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經濟同步放緩 衰退風險不容忽視

釋經組

摘要：2019年，世界經濟增速在上年基礎上進一步回落，主要經濟體增速同步放緩。美國在全球范圍內推行的單邊主義和貿易保護主義導致全球貿易、實體經濟表現疲弱，地緣政治事件頻發加劇了世界經濟的不確定性。在此背景下，全球開啟新一輪貨幣寬松周期以應對不斷加大的經濟下行壓力。進入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范圍內的快速擴散，使本就增長疲弱的世界經濟再添風險因素，多個國際組織已經指出，疫情的持續蔓延將使世界經濟陷入衰退。

關鍵詞：世界經濟 不確定性 新冠肺炎疫情 經濟衰退

2019年，世界經濟增速跌至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后的新低，按購買力平價計算，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預計世界經濟增長2.9%，增速較上年回落0.7個百分點;按匯率法計算，世界銀行預計世界經濟增長2.4%，較上年回落0.6個百分點。分國家看，美國經濟增速有所回落，歐元區和日本等發達經濟體維持低速增長;印度、新加坡等新興和發展中經濟體增速明顯下滑。分經濟領域看，世界經濟整體呈現出低貿易增速、低通脹水平、低失業率以及高不確定性的特點。在此背景下，主要經濟體推出量化寬松政策或降低利率并擴大政府支出，以防止世界經濟出現衰退。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在世界范圍內的全面爆發已經成為世界經濟增長面臨的最大威脅，對世界經濟產生的沖擊可能不亞于國際金融危機，部分國家經濟衰退幾乎已不可避免，國際組織機構最新預測表明世界經濟大概率陷入衰退。

一、世界主要經濟體經濟運行情況

（一）美國經濟增速放緩

2019年，美國經濟總體表現出溫和擴張的態勢，但主要經濟指標出現明顯分化，呈現出就業強、消費穩、工業和貿易弱的特點，隨著前期稅改紅利等財政刺激效應的減弱及貿易保護主義負面影響的顯現，全年經濟增速有所放緩。面對逐漸加大的經濟下行壓力，美聯儲貨幣政策由上年的“加息—縮表”轉向“降息—擴表”。2020年，在新冠肺炎疫情影響下，美國經濟需求端、供給端受到全方位沖擊，就業形勢在短期內迅速惡化，經濟衰退風險明顯加大。

1.國內生產總值（GDP）增速回落。2019年，美國GDP達21.43萬億美元，按可比價格計算，較上年增長2.3%，增速雖回落0.6個百分點，但在世界經濟同步放緩的背景下，仍明顯高于日本、德國等多數發達經濟體增速。分季度看，4個季度環比折年率增速分別為3.1%、2.0%、2.1%和2.1%，呈現出高開低走的特點。從需求端看，個人消費支出拉動經濟增長1.76個百分點，為近6年來最低水平;政府消費與投資對經濟增長的貢獻明顯增強，全年拉動經濟增長0.41個百分點;私人投資拉動0.32個百分點，其中固定資產投資拉動0.23個百分點，私人存貨變動拉動0.09個百分點;凈出口對經濟拉動效果波動較大，其中四季度拉動1.48個百分點，創金融危機以來新高（表1）。

2.工業增速大幅下滑。2019年，美國工業生產增長0.8%，增速較上年下滑3.1個百分點，其中制造業生產下降0.2%，為近3年來首次負增長。分行業看，機動車及其零部件作為工業重要組成部分，在全球汽車市場表現低迷的情況下出現明顯衰退，全年產值下降2.2%，為金融危機以來的最低水平。

3.市場銷售穩定增長。2019年，美國零售總額62376億美元，較上年增長3.6%，增速回落1.3個百分點，但仍處于近5年來的平均水平。其中，網絡零售較快增長，全年電子購物和郵購零售額為6889億美元，較上年增長14.1%，占零售總額比重達到11.0%，為歷史最高水平。

4.外貿增速明顯下滑。2019年，美國對外貿易進出口總額56163億美元，較上年下降0.2%。其中，出口額24998億美元，下降0.1%;進口額31165美元，下降0.4%。全年貿易逆差6168億美元，較上年下降1.7%，為2013年以來首次收窄。分類別看，貨物貿易總額41721億美元，較上年下降1.5%;服務貿易總額14442億美元，增長3.6%。

5.價格溫和上漲。2019年，美國消費價格上漲1.8%，漲幅較上年收窄0.6個百分點，扣除食品和能源價格的核心消費價格上漲2.2%，較上年擴大0.1個百分點;12月份，消費價格同比上漲2.3%，漲幅為一年來新高。全年生產者價格上漲1.7%，漲幅較上年回落1.2個百分點。

6.勞動力市場保持強勁。2019年，美國就業市場在上年基礎上進一步改善，三大就業指標均表現亮眼。一是失業率處于歷史低位，3.7%的失業率創下1969年以來的新低;二是非農就業人數穩定增長，全年新增非農就業人數210.8萬人，其中教育和健康服務業、休閑和酒店業為主要增加行業，分別增加64.7萬人和38.8萬人;三是勞動參與率創多年新高，全年勞動參與率63.1%，為2014年以來新高。

（二）歐元區經濟更趨疲弱

2019年，受全球經濟下行、貿易不確定性和英國脫歐等多重因素影響，歐元區經濟增速延續2018年的回落態勢。盡管消費與就業表現穩定，但外部需求持續減弱進一步傳導到制造業、貿易與投資，導致各成員國經濟增速同步下行，歐元區整體更趨疲弱。展望2020年，由于內外部形勢復雜多變，政治經濟風險交織，尤其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歐元區前景黯淡，經濟復蘇將面臨更為嚴峻的挑戰。

1.GDP增速加速回落。2019年，歐元區GDP增長1.2%，增速較上年大幅回落0.7個百分點，為2013年以來最低。季度增速呈回落態勢，GDP環比增速由一季度的0.5%回落至四季度的0.1%;同比增速由一季度的1.4%回落至四季度的1.0%。分經濟體看，歐元區經濟增長引擎德國遭受嚴重沖擊，增速回落0.9個百分點至0.6%;受國內結構性改革措施紅利和經濟結構持續優化的影響，法國和西班牙經濟表現相對穩定，增速分別為1.3%和2.0%，均回落0.4個百分點;意大利繼續面臨經濟下行與債務高企雙重壓力，回落0.5個百分點至0.3%，接近停滯;荷蘭回落0.9個百分點至1.7%;希臘徹底擺脫債務危機，連續2年實現1.9%的較快增長。從需求端看，內需為拉動歐元區GDP增長的主要力量。其中，固定資本形成總額對經濟的拉動作用明顯提升，拉動經濟增長1.2個百分點，個人消費支出拉動0.7個百分點;出口對經濟的拉動作用明顯下降，導致凈出口成為拖累GDP增長的主要原因（表2）。

2.工業生產持續萎靡。2019年，歐元區工業與制造業生產均較上年下降1.5%，為7年最大降幅;月度降幅呈現擴大態勢，年末增速分別降至-3.6%和-3.8%，均為2009年12月以來最大降幅。汽車行業的蕭條狀況是造成工業生產疲弱的主要原因，歐元區和德國汽車生產較上年分別下降12.5%和14.8%，均為10年最大降幅。

3.消費市場增長穩定。2019年，歐元區商品零售量增長2.3%，增速較上年加快0.7個百分點。其中，郵購或網購零售以及計算機、外圍設備和軟件類專門性商店零售分別增長9.4%和4.4%，增速均較上年加快2.6個百分點。

4.貿易活躍程度下降。對貿易局勢的擔憂、經濟增長放緩以及英國脫歐等地緣政治問題導致貿易活躍程度下降。2019年，歐元區貨物貿易進出口總額44652億歐元，較上年僅增長2.2%。其中，貨物出口額23454億歐元，增速由上年的4.1%回落至2.7%;進口額21198億歐元，增速由7.0%回落至1.5%。

5.價格水平持續低迷。2019年，歐元區通脹水平有所波動，全年消費價格上漲1.2%，漲幅較上年回落0.6個百分點，創3年來最低水平;受服務業價格拉動，剔除能源和食品后的核心通脹為1.1%，較上年擴大0.1個百分點，但仍處于較低水平。主要受能源價格波動影響，生產者價格漲幅由上年的3.2%大幅回落至0.7%，全年呈回落態勢。

6.就業市場繼續改善。2019年，歐元區勞動力市場繼續改善，全年失業率為7.6%，較上年回落0.6個百分點，為2008年以來最低水平;月度失業率保持下降趨勢，年末7.4%已低于金融危機前平均水平（7.5%）;失業人數持續減少，全年累計減少51.4萬人。雖然歐元區失業率大體保持下降趨勢，但下降幅度明顯減小，且各成員國仍存在較大差異，顯示出勞動力市場改善的空間已逐漸收窄。失業率最高的希臘下降1.9個百分點至16.6%，失業率最低的捷克下降0.1個百分點至2.0%;而葡萄牙從6.6%升至6.9%，其他低失業率國家如斯洛文尼亞、盧森堡、塞浦路斯、立陶宛也略有上升。

（三）日本經濟低速增長

2019年，日本經濟延續上年低迷態勢，在全球經濟增速放緩、貿易摩擦持續的影響下，工業生產持續萎縮，對外貿易惡化，國內消費也因四季度上調消費稅影響而轉弱，全年經濟表現出低增長、低通脹、低失業的“三低”狀態。2020年，在新冠肺炎疫情對世界經濟產生全面沖擊以及內部政策實施難度加大、債務負擔加劇、老齡化等問題未有明顯緩解的情況下，日本經濟前景面臨的困難較多，未來風險與挑戰加大。

1.GDP低速增長。2019年，日本經濟延續上年低迷態勢，GDP達536.10萬億日元，增長0.7%，增速較上年小幅加快0.4個百分點。分季度看，前三季度經濟維持低速增長，其中一、二季度GDP環比分別增長0.6%和0.5%。四季度受消費稅上調疊加自然災害影響，消費支出、企業投資和生產供應鏈遭受沖擊，GDP環比下降1.8%，為2014年二季度以來新低。從需求端看，內需依然是拉動GDP增長的主要力量，全年拉動增長0.8個百分點。受益于國內寬松的貨幣環境，充裕流動性為企業提供良好資金支持，個人企業設備投資拉動0.1個百分點。出口為經濟增長的主要拖累項，拉低0.3個百分點。分季度看，前三季度個人消費表現強勁，其中二、三季度分別拉動0.4和0.8個百分點，四季度個人消費、個人企業設備投資大幅降溫，分別拖累經濟1.1和0.7個百分點（表3）。

2.工業生產持續萎縮。2019年，日本工業生產下降2.9%，增速由正轉負，為2009年以來新低。其中，四季度受臺風、暴雨影響，工業生產大幅下降6.3%，為2013年一季度以來新低。分行業看，15個工業大類中，14個行業轉增為降，其中生產用機械工業、電子元器件工業降幅較大，較上年分別下降7.7%和7.8%。

3.消費需求沖高回落。2019年，受上調消費稅影響，日本消費需求沖高回落，全年零售額僅增長0.1%，增速較上年回落1.6個百分點，新車登記數下降2.1%。分季度看，前三季度國內消費保持穩定增長;三季度，因調稅引發的提前消費令9月份零售和新車登記同比激增9.2%和13.6%，10月份調稅后零售額、新車登記雙雙大幅下降7%和25.1%，為近4年來新低。

4.對外貿易持續惡化。2019年，全球經濟增速放緩，中美貿易摩擦持續反復、日韓貿易沖突加劇，嚴重打擊日本對外貿易。前三季度進口額和出口額同比分別下降2.4%和4.8%，四季度臺風、暴雨災害天氣令本就萎縮的對外貿易雪上加霜，全年出口額下降5.0%，進口額下降5.6%，雙雙由正轉負，均為2016年以來最低增速。

5.消費價格低位徘徊。2019年，日本消費價格上漲0.5%，漲幅較上年回落0.5個百分點。其中，核心消費價格上漲0.6%，回落0.3個百分點。當前通脹水平與日本央行設定的2%目標仍有較大差距。生產者價格上漲0.2%，回落2.4個百分點，生產者價格漲幅的大幅收窄也反映出工業生產的萎縮態勢。

6.勞動力供給長期緊張。2019年，日本失業率2.4%，與上年持平，仍為37年來的最低水平。有效求人倍率為1.60，維持在較高水平，反映出勞動力長期供給不足。從就業角度看，2019年日本老人、女性及海外勞動力就業人數快速增長，65歲以上老人就業人數達到892萬人，女性達到2992萬人，分別較上年增長2.5%和1.6%，均創歷史最高人數。2019年10月，在日工作的外國人累計達166萬人，同比增長13%。

（四）新興和發展中經濟體經濟增速普遍放緩

IMF預計，2019年新興和發展中經濟體經濟增速為3.7%，較上年大幅回落0.8個百分點。分國家看，2019年，多數新興和發展中經濟體經濟增速均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放緩。其中，印度增速大幅下滑1.5個百分點至5.3%;新加坡大幅下滑2.7個百分點至0.7%;中國香港經濟增速為-1.2%，為2009年以來首次負增長。

二、世界主要經濟領域運行情況

（一）世界工業生產增速大幅回落

2019年，世界工業生產增長1.5%，增速較上年回落2.1個百分點，為10年來最低增速。其中，發達經濟體下降0.8%，為10年來首次下降;新興和發展中經濟體增長3.8%，增速較上年回落1.5個百分點。全球制造業采購經理人指數（PMI）明顯下滑，年中一度跌至49.3%的多年新低。12月份，美國制造業PMI為52.4%;歐元區制造業PMI為46.3%，連續11個月低于榮枯線，其中德國、意大利、法國制造業PMI分別為43.7%、46.2%和50.4%;日本制造業PMI降至48.4%;印度、巴西制造業PMI下半年開始有所回升，12月份分別為52.7%和50.2%;俄羅斯、南非則表現不佳，年末已分別降至47.5%和48.4%。

（二）全球貿易明顯惡化

2019年，單邊主義和保護主義勢頭削弱多邊貿易體制，美國在全球范圍內挑起的貿易爭端拖累全球貿易增長，與貿易活躍程度密切相關的諸多指標在2019年均明顯惡化。一是貨物貿易量額齊跌。據荷蘭經濟政策分析局測算，2019年全球貿易量較上年下降0.4%，為近10年來首次出現負增長;世界銀行數據顯示，全年貿易額下降5.3%，其中進口額下降7.1%，出口額下降2.3%。二是全球貿易景氣程度持續走弱。2019年四季度，世界貿易組織（WTO）貨物貿易晴雨表指數為96.6，已連續5個季度低于100的趨勢水平，個別分項指數接近或跌破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以來最低水平。三是貿易保護措施規模明顯增加。WTO數據顯示，2019年5月中旬到10月中旬，二十國集團（G20）國家共實施了包括提高關稅、實現進口禁令在內的28項貿易限制措施，涉及商品價值約4604億美元。目前，全球非關稅措施已激增至5萬多個，影響90%的全球貿易，成為全球貿易談判的中心問題。

（三）大宗商品價格普遍下降

2019年，國際大宗商品價格總體下降，并呈低位波動態勢，全年國際能源價格下降12.7%;非能源價格下降4.1%。其中，農產品價格下降3.8%，原材料價格下降3.8%，化肥價格下降1.3%，金屬和礦產價格下降5.0%。國際油價低位震蕩。2019年，歐佩克組織（OPEC）一攬子原油平均價格較上年下跌8.2%。一季度在美伊緊張局勢加劇、委內瑞拉局勢動蕩、利比亞內戰等中東地緣政治事件影響下，價格出現短暫回升，4月份OPEC一攬子原油價格70.78美元/桶，較年初上漲20.5%;此后，全球經濟增速預期轉弱、貿易摩擦反復令市場需求不振，油價震蕩下跌，8月份OPEC一攬子原油價格跌至年內低點，達到59.62美元/桶;四季度，貿易利好消息助推油價低位回升，12月份OPEC一攬子原油價格為66.48美元/桶，年內低點回升11.5%。 （四）國際金融市場仍不穩定

2019年，國際金融市場整體表現仍不穩定，隨著全球經濟前景、貿易局勢變化及多國央行貨幣政策轉向等因素起伏波動，呈現明顯的階段性特征。一是債市收益率整體下行，略有分化。2019年，美國10年期國債收益率下跌74個基點，德國下跌39個基點，英國下跌37個基點，日本上漲8個基點。二是匯市寬幅震蕩。2019年末，由于貿易緊張局勢的緩解，投資者對美元作為避險資產的需求減弱，美元指數在12月份下跌，全年累計上漲0.34%;從其他主要貨幣兌美元看，歐元和日元分別貶值2.02%和0.84%;英國首相約翰遜于2019年8月首次明確表示將避免“無協議脫歐”后，英鎊不斷走強，全年累計升值3.88%。三是股市整體走高。2019年，全球主要股指集體上漲。德意志銀行數據顯示，2019年全球股票的價值從年初開始的不到70萬億美元，上漲至逾85萬億美元，總市值增加超過17萬億美元。明晟全球股票指數全年累計上漲23.7%，明晟新興市場股指上漲22.3%。分國家看，美國三大股票指數創歷史新高，全年納斯達克指數上漲35.2%，道瓊斯指數上漲22.3%，標普500指數上漲28.9%;英國富時100指數上漲12.1%，創3年來最大年度漲幅;法國CAC40指數上漲26.4%，創20年來最佳年度表現;德國DAX指數上漲25.5%，創6年來最大漲幅。

（五）全球外商直接投資（FDI）繼續下滑

聯合國貿易與發展會議《全球投資趨勢監測報告》顯示，受世界經濟增長疲弱和貿易摩擦等因素影響，2019年全球FDI下降1%，從上年的1.41萬億美元降至1.39萬億美元，連續第4年下降。其中，發達國家FDI流入量6430億美元，較上年減少6%，繼續處于近年來的低位;發展中國家流入量6950億美元，與上年基本持平。分國家看，美國FDI流入量2510億美元，較上年下降1%，仍為流入量最多的國家;中國流入量1400億美元，與上年持平，位列全球第二;新加坡流入量1100億美元，較上年大幅增加42%，為流入量第三多的國家。

三、2020年世界經濟或將陷入衰退

（一）新冠肺炎疫情對世界經濟造成全面沖擊

2020年一季度，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范圍內出現大面積爆發，據世界衛生組織（WHO）數據，截至中歐時間2020年4月9日10時，全球已有212個國家和地區累計確診1436198例新冠肺炎，累計死亡85522例。在疫情迅速擴散后，世界經濟幾乎所有領域均受到了全方位的沖擊：一是全球貿易投資需求大幅下滑。WTO《全球貿易數據與展望》報告預計，2020年全球貨物貿易量將下降12.9%～31.9%，下滑幅度可能超過金融危機時期，幾乎所有地區貿易降幅都將達到兩位數以上;聯合國貿易和發展會議預測，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全球FDI在未來一年內下降幅度最大可能達到40%，創過去近20年的新低。二是主要行業受到較大沖擊。2020年3月，全球制造業PMI降至47.6%，其中美國（48.5%）、歐元區（44.5%）、日本（44.8%）等主要經濟體均創下多年來的新低;發達經濟體服務業更是進入“至暗時刻”，3月份全球服務業PMI降至37.0%，低于國際金融危機時期數值，為有記錄以來的最低水平，其中歐元區經濟體服務業幾乎全面停滯，德國、法國、意大利、西班牙服務業PMI分別降至31.7%、33.8%、17.4%和23.0%。三是全球主要資產價格全面下跌。一季度，美股在一個月內4次觸發熔斷機制，德國DAX30、英國富時100、法國CAC40三大歐洲股指季度跌幅分別達到24.1%、24.8%和25.6%，全球共有超過30國股市進入“技術性熊市”;在疫情沖擊和主要產油國價格戰的雙重影響下，國際原油價格出現斷崖式下跌，美油在一季度累積下跌66%，創下歷史最大季度跌幅，美油和布油均跌至每桶20美元上方。聯合國、IMF等主要國際組織已經表示，2020年世界經濟將面臨國際金融危機以來最嚴重的下滑，全球經濟幾乎肯定會發生衰退，并有可能達到創紀錄的規模。

（二）全球貿易局勢仍不穩定

2019年，全球貿易保護主義繼續抬頭，貿易摩擦不斷加劇，這些爭端已經延伸至技術領域，沖擊到全球供應鏈。盡管中美已經簽署第一階段經貿協議，但不排除這是在特朗普總統競選壓力和美國經濟下行壓力加大等背景下的短期緩和，未來全球貿易走勢仍具有較高不確定性，主要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一是美國貿易政策的不確定。2019年，美國繼續在全球范圍內挑起貿易爭端，除中美經貿關系曲折反復外，美國還取消印度、土耳其最惠國待遇，對歐盟、法國商品加征關稅，對越南鋼鐵制品征收最高456%的關稅等。當前，美國貿易政策仍具有較高的不確定性，2019年12月美國貿易政策不確定性指數為884.0，遠高于105.9的歷史平均水平。二是多邊貿易體制改革的方向不明朗。二戰后，世界市場的開放主要依靠多邊機制（GATT/WTO）推動，2019年WTO上訴機構正式停擺，WTO以及多邊貿易體制的多邊談判功能陷入困局。從目前的改革方案看，主要成員國的觀點分歧較大，未來WTO和多邊體制對于全球范圍內的貿易摩擦的協調作用將基本消失，全球經貿關系將處于更加動蕩和不確定的狀態。三是區域貿易協定助推貿易增長的效果仍然存疑。盡管當前貿易全球化趨勢有所受阻，但區域性開放潮流勢頭不減，持續7年的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RCEP）談判取得重大進展、中日韓自貿區談判穩步推進、非洲大陸自貿區建設正式啟動、美日達成新貿易協定、歐盟與越南簽署自貿協定等，全球貿易自由化的發展將在雙邊、區域和多邊渠道下得到有效推進。但也存在部分國家傾向于用區域貿易協定或者升級版的自由貿易協定來替代全球化的多邊協議，將區域貿易協定作為“逆全球化”的工具，帶有明顯的地緣政治色彩。

（三）寬松貨幣政策負面影響不容忽視

2019年，全球央行啟動新一輪降息潮，美聯儲在下半年連續降息3次，并重啟擴表;歐洲央行9月份進行2016年以來首次降息，并宣布重啟資產購買計劃。據統計，全年至少有40個經濟體進行了89次降息，其中印度、俄羅斯、冰島降息次數最多，均降息5次;土耳其降息幅度最大，累計達1200個基點，共降息4次。2020年3月份，美聯儲在短期內連續緊急降息，將聯邦基金目標利率水平下調至0%～0.25%，并引領全球新一輪降息潮。寬松的貨幣環境固然能在一定程度上應對經濟增長動能減弱或實現通脹目標，但貨幣環境的長期寬松同樣存在負面影響。主要表現為：一是全球企業部門債務負擔加劇，美國歷史數據顯示，在歷次經濟衰退前企業部門杠桿基本都經歷了快速攀升，寬松貨幣政策會加劇企業金融的脆弱性;二是新興經濟體債務危機發生概率提高，近年來新興經濟體已多次由于過高的外債比重問題發生經濟危機;三是寬松貨幣政策效果存疑，與金融危機時期相比，當前諸多經濟體貨幣政策應對空間顯著收窄，如金融危機前美國和歐元區政策利率在4%以上，日本政策利率也為正，但目前歐、日政策利率已多年為零甚至負利率，美國政策利率一再下降后也已觸及零利率水平。從政策實施效果看，近年來寬松貨幣政策作用已明顯減弱。如，印度于2019年進行5次降息，但尚未能扭轉GDP增速大幅下滑的趨勢;瑞典央行擔心超低利率帶來的資產泡沫風險，已于年末成為率先結束負利率政策的國家。因此，不能過于教條認為寬松貨幣政策能夠扭轉經濟下行的趨勢。

（四）積極的財政政策推動杠桿率持續走高

面對疫情的沖擊，包括美國、日本在內的多國政府選擇以歷史級別的財政刺激來應對經濟下行。2020年3月27日，美國出臺總額約為2萬億美元的財政刺激計劃，其規模相當于美國GDP的10%左右，這一數字也遠超國際金融危機時期美國推出的7000多億美元刺激計劃;4月6日，日本通過歷史最大規模經濟刺激計劃，總額達108萬億日元。然而，金融危機以后，以美歐日為代表的發達經濟體持續通過政府部門加杠桿刺激經濟，使得當前多個經濟體的政府部門杠桿率已經上升至歷史高位。國際清算銀行最新數據顯示，2019年三季度美國、歐元區和日本政府部門的杠桿率已經分別達到103.5%、100.6%和218.4%，較國際金融危機前分別提高42.8、33.7和72.9個百分點。新興經濟體方面，中國政府杠桿率處于國際中等水平，但地方政府隱性債務規模龐大;巴西、阿根廷、印度等國政府杠桿已經處于較高的風險區域。世界銀行在2020年1月份《全球經濟展望》指出，過去50年有過4次債務積累浪潮，最近一次債務浪潮開始于2010年，是這4次中規模最大、增速最快和范圍最廣泛的一次。雖然低利率緩解了高債務帶來的部分風險，但前3次范圍廣泛的債務狂潮都以金融危機告終，過高的債務水平使發生債務危機的可能性進一步提高。

（五）地區動蕩帶來的政治不確定性有增無減

2020年，全球地緣政治將繼續動蕩，調整與重塑的特征更為明顯。中東、東北亞、南美洲等地區都存在地緣沖突升級的可能性，美國在其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受年初美伊緊張局勢影響，由美聯儲經濟學家卡爾達拉等人編制的地緣政治風險指數已飆升至547.97，為1985年有記錄以來的最高值，未來美伊矛盾或將持續緊張，可能擾亂全球石油供給，挫傷市場情緒。歐洲方面，民粹主義力量與主流政治力量激烈博弈，當前民粹主義政黨直接控制或者通過執政聯盟方式間接控制著11個歐盟國家的政府;英國脫歐雖已于2020年初暫告段落，但英歐需就未來關系展開全面談判，包括貿易談判在內的相關談判被認為比脫歐談判更為復雜，難度更大。此外，2020年還是多國大選之年，民意分裂加劇的美國、陷入政治僵局的以色列、社會運動不斷的法國、國內局勢不穩的玻利維亞和委內瑞拉，以及韓國、斯里蘭卡等國都將迎來大選。而其中美國大選已被視為英國脫歐后最大的地緣政治擾動因素，全球著名金融機構美銀美林2020年初的一項調查顯示，美國大選的結果已經成為當前世界經濟最大的風險之一。

四、主要國際機構對2020年世界經濟增速預測

近年來，國際環境復雜嚴峻、貿易保護主義蔓延、政策不確定性增加等已使世界經濟增長缺乏足夠動力，新冠肺炎疫情使本就增長疲弱的世界經濟再添風險因素，其對世界經濟產生的沖擊可能不亞于國際金融危機，部分國家經濟衰退幾乎已不可避免。在疫情快速擴散的情況下，多家國際組織再度調低2020年世界經濟增長預期。IMF在2020年4月發布的最新預測指出，2020年世界經濟將出現20世紀30年代“大蕭條”以來最大衰退，170多個國家的居民收入將出現負增長;WTO指出，受全球貿易大幅萎縮影響，全年世界經濟增速可能介于-8.8%～-2.5%;國際金融協會（IIF）發布預測稱，2020年世界經濟增速為-1.5%，為2009年以來首次出現負增長，其中發達經濟體增速為-3.3%，新興市場經濟體增速為1.1%。

資料來源：2020年4月IMF《世界經濟展望》;2020年4月英國共識公司《共識預測》;2020年4月WTO《全球貿易數據與展望》;2020年3月國際金融協會《全球衰退》報告。

注：1.購買力平價法GDP加權匯總;2.為WTO樂觀情景下的預測;3.包括貨物和服務貿易。

參考文獻：

1.曾培炎：《加強中歐合作應對世界經濟不確定性風險》，《全球化》2020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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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IMF. Regional Economic Outlook：The Great Lockdown.April 2020.

8.WTO.Trade Statistics and Outlook：Trade set to plunge as COVID19 pandemic upends global economy.April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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