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老師

老師，對學生而言，最大的意義是什么？

師從袁浩校長，他領著我，做出了這樣的詮釋：

不在于傳授給學生的那些知識，也不在于精湛的教學藝術，而是，老師的品格、性情、情操。

如果我們的教育生命也是一條河流，那么，袁校長就如磐石，默默鋪就了河床，給我力量，助我激流勇進，指引我教育生命的流向。

力量之一：永遠貼近兒童

在我書櫥最顯著的位置，一直有一抹特別的橘色，那是袁校長的作文教學專著——《袁浩小學作文教學心理實踐與研究》。橙橘色的封面，亦如袁校長對我的引領與呵護，明亮而又溫暖。

記得20世紀90年代末，中央教科所策劃、出版了一套語文特級教師教學叢書，入選叢書的十位作者，都是當時在全國廣有影響力的特級教師。其中，作文教學這一本，便是袁校長的專著。的確，袁校長的作文教學基于兒童心理發展規律，符合學理，卓有見地;他的作文課，學生最喜愛。

想想，我又是何其幸運。1995年，20歲的我來到了南京市北京東路小學做語文教師，有幸一直在他的關心下成長。工作第七年，我便以總分第一的成績評上了南京市優秀青年教師;兩年以后，成為南京市小學語文學科教學帶頭人，成績再次位列第一;2012年，我被評為江蘇省特級教師。一路走來，大家鼓勵我，肯定我在作文教學上有些特色。而我最清楚，這期間，對我傾注了最多心血的，正是袁校長。

熟悉我的老師，大多會羨慕我在工作第二年就在“江蘇省首屆小學語文教學現代化研討會”活動中上公開課。開課的四位老師中我年齡最小，執教唯一的一節作文課《寫一處景物》。多年以后，課堂的細節我已記不清晰了，但第一次試教完的那個午后，卻是我永遠不能忘懷的。面對難過得幾乎要哭出來的我，袁校長的眼神卻很溫和，像極了屋外燦爛的冬陽。為了緩解我的緊張和局促，他安慰我，作文課的確可控因素少，新教師的確不太好把握。他還讓我考慮重新選擇一節閱讀課來上。很多人都會覺得我外表溫柔，卻不了解我骨子里是有股子勁兒的。我直搖頭，堅持不換課;而袁校長，眼睛里全是贊許。謝謝袁校長，親手把我領到了那個神奇的兔子洞跟前，我，正是那個心甘情愿“陷落”的愛麗絲，進去前和出來后，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正是從那時起，我愛上了作文教學。

之后，袁校長親手把自己那本橘色的書放到了我的手里。那個時刻，它在我的心里也有了非凡的意義。

再后來，我捧回了全國青年教師作文教學比賽一等獎的證書，當選了“全國寫作教學名師”……可是，我最喜歡聽到的評價卻是：“朱老師，孩子在你的課堂里不怕作文，喜歡說，樂于寫。你的課，能體現袁校長的作文教學理念。”

是的，每當我在作文教學中困惑不前時，第一個想到的永遠是袁校長。想到捧起他那本橘色的書，一遍遍回味他帶學生釣蝦子，寫觀察日記，體會他的童心與詩意;想到他在課堂里，俯下身子，關注每一個學生，甚至耳語那個咬筆頭的男孩：“既然覺得沒有老師喜歡你，那么《我最喜歡的一位老師》就暫時不寫了，你能不能寫一寫《我想有這樣一個老師》？”瞬間，溫柔的花朵在學生眼里綻放，他的心就是這樣緊緊貼著兒童。我還會想到，在他的課堂里，平日一講話臉就紅的那個女孩子，被悄然施了魔法，頻頻發言，她說上袁校長的作文課，就是想要講……

袁校長對兒童、對作文教學的理解和感情，就這樣，一點一滴，深深刻在了我的心里。慢慢地，也有一棵小樹生長在了我的教育生命里。漸漸地，我的作文課堂里也能看到更多亮晶晶的眼神和飛揚著的神采。我知道，我的作文教學研究有這樣的發端，對于后來的我，有著太多的成全。

力量之二：做科研型的教師

珍藏袁校長的書以后，我許下心愿：將來某一天，在我珍視的書架上，能夠和你溫暖地靠在一起，以書的形式。

2011年，《兒童習作探秘》——我自己的教學小專輯，被我鄭重地放進了書櫥里，清新的綠色挨著亮燦的橘色。每次看到，我就會想起很多的情景和細節，有歡笑，也有淚水。是的，能有袁校長這樣的老師，真好！

我知道自己沒有過人的天賦，也不夠勤奮。在很長時間里，我根本就不會寫文章，和很多年輕老師一樣，寧愿多上幾節課，也不想寫文章。記得在工作第二年，原本很尋常的一天，校園樓道的拐彎處，濃密的綠蔭里，我被袁校長叫住。他慈祥的面龐帶著些興奮：“小朱，你的教學案例在區里拿了個一等獎！祝賀你，你獲獎真比我自己得獎還要高興！”我激動得滿臉通紅，怎能忘記草稿中袁校長的修改筆跡，密密麻麻、一絲不茍？默默收藏了這份溫暖，我第一次開始認真思考，怎樣才能做一個像袁校長這樣的科研型教師。

真的很感謝樓道里的那個瞬間，在那個瞬間產生的念頭真好。教而不研則淺，袁校長的這一教學研究主張，把我和同事們帶到了更寬廣的教學天地里;通過這樣的方式，讓我和同事們可以在教育生活中看到蔚藍的天空。

師從袁校長，把握教育科研的力量，我不敢懈怠，閱讀思考、實踐提升。真正整理、重裝出發，應該是在2010年。雖然那時候，他已經退休，但他依然默默地支持我，關鍵時刻總會及時地指導我。就是在那一年，袁校長向我提出來，應該把自己的作文教學好好整理整理，考慮出一本教學專輯了。

我誠惶誠恐。雖然之前上過不少作文課，也發表了一些作文教學論文。可是，真的要出書，那簡直遙不可及！可是，袁校長堅定的眼神，以及神情中透出的叫人感動的舐犢之情，讓我能夠安下心來，仿佛自己真的可以做得到，相信自己也可以生長出教育科研的翅膀。

之后，我迎來了自己教育人生中的第一次噴發狀態。整整一年，工作日的夜晚，周末的時候，埋頭案前，只要想著袁校長的信任，我便渾身是力氣。在袁校長的指導下，我提出了自己的兒童寫作立場，反思并劃分了自己作文教學的幾個重要階段，對幾十節作文教學課例進行了整理。袁校長邀請特級教師薛法根、薄俊生、魏星、劉志春、潘文彬等前輩為我的作文課例點評，助我提升。他甚至還邀請到了德高望重的于永正老師和顧美云老師指導我。當30多萬字的書稿交付出版的那一刻，我激動的心情難以平復，在書稿封底寫下了這樣的文字：

孩子們如一株株蓬勃的幼苗

帶給我澆灌的喜悅

澆出這一小株稚嫩的花

每一朵花蕾多寫著感謝

我的師長、親人和朋友

這株成長著的小苗呵

為了那每一片花瓣上

每一個人所傾注過的心血

為了那每一片葉子上

自己曾守望過的日日夜夜

想要帶著孩子初次握筆的虔誠

迎接下一個盛放的季節

如今，這本《兒童習作探秘》已經出版近十年。可是，袁校長親手為我修改過的那些手稿，那些寫著他修改建議的封面草圖，那無私的關愛，都被我好好地珍藏著。

力量之三：懂得成全他人

在我的書櫥里，還有一本書，叫《立體化學校語文課程的實踐與研究》。在我和我的同事們心里，這本書有著特別的意義。

這是北京東路小學“十五”期間全國重點課題成果專著。

這本書很厚，足足有47萬字，真的是沉甸甸的。書的主編署有教學校長蔡燕和我的名字，連同黃雅蕓等三位副主編以及編委，全校每一位語文老師的名字都被列入其中。而擔任總策劃的袁校長，只把自己的名字寫在了“顧問”一欄。我知道，在北小人的心里，這本書還有另一個名字，叫作“成全”。

作為學校課題的領跑者、全國科研型校長，袁校長從不缺少前瞻的理念。他求真務實，追求卓越，科研、教研不分家，真正做到了讓教育研究引領教師發展、學生成長，不斷地推動著學校高位發展。

如今的袁校長已經80歲了，可是常常有人驚嘆他身體好，看著頂多70歲的樣子。聽到這話，我都會在心里想，袁校長身體素質是好呢，在學校工作期間，他是全校最能熬夜的人哦！為了學校，袁校長不知道熬了多少個通宵。時常會聽到薛書記、沈校長私下里“埋怨”他，心疼他又偷偷在辦公室寫了一整晚。每每這時，我的心里總是充滿了敬意。是的，校長的威望，向來取決于人心，而非職位。

袁校長的品格、性情、情操，給了我教育人生最為寶貴的財富。

每每想起，除了敬重，更多的是不敢辜負。千萬不能辜負了袁校長對我的信任。后來，這還成了我和他之間的默契。

工作二十多年，我一直喜歡并堅持在教師崗位上，喜歡語文，喜歡作文教學。但是，2019年，我也成了學校的一名校級領導，將會更多地做一些年輕教師專業成長的引領、服務工作。懂我的朋友責怪我，“躲”了那么長時間的行政工作，怎么還是愿意做了呢！

是啊，終于感知到自己最希望的，還是可以做像袁校長這樣的人。

老師，對學生而言，最大的意義是什么？

這就是他引領著我，做出的詮釋。

教育生命的河流中，謝謝您指引我的流向，并給了我磐石般的力量。

（朱萍，江蘇省南京市北京東路小學校長助理，特級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