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洲里俄式“木刻楞”建筑的文化內涵研究

趙彩雯　朱吉勇

摘 要：滿洲里，從俄羅斯赤塔進入中國的第一站，當地至今還存留著一批建于百年前的俄式“木刻楞”，這批俄式“木刻楞”與中國傳統的抬梁式、穿斗式的木結構建筑是完全不同，雖與我國東北、西南林區的井干式建筑相似，但由于不同的地域文化背景、不同的民族文化性格，俄式“木刻楞”擁有了不同的文化內涵。俄羅斯人對木結構建筑情有獨鐘，尤其是“木刻楞”建筑精美的三檐、出挑的山花、別致的木構件色彩，極具俄羅斯特色。滿洲里俄式“木刻楞”建筑是俄羅斯傳統木結構建筑在我國場域環境中生命力的延續，不僅體現出俄羅斯的木結構建筑特點和木雕裝飾藝術，也體現出俄羅斯人的文化價值觀念。

關鍵詞：“木刻楞”;滿洲里;地域文化;民族文化

一、建筑文化內涵

建筑是人類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產物，是材料、技術、藝術、政治、經濟、歷史、哲學等因素制約影響下的綜合體。廣義的文化是指人類社會發展過程中創造出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即所謂的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狹義的文化多指意識形態領域的內容，包括語言文字、宗教信仰、風俗習慣、文學藝術、道德觀念等，也就是所謂的精神文化。本文中出現的所有文化字眼，全部指廣義的文化。建筑文化是受地域、材料和技術影響的建筑技術和受政治、經濟、歷史、哲學影響的建筑藝術的總和。不同區域的建筑，由于自然環境和歷史文化不同，其地域文化背景、建筑空間布局、建筑設計理解、建筑文化符號、建筑裝飾藝術等建筑文化的內涵也不盡相同。

二、滿洲里俄式“木刻楞”建筑的地域文化背景

滿洲里俄式“木刻楞”是中東鐵路工業遺產的一部分。中東鐵路是清政府和沙俄政府出于政治、經濟目的，在中國土地上修筑的一條鐵路，雖然客觀上促進了當時東北地區的經濟，但中東鐵路實際是沙俄政府掠奪中國資源的一個見證。滿洲里俄式“木刻楞”由俄羅斯人設計，是鐵路配套附屬用房，最早的火車站站房（已拆除）、火車站站長住宅、員工住宅和教堂都是“木刻楞”建筑。一部分“木刻楞”建筑隨著城市化進程已經被拆除，幸存的一部分從1900年前后建成到現在，在中國的土地上已經存在了約120年。

地理環境是文化創造的自然基礎。俄式“木刻楞”是俄羅斯先民生產和生活實踐中為適應古俄羅斯氣候因素和地理條件發展起來的建筑形式。俄羅斯橫跨歐亞大陸，位于東西方文化交匯之處，幅員遼闊，氣候類型多樣，以溫帶大陸性氣候為主，冬日寒冷漫長，夏季溫涼短促。俄羅斯森林資源豐富，木材是最容易獲得的建筑材料，而且木結構的建筑在隔熱保溫方面更具優勢，因而成為俄羅斯最常用的建筑材料。從衛星圖片上看，俄羅斯大部分的國土被森林覆蓋，對樹木的親和性在民族意識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天然木材的運用構成了俄羅斯傳統地方性建筑的主要特征，具有深深的地理環境印記。在久遠的歷史中，建造“木刻楞”用的主要工具是斧子，去樹皮、制方木、開榫槽、劈楔子……在俄羅斯木匠的手里，斧子既當斧也當鉆、刨，甚至刻刀，就這樣建造了一棟棟體型敦厚，細部裝飾精美的“木刻楞”建筑。到了建造中東鐵路時，工業化、機械化推進了木結構預制板的批量生產，為“木刻楞”的建造提供了建筑標準板材，包括用于裝飾屋檐、窗檐的木雕裝飾材料，因此滿洲里的這部分俄式“木刻楞”和俄羅斯傳統“木刻楞”相比，沒有太繁復的浮雕裝飾門窗屋檐等部位，大多是幾何形狀，如圓圈、半圓形、方形、菱形或者幾何形狀的組合運用，以滿足實用功能需求和適應社會條件。

在中東鐵路規劃之初，車站選址的主要依據有二，一是有可以提供糧食生產的耕地，二是有豐富的森林資源提供建筑用材，以此來滿足最基本的生產生活條件。同時，規劃者也非常重視建設者的精神生活，每一站點即為一座驛站型城市，每座城里必不可少的建筑即教堂，它們象征著千年來俄羅斯人的信仰。例如滿洲里火車站正南方建于1903年的謝拉菲姆教堂，該教堂為一座“木刻楞”建筑，設有鐘樓和禮拜堂，每到周末和重要的宗教節日，東正教的信眾來教堂唱贊美詩。謝拉菲姆教堂的建筑形態、裝飾木雕與滿洲里其他俄式“木刻楞”采用了完全不同的建造手法，體態上更加優美。教堂的鐘樓以及鐘樓上的塔尖給建筑的垂直空間增加了向上的延伸感，屋頂的四面天窗在“木刻楞”建筑中也是別具一格，傾斜向上的線性外跨樓梯進一步打破了謝拉菲姆教堂的厚重感，山花、檐口的裝飾更具有向上的視覺導向，禮拜堂三叉戟式的窗檐木雕和鐘樓下部人字形的窗檐木雕都具有尖角向上的視覺張力，種種區別顯示出教堂有別于其他建筑的獨特性和重要性。謝拉菲姆教堂作為精神文化的象征，體現了東正教對俄羅斯人的生活方式、精神追求、文化價值的深刻影響。

三、滿洲里俄式“木刻楞”建筑的民族文化

滿洲里俄式 “木刻楞”建筑的粗狂與細膩、厚重與空靈、粗糙與精美、力量與恬靜、抽象與具象等互相矛盾的審美特征撞擊出極具感染力的建筑藝術語言。從地理位置看，俄羅斯處于歐洲和亞洲之間，既不完全屬于東方，也不完全屬于西方，處于東西方兩種文化的交匯之處。俄式“木刻楞”建筑與原始信仰有關，在多神信仰的時代，強調宇宙萬物的神性和對造物世界的神化改造，以來對抗內心的恐懼感。“木刻楞”建筑的門斗、窗戶、屋檐、欄桿上精美的木雕裝飾即與一切神有關，這些木雕符號代表了對生命延續的期望，是求生的標志。在俄式“木刻楞”建筑中，不同的圖案代表不同的寓意，例如用圓圈、輪子表示太陽，也可以用半圓形和三個或三個以上向上的光線表示太陽，太陽標志一般掛在門、窗戶、天窗和墻壁這樣空氣流通的地方，太陽代表著統治力量，有超強的防御能力，可阻擋不好的事物，用六邊形表示的太陽就具有在雷電天氣保護“木刻楞”的能量。此外，菱形和正方形表示一個小磁場，是生育符號;蕨類植物代表聰明和強壯;箭頭符號代表空氣和風;箭代表方位和季節;圓是救援的力量;波形螺紋或波形水平條紋是水，象征生命活力。在傳統俄羅斯人的眼里，房子是一個世界的模型，在如同護身符一般的裝飾木雕中，每一個圖案的象征意義比圖案本身建立的秩序感更能體現文化價值觀念。“木刻楞”建筑的主體形象和裝飾藝術反映了建造者的思想意識，折射出俄羅斯人的世界觀、人生觀。

傳統民居建筑往往與當地的文化和生活方式密切相關，俄羅斯的木結構建筑即使在建筑材料、建筑技術迅猛發展的今天，依舊獨樹一幟。滿洲里的俄式“木刻楞”建筑文化伴隨著中東鐵路的建設從中東鐵路的第一站滿洲里延伸到每一座驛站城市。歷經百年滄桑巨變，這批俄式“木刻楞”建筑展現了俄羅斯人樸實而獨特的建筑美學，也反映出俄羅斯人的民族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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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內蒙古大學滿洲里學院俄羅斯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