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民初輿論對軍閥現象成因的追問和探討,一是從軍閥自身的角度,有軍閥歷史裂變說、軍閥私心私欲說,以及軍閥間相互利用與平衡消長而致衍生說;二是從人民的角度,有人民未盡主人之責說、未養成自治能力說和受專制壓迫太久無能力立即做主人說;三是從革命不徹底的角度,有清遺留專制官僚武人繼續掌權說、辛亥革命早熟說、未集中革命力量予以消滅說;四是從特定國內外環境的角度,有內外多重經濟因素交逼形成說、國內外政治經濟因素交互導致說和國際帝國主義栽培維持說等。社會輿論之所以紛紛探討軍閥“成因”,是因為軍閥亂象表明國家和社會出了大問題。只有知道軍閥的“病因”才能“藥到病除”,才能真正把軍閥打倒。這是“五四”到國民大革命時期“反軍閥”思想討論至關重要的一環。
關鍵詞:“五四”前后;社會輿論;軍閥成因
中圖分類號:K26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257-5833(2020)06-0147-09
作者簡介:翁有為,河南大學近現代中國治理研究中心暨歷史文化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河南省高等學校暨河南大學哲學社會科學創新團隊首席專家 (河南 開封 475001)
“軍閥”一詞,在“五四”以后逐漸成為貶義的“熱詞”。輿論對軍閥問題的討論涉及軍閥現象之表現、軍閥問題之解決方略、軍閥之成因等方面①。如果說,軍閥現象之表現、軍閥問題之解決方略的討論是屬于政治層面、現實層面的認識范疇,那么關于軍閥之成因問題的討論,則屬于社會層面、理論層面的認識范疇,是當時社會輿論各方對中國社會狀況、國情和政情狀況的一種學理性、理論性認識的體現。對于軍閥成因問題的認識和討論,是人們在對軍閥的各種表現行為進行了充分討論與揭示之后的一種認識,是人們對軍閥的認識進入一個較高階段所思考的問題。時人在認識和討論軍閥的各種禍國殃民行狀后,自然會進一步追問:軍閥為什么會公然做出這些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行為?中國為什么出現了軍閥現象?等等。這些對軍閥成因的追問,猶如醫治病體需要了解病因才能對癥下藥一樣,輿論各方對軍閥成因問題的認識與討論,絕不是清談,而是具有極為明確乃至迫切的解決軍閥問題的目的。這種追問式討論的背后,體現的是討論者探討軍閥現象“病理”、“病因”及其解決之道的苦心。自然,在不同的論者那里,對軍閥現象成因的認識又是不同的,正是各方由認識的不同而到漸至相同,才形成各方反軍閥力量的大聯合。因此,考察當時輿論對軍閥現象成因的討論和認識,不僅有助于我們對當時的社會輿論走向與軍閥統治下的中國社會歷史狀況有進一步的理解與把握,更有助于我們能夠清晰和準確地認識當時社會各種力量最后為何聯合致力于打倒軍閥這樣一個歷史轉換過程。關于時人對軍閥現象成因問題的認識,在以往的研究中關注較少,尚未作系統探討關于軍閥問題的研究,取得了不少的成果,如:來新夏等:《北洋軍閥史》,南開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張玉法主編:《軍閥政治》,《中國現代史論集》第5輯,(臺北)聯經出版事業公司1980年版;齊錫生:《中國的軍閥政治(1916-1928)》,楊云若、蕭延中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1年版;徐勇:《近代中國軍政關系研究與“軍閥”話語研究》,中華書局2009年版;彭明:《北洋軍閥(研究綱要)》,《教學與研究》1980年第5期;李新:《北洋軍閥的興亡》,《史學月刊》1985年第3期;翁有為:《五四前后時人對軍閥現象之認識》,《歷史研究》2015年第6期;孫占元:《十年來北洋軍閥史重點問題研究概述》,《歷史教學》1992年第6期,等等。上述對軍閥問題的探討,是有價值的;但關于“五四”前后時人對軍閥成因問題的專題探討,尚未引起學界關注,對該問題的研究,尚付闕如。。實際上,時人對軍閥成因的探討,是“五四”到國民大革命時期“反軍閥”思想討論至關重要的一環。因為此一問題討論的結果將關涉輿論各方如何有針對性地在解決軍閥過程中所采取的道路、方法和行動這些實質性問題。因此,本文擬對這一問題做一較為系統地梳理和探討。主要涉及,在時人看來,軍閥現象是怎樣形成的?軍閥現象的形成除了軍閥自身的因素外,與軍閥對立的人民這個最廣泛的群體,在軍閥的形成過程中有沒有責任?在軍閥逐步形成“氣候”的過程中,與之對應的哪些重要歷史事件與之具有相關性?對于軍閥這樣一種關乎國運、族脈、民命的重大的軍政勢力集團,是什么樣的國內外環境給予其生成和繁衍的條件?對這些問題的考察,不僅對于探討軍閥形成問題,而且對于我們進一步認識“五四”前后思想界的發展趨勢乃至近代中國歷史的發展趨勢,也具有特定的意義。
一、從軍閥角度對軍閥現象成因的探討
任何事物的形成,其原因無疑是多方面的。在這多種原因中,既有自身原因,也有相互促動的其他原因。就軍閥現象的成因來說,軍閥自身的原因無疑是首先要探討的。論者根據各自的立場和理解,對軍閥自身因素的討論也并不一致,存在多樣性的認識。
其一,從軍閥產生的歷史軌跡討論軍閥現象的成因。
軍閥這樣一種重大的特殊軍政勢力集團,自然不是突然從天上掉下來的或地下冒出來的偶然之物,其產生是有深厚的自體歷史根源的。
署名“思勤”的論者,從中國近代歷史上新軍編練的淵源中尋找軍閥的成因,認為清末的小站練兵、各省編練新軍和袁世凱弄權等,是軍閥形成的遠因。他說:“我國所有的軍閥,多半是小站出身。除小站以外,還有張之洞的湖北新軍及武備學堂,并各省督撫所練的新軍及武備將弁各學堂,日本士官等學校,雖也造成若干的軍閥,但他們勢力尚小,故其罪惡較輕,總不及小站練兵的為禍那樣劇烈。我們追考軍閥緣起,不能不以小站為發源。細究軍閥禍根,更不能不以袁(世凱)為禍首。如今袁雖已死,但其遺毒卻沒有隨袁死而消除;效尤繼起者,尚大有其人。”思勤:《軍閥小史》,《孤軍》第1卷第4—5期,“推倒軍閥號”,1923年1月,第2—3頁。在論者看來,軍閥的形成雖是多支源流,而主源卻屬小站練兵和袁世凱,不僅其根深勢大,更在于在現實中其“效尤繼起者”,故不能不以袁為“禍首”莫屬。而且,因袁世凱肆意踐踏法律,使民國現代民主法政制度蕩然無存,“這等亂法的事,近年來軍閥也常常仿效。而法統至今尚被軍人糟蹋至不可收拾者,都是袁世凱獨倡于前,方有這些軍閥效尤于后”思勤:《軍閥小史》,《孤軍》第1卷第4—5期,“推倒軍閥號”,1923年1月,第11頁。。軍閥在行事上,對現代神圣的國家法律制度與袁世凱一樣棄之如同敝履,顯然,袁世凱的做法,就是軍閥行為的根源。不僅如此,軍閥的歷史結局,也竟與袁一樣,袁世凱固然最后身敗名裂,而“自袁以后,還有那許多師袁故智的軍閥,哪一個不是以權勢自戕,至死不悟?不但國家受其災,而他的自身亦何嘗幸免”。軍閥的下場也竟與袁同,但袁是一人,軍閥則是一群又一群、一批又一批的形成,而軍閥形成“禍根卻都種在袁氏未死之日”思勤:《軍閥小史》,《孤軍》第1卷第4—5期,“推倒軍閥號”,1923年1月,第13頁。。
其實,在中共黨人看來,軍閥現象的出現也要追溯到袁世凱那里。瞿秋白明確指出:“小站的袁家軍,就是現在軍閥的根源。”“軍閥的來源,‘北洋正統是新軍,非北洋派是盜匪,他們當此時機(指‘天下大亂的時機——引者)自然要爭雄競霸搶治者階級的地位。中國舊歷史上‘換朝代的時候,亦有這類的群寇——然而現在卻成軍閥。”瞿秋白:《現代中國的國會制與軍閥》,《前峰》第1期,1923年7月1日;《瞿秋白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49頁。由瞿秋白于1923年起草的《中國共產黨黨綱草案》中,對軍閥政治的歷史形成問題作了更為具體的闡釋:近代“失業的人越多,極幼稚極少數的工業生產越不能收容,兵和匪就越多,中國最初因為要抵制列強而來用近代的軍事技術,添設‘新軍這本不是積弱的中國所能擔負,尤其不是宗法式的皇帝所能駕馭,而且中國舊時的經濟生活極其散漫,并沒有成為一個集中的經濟區域,這些散漫的半獨立的區域,到處都能夠將財閥的經濟力去供給軍事長官或土匪,使他們都有所憑借;因此就造成了軍閥統治的政治形勢”瞿秋白:《中國共產黨黨綱草案》(1923年6月),載《瞿秋白文集》第2卷,第 113頁。。
在時人看來,顯然,軍閥主要是從袁世凱小站練兵那里養成和裂變來的。論者在這里討論的,是從軍閥的縱向歷史來看軍閥的生成問題。這一認識無疑是成立的。近代自袁世凱形成的軍閥傳統,當然是一個很大的糟粕,它有很大的傳襲性,也有很強的破壞力。如果要解決軍閥問題,不僅要解決現實政治生活中的軍閥這一特殊軍事勢力,還要鏟除其賴以生存、延續的軍閥傳統這一特殊文化現象。
其二,從軍閥個體的私心私欲來討論軍閥現象的成因。
軍閥個人的私欲和私利在軍閥現象形成過程中的作用,也是時人討論的一個視角。在報人邵飄萍看來,軍閥現象的生成,是以軍閥為本位的私欲造成的。他分析道:“蓋‘閥之所以形成,必因少數人以自己為本位而來。茍一旦武力為一般民眾所公有,則少數之‘閥,根本上無從發生也。”邵飄萍:《國民軍精神長在》,《京報》1924年12月24日;方漢奇主編:《邵飄萍選集》下冊,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8年版,第495頁。就是說,少數人為自己的本位私利而掌握軍政大權,自然就罔顧國家和社會的公共利益,形成了自己特殊的勢力,乃有軍閥等“閥”之現象出現。喬山也認為,辛亥武昌起義后,國家大權轉于武人之手,此等“多數武人者或起自綠林,或出身仆役”,“只知強暴掠奪,以飽其無窮之欲壑”喬山:《軍閥政治評論》,《新群》第1卷第2期,1919年12月,第41頁。,強調的也是在缺乏民主政治傳統的近代中國,由于武人自身私欲以致成為軍閥的問題。壽康也表達了自私品格與軍閥形成的正向關系。在壽康看來,各省的“所謂都督督軍”這些軍閥都是“專顧自己,不顧他人,只知私利,不知公益,所以在得意的時候,作威作福,無所不至”的人壽康:《可憐的末路》,《孤軍》第1卷第4—5期,“推倒軍閥號”,1923年1月,第6頁。。
青年毛澤東在因反對軍閥禍湘而主張湖南自治時,也認為“官僚、政客、武人,有私欲,無公利;有猜疑,無誠意;有賣國,無愛國;有害人,無利人。八九年來的大亂,都是此輩干來的營私勾當……至于就湖南一省而言,造亂者,少數之武人”毛澤東:《湖南人民的自決》(1920年6月18日),載《毛澤東早期文稿》,湖南出版社1990年版,第486頁。。顯然,在毛澤東看來,少數軍閥的“私欲”“營私勾當”也是造成國家和地方“大亂”現象的重要一因。
從軍閥現象成因來說,其個人私愿無疑是一個重要的考量。軍閥不顧國家和人民的利益,不顧國家法律的限制,任意搶占地盤,擴充兵源,截取國家財政收入,甚至發展到派系間相互沖突與開戰,這顯然是軍閥個人膨脹的私欲在起作用。這種由私欲所獲取的非法利益,既是軍閥個人的私利,也是以該軍閥為核心的整個軍事集團的私利;但是,從根本上說,是以軍閥的個人利益為基本原則的,軍閥利益集團是以軍閥私人為中心逐步發展而形成的。普通軍人只是軍閥“自私自利的工具”《中國青年軍人聯合會成立大會記》(1925年2月1日),《中國軍人》創刊號,1925年2月,第7頁。,軍閥集團的寡頭性和私有性是軍閥利益集團的突出標志。這是軍閥現象形成的“內因”。理論上固然可以這樣說,而事實上少數人的欲謀為何能得逞,還是需要進一步對相關問題進行討論和分析,才能得到更為清晰的揭示。
其三,從軍閥相互利用、相互競爭的縱橫關系來討論軍閥現象的成因。
軍閥現象不是單個軍閥就能形成的,而是一個群體性的存在。在署名“南海胤子”的作者看來,軍閥現象之所以形成,是由于軍閥之間相互利用、相互競爭而“衍生”的結果。他指出:軍閥間“各伸勢力,于是大軍閥造小軍閥,而軍閥遍國中矣”南海胤子:《安福禍國記》,“近代史料筆記叢刊”,中華書局2007年版,第140頁。。就是從軍閥系統的縱向角度看軍閥的生成問題。梁啟超則看到了此軍閥與彼軍閥相互間的動態關系,他指出:“國中如有兩派以上之軍人分擅權力耶,倘其勢相均而力相敵,則互取國家之利益,豆剖而瓜分之,期各得所欲以去。如是則在軍人均勢狀態之下,政象麻木。然而人性之欲利,無有饜也,務增擴其權力亦無有饜,甲增擴焉,而乙睨乎其旁,步其武惟恐后也。競增不已,則勢相逼,如檻劣馬于一槽,始焉輕相踶問相龁,卒乃吼怒奔突,破濫出以賭微命,蓋均勢之局必不可久,久而必破,破而必哄……既破而哄,乃有勝敗,敗焉者無論矣。勝焉者而占絕對優勢,無復他力足以與抗耶,則其結果如吾前者所云,以國家為彼私產……其不能占絕對優勢而猶有他力足以與抗耶,則調和也,抵制也,交換利益也。層出屢試,以彌縫于一時,及歷若干時日之蘊毒養孽,而相踶相龁相哄之象又起,如是者因果展轉,遞為循環,雖其人交迭代謝,其權力消長忽彼忽此,而涂之所趨,決無以改乎其舊。”梁啟超:《軍閥私斗與國民自衛》(1920年),載湯志鈞、湯仁澤編《梁啟超全集》第10集,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8年版,第307-308頁。梁啟超這是從軍閥勢力相互間的平衡與消長過程看軍閥共生之象。這是從軍閥彼此間的橫向結構關系,看軍閥現象的衍生。
就軍閥現象形成的自身因素看,固然是事實,是軍閥形成的條件,但為什么袁世凱能形成北洋軍閥勢力?為什么軍閥的私欲私心竟能得逞?為什么各軍閥能形成自己的體系并公然地違法亂紀與相互紛爭卻得不到法紀的制裁?這些,顯然不是僅軍閥自身因素就能夠解釋的。
二、從人民角度對軍閥成因的探討
就軍閥現象的成因看,除了軍閥自身因素外,論者還從更廣闊的視野來探討問題,認為與軍閥對立的人民,對軍閥的形成也負有一定責任,也是軍閥形成的一個原因。這種看法,猛一聽覺得難以站住腳,但仔細思考后,會覺得是有一定道理的。時人對此進行了具體的討論和分析。
其一,認為人民未盡民國主人之責,是導致軍閥坐大以致禍國禍民的一個重要原因。
學者孟森指出:“十二年來(即民國成立以來——引者注),稍更事變,乃知政治之罪惡,假手于軍閥官僚以播之,而其縱容軍閥官僚原動力,實在國民自身。所舉出之國會,國民又不自責,輒對國會作怨毒之詞。吾欲問國民所以盡其為主人之道者何在?”《今日為制憲較相當之時期》,《申報》1923年10月14日;《孟森政論文集刊》(中),中華書局2008年版,第 816-817頁。孟森探討的是更為深刻的社會原因。國民是社會的基礎,基礎如此,才有如此的軍閥和國會,要想改變此狀況,在孟森看來,國民就要盡其國家之“主人”之道。軍閥現象之所以出現就是國民未盡其主人之道,這確是個根本問題;但如何才能使國民做國家的主人呢,孟森自己恐怕也并不一定能完全說得清楚,他傾向于用國民制憲的方式來解決問題《今日為制憲較相當之時期》,《申報》1923年10月14日;《孟森政論文集刊》(中),第 815頁。。在孫中山看來,清朝被推翻后,民國沒有真正建立起來,卻出現了這么多的混世軍閥,除國民黨的責任外,“人民對于國事,都不知道自己去治,自己去理。因為大家都不理,所以那些小皇帝(指軍閥——引者)便乘隙而入,每日招兵買馬來霸占民國”孫中山:《在廣州商團及警察聯歡會的演說》(1924年1月14日),載《孫中山全集》第9卷,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60頁。。可見孫中山認為人民“都不知道自己去治,自己去理”國家事務,也是軍閥形成的一個原因。這個原因,當然是人民“蒙昧”造成的,從深層看,是歷史的局限性造成的。孫中山與孟森的看法還是不同的,孫的認識更接近歷史事實。
其二,認為民國成立后人民沒有養成自治能力,助長了專制現象,從而導致民初軍閥玩弄國會、壓迫人民等失序現象的出現,而只有自治才是一個現代民主國家的政治秩序進入軌道的體現。
記者默認為:“國民而無自治能力,雖有國會,不過國家多一裝飾品,政府軍閥多一利用之具。雖進而實行聯省自治,亦不過各省多掛一新招牌,督軍省長多一藏身之窟穴。”正是因為民國成立后沒有形成真正的自治和自治力量的監督與限制,有名無實的民意機構反而成為各級軍閥的“利用工具”和“藏身之窟穴”。真正的自治,“其要在人人能自治其身,人人能守自治之法律,而后能進而治地方、治一省。人民能自立自治之基礎……兵不裁而自少,軍閥不去而自倒,地方政治自能次第畢舉”默:《國會與自治》,《申報》1922年10月10日,第2版。。在默看來,軍閥問題出現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人民沒有真正養成自治的觀念。缺乏人民自治的傳統和現實力量,為軍閥勢力養成提供了適宜的政治土壤。
其三,國人久受專制壓迫,無能力立即做民國主人,而為軍閥所乘。
孫中山指出:“我中國人民久處于專制之下,奴性已深,牢不可破……奚能享民國主人之權利?……惜乎當時之革命黨,多不知此為必要之事(指訓練人民行使主人權利——引者),遂放棄責任,失卻天職……故其結果不過僅得一‘中華民國之名也。悲乎!”孫中山:《建國方略》,載《孫中山全集》第6卷,第211頁。孫中山看到的是,傳統中消極因素給人民遺留的“奴性”思維對民初亂局的重要影響。這一點雖然與前面的論述相近,但前面兩個方面的討論主要是立足于現實角度,而此處則是從歷史的根源上進行反思,因此,認識則較前更有深度。畢竟,孫中山的認識,較之一般的學者或記者,看得更遠、更深。當時,中共黨人也有從人民不成熟角度分析軍閥成因者。這些分析,雖有苛責人民之嫌,但從歷史的深處來看,限于歷史條件的制約,當時人民對現代的權利和自己的主人地位存在模糊認識,也確是事實,只是如何引導人民從思想和行動上去爭取屬于自己的權力,確是需要加以特別注意的。而上述這種討論和意見,則無疑具有這方面的警示意義。
三、從革命不徹底角度對軍閥成因的探討
民初軍閥的出現,是近代中國歷史變遷中的一種特定的政治現象,尤其和辛亥革命后政治力量的演變有著密切的關系。論者多是辛亥革命的當事者,對軍閥問題的分析和反省,也常常從革命的角度加以討論和認識。
其一,認為辛亥革命后,革命力量沒能及時完全清除清朝遺留下來的專制官僚武人,致使其繼續掌握國家軍政大權,而演變成為“無數小皇帝”,表現出革命的不徹底。
孫中山作為辛亥革命的領導者和民國的締造者,對軍閥起因的分析與對辛亥革命的反思是聯系在一起的。在他看來,軍閥亂政造成“民國災患禍害的原因”,首先就是因“從前革命黨推倒滿清,只推翻清朝的一個皇帝。但是推翻那個大皇帝之后,便生出無數小皇帝(指軍閥——引者)來。象(像——引者)現在各省的督軍、師長和北京的總統、總長,都是小皇帝”。清朝被推翻后他們仍然掌權,“他們的思想純粹是做皇帝的舊思想”,“他們有了兵,便胡行亂為”,“實行專制”孫中山:《在廣州商團及警察聯歡會的演說》(1924年1月14日),載《孫中山全集》第9卷,第59—60頁。孫此類意思在他處亦有表達,參見該書第96-97頁。。辛亥革命雖然推翻了清朝皇帝,但沒有及時剝奪清政府各級軍政官吏的權力尤其是將領的兵權,沒有將“專制”的殘余勢力“官僚武人一概肅清”孫中山:《在廣州商團及警察聯歡會的演說》(1924年1月14日),載《孫中山全集》第9卷,第60頁。,而皇權被打倒后,國家沒有形成新的最高權威,出現了權力真空,便生出這許多軍閥。其“毛病是在中國革命不徹底”孫中山:《在廣州商團及警察聯歡會的演說》(1924年1月14日),載《孫中山全集》第9卷,第60頁。。換言之,如果用革命的方式將清朝舊軍政勢力徹底清除,就可以形成新的革命權威力量,就不至于出現國家權力真空,軍閥勢力也就沒有形成的時機與空間。所謂“革命不徹底”的認識,是從除惡務盡的角度反思軍閥興起的原因。
其二,認為辛亥革命具有幼稚、早熟的“毛病”,缺乏新舊政權過渡時期必要的成熟的民主政治經驗和能力,以致造成軍閥割據局面。
在中共黨人惲代英看來,民初的政治紛亂,與辛亥革命的早熟有關:“辛亥的革命,的確可惜有些早熟的毛病。因為有些早熟的毛病,所以在許多人民——甚至于所稱為最有知識的人——都還不知怎樣過民治生活以前,而革命的結果,事實上已經把皇帝的尊嚴這個偶像打破了,只得掛個民治政治的招牌出來,因為人民都還不知怎樣過民治生活,所以把皇帝的偶像打破了,在民治招牌之下,徒然造成了群雄爭長的局面。”惲代英:《民治運動》,《東方雜志》第19卷第18號,1922年 9月25日;《惲代英全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36-37頁。關于辛亥革命前人們政治心理認識的幼稚,惲代英還對比說:“在未革命以前,許多太熱心的人,以為只要光復,只要民主,便可以糖饅頭從天而降的,現在總可以證明是妄想了。”《革命的價值》(1920年10月10日),載《惲代英全集》第4卷,第214頁。惲代英所談問題,雖然和孫中山相似,但角度卻不同,孫中山是以歷史當事人后來反思的角度認識軍閥形成的原因,惲代英則是從全面客觀地去追溯探究真相的角度認識軍閥形成的原因,其思考點有二:一是著眼于革命黨人的早熟——沒有進行現代民主政治管理的經驗而無法將現代民主政治引向正常軌道;二是革命把中國幾千年來的“皇帝的尊嚴”這個國家象征打倒了——但卻沒有建立起新的民主政治的“尊嚴”這個國家象征。當然這兩點又是緊密聯系的,如果將現代民主政治引向了正軌,也就建立起新的國家“尊嚴”;而實際上沒能建立起現代民治的政治秩序,沒有形成新的國家“尊嚴”和權威,說辛亥革命早熟的看法顯然是成立的。正是這種“早熟”,從理想秩序的角度看乃是不成熟,在這種“皇帝的尊嚴”被打倒、新的民治“尊嚴”偶像沒有建立起來的背景下,“群雄爭長”的軍閥割據乘隙形成。這是從革命力量發展的客觀角度,認識軍閥形成的歷史條件。這一認識,與孫中山的認識是互補的。
其三,認為革命力量沒能集中,力量分散,無法有效消除軍閥勢力,無法將革命貫徹到底。
在陳獨秀看來,“軍閥政治得以存在,唯一的原因,就是民主革命的勢力未曾集中”陳獨秀:《怎么打到軍閥》,《向導》第21期,1923年4月18日;《陳獨秀文章選編》中,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4年版,第252頁。,換言之,正是由于缺乏能夠領導國家和社會健康發展的強有力的民主革命的中心勢力,國家權力一時出現了真空,才使中國社會出現了軍閥政治的現象。這一點非常精辟,直入軍閥問題的要害,其啟示意義非常深刻。正是因為認識到革命力量因未曾集中而形成軍閥,所以中共三大前后陳獨秀才轉而同意實行國共合作以致力于聯合國民黨進行打倒軍閥的國民革命。
四、從國內外環境角度對軍閥成因的探討
重要的歷史現象,必然有其生成的特定的歷史環境。對于軍閥這樣一種攪動近代歷史的特殊力量,也必然有其產生的特定內外歷史環境。為了認清軍閥現象進而找出解決軍閥現象之道,站在歷史發展前沿的革命家,從國內外環境的角度,進一步分析了軍閥的生成問題。
其一,從經濟環境的角度探討軍閥勢力的形成。
惲代英指出:“一般青年總以為中國今天所以這樣壞,都是由于生了一個吳佩孚,一個張作霖,乃至于一個這個,一個那個……因此,有許多人都相信暗殺是最好的救中國的法子……象(像——引者)今天的軍閥,本不過只是幾個很尋常的自私自大的人;這樣的人,在太平的時候,他們只好去挑糞;說多一點,亦只好做個鄉董保甲而已。但是因為今天他們交了狗運,中國因為受外資壓迫,許多小工人小農人都失了職業,流為流氓兵匪;他們可以各謀機會,擁有一部分流氓兵匪,霸占權位,宰割地方,于是一個個居然亦便做起督軍巡閱使來。倘若中國不能免于外資壓迫,這些流氓兵匪不能反其本業;那便只要有機會,人人可以利用他們以做成軍閥的。”惲代英:《矯正對于“打倒軍閥”的誤解》,《中國青年》第22期,1924年3月16日;《惲代英文全集》第6卷,第158-159頁。在惲代英看來,中國經濟受到外來壓迫造成工人農民大批失業,是軍閥勢力形成的重要社會條件。
瞿秋白則對經濟因素做了多重解讀:一是中國“封建制度的余勢大盛”,經濟發展階段至近代“尚停滯于宗法社會之‘半自然經濟”狀態;二是由于中國帝制的突然崩潰而形成“各‘地方區域內的經濟發展”;三是由于“帝國主義的利用”瞿秋白:《東方文化與世界革命》,《新青年》季刊第1期,1923年6月15日;《瞿秋白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16—17頁。,在軍閥勢力所控制的“地方”“經濟區域”內,“外國資本”之占有此者,“必從而役使之,利用之”瞿秋白:《東方文化與世界革命》,《新青年》季刊第1期,1923年6月15日;《瞿秋白文集》第2卷,第19頁。; 四是由于帝國主義“決不能容中國民族資產階級充分的發展”瞿秋白:《東方文化與世界革命》,《新青年》季刊第1期,1923年6月15日;《瞿秋白文集》第2卷,第19頁。,致使“中國資產階級的稚弱”瞿秋白:《東方文化與世界革命》,《新青年》季刊第1期,1923年6月15日;《瞿秋白文集》第2卷,第 17頁。;“有此四端可乘,于是軍閥割據制度形成,而所謂‘統一的中國遂崩壞分裂”瞿秋白:《東方文化與世界革命》,《新青年》季刊第1期,1923年6月15日;《瞿秋白文集》第2卷,第 17頁。。與惲代英一樣,瞿秋白也看到了外國勢力對中國經濟壓迫的影響因素,只是在瞿秋白看來,軍閥的形成有更為復雜的多重交織的經濟因素。
其二,從國內外政治經濟和軍事等角度探討軍閥的形成問題。
蔡和森1922年9月20日在《武力統一與聯省自治——軍閥專政與軍閥割據》一文中,從國內外經濟、政治和軍事三方面,以其理論思維和現實洞察力系統分析了軍閥形成的原因。他認為,從經濟上說,“因為資本主義的東侵”,中國“國內農業手工業的經濟基礎雖日被壓迫,日見崩壞,國際資本帝國主義卻不容許其起一種強大普遍的變化,因而經濟地位上強有力的革命階級沒有形成”,所以辛亥革命造成了新舊勢力“妥協”“茍且”的局面蔡和森:《武力統一與聯省自治——軍閥專政與軍閥割據》,《向導》第2期,1922年9月20日;《蔡和森文集》,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101頁。。軍閥勢力遂乘機而起。從政治上說,軍閥間的“內亂與戰爭”,“只緣新舊支配階級同時并立,舊勢力反占優勢而握得政權”蔡和森:《武力統一與聯省自治——軍閥專政與軍閥割據》,《向導》第2期,1922年9月20日;《蔡和森文集》,第103頁。。民國“十年以來的內亂與戰爭,既不是‘南‘北地域之爭,又不是‘護法與‘非法之爭,更不是‘統一與‘分離之爭;乃是封建的舊支配階級與新興的革命階級之爭”蔡和森:《武力統一與聯省自治——軍閥專政與軍閥割據》,《向導》第2期,1922年9月20日;《蔡和森文集》,第102頁。。從軍事上說,“主要原因在舊支配階級的武裝并未解除,北洋派領袖且因其武力而完全承襲新政權”。“舊支配階級——即封建的軍閥與官僚——要擴張并鞏固其地位,第一步就不得不增加其武力以壓迫革命階級并解除革命階級的武裝。”蔡和森:《統一、借債與國民黨》,《向導》第1期,1922年9月;《蔡和森文集》,第95頁。由此可知,“舊支配階級的武裝不解除,舊軍隊不完全解散或徹底改組,新支配階級——即革命階級——的統治權是不能保持的”蔡和森:《統一、借債與國民黨》,《向導》第1期,1922年9月;《蔡和森文集》,第95頁。。從國際來說,“國際帝國主義扶植舊勢力以圖自便”蔡和森:《武力統一與聯省自治——軍閥專政與軍閥割據》,《向導》第2期,1922年9月20日;《蔡和森文集》,第101—102頁。,“外國帝國主義借款賣械幫助北洋派軍閥袁世凱、段祺瑞、張作霖、吳佩孚等”蔡和森:《反對“敦請一友邦”干涉中國內政》,《向導》第19期,1923年2月7日;《蔡和森文集》上,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260頁。 。由上諸因,“新政權不得不完全落于封建的軍閥與官僚之手。由此就形成十年以來軍閥專政和軍閥割據的封建殘局”蔡和森:《武力統一與聯省自治——軍閥專政與軍閥割據》,《向導》第2期,1922年9月20日;《蔡和森文集》,第102頁。。蔡和森對軍閥的分析相當深刻而全面,這是與他從革命的角度慣于對當時國內外情勢的分析與認識是緊密相聯的。
第三,從國際帝國主義的角度探討軍閥形成問題。
瞿秋白在他起草的《中國共產黨黨綱草案》中,專門分析了列強與軍閥之間的關系,他指出:“中國軍閥之存在及發展,又大有賴帝國主義的列強,他們便不惜向列強低首,甘心做列強統治中國的代理人。各軍閥有此種種憑借,便互爭雄長,引起不斷的內亂;帝國主義的列強各謀利用中國一派軍閥,相互爭奪其勢力范圍,又釀成了無窮的沖突。”瞿秋白:《中國共產黨黨綱草案》(1923年6月),載《瞿秋白文集》第2卷,第 113頁;中央檔案館編:《中國共產黨第三次全國代表大會文件》(1923年6月),載《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冊,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9年版,第136頁。這就是與國際帝國主義在華勢力緊密相連的典型的軍閥紛爭現象。這一觀點,由于寫進了中共黨綱,而成為黨內的共識。蔡和森也曾指出,軍閥大都是外國列強的“駐華武官,是他們十年以來栽培維持出來的產物”蔡和森:《外交團勸告裁兵》(1922年10月4日),載《蔡和森文集》上,第143頁。,形象地說明了軍閥勢力的形成與帝國主義之間的直接關系。他還列舉具體事實說明軍閥勢力與帝國主義之間的關系,指出帝國主義國家分別“資助陳炯明割據廣東;大賣軍械給張作霖;放出安福禍首作亂……最近美國帝國主義者還密運六架飛機給直系軍閥”蔡和森:《雙管齊下的國際帝國主義》(1922年12月30日),載《蔡和森文集》上,第229頁。。上述案例表明,軍閥確是帝國主義刻意栽培并加以維持的勢力。反對軍閥不是一個孤立的事件和行為,要反對軍閥,就必須反對支持軍閥的帝國主義,不反對帝國主義,僅反對軍閥,軍閥的勢力還是會得到帝國主義的支持而繼續維持下去。因此,當時的革命,必須把反對“封建”軍閥和反對帝國主義的民主、民族革命同時并舉。因反“封建”軍閥這種特殊的情形,乃成為中共“反帝反封”概念的最初表達與揭示。
五、各種觀點之立論分析
惲代英說得非常明白:“我們現在只知道要消弭內亂,須打倒軍閥,不知道要打倒軍閥,還須要解決軍閥之所以產生的原因,這樣所以鬧了幾年打倒軍閥,軍閥卻只看見一天天的更專橫了。”惲代英:《論三民主義》(1923年11月20日),載《惲代英全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163頁。 顯然在惲代英看來,只有知道軍閥形成的原因并解決這些原因,才能真正把軍閥打倒。這種分析是很有見地的。確實,無論是人有病,還是由人所組成的社會有病,只有知道病因,才可對癥下藥、藥到病除。軍閥亂象的出現無疑表明社會出了大問題,國家出了大問題,需要對這種病因進行對癥分析,才能找到解決軍閥亂象的有效對策。由此可見,對軍閥形成原因的探討,其意義十分重要。
從以上關于軍閥形成原因的討論看,從各個角度立論、探討,均解釋了某一方面的道理,并引申了此方面的思考深度、廣度和高度,是此后進一步探索的重要邏輯起點。如從軍閥本身角度探討其“形成論”,認為軍閥之所以成為“閥”,是晚清以來逐漸養成的,非一日之弊,可見欲徹底解決這一“歷史積習”非一日之力;而少數掌握政權的個人私心自用乃為“閥”,也表明要解決握有權柄者的私心,就需要用一種政治上的根本方法,這種方法是制度的力量與信仰的力量的高度結合,這是解決軍閥的一個用力方向;而軍閥間的衍生、利用以及無序裂變紛爭互為“閥”,表明軍閥問題的解決,要形成有效禁止軍事權勢私相衍生、利用及無序紛爭的機制與環境。這些從軍閥自身角度對其形成原因的分析,是很有建設性意義的,能夠促使大家進一步思考如何防止軍權膨脹、限制軍權獨大、平衡軍政關系等重大理論和現實問題,其政治意義極大。而從人民角度對軍閥形成問題的探討,是從軍閥形成的外因角度的探討,在那個特定時代提出這一問題雖有苛責民眾之嫌,但對于解釋軍閥形成問題確有一定道理,民初的民眾思想覺悟、政治意識和組織水平確實與現代民主法治要求有巨大差距,需要啟蒙、教育、訓練和提高,才能為未來的社會變革提供堅實的基礎。因此,從人民角度探討軍閥成因問題,能夠引發對于人民逐步走向主人地位的探索,具有重要的理論和實踐意義。對革命不徹底成因的探討,是一個相對深刻的理論性問題,需要深刻的歷史洞察力和對復雜的現實問題的準確判斷力,如所提出舊有勢力仍然掌握革命后的新建民國大權,革命力量幼稚,革命力量不夠集中,均切中時弊,不僅對于解決軍閥問題具有啟示意義,對于進一步探索革命力量的成熟、發展和壯大,也具有重要的理論指導意義。至于國內外環境成因的探討,對于認識中國革命的國情、政情和社會經濟狀況,以及中國的社會性質和國際背景,形成中國革命的基本理論和觀點,具有重要的理論探討意義。當然,就這些討論本身來看,多立自某一角度,分析雖有一定深度,但從理論和思想層面上看,也還只是籠統的,還是初步的。
盡管如此,從整體上看,時人仍能從歷史的深度和那個特定時代的認識高度,探討軍閥產生的一系列主要原因,是有重大歷史意義的。歸納上述探討的核心思想,就是告訴人們:要解決軍閥問題,一是要建立軍隊思想信仰體系和組織制度體系,確保軍隊不能變質,走向反面;二是要打倒軍閥,在政治上要形成新的民主革命勢力的大聯合,形成革命的中心領導力量;三是要解決產生軍閥的國際和國內的有關因素,這就是“反帝”與“反封”問題。應該說,輿論對于軍閥成因問題的討論,對于凝練反對軍閥的途徑、道路、力量等重要問題,都具有重要的推動性和啟發意義。時論探討軍閥的生成問題,立論的角度和方法、論者的觀點和目的不盡相同,但卻從不同的角度和方面說明軍閥生存的歷史病態性和非合法性,促使人們探討消除軍閥這一病態社會現象之方;提示人們要消除軍閥現象,就要從進行社會根源的改造和更新開始,就要進行一場關乎國家和民族生存與未來發展的、范圍廣大的社會變革運動。這樣,軍閥問題的解決才有實現的可能。應該說,通過軍閥形成原因的探討,形成了社會上軍閥批判輿論與中共反軍閥理論在某些方面的共識、共鳴和共振。在這種共振中,中共黨人對中國國情的認識愈加系統、愈加深刻,革命的理論亦隨之愈加發展、愈加深入,中共早期的革命理論正是隨著反軍閥革命事業發展而發展的。
(責任編輯:陳煒祺)
A Question about the Causes of Warlord Phenomenon from
Public Opinion in the Early Republic of China
Weng Youwei
Abstract: There were four main kinds of questions and discussions about the causes of warlords from public opinion in the early Republic of China. The first one discussed the causes of warlord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warlords themselves, involving the theory of history of warlord fission, the theory of warlord selfishness and lust, and the theory of the derivation caused bywarlords inter-availability and their ebb and flow. The second one explored the causes of warlord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public, which was to say that the public have not done their masters duty, have not developed the ability to govern themselves, and have been subjected to autocratic oppression for too long without the ability to be masters immediately. The third one probed the causes of warlord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incomplete revolution, such as the theory that the autocratic bureaucrats and warriors left by the Qing dynasty continued to hold power, the theory that the Revolution of 1911 was precocious, and the theory that the revolutionary forces were not concentrated to eliminate them. The fourth one discussed the causes of warlord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pecific domestic and foreign environments, including the theory that warlords were caused by the multiple internal and external economic factors, the theory that warlords were caused by the interaction of domestic and foreign political and economic factors, and the theory that warlords were caused by the cultivation and maintenance of international imperialism.
Keywords: Around the May 4th Movement; Public Opinion; the Causes of Warlor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