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馨楠 張殿君
摘 要:日本動漫《薄櫻鬼》塑造立體的“人的形象”,以想象賦予新選組傳統武士更加深刻的意義,浪漫地建構理想王國反映武士為了理想信念付出所有在所不惜、永不后退的情感,并最終實現靈魂探索和超越的偉大和崇高。作者認為,身處時代大潮中的青年人在反思自身存在意義,以及理想和人生價值應當如何實現方面可以從中有所汲取和借鑒。
關鍵詞:理想 傳統武士 浪漫主義 情感因素
理想是臻于最完善境界的觀念,是人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在奮斗目標上的集中體現,唯有堅定執著的人方能達成。而理想更是因不同時代、種族、民族和社會群體的存在具有不同的形態和內涵。縱觀人類歷史的發展,人們追求理想的進程無不蘊含著豐富的情感。
“浪漫主義之父”盧梭倡導“情感至上”的文藝價值觀念。“相對于理性而言,感性乃是‘最直接、最可靠的東西,如果說理性造就了人,那么情感則是指引人的。”浪漫主義給予人們自由的理念,最高價值諸如真誠、正直、隨時隨地為理想獻身,為值得為之生死的信仰奉獻所有。浪漫主義的結局是寬容、是自由、是對現實的體諒,是理性的自我理解一定程度的增強,最終目的和結果還是對人性和理想的探索和呼吁。
《薄櫻鬼》是一部優秀的浪漫主義動漫作品。作者在作品中融入情感和理想主義,傳達著濃烈的情感信號,涌動著熾烈的情感波瀾。它沒有消極的描繪社會現實,而是將平凡的事物轉化為不平凡,以想象賦予事物意義,浪漫地建構理想王國去反映人性的高尚。作品中著重表達“武士應當有的樣子”,反映其對理想和人生價值的不懈追求并最終實現靈魂探索和超越的偉大和崇高。而這份對理想的堅毅和執著無不蘊含著豐富的浪漫情感。
一、超越常理想象與夸張的浪漫主義
想象是將描繪的對象進行夸張化的處理,給人一種異乎尋常的感受,從而產生震驚的美感效應。事物夸張化,便與原事物有了距離,因此具有藝術虛構的性質。當理想和現實發生劇烈沖突時,會產生強烈的壓抑感,引發抑郁感傷的審美心態,而極力張揚個性,自我意識十分濃烈的浪漫主義正是想用這種審美心態去寄托激憤和理想。于是它借助想象和夸張的藝術手法,甚至在作品中加入神話傳說題材,描繪荒誕奇異的事物,渲染悲涼凄美的氣氛,強調情感的肆意。
馳騁大膽的想象,奇異特殊的情節,《薄櫻鬼》中的想象和夸張是超越常理的,具有一種奇詭怪誕的藝術風格,使人觀之振聾發聵。人類喝下變若水會變成具有強大體力和愈合能力的鬼羅剎,幕府為增強幕府軍事實力,決定建立羅剎隊,把新選組當作實驗基地改良這種藥品。當新選組武士喝下變若水化身為羅剎,真實歷史上的他們此時已經死亡,而《薄櫻鬼》超越現實的給予他們第二次生命,讓他們可以用鬼的形式為信念繼續奮斗。當作為鬼再次死亡時,死亡的姿態不同于一般人類的死亡,是灰飛煙滅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是一種非常夸張化的死,十分慘烈決絕。唯有利刃立于黃沙之上,而彼時殘陽如血,人卻了無影蹤。將現實中普通自然的人類大膽地想象夸張為具有超能力的鬼羅剎,為的是讓武士繼續追求武士之魂的奧義,從而更加烘托出作品深刻的思想內涵。
二、幻化歷史超現實的浪漫主義
浪漫主義藝術不在于對現實世界的研究,而在于對理想的追求,帶有“理想化”的特點。為更好的表現人物的情感和精神力量,《薄櫻鬼》將歷史“理想化”,對歷史的細節進行美化并賦予歷史以精神層面的意義。
從時代背景看,新選組武士實際帶有功利主義色彩。他們幾乎都是來自于等級森嚴社會最底層的農民和脫藩浪人。效忠幕府,追尋武士道精神不假,但他們更希望借助戰亂來改變自己百年來最底層的社會身份。《薄櫻鬼》描繪平民出身的新選組被人看不起,不被重用的現實情況,粗略帶過其官場上的重要交際,弱化了新選組武士追求政治地位和個人身份的功利主義。通過大篇幅描繪新選組武士視死如歸的打斗場面,著重體現他們的悲慘命運以及對武士道的忠誠和對理想的執著追求。
從歷史評判看,新選組武士具有封建的愚忠落后思想。在資本主義不斷發展,民主改革運動興起的大環境下,新選組是絕對忠誠于藩主的武士,是堅定的佐幕派,他們抵抗維新勢力,逆時代潮流地阻礙了日本近代化進程。《薄櫻鬼》站在幕府的角度敘述歷史發展進程,敘事重點不在于人物對歷史起積極作用還是消極作用的討論,而是在于刻畫新選組武士鮮明的人物形象和堅定不屈的人物性格。
作品對新選組傳統武士身份的深度建構和美化過程充分反映了作者的“理想化”原則,意圖在于塑造一個不同于現實的理想王國,集中體現新選組武士進行靈魂探索,不懈追求價值理想的艱難可貴。角色作為符號化的生命體是作品的核心內容。在改革為主流的時局下,新選組傳統武士作為封建落后的佐幕派,又是一群地位低下的平民,卻用自己的力量改變了命運,甚至影響到國家發展的進程,這件事本身具有超現實的浪漫主義傳奇性。而《薄櫻鬼》將真實性和藝術性完美交融,讓角色演繹故事,推動情節的發展。真實性和藝術性交融的過程實質上是將歷史幻化,讓歷史和作品相互融合和違背的過程,具有濃厚的理想色彩。在這理想的境界中往往表現出作者憧憬的人生和人性,人們從《薄櫻鬼》看到的是作者希望觀者看到的,即伴隨武士極致的輝煌和慘痛的死亡,體悟豪放悲壯的情感,感受視死如歸追求理想的浪漫精神。
三、少有葉隱武士道的浪漫主義
武士道主要有兩種類型的觀念:一是以山鹿素行為代表的士道論,其以儒家倫理為基礎,強調當為不當為的理性思考;另一是以山本常朝為代表的葉隱武士道,指向武士應如何行為及其人生究竟應有何歸宿,強調“向死而生”,具有非理性的特性。現今日本武士道動漫幾乎都繼承山鹿素行的觀點,大多講述一個武士成長的過程,通過主角的不斷歷練,倡導倫理對人的教化作用和仁心仁義的重要性。而《薄櫻鬼》與絕大多數武士道動漫不同,它是一部少有的葉隱武士道動漫,意義在于啟發人們對生命價值的思考。
《薄櫻鬼》塑造了一群向死而生的武士形象。這群武士只有一個信條:為了認為對的事決死而斗,體現的是一種絕對的感性,一種為了理想和人生價值付出所有在所不惜、永不后退的浪漫情感。甲府城之戰,新選組所在的舊幕府軍將要面臨的是必敗之戰。齋藤一對“打必敗之仗不害怕么?”的疑問回答道:“對于死亡本身我并不害怕,只是迷失自己相信的東西會讓我感到恐懼。”對于新選組武士來說,死亡不是最壞的結果,失去生的意義才是最讓人恐懼的事情。“所謂武士道,就是看透死亡。”?譺?訛“看透”一則意味不畏懼死亡,另一則意味著勇敢地生。生與死相依相存,死的確定性和未來的不確定性使生成為多元的存在,只有死亡才能呼喚起人對自己真正存有的可能性的注意?譻?訛,進而對生的價值產生更深刻的體悟。相對地,生增加了死亡的可知性,使人能在直面死亡的同時自在地選擇生的道路。死之必然反映生之偶然,可以說新選組武士就是以不斷朝向死亡的姿態來尋找和完善人生真正的意義。
向死而生,用死去規劃自在選擇的生。新選組武士即將死亡時,他們會喝下變若水化身為鬼。有了兩次生存的機會,就有了兩次死亡的終局,而第二次死亡的姿態又是更加慘烈的死,是化為灰燼塵埃永遠消失于世的死。慘痛的死突顯出無比可貴的生,變身羅剎不是因為怕死偷生,而是因為心中有無法放棄的信仰和執著,如果作為人類無法完成自己的目標,那么唯有化成鬼的方式繼續戰斗。死亡是情感的化身,武士對死的態度也是對生的態度,在于必要時做出的抉擇,通過果斷的抉擇和不斷的堅持使理想和信念得到達成。對新選組武士來說,死亡不是終點,只要實現了武士最大化的價值,那武士的一生就是鮮活且值得的。這種極具真摯情感、超凡意志的非理性的激情;不斷止息、為理想獻身的自我超越;死生同一、對生命永恒價值的追尋。不僅體現了葉隱武士道的獨特內涵,也充分展現了浪漫主義的精神內核。
四、獨特本土化象征的浪漫主義
“薄櫻”即櫻花,是日本的國花,而櫻花實為武士之花,《薄櫻鬼》的名字即源于此。作品中每個武士的死亡都伴有櫻花的飄落,這象征一種活法和精神。櫻花驟開驟謝,絢爛之時亦是凋謝之時,開時似云似霞極盡燦爛,落時毅然決絕毫不留戀。“與其因為飄落而稱無常,不如說突然盛開是無常,因無常而稱作美,故而美的確是永遠的。”?譼?訛人的本質是由自己所選擇的行動來決定的,而人生存的內在困境在于對存在的困惑。生命生死枯榮,人類雖與自然同根同源但卻不能同體同歸,短暫生命迸發的閃光,死亡中永恒的靜寂,通向人生命本體意義上的孤獨。正是這種孤獨產生了決然、超越的渴求,生之短暫亦是生之喜悅,所以應對生抱有珍惜。正如武士的一生,重要的不是活過多少日子,而是是否達成理想,活出最大的價值。
新選組武士就像櫻花,生命雖短暫,但卻輝煌悲壯。他們為信仰獻身,活著時全心全力徹徹底底的活,死時放棄生的本能痛痛快快的死。這種追求死亡的美是一種對人生意義的感悟,是武士對自己達到頂峰,實現信念的判斷,是一種珍視和滿足。死亡的永恒使得生的價值得到永遠的保存,死的姿態反映生的全貌,劃分了勇敢和怯懦,高尚和卑微,偉大和渺小。就像櫻花盛開之時的戛然而止,如果生命所追尋的價值已經實現,已然釋放出最大的能量,那么死亡沒有什么懼怕的。在死的瞬間,綻放一個武士最絢爛的美,充滿了人性的浪漫,達到完美的升華。
《薄櫻鬼》中的浪漫主義因素無處不在,使新選組傳統武士不再是平面的歷史符號,而是作為立體的“人的形象”影響至深。借助該動漫作品,我們對日本傳統武士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不僅是從歷史評判的角度去認識和了解,而是更加真實地站在幕末時期日本傳統武士的立場去體會他們改變命運的艱難與堅持理想信念的可貴。明晰極致輝煌和慘痛死亡的奧義,體悟豪放悲壯的情感,感受他們視死如歸追求理想信念的偉大精神,也使我們不由反思自己存在的意義,以及理想和人生價值應當如何實現。
注釋:
盧梭.一個孤獨的散步者的遐想[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7.
山本常朝口述, 田代陣基筆錄. 李冬君譯. 葉隱聞書[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
劉放桐.現代西方哲學:下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
柳田圣山著.何平,伊凡譯. 禪與日本文化[M].南京:譯林出版,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