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青春之旅

一

父母都是愛折騰的人，在一個城市待上一年半載，然后又會帶上我輾轉到其他城市。他們說在尋找機會，說樹挪死人挪活。我沒有發言權，他們去哪兒，我跟著去就是了。

小時候，每次離開一個地方，我都會哭鬧一陣。畢竟剛剛熟悉起來的小朋友再也見不到了，去到一個陌生的城市，我又得經過幾個月甚至長達半年的適應期，然后重新認識身邊的人。我不喜歡總是要面對陌生人，卻又不得不一次次去面對。

我一直沒有自己的朋友，乍到一個城市，轉學過去，就是全新的開始。我要查詢經過學校的公交車路線，找到能解決午飯的小店。年紀小點時，心里總是惶恐不安，后來慢慢就習慣了。我的認路能力、方向感比一般人要強，畢竟去過那么多地方。雖然是陌生的地方，但我知道如何去適應，如何保護自己。只是，我不愛說話，不愿主動與人建立友誼。

我始終覺得，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得靠累積，只有長時間處在一起，彼此了解，才會產生友情。在那些我待過的班級里，或許我的來與去，于別人來說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他們沒有興趣了解我，我也不會主動上前攀談。他們都有自己的好朋友，三五成群，結伴同行，而我獨來獨往，只是他們生命中的過客。

二

我并非不想要朋友，只是跟著父母頻繁地輾轉在各地，我沒機會了解別人，別人也沒時間來了解我。

記得初中二年級那年，我跟父母去了廈門。父母在一個市場里租了攤位賣調料品，而我也去了一所城鄉接合部的小學校讀書。只是他們可能從來都沒有想過，我的成長需要一個比較穩定的環境，這樣頻繁的轉學對我并不好。

每每初到一個地方，我都會被人排斥和欺負，但每次都只能選擇忍氣吞聲。別人都能叫上同伴助陣，可我叫誰呢？我連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看著別人談笑風生，我其實是羨慕的，內心也有過渴望，只是我不愿意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那時候我有個同桌，他叫楊鵬。在我有限的記憶中，楊鵬應該是眾多做過我同桌的人中，對我最好的那個，只是我們相處的時間也僅有兩年。

楊鵬性格開朗，見我不喜歡說話，下課就主動來邀我去操場玩。因為頻繁轉學，我的成績不大好，楊鵬還主動提出要幫我補課。對于他的主動友好，我表面上誠惶誠恐，心里卻暗自歡喜。對于他伸出的友善之手，我沒理由不接。

楊鵬告訴我，他的父母也在廈門打工，他從小就在廈門生活。很有語言天賦的他，甚至會講不少閩南話。我很羨慕他，雖在異地他鄉，但他一直很安定地生活在廈門。有時我也想不明白，同樣在外打工，我的父母為什么就喜歡不停地奔波呢？安穩生活在某個城市的一隅，不也挺好嗎？

父母在廈門待了兩年后，又離開了，我也不得不跟著再一次遷徙。

三

上高中后，我的性格更加內斂，我甚至可以整整一天不說一句話。我喜歡獨處，喜歡望著天空發呆，喜歡游蕩在馬路邊看穿梭不停的車流。父母總是很忙，他們輾轉在各地的市場，想闖出一條路，卻總是找不到出路。

剛離開時，我常常會想起楊鵬，想起與他同桌的日子。或許他是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朋友吧，雖然我們不像別人那樣親密無間，不像別人那樣相識多年，但他對我的熱情和友善，我一直都記在心里。只是后來，他留在我腦海中的印象也漸漸模糊了。

在陌生的城市里，我不得不再一次重新開始。我依舊沒有自己的朋友，每天形單影只。只是上高中后，我再不像小時候那樣渴望友誼。沒有朋友的我，開始喜歡看書，覺得以書作伴其實挺好的。書是很忠實的朋友，只要你喜歡它，它就會一直追隨著你。

一開始，我并非因為喜歡看書才看，而是太無聊了，就找了本老師要求看的《三國演義》用來打發時間。可能是無聊的太久了，也可能是看書看得太投入，我竟然被書里精彩的故事深深吸引。看完《三國演義》，我又緊接著看完了《水滸傳》《紅樓夢》《城南舊事》……一本又一本的書，一個又一個新奇的故事，牽引著我的思緒。

看了很多書后，沒想到我迷上了用文字抒發感情，記錄自己的經歷。

四

我嘗試運用從書里學到的知識，謀篇布局，定下故事核心，然后像剝洋蔥一樣一層層地剝開。

我不知道自己的故事寫得如何，我也沒勇氣拿給別人看，就把故事稿夾在收納盒中。寫故事的過程中，會發現自己有很多的知識存在欠缺，于是上課時，我較以前專心了很多。在陌生的沒有朋友的城市里，我游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雖然孤身一人，卻不再覺得孤單，內心的豐饒為我增添了勇氣。

我不再抱怨父母，也不去想他們四處奔波的理由，他們的辛勞我都看在眼里，于是周末時，我也常常到市場去幫忙。我一邊看著攤子，一邊觀察形形色色的人，為自己的故事尋找素材和人物原型。

我和班上的同學關系很一般，見面時打個招呼，離開學校后，再無聯系。沒有人邀請我去他們家，我也不愿意帶別人回家。租來的房子永遠清貧、臟亂，我不想被同學知道這些。我用文字包裹著自己的心，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獨自快樂或憂傷。或許因為心有所向，我不再覺得時間漫長，不再覺得寂寞有什么可怕。

沒有人打擾的日子或許清靜，我的心卻可以飛揚。

五

還好我上高中后，父母終于安定下來了。我們在龍巖待了三年，直到我高中畢業，才又輾轉到其他城市。

這三年里，我的成績漸漸有所上升，雖然還達不到優秀，但父母已經很開心。我也為自己高興，我覺得自己長大了，不會再總是抱怨。我的故事稿已經寫了厚厚的一摞兒，我寫過記憶中的楊鵬，寫過市場里看到的有意思的人，也寫過街邊的小乞丐。

三年來，我還是沒有交到朋友，或許是我不知道要如何融入別人的圈子，或許是我以為自己可能很快又要離開。

一個人的青春之旅，有些孤單，亦有些心酸，但并不影響我的成長。我友善地面對身邊的人，只是有意無意間，保持著與別人的距離。

這段獨屬于我的青春旅途，有書相伴，足矣。我還由此愛上了寫故事，在故事里編寫別人的人生，也幻想著自己的人生際遇。我學會了思考，學會了在孤獨里尋找快樂。即使是自己一個人，在這段青春旅程中，我也沒有留下什么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