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境



疫情期間,“全民網課”成為新趨勢。在家上網課,改變的不僅僅是課堂的物理環境和授課形式,同時也推動了新的學習模式的誕生。但現實中,網課模式下的教師和學生都有些手忙腳亂,有趣事,也有亂象,老師躋身“十八線”教學主播音,小學生在釘釘發起“一星運動”,直播間因學科詞匯敏感被封……
在教育直播的沖突下,各類平臺也因為突然激增的在線教學需求,始終處于解決問題的狀態,但疫情帶來的影響,又并不能完全依靠平臺撫平。
教育直播眾生相
2020年的寒假,2.7億學生“宅”家上課,促使線上學習成為“剛需”。
各大學習類平臺也在“停課不停學”的號召下,推出免費直播課程。個推大數據顯示,今年春節學生學習類APP的平均日活增幅為100.05%。排在Top3的學而思網校、猿題庫、作業幫,在假期后的平均日活躍用戶數量較長假期間分別上漲了424.01%、91.17%、37.97%。
學而思網校告訴記者,這是他們面向全國中小學生,首次覆蓋全年級全學科的公益直播,共上線了滬教、北師、蘇科、浙教四個版本。課程也在央視頻、優酷、愛奇藝、騰訊視頻等主流視頻媒體平臺推廣。
這一切并不是事先預測好的,突如其來的“剛需”,讓在線教育行業嗅到了疫情可能帶來的機會,也加劇了教育行業及相關群體各方的矛盾。
2月10日是往常中小學開學日。早在1月27日,釘釘就發起了“在家上課”計劃。根據最新的公開數據,已有1200萬學生、2萬多所學校加入了釘釘計劃。再加上線上辦公的用戶積累,下載量首次超過了國民軟件微信。
小學生因被迫提前開學,和釘釘“結下梁子”。雙方的拉鋸戰,以小學生“一星運動”攻陷APP評論區開始,釘釘發視頻“叫爸爸”求五星好評進入高潮。故事未完待續,或許要等到疫情結束,才能迎來結尾。
拋開被迫開學不談,在家上課也的確給學生帶來了困擾。有家長反映,主觀密集的課程安排、老師備課條件的疏漏和客觀的網速問題,都讓直播教學和高效課堂背道而馳。
在學生和家長的抗議聲中,2月12日,北京教育系統曾提出,按照教育部“停課不停學”的最新要求,堅決反對“線上滿堂灌”。
在線平臺的另一方使用者——老師也在直播中遇到阻礙。
學而思培優的張老師說,“學而思培優所有的面授課轉為在線小班,我們用的是自己的授課端直播,所以用起來比較方便。有攝像頭、麥克風、手寫版就能在家直播。”
但無論是通過拍照發微信,還是上傳到系統客戶端,老師批改作業的效率都降低了許多。
另外,直播時老師開著攝像頭,但看不到學生的畫面,很難把握學生課堂的學習狀態,也不能及時了解學生的疑惑,只能通過低效的家長反饋進行。
線下教書的老師不習慣,上了年紀的老師使用難。
吉米的母親是江蘇一個三線城市重點中學的教師。學校通知教師進行線上教學,但是只通知了結果,沒有及時通知使用方式。
“本來就不是年輕人,而且三線城市的老師對很多應用沒那么熟悉,光是小程序從哪里進入都需要教好幾次。”那天吉米陪媽媽折騰了一天,嘗試了QQ小程序、直播軟件、QQ群等方式,最后以失敗告終。
老師在軟件操作上有困難,部分家長也存在這樣的問題,想要保證全班幾十個人在線就更困難。如果學生在課業上的負擔和精神上的壓力增加,在老師和家長的努力下,上課效率反而變低,這就是對在線課堂抵觸情緒的癥結所在。
“被迫成長”的多面平臺
集中爆發的矛盾沖突,也讓平臺面臨“趕鴨子上架”的考驗。作為教學直播的橋梁,平臺方在倒逼成長中,也在試圖解決這些沖突,提高課堂效率。
釘釘雖然用危機公關打了一次感情牌,面對孩子也較為無奈,“童言無忌,要對孩子們多理解包容”。
現在釘釘的評分從日前最低分1.3分回升到2.6分,不過幫著釘釘平反的,多數是年齡稍大的中學生和理解社會疾苦的成年用戶。
而老師們喜歡用釘釘的主要原因是“不卡,穩定”,老師主動選擇,學生被動下載。畢竟不管采取什么形式,能聽課才是最關鍵的。
參與過直播上課的師生,有一半以上的吐槽都是圍繞“卡頓”問題。一微博用戶吐槽自己上過一堂毫無意義的古漢語直播課,“我已經開始上課40分鐘了,只聽見過老師的一句‘可以聽見嗎”。
釘釘背后是整個阿里巴巴集團。突如其來的在家上課與辦公的強需求,使得釘釘后臺系統峰值流量暴增百倍。為了保障網絡授課、群直播等在線業務穩定,釘釘在阿里云投入的海量計算資源,也創下了2小時內新增1萬臺云服務器的擴容新紀錄。
受到流量沖擊的維穩幾乎是所有平臺首先考慮的因素,底層技術過硬才能讓平臺在這場戰役中活下來。QQ利用超過10年音視頻的技術積累,對抗4倍日常在線用戶數的開學高峰;優酷關注到下沉市場、鄉村教師群體,著重調整技術,盡可能滿足“一臺手機和一般網絡”下便捷流暢的直播;虎牙直播以固有的平臺直播功能體系和穩定的產品力為基礎,也希望能推進在線教育服務……在線直播的教學需求,也倒逼了平臺功能,加速了產品迭代。
QQ也是在直播中備受青睞的平臺。它原有的音視頻功能主要為社交場景服務,當使用場景轉變為課堂時,老師們依照平時的教學習慣,提出許多需求。例如,指定同學發言,按區域分享個人屏幕,最大化保護自己的隱私等。
在過去社交場景服務中沒有考慮過的需求,QQ團隊也在密切開發中。QQ產品總監夏志勇對記者說,從有消息說延遲開學到開始網絡上課,只有兩周左右的時間,這中間產品團隊要完成很多的事情,“QQ是一個有幾億用戶的大平臺,我們日常的開發和更新是非常謹慎的。但是現在我們必須要在保證質量的情況下加快速度。”
在2019年,QQ的產品更新頻率是每個月一次,但現在,是每周一次。有些功能從發現需求到最終的實現發布,僅用了5個小時。
QQ在2月19日新增了“群課堂”功能,班級QQ群里新增了在線演示(分享板書)、遠程催收或批改作業、點評及批改等教育特定場景的工具。由于老師們上傳和下載課件活躍度非常高,QQ還將三年多未更新的2CJ存儲空間擴容到10G。
為了給學生提供豐富的課程資源,除了學習類網課平臺之外,其他“直播中”的平臺也沒有松懈——它們是短視頻和老牌直播平臺。
由于平臺用戶基礎大,直播能力較為成熟,許多教師都自發在抖音等平臺直播,給學生上課,其中一些老師原本就屬于平臺教育類創作者。
短視頻、直播平臺的教育直播更像是一場自下而上的革新,比起提前迎接流量高峰的釘釘和QQ,他們的主動性相對落后一些。
2月6日,抖音、西瓜視頻等字節跳動旗下產品聯合清北網校、學而思、作業幫等教育機構提供免費課;2月9日,快手與清華大學旗下慕課平臺“學堂在線”達成戰略合作,2月20日,北大還在快手展開空中宣講會。
因疫情興起的教學直播中,B站是為數不多主動出擊的平臺之一。從春節前,B站就開始醞釀“線上學習”活動。
B站推出的獨家大師課,專門邀請到站內知名UP主和專業人士來策劃課程。課程方向定為B站用戶最感興趣的硬核科技、趣味性知識內容。
“清北直播課”當屬最出圈的直播,“我在B站上清北”也隨即成為網友們口中的一個梗。2月10號,上海市“實驗性示范性高中”格致中學,首次在B站直播教學。不少其他省市的高中生,甚至是大學生也來蹭課,大家一起在彈幕打卡“老師好”“老師辛苦了”。
平臺的“能力之外”
平臺在功能和內容上極速迭代更新,為“線下轉線上”提供了多種解決方案和教育資源。
無論是學校還是各類教育機構,在“停課不停學”中,更受重視的是文化課。藝術等非文化課類的培訓機構和老師受到了疫情不小的沖擊。
“所有的家長都更重視文化課,除非孩子特別喜歡,家長才會讓他們堅持上藝術類的課程。現在我推薦特色體驗課,大多數家長的回復是‘要學文化課的網課,沒時間學吉他。”李田野告訴記者。
李田野是播音主持專業出身,現在正利用考研之余,在線上教4~10歲的孩子關于主持、口才、思維訓練方面的課程,朋友圈和抖音的公益直播是她轉化生源的渠道。
隨著全網直播上課的轉變,觀看直播公益課的人數有明顯增長。盡管如此,家長對藝術類課程的付費意愿降低,導致這類老師或機構的生源流失嚴重。
在全員直播教學的浪潮中,另外一種“平臺與主播之間”的矛盾出現了。
一位婦產科護理學專業的老師在QQ群里反映因涉黃被封;溫州一位生物課老師在講減數分裂時提到“精子、卵子”,直播間因違規被封;@講歷史的王老師在微博提醒教師朋友,政治課、歷史課、語文課的一些內容,在講課時需要更謹慎一些……
上網課被封的情況并非首次出現,只是隨著疫情期間的大規模直播集中爆發。
直播間被封的烏龍事件,作為網絡上的段子發酵傳播,但很多人難以理解:既然是教育體系中的正常教學內容,為什么會因為觸及互聯網的敏感詞匯被禁止?
這是同一標準因為不同內容引發的直接沖突。娛樂直播平臺制定的內容審核規則大多針對大眾主播,此前,娛樂直播平臺并沒有出現過大規模教學內容登陸的情況,娛樂直播平臺原有的規則與教學類內容才有了不兼容的表現。
大家都不容易,學生們不想每天在六、七個直播平臺上打卡切換,老師們不想因為沒關話筒,吃泡面被學生聽到的場景再重演一遍。
“什么時候學校能開學上課啊。”這一次,老師和學生站在了統一戰線。
摘自微信公眾號“刺猬公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