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創新經濟中,創新要素和創新活動因其流動受資源和環境約束較小而在空間上高度集聚,創新中心的區域布局和創新網絡結構也具有較高的可規劃性;不同于傳統經濟中因產業集聚和擴散而形成“核心—邊緣”格局下的區域一體化,創新經濟中因創新的共享化擴散而形成共享型區域一體化。因此,應積極發展創新經濟,由區域內所有政府、創新主體、生產主體等共建區域創新產業共同體,通過各地區協商共治、各行為主體協作共治和政府與市場協同共治優化創新生態,有效促進創新鏈與產業鏈深度融合,進而充分發揮創新擴散促進共享型區域一體化發展的作用,實現高質量區域一體化發展。長三角應優化創新網絡系統,打造高水平區域創新共同體;推動創新鏈與產業鏈深度融合,共建開放性區域創新產業共同體;促進集成式制度創新,共治區域創新生態;進而實現共享型區域一體化發展,并為其他區域的一體化發展提供示范。
關鍵詞:創新經濟;區域一體化;創新中心;創新網絡;創新鏈與產業鏈融合;區域創新共同體;區域產業共同體;長三角
一、引言
長江三角洲地區(以下簡稱長三角)是我國經濟發展最活躍、開放程度最高、創新能力最強的區域之一,在國家現代化建設大局和全方位開放格局中具有舉足輕重的戰略地位[1]。2018年11月5日,習近平總書記在首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上宣布,支持長江三角洲區域一體化發展并上升為國家戰略。2019年12月1日,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長江三角洲區域一體化發展規劃綱要》(以下簡稱《綱要》),以指導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長三角地區的一體化發展。在《綱要》中,除“一體化”及與之相關聯的“協同”“合作”“協調”“協作”“聯動”“融合”“共建”“共享”“互聯”“互通”等外,“創新”無疑是高頻詞之一。毋庸置疑,要實現一體化發展,必須要創新。鑒于此,本文無意對長三角的區域一體化發展進行全面系統的研究,而是試圖基于創新經濟重塑區域經濟發展格局的理論探究,為長三角在創新經濟中實現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提供理論借鑒和政策啟示。
國外對創新經濟的研究較早。約瑟夫·熊彼特(1912)在其著作《經濟發展理論》中就強調了創新的重要性;邁克·波特(1985)進一步強調創新是經濟發展的重要要素,認為創新是一個重要的經濟、社會及政策變量,是國家的競爭優勢所在。1996年,經合組織(OECD)發表題為《以知識為基礎的經濟》(The Knowledge-based Economy)的報告,首次提出“知識經濟”的概念;Leydesdorff(2006)通過模擬以知識為基礎的經濟系統運作發現技術創新有可能顛覆市場均衡的動力機制[2]。從空間視角研究創新經濟是一個新的領域。Polenske(2003)首次提出“創新經濟地理學”(The Economic Geography of Innovation)的概念[3];2014年,布魯金斯學會(Brookings Institution)發布的研究報告《創新區的崛起:美國創新的新地理》(The Rise of Innovation Districts: A New Geography of Innovation in America)指出,創新經濟將重塑城市和大都市地區的經濟模式、地方決策和社會網絡[4]。國內對創新經濟的研究較晚,且主要集中于區域或城市及科技園區等,總體性的研究較為薄弱,尤其是對創新經濟的空間格局缺乏深入探討(呂拉昌 等,2016;曾剛 等,2018)[5-6]。
目前,“創新經濟”一詞應用廣泛而內涵不一,本文的創新經濟(Innovative Economy,也稱為創新型經濟)是指:以知識和人才為依托,以創新為主要驅動力,以發展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新技術和新產品為著力點,以新技術、新產品、新產業、新業態為支撐,以創新產業為標志的經濟(洪銀興 等,2017)[7]。傳統經濟的產業空間格局是建立在各地要素資源稟賦、地理區位的比較優勢上的,而創新經濟突破產業發展的傳統要素結構,進而不斷弱化和消除產業發展對勞動力、資源以區位條件等的過度依賴,將重塑區域經濟發展新格局。創新成為經濟發展的主要驅動力是創新經濟最根本和最顯著的特征,因此,本文在分析創新經濟對區域經濟發展的影響的基礎上,以創新活動為切入點探討在創新經濟框架下區域一體化發展的特征和趨勢,進而提出促進長三角創新經濟和區域一體化發展的若干政策啟示。
二、創新經濟與區域一體化發展
在現代經濟發展中,知識、人才、信息等創新要素的作用日益增強,地區競爭優勢不僅來源于產業基礎和區位條件,更取決于知識稟賦。創新經濟建立在人才、知識、技術等創新要素基礎之上,依賴于知識和信息的生產、應用和擴散,并與資本、勞動力、自然資源等生產要素進行組合,能更加有效地提高生產能力和效率。在知識經濟中,企業努力尋找技術進步以實現自我提升和持續發展,創新產業的發展也影響和改造傳統產業,并使其成為創新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大爆炸式創新時代已經到來,創新經濟將成為人類經濟發展的主導模式(弗里德曼,2008)[8]。
1.創新經濟對區域經濟發展的影響
與傳統經濟發展方式相比,創新經濟是一種更能體現人類主觀能動性的經濟發展方式,人們通過知識的積累實現技術創新和制度創新,不斷突破自然資源和環境條件對生產活動的約束,進而謀求經濟和社會的可持續發展。創新經濟對人類經濟社會系統及其演變的影響是長遠而深刻的,其帶來的變化也是無所不在的,從區域經濟發展的角度看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是創新要素成為決定經濟發展區位優勢的關鍵。在傳統經濟中,一個地區是否具有區位優勢主要取決于其資源稟賦、氣候狀況和地理位置等自然條件;而創新經濟改變了生產的要素結構,創新要素(知識、技術、人才、信息、制度等)成為區域經濟優勢和發展潛力的關鍵決定因素。每一項重大技術突破都會帶來產業發展的巨變,引發新一輪產業分工大變局。在創新經濟中,這種改變既是漸變式的過程,也是突變式的改變。一些新興地區的經濟發展從資源要素驅動向創新要素驅動轉變,更加重視人才和技術的作用,資源和勞動力對GDP的貢獻大幅度下降,而知識和技術進步的貢獻不斷上升(施瓦布,2016)[9]。
二是空間距離對產業布局的約束不斷弱化??臻g距離是傳統經濟經濟學的一個重要變量,不但企業的空間布局受原材料來源地和消費目的地的影響,而且產業鏈的布局也受到地理距離和空間范圍的較大約束。技術進步推動了創新經濟的形成和發展,創新經濟又加速了技術進步,交通與通訊的便捷與便利正在迅速弱化地理距離的影響,使之不再是決定企業生產和個人生活區位選擇的首要因素。決定創新要素轉移的關鍵因素是企業的組織特性而非企業間的地理接近性,因而在創新經濟中全球產業分布由“地域空間”轉向“流動空間”,出現“實體空間”與“虛擬空間”并存的現象,一些學者甚至提出“地理學的終結”和“距離的消失”(凱恩克羅斯,2002)[10]。
三是區域產業發展形態更加多樣化和多元化。新技術不但以強大的滲透力和擴張力改變著人們的生活方式和消費習慣,也促使各行各業(包括新興產業和傳統產業)的新業態與新模式持續涌現,同時,這些新業態與新模式還會受各地社會環境和消費市場等因素的影響而表現出區域異質性。總之,在創新經濟的發展過程中充滿了各類創新活動,創新主體的多元化和創新行為的廣泛性帶來創新成果的極大豐富,創造并滿足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多樣化需求,進而促使區域產業發展整體繁榮并特色凸現。同時,這些創新活動并非孤立的,而是相互關聯的,進而形成創新網絡,而創新網絡的特征及其空間分布將對區域經濟發展格局產生越來越大的影響。
2.創新網絡:創新的集聚與擴散
隨著社會分工的細化和生產力水平的提高,創新要素與生產要素一樣會出現空間上的集聚,創新活動也與產業發展一樣會形成“中心—外圍”格局,進而會形成創新中心。然而,由于創新要素與生產要素具有不同的特征和結構以及創新活動與生產活動本身存在異質性,創新活動的集聚與生產活動的集聚也具有不同的機制與路徑,進而創新中心與產業中心不但具有不同的形成和演進規律,而且在地理分布上也并非完全重合(雖然有很大一部分是重合的) 創新活動參與者眾多,不僅有科研機構、大學,還有資本方、金融機構等,因而具有良好的創新氛圍的城市和科技園區成為創新活動的集聚地。目前,中心城市和高科技園區對人才等創新要素有著強大的集聚力,形成產業創新經濟活動高密度的重要節點或重要樞紐,產生創新“節點”“門戶城市”等(即創新中心。這些創新中心的經濟發展以科技及信息生產和服務為主,而不是以資源加工或商品生產為主(陸大道,2019)[11]。 。在傳統經濟中,除制度因素外,生產要素主要包括資本、自然資源、勞動力和技術等,其中資本起到關鍵作用,因為它可以引導勞動力和技術流動并與自然資源相配置,進而從事生產活動并實現利潤最大化;同時,由于自然資源的地理分布是客觀的,因而傳統經濟中生產活動的集聚和產業中心的形成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區位條件的約束。在創新經濟中,創新要素主要包括知識(科研機構和大學等)、人才、資本、信息等,其中起關鍵作用的不再是資本,而是由知識和人才形成的創新能力,創新能力強的地區會吸引資本進入從事創新活動(比如美國硅谷的發展)。人才、資本、信息等具有很強的流動,知識雖然也具有一定的地理依賴性,但其終究是人類活動的產物,相對于自然資源具有更強的流動性,因此,創新經濟中創新活動的集聚和創新中心的形成受到區位條件的約束較小,進而表現出以下兩個特征:
一是創新要素和創新活動在空間上高度集聚,并形成多中心多層次的創新網絡。由于創新要素具有更強的流動性,因而創新活動的集聚度要高于生產活動;同時,生產活動的空間集聚(地區生產能力)受自然資源供給量和生態環境承載力的約束較大,而創新活動的集聚受到的資源和環境約束很小。同時,雖然創新活動具有高度的空間集聚性,但由于人類經濟社會的發展也具有很強的延續性,在傳統經濟發展中形成了不同的產業(經濟)中心,產業中心通常處于創新能力較強的地區或者產業集聚會促進地區創新能力提升 邁克·波特(1985)指出,產業集群使創新的速率與能力提升,進而促進競爭優勢的形成,產生一種自我加強機制;產業創新時時刻刻都在發生,在特定的時間與地點形成產業集群,產業集群的“正外部性”就是創新,產業集群助推創新創業。 ,因而,從較大的區域范圍來看,創新活動不會僅僅集聚于一個地方,而是會集聚于多個創新中心并產生分工和等級結構,進而形成多中心多層次的創新網絡格局。雖然創新集群并不一定與產業集群重合,但現實中創新中心與產業中心在空間分布上具有較高的重合性。二是創新中心的網絡布局和發展具有較高的可規劃性。正是由于創新活動的集聚和創新中心的形成受到區位條件的約束較小,創新中心的區域布局有了更多的規劃空間,人們不但可以對單個創新中心的選址有更高的戰略的謀劃(如雄安新區的建設),也可以對區域創新網絡結構進行更具遠見的優化和升級(如長三角區域一體化發展的規劃)。
創新要素和創新活動的高度集聚,導致區域創新能力的差距進一步拉大。美國經濟學家克魯格曼用新經濟地理學理論詮釋區域經濟存在的“核心—邊緣”差異分布格局(Krugman,1991)[12],創新活動的密集程度在空間上也呈現“核心—邊緣”格局:創新活動高度集中在中心城市,形成科創中心、研發中心和創新型企業的集聚地,次中心城市成為產業創新中心與產業研發基地,而其他城市的創新活動和創新經濟發展相對滯后。但是,也應該看到,在經濟發展過程中,集聚與擴散(輻射)往往是并存的,產業集聚后會出現產業擴散,創新集聚后也會形成創新擴散。然而,創新擴散與產業擴散有很大的不同:
在傳統經濟發展中,經濟中心對外圍地區的輻射效應主要是通過產業擴散來實現的,而產業擴散主要有兩條路徑:一是產業轉移。由于技術進步帶來產業結構升級,中心地區將低附加值和淘汰的產業或企業向外圍地區轉移;或者由于受到資源和環境約束,中心地區將高消耗、高污染的產業或企業向外圍地區轉移。二是產業鏈擴張,中心地區為實現產業的規?;透吒郊又祷l展以及資源的優化配置和消費市場的拓展,將產業鏈中的某些環節向外圍地區轉移或者整體擴散到外圍地區。顯然,產業擴散主要是由中心地區主導的,外圍地區往往只是“承接”(無論是被動的還是主動的),雖然可以加強各地區之間的經濟聯系,并縮小由于產業集聚帶來的區域經濟差距,進而促進區域一體化發展,但不能從根本上改變“核心—邊緣”的區域經濟格局。
在創新經濟發展中,創新中心對外圍地區的輻射效應并不僅僅是創新活動本身的擴散(雖然創新活動也會擴散),而主要在于創新成果的擴散。與生產活動的產出是消費品不一樣,創新活動的產出是一種更高的生產力,創新成果在外圍地區的應用有可能為其帶來跨越式發展。創新成果不只是技術創新,還包括產業發展模式的創新(新的業態、生產模式、營銷模式、消費模式等) 產業發展模式的創新通常是突破性技術創新廣泛應用的結果。重大技術的突破會帶來連鎖反應,創新一旦出現(如互聯網、云計算和大數據等)并擴散到生產領域的各個方面,生產要素、生產手段、生產條件與結果都會改變,可能使一種產業引發另一種產業,創造出新業態,形成新模式、新流程,并促成中小企業的持續涌現。 和制度的創新。創新活動本身的空間擴散,會帶動創新中心周邊地區創新經濟的發展;技術創新成果在外圍地區的擴散,可以使外圍地區有機會和能力發展先進產業(而不是中心地區轉移或擴散出來的產業);產業發展模式和制度創新在外圍地區的擴散,可以激發外圍地區的經濟發展活力,改善產業成長環境,創造產業發展機會 發達地區的成功經驗可以被轉移到后發地區,進而產生新的發展機會(富克斯 等,2014)[13]。 ,而且這種擴散對外圍地區來說幾乎是不需要成本的(除基于地區實際的適應性改造外)。因此,在創新的擴散,尤其是創新成果的擴散過程中,創新中心與外圍地區的關系不再是主導與從屬的關系,而是平等合作的關系。創新中心通過成果擴散實現其創新價值,外圍地區則通過成果應用實現創新發展,兩者形成一種平等的分工關系,這將打破“核心—邊緣”的區域經濟格局,進而實現各地區共享發展。本文將這種趨向于共享發展的經濟一體化稱為共享型區域一體化發展。
總之,不同于傳統經濟發展中的產業集聚和擴散會帶來“核心—邊緣”格局下的區域一體化發展,創新經濟發展中的創新集聚和擴散將破除“核心—邊緣”的區域經濟格局,實現更具共享性的區域一體化發展。但是,結構的變革需要創新式的政策方法(富克斯 等,2014)[13],在實踐中要實現創新經濟可能帶來的共享型區域一體化發展,還需要有相應的主體響應和制度創新,尤其應在以下兩方面有所作為:一是創新主體與生產主體的合作共贏。創新成果的擴散是創新經濟促成共享型區域一體化發展的主要路徑,這就涉及相關經濟主體的利益分配與合作機制問題。尤其是在技術創新成果的擴散中,創新主體(創新成果生產者)與生產主體(創新成果應用者)如何實現持續的合作和共贏是需要解決的關鍵問題。二是創新網絡和創新生態的共享化趨向。由于創新活動的集聚受自然資源和環境的約束較小,因而可以更方便和更有效地對創新中心的布局和網絡結構進行有偏向性的調整,偏向于區域協調發展的調整將有利于共享型區域一體化發展,而偏向于區域非均衡發展的調整則會帶來“核心—邊緣”格局的區域一體化。同時,還需要相關政策的協調,形成有利于共享型區域一體化發展的創新生態,以有效激勵創新活動的廣泛開展和創新成果的共享化擴散。
3.創新產業共同體:創新鏈與產業鏈的深度融合
創新經濟需要依靠創新系統做支撐,創新經濟中的創新應是集成式、持續性的創新。創新不是單一技術進步的發生,而是多項技術簇群的融合,即集成式創新(Integrated Innovation);不僅是高科技產業、高新技術制造業、戰略性新興產業不斷涌現,而是新知識、新技術、新產品和新管理持續產生,并持續地提高生產效率和增加財富積累,即持續性創新(Continuous Innovation)(謝德蓀,2016)[14]。創新不僅僅是由知識、技術或人才等單個創新要素決定的,而是與其他關聯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從技術創新到產品創新再到模式創新,創新空間一再拓展(如產品創新依靠設計人員與團隊、模式創新依靠創新組合),形成完整的創新鏈。創新經濟正塑造出一種更加開放的經濟形態,創新不是以一個人或一個集團為核心來完成全部工作,而是依靠多主體一體化推進;企業也不再是壁壘森嚴的個體,而是互相配合形成良好的產業生態,建立起協作關系,進而通過產業鏈分工帶動整個區域的生產活動。由此可見,創新經濟發展的潛力與效率需要通過創新活動與生產活動的高度融合和相互促進才能充分發揮,即需要不斷促進創新鏈與產業鏈的深度融合。
目前,大多數文獻是將“創新鏈與產業鏈融合”作為對“科技創新與產業發展相互促進的狀態”的描述而直接使用的,對其內涵和機制的系統化深入研究不足(朱瑞博,2010;丁立會 等,2019;孔祥年,2019)[15-17],且相關研究多從微觀的創新鏈和產業鏈角度進行分析(韓江波,2017)[18]。本文認為在“創新鏈與產業鏈融合”的語境中,更應從宏觀的角度來把握創新鏈與產業鏈的關系,因此,這里主要基于其與“政產學研融合(一體化)”的比較從宏觀層面進行簡要分析:
政產學研融合主要著眼于創新主體與生產主體的關系,更強調具體的(單個的)科技成果的高效轉化和擴散,以實現創新活動的經濟價值并促進相關生產活動的效率提高。而創新鏈與產業鏈融合更多地著眼于創新活動與生產活動的相互交融和促進,更強調從區域整體層面提升技術進步對產業發展的貢獻和產業進步對技術創新的促進。因此,這里的“創新鏈”不宜片面地理解為“圍繞某一個創新的核心主體,以滿足市場需求為導向,通過知識創新活動將相關的創新參與主體連接起來,以實現知識的經濟化過程與創新系統優化目標的功能鏈節結構模式 ”[19],而應理解為整個區域所有創新主體 這里的創新主體可能同時也是生產主體。 相互協作形成的涵蓋各生產領域的基礎研究、技術開發、成果轉化及產業模式創新的全流程創新鏈,即區域創新共同體 共同體是指具有共同的價值取向和利益訴求的多個行為主體,基于強烈的認同意識,依據一定的方式和規范結合而成的相互關聯、共同發展的群體或組織。創新共同體就是具有共同的創新價值理念、創新需求和相互認同感的各創新主體(高校、科研院所、企業、創新中介組織、金融機構、創新促進平臺等)組成的相互聯系、相互合作、共同促進其整體和個體創新能力和水平提升的創新組織體系[20]。區域創新共同體則在創新共同體的基礎上強調區域內不同地區的創新主體之間形成分工協作的關系,共同促進區域整體的創新能力提升和創新活動開展。區域產業共同體和區域創新產業共同體的概念與之類似。 的創新鏈網絡; “產業鏈”也不宜簡單地理解為單個產業的各部門之間“基于一定的技術經濟關聯,并依據特定的邏輯關系和時空布局關系客觀形成的鏈條式關聯關系形態”[21],而應理解為整個區域所有生產主體 這里的生產主體可能同時也是創新主體。 分工合作形成的包含各產業鏈條的鏈式網絡,即區域產業共同體的產業鏈。因此,創新鏈與產業鏈深度融合應是在區域創新共同體和區域產業共同體的基礎上構建區域創新產業共同體。
總之,要通過區域合作、創新協作、產業聯動、企業競合等實現創新鏈與產業鏈深度融合,才能充分發揮創新擴散促進共享型區域一體化發展的效應,這就需要由各級各地政府、各種創新主體、各個生產主體共建區域創新產業共同體:各創新中心要形成合理的分工和網絡結構,各創新主體要優勢互補協作提升創新能力,形成區域創新共同體;同時,各產業中心也應積極發揮自身優勢和輻射帶動作用,各生產主體應在競爭中合作提高生產能力和效率,形成區域產業共同體;進而,共建區域創新產業共同體,以區域創新共同體的集成式、持續性創新整體提升區域產業共同體的生產能力和效率,以區域產業共同體的持續發展全面推動區域創新共同體的技術創新、模式創新和制度創新,最終實現共享型區域一體化發展。共建區域創新產業共同體,需要政府、創新主體和生產主體等的協同努力,也需要對相關行為主體進行合理規制,以激勵和約束其具體行為,進而需要培育和塑造良好的創新生態。
4.創新生態:創新群落與創新環境的共生共進
創新生態是指創新群落與創新環境之間以及創新群落內部各個體間相互作用相互影響的有機整體;創新群落就是由各創新主體相互關聯構成的創新網絡,創新環境包括經濟、社會、市場、體制、制度、文化等要素;創新群落與創新環境形成相互依存的生態循環系統,統一于創新活動的整個動態過程中(隋映輝,2004;潘雄鋒 等,2011)[22-23]。創新群落(創新網絡)是內生于創新生態中的,一方面其發展狀態要與創新環境相適應,另一方面作為創新生態中最活躍的要素,創新群落的發展會帶動創新環境的改變。因此,創新群落的形成與優化是創新生態演進的重要驅動力。同時,創新環境不但決定了創新群落的初始形態,而且對創新群落的演化方向和速度具有重要影響。創新經濟的發展需要有良好的創新生態,而在良好的創新生態中創新群落與創新環境是共生共進的,需要通過多維共治來進行培育和塑造。
基于創新網絡的區域創新共同體,是先進的有利于創新生態持續優化和共享型區域一體化發展的創新群落形態;基于產業網絡的區域產業共同體,是創新群落生長的基礎和創新成果擴散的主要載體,也是創新群落持續發展的支撐;而基于創新鏈與產業鏈融合的區域創新產業共同體,是創新群落與創新環境共生共進的最優組織形態。因此,各地區(尤其是創新中心和產業中心)都應積極參與構建區域創新共同體、產業共同體和創新產業共同體(下文簡稱共同體),這需要各地區在發展創新經濟的價值取向、需求驅動上共同推進,同時也必然會產生地區分工與利益分配等問題,進而需要各地通過協商共治來解決。 作為創新生態中主要的行為主體,各種創新主體和生產主體(有的既是創新主體也是生產主體)是共同體的構建者,但也是各自獨立的經濟主體并可能存在競爭關系,因而共同體的形成與發展也需要各行為主體的協作共治。此外,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下,發展創新經濟要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和更好地發揮政府作用,因而共同體的形成與發展還需要政府與市場的協同共治??傊?,應通過多維共治優化創新生態,促進創新群落與創新環境的共生共進,進而推動創新鏈與產業鏈深度融合和共享型區域一體化發展。
三、以創新經濟推動長三角共享型區域一體化發展
綜上所述,在創新經濟中,創新要素和創新活動因其流動受資源和環境約束較小而在空間上高度集聚進而形成創新中心,創新中心的區域布局和創新網絡結構也具有較高的可規劃性;同時,創新的共享化擴散可以使外圍地區與創新中在經濟上形成平等的分工格局,破除傳統經濟發展的“核心—邊緣”區域格局,推動共享型區域一體化發展。因此,應積極發展創新經濟,由區域內所有政府、創新主體、生產主體等共建區域創新產業共同體,通過各地區協商共治、各行為主體協作共治和政府與市場協同共治優化創新生態,有效促進創新鏈與產業鏈深度融合,進而充分發揮創新擴散促進共享型區域一體化發展的作用,實現區域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當然,由于不同的區域在創新經濟發展水平以及發展定位上存在差異,具體的發展策略也有所差異。下面基于長三角創新經濟的發展狀況及其一體化發展戰略定位,就如何通過發展創新經濟促進長三角更高質量區域一體化發展作一簡要分析。
1.長三角創新經濟發展概況與一體化發展戰略定位
長三角地區是我國創新要素和創新活動集聚區,科技創新優勢明顯,創新經濟發展全國領先。從創新中心來看,長三角有上海張江和安徽合肥2個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還擁有眾多的高水平大學、國家重點實驗室、國家工程中心等,并積極建設各種類型的科技園區,逐步構建由創新型城市為節點的創新網絡。得益于創新中心的多點式布局,近年來長三角創新經濟呈現多點爆發式增長,區域特色顯著。目前,長三角的研發投入和有效發明專利數均占全國的30%以上。發明專利申請量從2010年的357件增長到2017年1 671件,增長近4倍,走在全國前列;國家高新技術園區和經濟技術開發區數量從2010年的46家提升到2017年的97家。各區域創新中心得到地方財力的大力支持,各地研發投入不斷創出新高。2017年長三角地區研發投入強度為2.71%(全國水平2.13%),其中上海為3.93%(2018年達到4%),江蘇、浙江和安徽分別為2.63%、2.45%和2.05%(安徽雖然低于全國平均水平,但合肥市的研發投入強度達到3.24%)。
從創新擴散來看,長三角的創新高地首先出現在上海,然后向江浙兩省擴散,再延伸到安徽以至全國。從發達地區轉移出來的不僅僅是一些技術層次較低的勞動密集型產業,也有一些技術層次較高技術密集型產業。2005—2015年長三角一市三省的勞動密集型產業比重下降了5.6個百分點,而知識密集型產業比重上升了7個百分點;上海的資金密集型產業比重下降了6.7個百分點,而知識密集型產業比重上升了6.9個百分點[24]。可見,長三角產業升級加快,從制造經濟向知識經濟轉變的態勢不可逆轉。上海既是科創中心,也是典型的技術輸出城市,不僅向外轉移技術含量低的制造加工環節,也向外轉移知識密集型產業。伴隨著產業轉移、知識技術轉移,可以使后發地區產生出全新的產業,并增強其發展創新經濟的能力。安徽盡管是承接滬蘇浙產業轉移的重要地區,但通過產業轉移和生產要素重組以及加強技術研發,其創新能力連續七年進入全國第一方陣;成為全國家電產業最重要的生產基地,并向上游延伸,發展新型顯示屏、人工智能、集成電路、新能源與新材料等新興高技術產業,形成創新經濟的新增長級??梢?,盡管地區間創新經濟發展不均衡,但發達地區通過知識、技術、人才和產業等的空間外溢可以有效帶動后發地區的創新經濟發展。
從地區聯動來看,長三角一市三省各級政府在引導和推動創新和產業聯動上下了很大功夫,并從戰略高度積極推動創新協作聯盟?!癎60科創走廊”是在長三角一體化國家戰略的頂層設計下科技創新與產業發展深度融合的試點,包括9個城市,有效促進城市間、產業內和企業間各種創新合作;跨地區的機器人、智能駕駛和網聯汽車、新能源和新能源汽車等聯盟組織也正在形成。在此之前,長三角各類產業聯盟就已經出現,2017年達到37個,這些聯盟在整合區域創新資源和產業鏈體系上發揮了重要的作用。當前,長三角開始著手謀劃都市區(圈)、城市群的“創新圈”,提升圈內和跨地區的創新關聯度,進而積極構建長三角創新經濟生態圈和創新共同體。此外,在新興產業的創新鏈構建上,不只是基于優勢產業或優勢技術,而且立足于組合式、集成式技術創新,在更大范圍內優化資源配置,形成城市間競爭與合作的共生共贏關系。
基于長三角經濟社會發展全國領先,是我國經濟發展最活躍、開放程度最高、創新能力最強的區域之一的現實,國家對長三角一體化發展給予了較高的戰略定位:要建成全國發展強勁活躍增長極、全國高質量發展樣板區、率先基本實現現代化引領區、區域一體化發展示范區和新時代改革開放新高地[1]。這樣的戰略定位要求長三角的創新經濟和區域一體化發展必須是高起點、高標準、高效率、高質量的。鑒于《綱要》已對長三角區域一體化發展進行了系統規劃,這里僅基于前文研究提出以下幾點政策啟示。
2.優化創新網絡系統,打造高水平區域創新共同體
創新網絡是區域創新共同體的基本架構,創新中心則是創新網絡的關鍵節點;創新中心是創新要素和創新活動高度集聚的地方,也是創新的重要策源地。因此,創新中心是創新經濟的中樞,創新中心的空間布局是決定創新網絡結構的關鍵因素,創新中心建設則是構建區域創新共同體的重要抓手。基于長三角的發展現狀和戰略定位,長三角的創新網絡應是多中心、多層次的。2個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上海張江和安徽合肥)是最高層次的創新中心,其發展應著眼于全球科技進步,重點進行基礎性研究以及重大技術、核心技術、前沿技術、引領技術、關鍵技術和共性技術的攻關;次級創新中心包括其他各種國家級科創中心和平臺,主要為全國的科技進步和產業發展提供知識和技術支持與服務;再次級創新中心主要為長三角的技術進步和產業發展提供支持和服務,然后還有省級創新中心、城市創新中心等。此外,還應積極建設各類產業創新中心及其他專業性創新中心和平臺。各層次、各類型創新中心要基于各自優勢和發展潛力進行合理分工,促使競爭趨異,進而形成創新網絡。當然,僅有創新網絡還不夠,還要建立和完善激勵創新要素流動的機制、促進科技資源共享的機制、推動合作攻關的機制、知識產權保護的機制等,以加快創新要素的合理集聚、提高創新資源的利用效率、整合創新主體的創新能力、保障創新主體的合法權益等,進而在充分發揮各自創新優勢和協同創新的基礎上構建區域創新共同體,快速提升長三角的整體創新能力、效率和水平。
3.推動創新鏈與產業鏈深度融合,共建開放性區域創新產業共同體
技術創新離不開產業發展,創新成果需要應用于生產實踐;產業發展也離不開技術進步,生產能力和效率的提升需要技術驅動。與基于創新網絡和創新主體的聯動可以構建區域創新共同體一樣,基于產業網絡和生產主體的聯動可以構建區域產業共同體,進而基于政府的引導以及創新主體和生產主體的聯動可以共建區域創新產業共同體。區域創新產業共同體依托創新鏈提升產業鏈、圍繞產業鏈優化創新鏈,可以實現創新鏈與產業鏈精準對接、深度融合,也有利于促成集成式、持續性創新。值得注意的是,基于長三角的發展基礎、區位條件以及區域一體化發展的戰略定位,其區域創新產業共同體的構建與發展不能局限于長三角的地理范圍,而應具有很強的對外開放性,主要體現在以下方面:一是其區域創新共同體應面向全球產業發展,為世界產業技術革命做出貢獻,尤其應為中國建設科技強國、制造強國提供有力的技術支撐和知識服務;二是其區域產業共同體也應面向全球創新鏈,不應排斥外部創新主體提供的技術支持;三是區域創新共同體的構建應吸納外部創新要素 隨著科技發展,創新要素和創新活動的集聚并不一定體現在空間上,不同地方的創新主體聯合進行某項重大科技攻關已成為常態,甚至不需要科研人員的流動,只需要信息的交流,此時“創新策源 ”成為關鍵。 ,有效整合優質創新資源,提高整體創新能力。需要強調的是,區域創新產業共同體的構建以及創新鏈與產業鏈的融合需要政府引導,但真正起作用的應是市場,創新主體和生產主體基于市場規律進行行為決策,政府的作用只是通過制定相關政策激勵市場主體做出符合自己期望的行為選擇。
4.促進集成式制度創新,共治區域創新生態
通過創新經濟實現共享型區域一體化發展,關鍵在于共享化的創新擴散廣泛存在,區域創新產業共同體的構建以及創新鏈與產業鏈的深度融合無疑都有利于共享化的創新擴散。如前文所述,無論是區域創新產業共同體的構建,還是創新鏈與產業鏈的深度融合,或是創新的共享化擴散,都發生于創新生態中,而要形成有利于上述行為的良好的創新生態需要各地區的協商共治、各行為主體的協作共治和政府與市場的協同共治。要形成有效的創新生態多維共治格局,還需要集成式的制度創新:長三角各級各地政府應利用區域一體化發展示范區的政策優勢,積極深化各領域的改革,并注意各項制度的兼容性、各地區改革的協同性,形成一系列集成式的制度創新并集中落實;要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 ,構建公平高效的一體化要素市場體系以促進創新要素和生產要素的跨區域流動,建立創新效益共享機制以激勵協同創新活動的開展和創新成果的擴散,加強知識產權聯合保護以保障創新主體的合法權益,完善技術交易市場以推進科技成果的轉移轉化;各創新主體和生產主體也應積極適應創新經濟的發展,樹立先進發展理念,學習先進管理制度,優化要素結構,與關聯主體協作共進,積極采納新技術、培育新業態新模式;進而共同塑造國際領先的創新生態,推進創新鏈與產業鏈的深度融合,促進創新的共享化擴散,實現共享型區域一體化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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