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 農業轉移勞動力市民化是一個動態的過程,土地因素對農業轉移勞動力個體市民化程度的影響顯著。進一步分析發現,基于土地的生產性資源特性特點產生出激勵效應,導致對市民化產生顯著負向作用,農業轉移勞動力在激勵效應作用下會降低留城的市民化程度,更傾向于返鄉。另外,基于土地的產權明晰化資產收益特性產生出保障效應,有限的土地所得導致市民化過程的顯著正向作用,農業轉移勞動力在保障效應的作用下會增加留城的市民化程度。現實情況,土地的激勵效應和保障效應會同時存在,農業轉移勞動力通過“理性經濟人”假設判斷其個人或家庭市民化的成本—收益情況,最終做出是否回鄉還是實現市民化的行為決策。
[關鍵詞] 農業轉移勞動力;市民化程度;土地;激勵效應;保障效應
[中圖分類號] F323.6[文獻標識碼] A[文章編號] 1009-6043(2020)06-0107-02
一、研究背景
(一)市民化過程
中國農業轉移勞動力市民化是一個動態漸進的過程,不是一蹴而就的。實際上在身份上要經歷從農民到農民工到市民的轉化,在職業上經歷從農業到兼業到非農產業過渡的過程。農業從新中國成立初期向工業輸血,以“工農剪刀差”形式支持城市的發展;到現在的農業生產總值占國民生產總值比例的下降幅度大于農業財政支出占財政總支出占比的下降幅度,“工業反哺農業”的狀態。由于中國的城鄉二元結構分化,長期以來城鎮戶籍和農村戶籍具有較大的差異,附著在城鄉戶籍上的福利不盡相同,城鎮戶籍在就業、入學、住房、醫療、養老等方面擁有更多的優惠及政府財政投入,而農村戶籍除了有限的人均“一畝三分地”的集體成員承包責任田以外,相對來說在這些公共領域方面得到更少的社會福利;也就是說城鄉的基礎設施、公共服務、機會獲取、資源文化等方面是不均等的,公共物品的供給優先向更有經濟效率的城鎮集中。而農村的集體土地承包經營權是有限的、限制性的權力,這使得農村戶籍天然具有比較劣勢,大多數農民投入到鄉城流動中,渴望通過“農轉非”(農業戶口轉為非農業戶口)鯉魚躍龍門。這畢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其中一部分農民最終獲得了城鎮戶籍在城市開始了長期的定居生活,從而實現了市民化的轉化,也有一部分農民返回到鄉村成為回流的“逆城鎮化”主體。
(二)土地對市民化的影響
在此過程中,不論是實現新型城鎮化的新市民,還是回歸農村的職業農民,土地都越來越成為其選擇留城還是回鄉行為決策的一項顯著影響因素。一是由于“土地是財富之母”,土地作為自然資源可以通過生產行為提供新增財富,這也是中國幾千年封建社會農民階層長期形成的人對地的依附關系的傳統,勤勞樸實的農民躬耕于自己的“一畝三分田”,獲得了物質收益來養活家人以及極大的精神滿足。二是土地在當代中國還具有一定的保障效果,一方面政府對土地的生產有轉移性財政支付發給糧食補貼(包括糧食直接補貼、良種補貼、農資綜合補貼),另一方面土地效益的經濟實現由于土地確權登記頒證工作使其市場化的流轉成為可能且愈加繁盛。原來基本沒有的土地租金收益從100-200元一畝,增加到400-500元一畝,再到優質地特殊用地1000-1500元一畝甚至更高。同時,鄉村建設的發展,使集體經濟收入增加,作為擁有集體經濟組織成員權的農村戶口,每年的各項分紅收益從數百元到數千元甚至更高。另外,作為農業戶口還能獲得村集體成員的宅基地使用權,在美麗鄉村建設、發展鄉村旅游、休閑觀光農業過程中,其上的建筑物也會帶來數倍于其成本的經濟收益。以至于當前的農業戶口成為了一種保留權益,不管是進城還是留鄉的農村人口都不愿輕易放棄其承包地。政府也在探討,農業人口非農化轉移過程中,其承包的農業用地如何合理有效的逐步退出,而不是強制性的退出。這無疑也是給予農業轉移勞動力一種保障性的政策支持。
二、實證分析
(一)模型、方法與數據
土地究竟在農業轉移勞動力市民化過程中起到怎樣的作用?有多大程度的影響呢?通過構建市民化供給與需求均衡的二元結構方程,設計市民化需求與市民化能力判斷的需求可識別Biprobit模型,當市民化需求與市民化能力同時符合要求時實現市民化,求得微觀視角下的農業轉移勞動力個體的市民化程度,即按實際情況計算的樣本實現市民化的概率;再進行回歸分析進一步考察土地因素的影響,通過調研數據和公共數據相結合,來量化比較土地因素對于市民化程度的影響。[1]在討論過程中,對土地因素的影響分析采用農業轉移勞動力老家擁有承包地面積和老家是否有承包地兩個變量的變換來驗證其影響方向的一致性,并對四川省農業轉移勞動力老家是否有承包地進行了傾向得分匹配(Propensity Score Matching,PSM)處理(包括一對一近鄰匹配、半徑匹配、核匹配、局部線性回歸匹配等),以調整樣本由于自選擇產生的內生性影響,結果顯示,匹配后的影響程度比匹配前對市民化程度的影響提高了1.78%,即經過傾向分值匹配后擁有承包地的農業轉移勞動力比沒有承包地的其市民化程度高9.61%。樣本數據中的調研數據來源于中國農業大學國家農業農村發展研究院農業轉移勞動力專項調查,采用設計問卷直接調查的方式,分地區、分行業抽樣,進行配額和偶遇隨機調查及訪談,收集整理得到2013年四川省350個、北京市589個農業轉移勞動力數據。其中,四川省包括成都、眉山、綿陽、德陽、南充、宜賓、雅安、自貢、瀘州、內江、涼山、巴中等市州;北京市包括朝陽、海淀、東城、西城、豐臺、宣武、崇文、昌平、通州等城區情況。[2,3]同時,對比分析公共數據資源,由中國收入分配研究院分享的中國居民收入調查項目CHIP2013,其樣本來自國家統計局2013年城鄉一體化常規住戶調查大樣本庫,按照東、中、西分層,系統抽樣,覆蓋15個省份126城市234縣區的18948住戶和64777個體樣本,其中包括7175戶城鎮住戶11013戶農村住戶和760戶外來務工住戶數據;這里主要分析其中外來務工中農業戶口(農業轉移勞動力)的家庭樣本情況,共整理得到611戶農業轉移勞動力家庭樣本數據。
(二)結果分析
分析結果見上表。從估算的樣本市民化程度來看,四川省的高于當年的常住人口城鎮化率,北京市和全國的樣本市民化率低于當年常住人口市民化率。主要原因是,北京市已處于城鎮化成熟階段,城市人口增長趨緩,城市化水平穩定在70%以上,農業及農業人口占比低且在下降,其市民化情況特殊、主要為政策性的“農轉居”方式(農民轉居民)。四川省尚處于城鎮化快速發展階段,且為勞務輸出省,因而估算的樣本實際市民化程度高于常住人口城鎮化率。雖然中國常住人口城鎮化率從2011年開始高于50%(為51.27%),2018年為59.58%,但戶籍人口城鎮化率截至2018年底僅為43.37%,需要提高實際市民化水平,以推進新型城鎮化。從土地對市民化的影響來看,可以看出2013年四川省農業轉移勞動力樣本無論從土地面積還是是否擁有承包地變量角度,對市民化程度的影響都是顯著正向的。這意味著老家擁有承包地的農業轉移勞動力其市民化程度增加,同時承包地面積越大市民化程度越高,即越傾向留城。這與2013年全國農業轉移勞動力樣本的土地變量影響方向是一致的,均為顯著正向影響,而全國的顯著程度和影響程度更小,可能的原因是全國性樣本的分散性與均衡性使數據的典型性降低、穩定性與平整性更好。但2013年老家擁有承包地面積對北京市農業轉移勞動力市民化程度的影響方向卻是負向顯著的,也就是說,在老家擁有承包地面積越大的北京市農業轉移勞動力其市民化程度越低,即越傾向于回鄉。
三、結論與建議
為何同是土地面積,對市民化程度的影響方向卻不同呢?相關的研究是這樣解釋的,黃忠華、杜雪君(2014)研究發現,農村土地制度安排可以通過保險效應和環境舒適度效應影響農業轉移勞動力市民化意愿。承包地為農業轉移勞動力城市融入的失敗提供退路和保險,因此希望保留承包地的農業轉移勞動力其市民化意愿更高;宅基地和耕地為農業轉移勞動力在農村提供比城市更好的居住工作條件和環境,即擁有宅基地和打算返鄉種地的農業轉移勞動力不傾向于市民化。[4]于莉(2018)發現城郊農民具有較高的土地依戀和戶籍依戀、較低的市民化意愿。[5]杜巍等(2018)認為以土地為主體的農村制度環境對農業轉移勞動力的市民化意愿仍形成負向拉力。[6]
綜合已有研究,本文對土地因素的市民化影響差異解釋為,在市民化過程中,土地作為生產資源和獲取收益的資產具有兩方面的作用,一種是激勵作用,一種是保障作用。根據赫茲伯格的雙因素理論,一方面土地的生產作用產生激勵效應,擁有承包地就能創造財富,合理利用承包地甚至能創造出極大的財富。在當前全面鄉村振興背景下,對于農村的政策、資源、建設方面都是極大的支持,農村產業的振興也是指日可待的,所以,土地的激勵效應產生出對市民化的負向顯著的拉力影響,使農業轉移勞動力更傾向于回鄉。尤其在北京這樣的大都市,居住、就餐、就業等各方面的壓力都是巨大的,此時老家的農業承包地產生了激勵效應讓其市民化程度顯著降低。另一方面,土地的資產功能產生了保障效應,當老家擁有土地時,農業轉移人口有一份依托和踏實,可以更有闖勁去打拼以實現城鎮就業的經濟能力提升,當遭遇挫折時有老家承包地保底,保留了歸途使其市民化行為動機和能力更強,承包地的保障功能雖不能使人得以大富卻能產生一種正向助推市民化程度的推力。所以,實證結果顯示,在四川省和全國的農業轉移勞動力市民化過程中,2013年土地因素的影響都是顯著正向的,尤其四川省的土地面積變量正向影響程度最高,老家擁有的承包地每增加一畝,2013年四川省農業轉移勞動力的市民化程度將提高2.3%。
未來農業轉移勞動力會在土地因素回鄉激勵效應與留城保障效應的雙重作用下,因地因人因時制宜,選擇其個人或者家庭效益最大化的行為。而實證結果顯示土地因素的保障效應影響程度相對較高,也就是說擁有承包地的農業轉移勞動力更傾向于市民化,具體的情形還需要根據實際情況做進一步研究。
[參考文獻]
[1]黃星.農民工市民化能力提升的路徑——基于農民工工資和工資差異影響因素分析[J].管理觀察,2020(1):41-43.
[2]李曉峰,黃星.欠發達地區農民工工資影響因素及差異研究——基于四川省與北京市及全國的比較[J].北京聯合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9,17(4):100-108.
[3]黃星,李曉峰.北京市農業轉移勞動力工資差異及變化:從工作經驗到工作崗位[J/OL].中國農業資源與區劃:1-11[2020-04-20].http://kns.cnki.net/kcms/detail/11.3513.S.20200417.1127.010.html.
[4]黃忠華,杜雪君.農村土地制度安排是否阻礙農民工市民化:托達羅模型拓展和義烏市實證分析[J].中國土地科學,2014,28(7):31-38.
[5]于莉.從土地依戀到戶籍依戀——天津城郊農民生活安全脆弱性與市民化意愿代際分析[J].北京社會科學,2018(6):48-59.
[6]杜巍,牛靜坤,車蕾.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意愿:生計恢復力與土地政策的雙重影響[J].公共管理學報,2018,15(3):66-77,157.
[責任編輯:王鳳娟]
[作者簡介]? 黃星(1979-),女,四川南充人,副教授,博士在讀,研究方向:農業經濟理論與政策等。
[基金項目]? 西華師范大學英才基金:深度城市化下基于工資影響的農民工動態演進研究(17YC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