過程。個體基于群體歸屬與認同的考量,在此過程中放棄自我的觀點而選擇從眾。群體內部的壓力機制加強了群體內部的同質性。將一個群體團結在一起所需要的攻擊性不僅是對外朝向另一群體的,而且也是對內的,致力于清除將個體區別于群體的差異,即去個體性[13]。另一方面,群體極化必然導致不同群體之間分歧進一步加劇。由于社會區隔機制的作用,秉持固有立場的群體為彰顯自我特性,更愿意以極端的立場為標簽,放大與其他群體之間的分歧和差異。在這種背景下,群體之間的邊界固化且難以跨越。
2.行為層面:從極化到極端化。在心理學上,群體極化源自集體無意識現象。勒龐認為群體心理是一種集體無意識現象,由于群體中的異質性被同質性吞沒,約束個人的責任感在群體中徹底消失,群體成為一個不必承擔責任的無名氏[14]。在社會運動中,群體的同質性、匿名性成為大眾情緒激化和群體沖動的重要條件,在群體極化的背景下,其行為常常朝著暴力化、極端化的方向發展。更進一步,極端主義可視為群體極化的升級版。極端主義無論是在思想方面還是在行為方面,都偏離了常規而選擇激進和極端的路徑和行動。在認知閉環和群體極化的背景下,群體內觀點的偏激化、維護自我同一性和純潔性的訴求,以及對異質性他者的敵視乃至仇恨,都將催生暴力極端的沖動。像民粹主義、種族主義、分離主義這類政治極端主義,更是群體極化的產物。比如,在一國之中獨特的文化或民族地區,那些與其他人分離且有反抗甚至暴力傾向的人,經過協商有可能更加明確地朝反叛或暴力方面發展[15]。如桑斯坦所言,民族仇恨不是人類社會原生的,它并不存在于任何人的血液中。它們往往是一種迅速的、受到群體極化刺激的“民族化”的產物[16]。
從極化發展到極端化,必然對社會政治穩定造成極其負面的影響。極端化在群際情緒、社會認同及價值理念等層面對群體偏激情緒的塑造和推動,不可避免地惡化群體關系,導致社會分裂和政治沖突。在政治層面,大眾及精英之間的極化發展到極端化的程度,極易催生民粹主義乃至“顏色革命”,或是國家政治被少數精英劫持。極化與極端化傳遞到文化、民族、宗教領域,則必然導致嚴重的民族宗教沖突,或導致恐怖主義、宗教極端主義泛濫。
三、“港獨”思潮的實質及背景
“港獨”思潮是香港本土主義的極端形式。“港獨”思潮滋長并發展為肆虐至今的分離主義運動,其背后是本土主義對香港原有二元對立性社會政治結構的利用和極化。“港獨”思潮極化香港本土主義、挑戰國家權威,并在香港扭曲的媒體環境中為所謂“香港民族主義”迷思提供了土壤。
(一)本土主義與分離主義
所謂香港本土主義,實質是一種意識形態,也是一種極端化的地域認同。曼紐爾·卡斯特認為,地域認同就是國民對國家的疏離意識以及由此產生的對次共同體認同的常見現象。人們會抗拒個體化和社會原子化的過程,而更愿意在那些不斷產生歸屬感、最終在許多情況下產生一種共同體的組織中聚集到一起[17],于是形成了相應的地域利益共同體及地域認同。早期來港的內地人士建構的“反把他鄉當故鄉”意識,實質上是一種沒有本地認同的意識?!耙泼瘛睂ο愀蹚摹八l”到“故鄉”的認知過程,形成了初期的香港本土意識。由于受殖民統治時期針對各種不公的社會抗爭運動的刺激,以及從移民社會向本土社會轉型,香港的本土化逐步完成,形成了初步的本土意識。
“本土主義”是一種政治理念,與之互為表里的是另一種政治觀念——“去中國化”。在“港獨”泛起的過程中,受到“新本土主義”思潮鼓動,高度政治化的“香港本土主義”成為分離主義的主要思想基礎?!靶卤就林髁x”原意是指全球化時代導致的精英勢力分化和本土保護主義傾向。近年來,這一運動已發展成為世界范圍內的一種具有結構性特征的政治現象。在許多國家和地區,“新本土主義”表現為一種借用“本土”歷史文化資源的文化論述方式,后來逐漸演化為一股影響廣泛的社會思潮甚至社會運動?!靶卤就林髁x”的概念在香港被少數民主派人士借用,他們援引大量西方政治學、社會學經典,包括西方民族主義、文化保守主義、社區社群主義,牽強附會地解釋香港本土意識、構建本土認同?;貧w以來,圍繞一系列政治爭拗,香港在受殖民統治時期形成的本土意識逐漸去“鄉土化”而政治化和極端化,成為構筑“港獨”理論的底基[18]。2016年5月,張德江視察香港時指出,有極少數人排斥“一國”,抗拒中央,甚至打出“港獨”旗號。這不是本土問題,而是以本土之名行分離之實?;诜蛛x立場上的“本土主義”已逐步脫離了原生的文化屬性,逐步政治化并成為國家認同的重要挑戰力量。其一,這種地域認同不斷強化自身的主體性和獨立性,排斥對國家認同的從屬身份。其二,塑造和放大自身的同質性,在價值和制度層面放大與國家的差異。其三,強調自身的優先性,以地域范圍內的利益優先為原則,罔顧國家利益的整體權衡及不同地區間的協調。
(二)“港獨”主義思潮
近年來,“港獨”主義思潮泛起,把所謂“香港自治運動”和“香港獨立建國”兩種略有相似又有差異的話語體系作為基本論述,輔之以借自“臺獨”的本土主義、本土優先、本土利益等民粹口號。其主要訴求是在政治、社會和文化層面切斷香港與內地的聯系,實現所謂“香港民族自決”,在香港建立脫離中央管治的獨立或半獨立的所謂“自治城邦”[2]。在組織方式上,新世代的“港獨”組織最初往往借助互聯網以快聚快散的形式組成。成員以青年為主,使用從“獨立建國”“命運自決”到“全民制憲”“本土優先”等烈度不一的口號標語。隨著“港獨”的逐步發展,其成員組織開始逐漸規范化、常態化。同時,本土派的抗爭運動逐漸向更加激進化、有組織化和暴力化的方向發展[19]。
“港獨”思潮在香港的濫觴,標志著香港政治對抗圖景中的主要矛盾發生了三項主要轉變。其一,香港政治對抗的主題和主要訴求已從20世紀80年代以來的“爭民主、爭普選”迅速轉變為“爭自決、爭獨立”,民主之爭轉變為統“獨”之爭。更嚴重的是,通過投靠英美等國反華勢力,香港反對勢力公開宣示對國家的背叛。香港的政治對抗超出本地范疇,對國家的統一、安全和領土完整構成直接威脅。其二,香港政治對抗的主要形式從和平、非暴力的社會運動轉變成暴力、激進的大規模破壞行動和“勇武抗爭”,對社會安寧、公共秩序和特區管治造成直接威脅。其三,在香港反對派政治力量中占據主導地位的“泛民主派”與更年輕且更激進的本土、“勇武”組織加緊勾結,共同形成針對特區和中央政府的反對勢力并發起反動活動[19]195。
從根本上說,“港獨”思潮及其運動所依仗的激進本土認同既是空洞的,也是狂妄的。由于在文化和政治上不可能割裂與國家的整體性和事實性聯系,它只能建立在一系列的否定、對立、反題的基礎之上。香港激進本土認同主要涉及三方面的否定:否定制度上對國家的從屬,強調自身作為西方文明和制度代理人的身份;否定社會主義意識形態,建構所謂“價值本土”;否定與內地的文化聯系,強調自身粵語方言與繁體字等文化特性。在分離主義的語境下,上述否定式的本土認同陷入否定之否定的怪圈。建構在這種雙重否定基礎上的認同,最終催生了逆反、仇恨和極度的破壞性而非建設性活動。
(三)二元對立與“港獨”產生的結構性背景
陳端洪認為“對峙”是香港政治精神構造的基本特征,是理解香港政治的關鍵[20]。實質上,無論是結構、現象,抑或是群體政治層面,香港政治中的惡性對峙都是一種典型的二元對立。它誕生于香港受殖民統治時期、在回歸后一直未得到有效緩解,并在當前香港社會與政治的劇烈變遷中急劇惡化。這種二元對立主要表現如下:
1.本土主義與愛國主義。在港英當局管治晚期,香港的本土意識中開始形成香港人與中國人二元分化的身份架構。在這種身份構建的邏輯里,港人通過經濟差距、地緣文化、歷史認知、生活方式、語言口音的差異,不斷將內地“他者”化,從而逐步形成香港的本土身份意識。自回歸以降,港人在構建本土身份意識時更加注重政治和制度方面的因素,形成一套突顯政治色彩的香港身份模式。本土意識的政治化,特別是在制度取向和價值層面相對于內地的異質化建構,而成為本土主義。本土主義走到極端,即為“港獨”意識,與愛國主義形成二元對立。
2.一國與兩制。“一國兩制”超越了現代國家所要求的同質性原則,在堅持“一國”前提下,通過“兩制”與高度自治保持香港社會及政治的異質性。但是,“港獨”勢力把“一國”與“兩制”二元對立起來,把社會主義制度與資本主義制度相互排斥,把國家主權、中央對香港全面管治權同香港高度自治權對立起來?!耙粐鴥芍啤弊鳛閲抑卫眢w系的重要創新,本身已經清楚地界定“一國”與“兩制”的關系,但香港的反動勢力蓄意制造和擴大兩者之間的矛盾。
3.市民社會與特區政府。由于殖民主義造成的畸形權力結構殘余,香港經濟、意識形態權力的重心并不在特區政府,前者在商業利益階層,后者在社會,而且依靠西方的意識形態來展開自身的政治論述。在此結構性制約下,香港市民對特區政府的期望與特區政府管制能力之間的鴻溝不斷加大,即特區政府無法單獨應對經濟與民生矛盾,社會在向特區政府發泄各類不滿的同時,轉向意識形態路徑,加大、升級與特區政府的政治矛盾。
4.政治精英的分化。在香港,由于在國家統一、“一國兩制”等重大問題上的立場差異,政治精英間的分化達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建制派與泛民派之間的二元對立和對抗成為香港政治的結構性因素,也成為香港政治困局的主要源頭。相對于現代政治體系中政治派別的“議題主導型”,香港政治這種以反政權的基礎性政治對抗為基調的二元對立結構是極其荒謬的。此外,隨著民主化的推進,委任治理的方式逐步向選舉政治轉型,傳統的精英主義治港路線不可避免地受到民粹主義和激進甚至極端勢力的沖擊。在近期香港事態的發展中,泛民與民粹主義、激進主義出現合流傾向。
(四)“港獨”煽動“香港民族主義”迷思
社會政治結構的二元對立及各類矛盾的尖銳化,使“港獨”思潮得以產生。與此同時,利用這些對立和矛盾,香港政治、文化精英不斷以民主化為名,持續進行本土主義及所謂“香港民族主義”的社會建構。精英分子能否鼓動民眾的民族主義情緒并實施動員,取決于三個條件:一是他們控制信息來源的能力;二是是否容易將大眾分隔為若干部分,充當民族主義信息的目標;三是新聞記者的獨立程度和專業水平[21]。多年來香港社會矛盾的累積和媒體市場的畸形發展,為反對勢力煽動“港獨”的迷思創造了條件。
1.供給的部分壟斷,即公共討論的競技場看似開放而有競爭性,但事實上信息被嚴重控制并有傾向性。在香港相對畸形的媒體市場中,客觀、中立媒體的缺失,嚴重削弱了中央政府的話語權和議程設置權。僅有的中立媒體如《大公報》《文匯報》等被本地社會打壓,長期被丑化和妖魔化。而香港電臺、《蘋果日報》等早已成為“港獨”勢力的喉舌。
2.需求的分隔化,即個體因偏好差異或信息隔離,只接觸到被過濾后的扭曲思想。香港人可以被稱為踴躍的傳媒新聞接受者[22],但是由于政治偏好及政治區隔的因素,他們的信息來源并非全面。在高度的政治警覺性下,港人對政治的參與雖然在短期內存在認知踴躍和行動冷漠間的矛盾,但一旦其動機和機會被激活,很可能出現爆炸式釋放。
3.媒體制度和規范欠完善。由于缺乏制度規范和必要的價值引領,香港傳媒系統的多樣性和庸俗商業主義并存。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香港媒體表現出明顯的議程設立和批判傾向。對轟動性效果的追求、問題緊迫感的塑造和情緒化的解決方案又進一步削弱了媒體的客觀性和公正性。
在所謂的“后真相時代”[3],當情感先于事實、立場決定真相時,人們對現實政治的懷疑越深,左右陣營的對抗和分化越嚴重,造成的社會危害也越大。在話語專斷、情感壓制理性的背景下,來自底層民意的宣泄、非理性的社會氛圍和極端化的利益表達三者合一,構成當代極端民粹主義情緒產生的重要根源。質疑理性、仇官仇富、反精英、反體制,成為一種升級版的“政治正確”[23]。
四、認知極化:以認同政治建構極端化的本土意識
認知極化是指建構極端化的本土意識,這是分離主義運動的起點。因為首先在認同層面建構國家的他者形象,同時塑造自我的政治認同,香港分離主義的意識形態得以從本土意識轉變為排斥國家的本土主義。通過這種自我與他者緊張與敵對關系的建構,香港本土主義將本土意識從它所屬的國家意識中剝離出來,以排他的形式構造出自身的主體意識乃至獨立身份?!案郦殹钡恼J知極化機制如圖1所示。
(一)主體建構與差異化敘事
以群體劃界,建構敵對性的自我和他者之間的認同邊界,是極化過程中意識形態宣傳及敘事的基本功能。當然,這種內外群體差異化的敘事方式是化約的、刻板化的,也是高度政治化的。在認同多元化及平等共處的現實中,這種認同政治刻意塑造孤立和單一性的身份認同,把內群體偏好極端化和放大,在群際關系的敵對性建構中實現認同極化的第一步。內群體偏向和外群體敵視之間的關系如下:
1.集群歸因錯誤。它是一種自利性質的內群體偏向,內群體成員通過排斥外群體的形式賦予自己質疑的權利。這種信念反過來決定且維系了其他形式的外群體歧視。相比外群體而言,內群體被認為擁有更多成果或者積極行為特征,更加不需要為那些失敗或消極的行為負責。
2.群際圖示。它由兩部分組成:一是基于圖式的不信任。即人們有這樣一個信念和預期,群際關系本身是競爭性的,因此外群體是不可信任的。這種先入為主的競爭性預期會讓人產生自我實現預言。二是相對獲益,群際關系意味著一種轉變:從行為結果的絕對價值的最大化,轉變為跟其他群體比較而產生的相對價值的最大化[24]。
港英當局最初將“自我”與“他者”二元對立的殖民邏輯帶入香港,逐步將包括香港人在內的“中國人”視為“他者”,從而確立了具有殖民主義色彩的“偽主體”意識?!皞沃黧w”意識是港人國家認同困境危機的根源。香港在20世紀70 年代所建立起來的“自我”意識其實是一種西化的本土意識,本質是一個“偽自我”。它所建構的主體也是“偽主體”,即臣服于西方話語霸權、替西方言說的“自我”。港人本土意識即“偽主體”意識建立起來以后,內地成為另一個“他者”,但這個“他者”與港人想象中的英國人這個“大他者”截然不同。內地的“他者”角色是一個在第一階段就已經建立起來的,被視作西方化自我的對立面的“他者”。通過對香港的言說,西方話語制造了一種港人的“偽主體”,導致部分港人以“偽主體”的身份介入香港與內地對立的映像中[25]。
由于敘事方式的差異,回歸后香港本土意識有了一組對立的定位——緬懷受殖民統治時期的舊日子與重回母體、擁抱內地的經濟機遇。后一種本土意識反思后殖民處境,以建立解殖主體為目標;前一種將本土意識重新挪移回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對立面,將時間維度剔除,殖民遺產由需要批判反思的對象吊詭地回潮成為港人甚至要捍衛的政治及文化基本結構[26]。就香港本土意識的差異化敘事而言,前一種轉變的基礎在于圖示的不信任,以簡單的香港與內地競爭來看待自身境遇及問題。由于特殊的受殖民統治的歷史,香港與內地之間長期的政治區隔制造的差異化敘事由來已久。在主體建構方面,歷史境遇、殖民制度、政治區隔建構了香港社會的“偽主體”身份。這一身份及其與內地“他者”之間的差異化并沒有因其回歸祖國而彌合,反而在自身與內地的落差及認知中被放大。這種巨大的心理落差以不同形式呈現在政治層面,在民族主義的煽動下往往異化為極端的“反中”情緒并激化為“港獨”思潮。在差異化敘事上,香港本土主義者在試圖挖掘本土文化特質、以“想象的共同體”建構所謂“香港民族”的同時,也在凸顯自身的民主標簽,并在國際社會極力塑造香港的所謂“民主斗士”形象。
(二)自戀、創傷與認同構建
在社會心理學看來,積極獨特性多半為積極自尊這一基本需要服務,這種積極自尊的表現形式是積極的社會身份。既然身份是關系性的,任何一個群體中群體自豪感的激活,也會相應激活其他群體。一旦這些群體自豪的展示開始包括對領土的要求、自決的要求或對舊有悲哀和傷害的重溫,自戀的循環就開始超越模仿而進入對抗。簡言之,民族主義是一個現代語言游戲,它將身份轉化為自戀。它是一種話語,承認存在差異的現實,且將他們轉化為敘事性的、正當化的政治自決。在為政治規劃——獲得國家地位——提供合法性的過程中,民族主義賦予身份以榮耀。它把鄰居變成陌生人,把本可相互滲透的身份界限變成了不可逾越的邊界[13]53。同時,創傷的經驗可以被理解為一個社會心理過程。它定義了痛苦的集體傷害,明確了受害者,認定了責任,分配了物質和精神層面的后果。在分裂主義的認同政治中,一個重要手段即通過對創傷及不公正的回溯來推進認同構建。根據社會運動理論的解釋,在確認不公、歸罪他人并提出解決方案的整個框架中記錄不公,是社會運動的一個主要活動。大多數斗爭構造“工作”是認知上的和可估價的——就是說,它識別不滿,并在與其他重大不滿相對照的背景下,將其轉化為更廣泛的要求[27]。
香港分離主義的吹鼓手陳云妄稱:“要挽回香港的城邦地位,要繼承往昔英治時期的優良傳統,補回英治后期的匱乏,建立中西文化揉合的香港本土文化?!本唧w行動包括認識本土歷史、重建文化榮譽、建立香港文化符號象征等。在陳云眼中,阻礙香港本土認同的重要因素之一,在于民主中國乃至文化中國的迷障,因此,要“打爛這個要人不斷獻祭的女神、母神,即是打破偶像崇拜,是香港人的心靈革命,之后才有真實的政治,才有真實的前途”[28]。陳云的所謂情緒化批判是優越感日漸散去后,借由自鎖和妖魔化手段來重塑身份認同。
在某種程度上,自回歸以來,中央政府充當了香港內部結構性矛盾的“替罪羊”。受殖民統治時期形成的畸形社會經濟結構制造了嚴重的社會矛盾,這種結構在回歸后由于既得利益集團的維護并未得以改觀,反而被“禍水北引”——相關集團利用媒體大肆煽動,將社會政治矛盾轉移到中央政府身上。在此背景下,諸如非法“占中”等被美化為“雨傘革命”,并被賦予所謂公民社會反抗官商共謀體制的正義色彩。香港激進本土勢力將“一國兩制”界定為“官商共謀”制度,將香港的社會矛盾和不滿建構為階級創傷。
(三)對他者的排斥
“他者”理論認為,認同的前提是“他者”的存在。個體在自我歸類過程中會對內群體和外群體(“他者”)進行比較。“他者”的存在感愈強,內外群體的差異就越大,內群體的認同也就越強。愛德華·薩義德認為,自我認同的建構總是牽涉到與自己相反的他者認同的建構,而且總是牽涉到對與我們不同的特質的不斷解釋和再解釋[29]。他者是否存在以及存在的顯著性是影響個體產生群體認同的關鍵因素[30]。
從社會認同的路徑來看,群體間(包括族群和某些地域群體)文化的客觀差異是人們范疇化的前提??墒窃谠S多情況下,文化差異只是政治修辭的原料而已,能從這些差異中引導出什么樣的結果,無關差異本身[31]。然而范疇化過程涉及感知的簡化和明晰化,加上人們有將積極價值賦予自身的動機,內外群體之間的差異被夸大乃至于被極端化,進而產生對外群體僵化和貶抑的刻板印象。在群體間的社會競爭中,內外群體間關系朝惡性方向發展。
香港回歸后,“反23條立法”“反國教”和非法“占中”三場具有對抗中央管治色彩的社會運動登場。香港本土意識在其中被重新演繹,解殖的話語為分離的主張所代替,香港與內地之間亦形成了“自我”和“他者”的對立。在此過程中,香港本土意識亦從一個自治意識、文化意識向“獨立意識”、政治意識過渡。“民主獨立”“香港民族”等極端分離主義的概念出現在本土意識中,本土意識逐步淪為“港獨”思潮的外殼[18]。而且“港獨”勢力的范疇化維度是全方位的,即它所反對的“他者”是整體性的,包含人民(內地人)、政治體制(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社會主義制度)和主權國家(中國)三個層次,三個層次互相滲透、彼此支撐,導致了反“他者”情緒的強烈性[32]。
(四)認知封閉與自我強化的循環動力
很顯然,以極端本土主義為基底的“港獨”勢力對香港社會的認同極化建構已取得“成功”,它以香港人的身份認同鮮明地體現出來。根據香港大學2019年6月的調查數據,只認同自己是香港人的占受訪者總數的52.9%,創下歷史新高;認同自己為廣義中國人身份的占受訪者總數的46.6%,分別是認同中國人身份的占10.8%,認同中國的香港人身份的占23.5%,認同香港的中國人身份的占12.3%。2019年的調查是香港人身份認同史上的首次大逆轉:一是只認同香港人身份的比例歷史首次超過認同廣義中國人身份的比例;二是只認同香港人身份的比例歷史首次超過50%。尤需注意的是,對廣義中國人的認同是基于文化層面的,而非政治層面的。在香港社會已高度政治化和意識形態化的情況下,他們的政治取向堪憂。
參照極端主義的宣傳和認知路徑,這種趨勢仍將繼續發展。極化認同建構必然導致認知的封閉,同時內群體認同、解決方案和危機建構的各種相互作用也在增強循環動力。如圖2所示,群體內外的認同分別具有正值和負值,因此對危機的感知將變得越來越尖銳,并且實施解決方案的緊迫性更加迫切。反過來,對他者引發危機的認知,加劇了對群體內生成解決方案的迫切性,因此群體內外之間的雙極性變得更加嚴格。這些過程通過自我強化和復合循環,進一步加強了極化認知中的“競爭意義系統”,即危機意識更嚴重化,解決方案訴求更極端化,對待他者更為兇狠,純化內群體的訴求更為強烈。
五、行動極端化:“港獨”的極化演進
從認知極化到行動極端化,是極化機制演進的必然結果。當前,香港繁榮穩定及“一國兩制”在港順利施行的最大障礙,在于由香港本土主義極端勢力所催生的“港獨”思潮復興和以該思潮作為動員基礎的新型社會運動。在香港本土主義極端化的推動下,此類社會運動不斷朝暴力化乃至分裂主義的方向發展。2003年“反23條立法”、2012年“反國教”、2014年非法“占中”、2016年“旺角騷亂”等愈演愈烈,到2019年“修例風波”達到高潮并持續至今。極端化行動在不斷突破底線:非法“占中”沖破了法律底線,“旺角騷亂”沖破了暴力邊界,肆虐至今的“修例風波”則挑戰了國家統一底線。2019年6月開始,香港的動亂至今仍未平息,種種惡行已經到了極其嚴重的程度。
(一)從極化到極端主義的邏輯必然
從“維園晚會”到“七一游行”,從抗議人大釋法行動、“反高鐵”“反國教”一直到“反送中”,香港本地社會運動從早期的小規模、單一議題抗議活動,發展為當前的大規模、總體性、全面同中央和特區政府對抗的社會運動。它不再以一時一事為依歸,而是從基礎層面反對和抵制中央對香港的主權和治權,謀求建立屬于香港本地的身份認同以及獨立的政治實體[19]19。為什么會發生這種轉變?最根本的原因在于運動的性質已發生了極化:從民粹性社會運動發展到分裂主義運動。
“反自由行”“反高鐵”“反國教”等民粹性社會運動中,香港反對勢力使用典型的否定式話語動員,不斷增加目標清單。在“自我”與“他者”二元對立的背景下,只要不利于狹隘自我利益的政策,都可能成為香港民粹運動否定的對象。很顯然,這種否定式的民粹運動主要是基于對現行政策與現行體制的不信任以及廣泛的大眾動員的需要。從反對某個單一政策議題上升到反國家,標志著香港反動運動的極化。這種運動內部的極化,既是認同政治、民粹主義朝極端化方向發展的必然產物,也是社會運動發展到所謂“政治抗爭”階段后的邏輯使然。
從非法“占中”、“旺角騷亂”到當前以奪權為訴求的暴亂等一系列香港反動運動,“港獨”勢力對“顏色革命”與后現代政治抗爭技術進行精致模仿,在弱公民意識和極端化進程下政治羞恥感喪失。政治過程論認為,抗爭策略的本質是要破壞某種權力賴以形成和運作的社會結構,策略的有效性就來自它對某種社會結構的破壞力。塔羅指出:“斗爭的核心是通過不斷發明新的表現抗爭的方法以形成破壞力?!盵33]
既然抗爭策略的本質是追求破壞力,那么破壞力形成和變化的規律就決定著社會運動對策略的選擇和運用。根據破壞力的大小,社會運動一般可以選擇三種基本抗爭策略:暴力、破壞和順化的集體行動[33]99-113。三種策略都是社會運動戲碼的組成部分,會在一定條件下相互轉化,運動組織根據需要而組合使用。上述策略的選擇還需在效果上契合三種邏輯:首先是“數量邏輯”,即策略設計的基本方向是盡可能提高參與人數。數量意味著能量,參與集體抗爭的人數不僅直觀地展示著社會支持力度,而且會影響整個社會對有關權威的合法性認同。其次是“損害邏輯”,即直接或間接地給對手造成實質性損害,企圖使對方因難以承受損失而讓步。最后是“見證邏輯”,即通過展示或制造某種證據,讓外界見證自己體現或捍衛著社會普遍尊崇的某種價值,其關鍵是在足夠大的范圍內營造出足夠強烈的悲情[34]。在策略選擇方面,一般性、基于數量邏輯的順化行動雖然可以彰顯香港反動運動的規模,但在認同政治導致社會嚴重撕裂、民粹主義運動出現議題疲勞的情況下,已難以滿足相關勢力的“胃口”。在反對勢力內部溫和派與激進派之間的極化過程中,暴力、破壞策略及其相對應的損害、見證邏輯得以占據上風。更重要的是,“港獨”勢力面對國家及特區政府,只能沿襲極化邏輯、依賴極端化的暴力和破壞來彰顯自身的存在。
在本土、外部等各類極端勢力的挾持下,香港的社會運動朝恐怖化方向發展,分離主義運動也正式走向舞臺中心。其行為邏輯包括三個方面:在對內地方面極力丑化和妖魔化,以極端民粹和恐怖手段打擊一切包含國家元素的目標及其支持者;在對港內部方面,通過大規模的社會破壞運動,以“自殘”的方式自我破壞、自我毀滅,以癱瘓香港的政治、經濟和社會秩序來要挾本地社會和中央政府;在對外方面以意識形態為宣傳口徑極力爭取外部勢力的同情,抓緊與外部反華勢力的勾結并充當西方制華的工具。
所謂抗爭策略加上外部介入,不僅使沖突擴大化,其目標性質也可能進一步極化?!靶蘩L波”背后隱藏著“顏色革命”的圖謀,反中亂港分子肆無忌憚地搞亂香港、禍亂人心,摧毀香港賴以生存的法治秩序,企圖挑動西方勢力深度干涉香港事務,為自身私利而甘作西方遏制中國的棋子。在他們眼中,香港的未來不過是向“西方救世主”搖尾乞憐的獻禮,市民的幸福生活不過是脅迫勒索選票的籌碼[35]?!案郦殹狈肿油犊课鞣綌硨萘Φ男袨橐褜⒚苌墳閿澄颐?。這種極化將使他們最終成為人民的敵人和歷史的罪人。
(二)“港獨”的內在極化
在實踐上,今天的香港反動政治已發生了根本性轉變:在政治訴求上,過去20多年所追求的“民主回歸”已經轉向本土主義的“獨立自決”;在抗爭手法上,從過去強調和平理性非暴力轉向“勇武抗命”;在組織領導上,由精英主義轉向扁平化的民粹主義[36]。上述轉變實質是“港獨”內部極化的結果。
1. 意識形態。在本土主義者內部,香港社會運動中抗爭身份的生產過程同時關乎著其正當性的競爭過程。2009年“反高鐵”的主體“80后”以文化政治抗爭方式以及世代論述作動員,全面開始了政治本土化的建構進程。這種空洞性的本土論述為各類勢力的話語爭奪提供了空間。在此競爭過程中,“香港人優先”“香港民族主義”等“港獨”意識形態開始走上臺前。它對本土主義的極端化闡述表現為,把“本土”從地方轉化為領土,進而以邊界跟內地作區隔。典型如陳云所提出的“香港城邦論”把握本土論述的真空狀態,提出右翼式的本土觀,以“邊界—領土”的空間性架構其本土策略,催生了本土派的抗爭身份。本土論述在時空性質中從文化、地域型上升為政治、“國家”型,標志著香港本土主義在意識形態層面的極化。
在自我與他者關系之間,2013年至2016年,香港社會進入一個空前政治化的時期。在2014年非法“占中”無功而退后,本土主義者的身份認同演變成一種更強烈、更狹隘也更具對抗性的政治性共同體意識。在內外群體兩極分化的背景下,國家、內地新移民及特區政府均被視作“他者”。隨著激烈的政治爭論持續發生,港人的身份認同日趨分明而尖銳。自2019年6月以來,“港獨”的意識形態在年輕本土派激進運動的推動和大肆傳播下,更為公開化、系統化。在其話語體系中,崇尚和實踐西方政治文明及其制度成為香港身份的標簽,在充當西方代理人的同時,反中、反共則成為其行動指南。當然,鑒于“港獨”意識形態本身的空洞性和虛妄性,它缺乏理論和價值層面的自洽性與合理性。為迎合部分青年的逆反情緒并在媒體輿論層面推進社會極化,它以更強烈的否定方式構建自我認同、激化政治矛盾。例如,公然侮辱國旗、稱祖國為“支那”、肆無忌憚地打砸乃至實施恐怖主義行徑等,以最大的仇恨和否定、最徹底的侮辱和破壞,與內地割席而實現對自我存在的肯定。
2. 行動主體。自2014年非法“占中”導致香港社會深度撕裂為“黃”“藍”兩大陣營的同時,香港政治反對勢力內部也在分化,特別是圍繞行動目標和方式發生極化。這種行動主體的極化大大加速了香港反對勢力極端化的進程。其一是青年本土派崛起。從非法“占中”落幕到政改方案被否決,香港傳統泛民派的體制內抗爭資源已然耗盡(至少在青年本土派看來)。而在這一過程中日趨活躍并不斷自我組織化的青年非法“占中”力量在后政改時期迅速擴大,產生了青年本土派。它主導了2016年的“旺角騷亂”并在2016年9月的立法會選舉中取得重要政治突破。青年本土派是非法“占中”與政改接連失敗帶來的社會運動激進化的產物,也是其主要推動力量。而且,他們經由香港的民主選舉程序已部分進入體制內,導致香港政治進入一個更加迷茫、激進和不確定的“泛本土化時代”[37]。其二是本土派中“勇武派”走上臺前。所謂“勇武派”產生于非法“占中”后期運動內部的分化:一方是以“占中三丑”“學盟”為代表的所謂“溫和派”,另一方是宣稱革命的“勇武派”。雙方圍繞運動方式的爭論迅速導致了極化,“勇武派”傾向所謂“暴力革命”的路徑?!巴球}亂”及侮辱恐嚇內地游客都被他們視為“勇武”有效的案例。從2019年6月起肆虐至今的動亂中,“勇武派”實質已向恐怖主義發展,成為社會穩定及國家安全的重大威脅。在公然打出“港獨”旗號、公然投靠外部敵對勢力而威脅國家安全的同時,其內部極化導致的極端化與暴力成為必然。當前,香港青年本土派實際上已經拋棄傳統泛民的“雙普選”議題或重啟政改訴求等制度內目標,直接踐踏和突破基本法秩序而淪為分裂勢力。所謂“勇武派”實質上已墮入反民族、反國家的深淵。
六、結語:極化背景下“港獨”的民主算盤和暴力劫持
通過極端本土、價值本土及反民族、反國家的論述和認同構建,“港獨”勢力在原有二元對立的架構下,不斷制造港人認同危機。自2019年6月以來,“港獨”勢力發動的一系列以所謂“抗爭”為名的暴力、騷亂活動,實際是圖謀在進行“顏色革命”的同時,對香港社會進行暴力劫持。在高度政治化、暴力化的背景下,香港社會已呈現出全方位的深度撕裂。在上述極化背景下,香港社會的深度撕裂和“港獨”的暴力化將陷入撕裂—暴力—極化—再撕裂—更暴力的惡性循環。在這一過程中,有兩個動向值得高度警惕。
(一)“港獨”的民主算盤
首先要承認的是,在本土主義認同政治的操弄下,香港社會的國家認同危機不斷加劇。其結果是香港人的身份認同不斷本土化和“去中國化”。近年來“港獨”的極化與本土主義者身份認同的“去中國化”是一個互為強化的過程。2018年12月的調查顯示,只認同自己是香港人的比例為43.2%;而僅僅半年后,該數據就上升到52.9%[38]。其升幅之大,足見“修例風波”對“港獨”意識的助推作用。部分港人身份認同的上述轉變,直接傳遞到投票行為中,這在近年來的香港多次地方選舉中已有體現。2016年立法會選舉數據顯示,建制派得票為87.1萬張(40.17%),泛民派78.1萬張(36.02%),本土派41.2萬張(19.0%)。在2019年香港區議會選舉中,建制派獲得59席,得票120.7萬張(41%);泛民(包括本土派)獲得388席,得票167.4萬張(57%)。在香港本土主義對認同政治、民粹主義和分離主義的操弄下,傳統意義上建制派與反對派之間40%對60%的支持比例差距將面臨直選的強烈沖擊。尤需注意的是,香港社會對建制派與泛民派的支持帶有明顯的代際差異,前者以中老年為主,后者以青年為主。隨著香港社會的代際更替,這一所謂“四六黃金比例”將發生劇烈變化。
反對派以“民主”為名推動“港獨”的算盤如下:香港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的選舉來自于選舉委員會,選舉委員會共有1 200名委員;在2019年區議會選舉后,泛民派控制了117席區議會名額,加上原有的325席,它已控制了選舉委員會的442席;泛民派的目標是在選舉委員會中過半數,削弱中央政府提名特首的能力,以所謂“民主”手段控制特區政府或制造香港憲治危機;2020年,香港將舉行立法會選舉,就目前形勢而言,泛民派可能發動新一輪的沖擊。2019年的區議會選舉表明,民主派內部的政治整合已逐步完成。泛民派與本土派達成的政治共識是,在街頭運動上不割席,“和理非”與“勇武”聯合;在選舉政治上也不割席,泛民和本土聯合。在實現內部整合的基礎上,基于挾持支持者的多數優勢,香港反動勢力的胃口已不是“雙普選”的程序所能滿足,他們企圖全面控制香港特區的立法權和行政權。
(二)暴力劫持
“港獨”極化過程中蔓延的暴力、恐怖主義和極端主義,直接造成了香港社會的嚴重撕裂,但更嚴重的問題在于,它以暴力實現了對撕裂社會的劫持。香港社會法治、道德、倫理與國家認同等方面的深層危機最終顯露出來。
1.在認同政治層面極化了對內地和國家的仇視。由于強烈的疑中、恐中、反中情結,本土主義者對內地和中央政府的態度有著極大懷疑和不信任。在極度的暴力和秩序失控狀態下,本土主義者的認知定勢和思維閉環并未受到破壞,反而歸因于特區和中央政府本身并加深對他們的怨恨。
2.在加深對他者怨恨的同時對暴力進行合理化。雖然不能直接將2019年香港區議會選舉結果與香港社會的多數對待暴力的態度等同起來,但面對“港獨”勢力持續至今的無差別、不擇手段的暴力和仇恨犯罪,面對“東方之珠”日漸淪為失序乃至動蕩的深淵,香港社會的部分人反而陷入了“沉默大多數的螺旋”。這種極端認知實質是對暴力的默許,對“港獨”的一種表態和縱容。
3.“港獨”實現對香港社會的暴力劫持。這次區議會選舉對極端“港獨”勢力來說意義重大,他們的暴力行徑并未受到社會內部嚴厲的道德和倫理的約束和譴責。在收獲大規模社會騷亂和極端暴力煽動仇恨、贏取基層選舉的“果實”后,他們實際正在以暴力實現對社會的劫持。在他們看來,香港社會只能默許他們的極端化行動及奪權、分裂目標,否則將發動更大規模的暴力。由此,高度政治化、激進化的年輕人將在更大程度上影響香港的政治生態;甚至暴力將繼續“平庸化”,成為香港政治生活的標準組成部分。
目前,香港社會及政治的走向面臨極大困境,一是“港獨”的公然活動,二是它所操弄的認知極化與行動極端化。重塑香港社會的國家認同、堅定維護政治和社會的秩序、全面打擊“港獨”勢力,才是香港的真正出路。同時,我們也欣喜地看到,面對香港當前的危機,香港社會不再沉默。2020年5月5日,由全國政協副主席、前特首董建華和梁振英作為總召集人組建的“香港再出發大聯盟”舉行成立儀式。在1 545位社會各界人士共同發起下,“香港再出發大聯盟”旨在團結香港各界人士,呼吁堅守“一國兩制”,凝聚共識,為香港尋找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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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孫德魁
[1] 所謂的“價值本土”,是指以“普世價值”為包裝,以“自由民主”為論述口號,以“制憲”“自決公投”“深化民主”“公民不服從”等為具體行動,以確立“香港主體性”為實質內容,為“本土”服務的政治理念。參見:劉強.香港本土意識的源流與嬗變[G]//田飛龍.視角:香港回歸二十年.北京:文津出版社,2017:162.
[2] “港獨”分子陳云的《香港城邦論》被本土派視為“圣經”。他在書中認為“香港要區別于中國”,以維護香港人利益。其后,陳云更提出要以“勇武抗爭”的方式捍衛所謂的“本土利益”。
[3] 即事實不再是媒體報道的中心,真相開始讓位于情感、觀點和立場;相較于事實與真相,人們更傾向于信任自己的感覺、情緒和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