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沖擊對吉林省經濟周期的影響機制研究

林長杰 劉曉鑫 葉駿驊 金 博

（中國人民銀行長春中心支行，吉林長春 130051）

一、引言

宏觀經濟周期是宏觀經濟學中一個較為重要的概念，其是總體經濟活動呈現出的波動形態。一個經濟周期包括很多經濟活動大約同時發生的擴張，隨后是經濟的衰退、收縮和復蘇，并逐漸形成下一個周期擴張。縱觀吉林省經濟長期增長趨勢，2019年是吉林省經濟發展極為艱難的一年，多重矛盾集中疊加，各主要經濟指標低位運行。全省地區生產總值同比增長3.0%，較去年同期下降1.5個百分點，低于全國增速3.1個百分點，增速排名全國末位。2020年初，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在全國蔓延，吉林省啟動突發公共衛生事件Ⅰ級應急響應，各類企業延期復工，旅游、餐飲、娛樂等線下消費基本停擺，短期看，全省宏觀經濟受到新冠疫情的影響較大。鑒于上一次在我國達到如此嚴重程度的疫情還屬2003年的非典（SARS），因此，本文基于對非典疫情時期吉林省經濟表現的回顧和灰色預測模型，以期判斷和量化本次疫情對全省經濟的影響。

二、基于HP濾波對吉林省經濟周期測度

HP濾波法是Hodrick和Prescott提出的一種濾波方法，將長期趨勢和短期波動相結合，把實際產出分解成趨勢和周期性兩種成分。該方法采用對稱的數據移動平均方法原理設計成的濾波器，即HP濾波。

運用HP濾波消除趨勢觀察吉林省經濟的周期波動，我們可以發現，1992-2019年全省經濟增長波動在3%-16.1%區間，均值為10.3%。1997-2001年吉林省經濟增速保持在9%左右波動運行，與林毅夫等用生產函數法得出的潛在經濟增長率為9%左右的結論相符，且周期波動趨于平緩；2002年-2012年屬于高速增長區間，同比增速均為10%以上，波峰為2007年的16.1%。2013年開始呈現出明顯下降趨勢，重點領域多重矛盾集中疊加，且周期波動幅度增大，波動頻率所有下降。

圖1 HP濾波計算結果

三、2003年非典未阻經濟上升，長期影響較為有限

（一）回顧2003年非典，疫情持續半年左右

SARS疫情最早于2002年底在廣東省被發現，目前可追溯的第一例SARS病例發生在2002年11月，地點位于廣東省佛山市的順德。2003年初，廣東地區疫情多發，截至2月28日廣東省非典病例共計792例，一季度疫情在廣東省蔓延，并向全國乃至全球擴散。進入4月，國家層面對于疫情的關注程度上升，以4月17日政治局常委會會議為標志，抗擊非典進入全面動員階段。政治局常委會會議指出“當務之急是采取果斷措施,控制疫病蔓延。”4月20日衛生部召開記者招待會，宣布非典疫情由五日一報改為一日一報，當年的“五一”長假暫停。4月24日，全國防治非典型肺炎指揮部成立，鐵道部通知旅客開車前要求退票可全額退款，5月1日北京緊急籌建的小湯山醫院開始接收病人，5月9日公布施行《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應急條例》。5月下旬之后，重點地區的疫情已經得到基本控制，防治工作進入收官階段。6月1日，衛生部宣布北京市防治非典型肺炎指揮部撤銷，6月15日中國內地實現確診病例、疑似病例、既往疑似轉確診病例數均為零的“三零”紀錄，6月24日世界衛生組織解除北京旅行警告，中國大陸地區整體脫離疫區。

（二）經濟較快增長，上升趨勢未改

盡管吉林省也受到SARS疫情的沖擊，但事實上，SARS疫情并未改變當時全省經濟增長的上升態勢。2003年，吉林省地區生產總值同比增長10.2%，高于上年同期0.7個百分點，高于全國水平0.2個百分點。吉林省統計局在2003年的統計公報中評價“全省經濟實現了持續快速健康發展”“主要統計指標實現了近幾年來的最高水平”。疫情過后，除2005年上半年GDP增速為8.5%外，全省GDP持續保持兩位數增速，上升趨勢一直保持到2012年。由此可見，疫情沖擊對于經濟的滯后影響也相對有限。

四、從供給端看，服務業受較大沖擊，農業小幅下滑；工業恢復較快，全年保持較快增長

（一）服務業受較大沖擊，且恢復較慢

按照三大產業來看，非典疫情對第一、三產業沖擊較大，2003年吉林省第一產業和第三產業增加值同比分別增長5.9%和8.3%，增速分別較上年同期下降0.4個和1.8個百分點。其中，疫情對第三產業影響較強，交通運輸、餐飲、旅游等行業受沖擊影響較大，且影響時效較長，2004年第三產業同比增速才恢復2002年同期水平。第三產業中旅游業遭受重創，2003年全省接待海內外旅游者2352.33萬人次，同比下降5.3%，增速較上年同期低15.6個百分點；其中，接待入境旅游者和國內旅游者人次同比分別下降28.0%和5%，增速分別較上年同期低36.2個和15.3個百分點。

（二）工業受沖擊持續時間較短，全年保持較快增長

相比于第一、三產業增速的下滑趨勢，第二產業全年增勢良好，2003年吉林省第二產業增加值同比增長14.1%，較上年同期高3.6個百分點。從吉林省工業增加值來看，疫情在吉林省蔓延的4月開始，工業增加值同比增速出現明顯下滑，1-4月和1-5月增速環比分別下降2.9個和1.7個百分點。疫情基本結束的6月開始出現第一輪反彈，1-7月同比增速至21.7%，同比高5.8個百分點，隨后三季度開始出現下滑，2004年1月回落至11.1%，低于上年同期2.1個百分點，沖擊持續時間在六個月左右。

五、從需求端看，消費受較大沖擊，投資與出口相對穩定

（一）消費首當其沖，增速降至新低

從三大需求來看，受到非典疫情沖擊影響最大的在于消費。2003年5月，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同比增速開始出現明顯下滑，從4月的11.0%降至9.2%，而6月社消零售增速進一步探底至8.0%，是該數據近三年來的新低。在疫情結束后的7月，社零增速呈現逐月回升趨勢，由7月的8.2%回升至12月的10.1%，恢復至疫情前的水平，重回兩位數區間運行。疫情沖擊對吉林省消費的集中影響約持續7-8個月。

圖2 2000-2006年吉林省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累計同比增速（%）

（二）投資保持穩定，全年較高增長

固定資產投資在非典疫情沖擊下保持穩定，對2003年吉林省經濟增速回升提供有力支撐。雖然2003年前三季度固定資產投資同比增速較上年有所回落，但全年同比增速達22.5%，較上年同期高3.0個百分點。其中，2003年，房地產投資受疫情影響有所下降，全年同比增速20.4%，較上年同期下降4.0個百分點；基建投資增速較上年微增，全年同比增長17.3%，較上年同期提高0.4個百分點。

（三）疫情對出口影響存在滯后效應

2003年，吉林省出口受到非典疫情的影響也并不明顯，全省完成出口總額21.62億美元，同比增長22.2%，較上年同期提高1.4個百分點。受益于2003年美國、日本等發達國家經濟的恢復，以及我國剛剛加入WTO所帶來的貿易紅利，2003年出口保持高增。但值得注意的是，2003年出口的貨物和服務多為履行疫情前簽訂的訂單，受疫情影響，對外商務往來受到限制，一些國家提高貿易壁壘，全省出口企業檢疫、保險和運輸成本增加，企業后續出口訂單明顯減少。2004年一季度，全省出口總值同比下降23.2%；全年全省出口總值17.15億美元，同比下降21.4%，增速較2003年下降42.4個百分點。2005年增速開始轉正，疫情沖擊對吉林省出口的影響滯后期約一年。

六、疫情對物價影響有限，PPI受沖擊顯著

（一）非典疫情沖擊并非全面高通脹的基礎

從非典疫情沖擊對價格的影響來看，SARS疫情的確帶來了部分消費品價格的上漲，但其影響短暫且具有局部性，也絕非后來全面高通脹的基礎。2003年3月開始，吉林省CPI同比增速出現小幅回升，但這主要受到2002年同期基數偏低影響。非典疫情沖擊主要帶來的是藥品和醫療服務價格的走高，但并未帶來消費品價格的全面上漲。

（二）非典對PPI擾動更大

非典疫情對于吉林省PPI的沖擊要大于對CPI的影響，2003年一季度經濟的向好態勢使得PPI同比增速也隨之走高，一改2002年的低迷態勢，但受到非典疫情的干擾，2003年4月開始PPI同比增速由高位回落，一直延續到6月才止住下滑態勢，但在生產恢復之后，PPI同比增速并沒有迅速隨之上行，直到11月開始才再度沖高。

七、2020年吉林省經濟影響基本判斷

（一）由非典觀新冠，沖擊影響短期或將加深

1.新冠疫情將屬短期沖擊

從非典時期經驗來看，疫情事件屬于短期沖擊，并不會打斷經濟增長的中長期趨勢。2003年全年的經濟增長態勢和疫情全面爆發前走勢吻合，由此看來，新型肺炎疫情結束后，預計吉林省中長期的經濟增長特征將同疫情前的2019年四季度類似，而2019年吉林省經濟增速為3%，工業增速也有所反彈，因此，疫情沖擊過后，2021年經濟增長趨勢不會出現較大幅度下滑，GDP同比增速有望保持相對穩定。2020年，預計疫情對經濟沖擊主要集中在上半年，特別是一季度比較明顯，預計全省全年經濟增長較上半年有所恢復。

2.疫情短期影響恐超非典，周期、結構均有不同

相比于非典疫情，新冠疫情對于吉林省經濟的影響程度或將有所加深。一是2003年非典疫情時期，全省正處于經濟的上升周期，而當下多重矛盾集中疊加，主要經濟指標低位運行。二是非典時期的經驗表明，疫情對于第三產業和消費的沖擊比較顯著，而吉林省當前經濟結構同2003年相比已有明顯不同，2019年全省第三產業占比53.8%，較2003年提高18.4個百分點；2018年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占GDP比重50.0%，較2003年提高6.0個百分點。因此，疫情對經濟的短期沖擊或將更大。

3.CPI短期難以下降，PPI或將回落至負，通脹持續分化

2020年3月，吉林省CPI同比大幅上升至4.1%，較去年同期高1.8個百分點，遠超市場預期；吉林省PPI環比下降1.2%，同比下降至0.9%，由年初正值轉負。CPI大幅上漲受疫情和春節季節性雙重因素影響。春節期間食品價格出現季節性上漲，疫情的出現推高食品價格漲幅，延期復工或使得食品價格維持高位，短期通脹或難以下降。而疫情帶來短期經濟下行壓力，并帶動工業品價格回落，預計PPI同比增速將持續為負。整體來說，CPI高位和PPI低位的時間或繼續拉長，預計物價將持續分化，CPI高位和PPI低位的時間或拉長。

（二）基于灰色預測模型（GM）的經濟影響預測

1.灰色預測模型的基本原理

（2）建立GM（1，1）模型。微分方程

為灰色預測模型GM（1，1），其中a，b為常數，通過最小二乘法擬合得到：,其中，

微分方程（1）的解為：

式（2）為數列的預測公式，由于式（2）是對一次累加生成數列的預測值，可通過式（3）求得原始數列的還原預測值。

2.非典疫情對2003年吉林省經濟影響作用測度

選取1993-2002年吉林省地區生產總值（GDP）作為原始數據，建立吉林省GDP灰色預測模型，并在此基礎上對2003年GDP進行預測得到預測值，將其與實際值進行對比以測度非典對2003年吉林省經濟增長的影響作用。

將（718.58，937.73，1137.23，1346.79，1464.34，1577.05，1672.96，1951.51，2120.35，2348.54）作為原始序列，進行GDP的灰色預測。根據灰色預測模型計算得：

其時間響應函數為：

根據式（4）得出1993-2002年吉林省GDP預測序列為（718.58，1033.87，1146.18，1270.70，1408.74，1561.78，1731.45，1919.54，2128.07，2359.26），相對誤差為（0.0%，-8.3%，-0.8%，5.6%，3.8%，1.0%，-3.5%，1.6%，-0.4%，-0.5%）。2003年吉林省GDP預測值為2615.56億元，實際值為2662.08億元，相對誤差僅為1.7%。該結果與前文分析相吻合，即疫情事件屬于短期沖擊，并不會打斷經濟增長的中長期趨勢。

3.基于灰色預測模型對2020年吉林省全年經濟增長的預測

受近幾年吉林省統計數據壓實基數影響，使用絕對值進行GM（1，1）模型預測會影響精度。本文采用2010-2019年吉林省各季GDP累計同比增速（增速×100）為原始數據，構建灰色預測模型GM（1，1）對全省GDP同比增速進行預測，相關參數如下：

其時間響應函數為：

根據式（5）得出2019年吉林省GDP同比增速為3.2%，相對誤差為-7.4%，預測精度較好，2020年吉林省GDP同比增速預測值為2.8%。由此可見，吉林省經濟承壓的短期趨勢并未改變。然而，上述模型預測中數據時限截至2019年末，隨著新冠疫情在世界范圍的超預期發酵，疫情對全省經濟運行的影響預計將持續加深，下行速度和幅度恐超上述模型預計結果。

（三）結論與建議

1.預計吉林省全年經濟走勢呈“U形”，上半年下行壓力較大

從供給端來看，一是疫情對第一產業影響相對較少，增速將保持平穩（2020年1季度全省第一產業同比下降2.9%）。二是上半年第二產業增速或受較大沖擊，考慮目前吉林省工業發展面臨結構性、機制性問題突出，第二產業負增長將持續較長時間，預計年末或2021年出現反彈（2020年1季度全省第二產業同比下降13.2%）。三是疫情對第三產業的沖擊將遠超第一、二產業，由于“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批發與零售業”和“住宿和餐飲業”是受疫情直接影響的行業，加之第三產業占比已較非典時期大幅提高，第三產業增速恢復性增長壓力較大（2020年1季度全省第三產業同比下降3.1%）。

從需求端來看，一是消費受疫情影響較大，非生活必需消費品的購買需求，特別是服務性消費上半年將大幅下降，但由于線上消費平臺的崛起將部分對沖疫情影響，降幅將于下半年收窄（2020年1季度全省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同比下降27.3%）。二是固定資產投資受疫情影響，全省在建項目進度放慢，且重點項目數量減少和項目質量不高并存的問題繼續存在（2020年1季度全省固定資產投資同比下降8.2%）。三是出口受影響較小，由于出口產值占全省比例較小，預計走勢較2019年略有回落，2021年全省出口形勢或不容樂觀（2020年1季度全省出口總值同比下降2.9%）。

結合前文定性與定量分析結果，預計2020年吉林省經濟仍將低位運行，經濟步入深度調整期和疫情影響因素相疊加，1-4季度GDP累計同比增速將呈“U形”走勢，預計GDP全年增速在1-2%左右，2021年增速將大幅回升（2020年1季度全省GDP同比下降6.6%）。

2.政策建議

一是采取強有力的措施控制疫情，盡快恢復和增強社會消費信心和投資信心。對省內重點地區、重點行業和重點企業嚴防死守，從傳染源上阻斷疫情的傳播和擴散。同時，堅持正確的輿論導向，加強正面宣傳，客觀冷靜地對待疫情帶來的影響，消除社會恐懼、消極心理，逐步恢復社會民眾的信心指數，維護正常的生產生活秩序，保持社會穩定。

二是千方百計加大投入，努力擴大投資需求，加快重點工程建設。穩定經濟增長，降低疫情的負面影響，投資拉動是關鍵。建議特殊時期采取特殊辦法，建立項目“綠色通道”，下放審批權限，鼓勵和支持民營資本投資。積極落實吉林省經濟社會發展“三抓”“三早”政策方針，加快項目建設進度，把被疫情耽誤的時間“搶”回來，以抓快抓早、抓細抓實的勁頭推進項目建設工作。

三是研究和開拓市場，積極培育新的消費熱點。建議研究新冠疫情對人們生活方式帶來的影響，挖掘新的消費熱點，捕捉新商機。全省應不斷適應差異化、多樣化消費需求，重點抓好推動城鄉消費、穩住汽車消費、鼓勵油品消費、升級家電消費、活躍餐飲消費、做大商圈消費、促進品質消費、打造夜經濟載體、加強夜經濟載體規劃、完善夜經濟配套服務、激活文旅消費、擴大冰雪旅游等政策方針落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