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晶貞,朱仁敬,汪柳霞,陳星宇,鄭維紅,苗佳音
白塞氏病(Behcet disease,BD)是一種全身性血管炎性疾病,主要表現為復發性口腔潰瘍、生殖器潰瘍及眼色素膜炎三聯征,也可累及神經系統、皮膚、消化道、關節等。神經系統受累稱神經白塞氏病(Neuro-Behcet disease,NBD),可見于5%~30%的BD患者[1-2]。由于病情多變且缺乏特異性的實驗室檢查,臨床容易漏診誤診?,F將我科收治的8例NBD患者的臨床特點回顧分析如下。
1.1 對象 收集2011年4月至2018年4月我院神經內科收治的NBD患者8例。男5例,女3例,首診年齡21~68歲,中位年齡40歲,于BD發病后的2~20年出現神經系統癥狀,NBD病程20 d~2年。
1.2 診斷標準 8例患者的診斷均符合2014年NBD國際共識[3]:(1)滿足1990年國際BD研究組制定的BD診斷標準[4],即在復發性口腔潰瘍的基礎上,同時具備以下至少2項:①復發性外陰潰瘍,②眼部損害,③皮膚表現,④過敏反應測試陽性;(2)由BD引起的神經系統癥狀(存在客觀體征),影像學和/或腦脊液檢查存在相關或典型異常表現;(3)除外其他原因。
1.3 方法 回顧性分析入組病例的臨床資料,總結其臨床表現、實驗室及影像學檢查特點、治療情況。
2.1 臨床表現 神經系統主要表現為頭痛(6例)、錐體束征(4例)、肢體癱瘓及麻木(3例)、復視(1例)、記憶力及理解力下降(1例)、視力下降伴視乳頭水腫(1例)。其中4例NBD發病過程中伴有口腔潰瘍加重、發熱及針刺試驗陽性,其余4例在NBD病程中除神經系統癥狀外無明顯的系統性癥狀。
2.2 實驗室檢查 8例患者中6例紅細胞沉降率增快,4例C反應蛋白升高。5例患者存在腦脊液異常,其中壓力升高4例(230~270 mmH2O),白細胞數增多3例(11~122個/μl),蛋白含量升高2例(463~480 mg/L),IgA、IgM、IgG均增高1例。8例患者腦脊液病原學檢查、血清抗核抗體、抗中性粒細胞抗體、抗雙鏈DNA抗體等免疫指標均為陰性。
2.3 影像學檢查 8例患者均行頭顱MRI平掃、彌散加權成像(DWI)及增強掃描,腦干受累5例(圖1),基底節、側腦室旁病灶3例,其中1例為腦干上部病變累及單側丘腦。4例患者行MRA+MRV檢查,其中3例未見明顯異常,1例MRV提示左側橫竇、乙狀竇細小,進一步行全腦DSA檢查示:左側橫竇血栓形成,左下吻合靜脈(labbe靜脈)起始段血栓形成(圖2)。
2.4 治療與預后 8例NBD患者均給予激素沖擊治療(甲基強的松龍1 g×3 d,沖擊2~3個療程后轉為強的松持續口服2~3個月),其中1例患者行抗凝治療(低分子肝素鈉4 000 U,2次/d×2周,2周后轉為華法林口服,控制INR至2.0~3.0),3例聯合免疫抑制治療(環磷酰胺100 mg,2次/d×20 d)。出院后隨訪至今,5例患者癥狀緩解,2例遺留輕微頭痛,1例遺留肢體癱瘓及麻木,暫無復發及死亡病例。

圖1 23歲女性患者,頭MRI T2像顯示腦干多發斑點、片狀高信號影

圖2 61歲女性患者,DSA顯示左側橫竇血栓形成,左下吻合靜脈起始段血栓形成
BD是一種可累及多系統的自身免疫病,病理基礎為血管炎,大、中、小血管,動靜脈均可受累[5]。主要臨床表現為反復發作的口腔潰瘍、外陰潰瘍、眼葡萄膜炎、皮膚病變,可累及關節、神經、心血管、消化道、肺等多個器官系統。病理機制主要為T 細胞介導的免疫反應、中性粒細胞的活化及血管周圍炎[6]。BD的發病率目前沒有統一數據,發病年齡多在20~35歲。NBD為BD的重癥表現,出現于5%~30%的BD患者。文獻報道NBD患者出現神經系統受累的年齡為20~40歲,約在BD發病后的3~6年發病,男女比例高于2倍[1,7]。本研究收集的8例患者,NBD發病年齡為21~68歲,男女比例為5∶3。NBD起病年齡與BD首發癥狀間隔2~20年,較文獻報道的時間跨度更大。
NBD依據受累部位可分為實質型(Parenchymal NBD,P-NBD)及非實質型(Nonparenchymal NBD,NP-NBD)[3,8]。P-NBD表現為中樞神經系統實質受累,中腦與間腦交界處受累最為常見,其次是腦橋-延髓區以及丘腦、基底節區,大腦白質、頸髓受累也有報道[1]。NP-NBD,即血管型NBD,約占NBD的18%,主要表現為靜脈竇血栓、顱高壓及動脈瘤。約10%~20%的NP-NBD患者出現靜脈竇血栓,其中上矢狀竇靜脈血栓最常見,進一步導致顱內壓增高、頭痛、視乳頭水腫、顱神經麻痹及神志改變等[9-10]。NP-NBD患者的靜脈竇血栓進展相對緩慢,臨床上常以癲癇發作或局灶神經功能損害急性起病[8]。本組8例NBD中P-NBD 7例、NP-NBD 1例,未發現脊髓及外周神經受累。1例NP-NBD 靜脈竇血栓部位為橫竇及下吻合靜脈,以頭痛及視力下降起病。日本的一項多中心研究認為,NBD最常見的癥狀是頭痛和發熱[11],本組有6例(75%)患者病程中出現頭痛,4例(50%)伴發熱。NBD患者神經系統癥狀可作為首發表現,常同時伴有非神經系統全身癥狀,其中約6%先于非神經系統癥狀出現[1,12]。本組8例NBD患者均在神經系統受累前確診BD。
實驗室檢查缺乏特異性指標,血常規、紅細胞沉降率及C反應蛋白等用于判斷系統性疾病的嚴重程度及是否合并感染。70%~80%P-NBD患者存在腦脊液改變,常表現為輕到中度的白細胞數增多,以淋巴細胞、多形核細胞增多為主,糖、氯化物正常,寡克隆帶陰性,蛋白含量多輕微升高,有時可超過1 g/dl[13]。但有文獻總結國內的NBD,發現絕大多數寡克隆帶陽性[14]。本組7例P-NBD患者中4例出現腦脊液改變,低于文獻報道。P-NBD急性期頭顱MRI表現為T1加權像等或低信號,T2 加權像、FLAIR及DWI均為高信號,ADC彌散受限,SWI/GRE可見微出血[15]。病灶形狀多變,可呈環形、線性、月牙形或者不規則形狀[16]。慢性期呈非強化的小病灶,病灶也可完全消失。Farahangiz等[17]認為,慢性進展性NBD可見腦干萎縮。本組7例P-NBD患者MRI提示病變部位主要分布在腦干(5/7)及基底節區(3/7),與文獻報道相近。8例均未發現腦干萎縮,可能與本組NBD病程尚短有關。
2014年,國際BD研究組基于27個國家的2 556例BD患者的臨床數據提出了新的BD國際標準評分系統[18]。該系統采用計分方法:口腔潰瘍、生殖器潰瘍及眼部病變各計2分,皮膚病變、神經系統受累及血管受累各計1分。累計≥4分診斷為白塞病可能,≥5分診斷為很可能的白塞病,≥6分可確診白塞病。新標準納入了神經系統病變,說明BD累及神經系統已經引起風濕免疫科專家的重視。NBD主要與多發硬化、低級別膠質瘤、中樞神經系統淋巴瘤、轉移癌及腦膿腫等鑒別,特別是在神經癥狀早于非神經系統性癥狀出現時更應考慮到NBD的可能。另有少數病例報道NBD患者出現腦干或小腦出血,考慮與顱內血管炎性改變相關[19],此時應注意與高血壓腦出血、動脈瘤及血管畸形等鑒別。
NBD的治療主要是大劑量糖皮質激素聯合免疫抑制劑,如硫唑嘌呤、環磷酰胺、甲氨蝶呤、秋水仙堿等[3]。近年來,國外關于生物制劑治療復發或重癥NBD的成功案例越來越多,這些生物制劑包括TNF-α抑制劑、INF-α、英夫利昔單抗以及IL-6受體單抗,即托珠單抗[20-23],其中TNF-α抑制劑及INF-α被推薦為二線治療[24]。目前認為NBD預后不良,Noel等[25]隨訪115例NBD,發現致殘率高達40%,5年及7年生存率僅為65%及53%。國外學者認為,NP-NBD、腦干萎縮以及腦脊液異常改變的患者預后較差[1,26]。本組NBD患者均給予糖皮質激素沖擊治療,3例病情較重者聯合免疫抑制劑治療,仍遺留頭痛或肢體麻木,可以考慮生物制劑治療。
綜上所述,NBD因神經系統受累部位不同臨床表現復雜多樣,特別是其他系統性癥狀不典型時診斷更為困難,且預后較差,應提高警惕,盡早診斷、及時治療,改善預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