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懂晴 潘昱丞 彭浚豪
(1、西南大學經濟管理學院 重慶 400715;2、中南大學商學院 湖南長沙 410083)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市場活力來自于人,特別是來自于企業家,來自于企業家精神”。在知識經濟時代,我國經濟的文化特征也日益顯著,特別是精神文化等智力因素已顯現出前所未有的巨大社會價值。企業家精神本質上是深層次的組織文化價值觀,其核心和靈魂就是創新精神。守業必衰,創新有望,必須讓企業家創新精神促進新動能發展壯大、促使傳統動能煥發生機,企業家創新精神具有重要的中介過渡性質。一方面,證實企業家創新精神的中介作用,有助于明確弘揚企業家創新精神的必要性,這是進一步分析探討企業家創新精神培育以至提出創新政策制度建議的邏輯前提和應有之義;另一方面,企業家創新精神作為橋梁和紐帶,在企業和區域經濟發展中的地位舉足輕重,作用不可替代。但目前國內關于企業家精神的中介效應研究大多拘囿于企業內部視角,忽略了政府在創新“游戲規則”制定中的關鍵作用,因此厘清“政策—精神—績效”關系的中間機制具有一定的研究價值。
Hambrick & Mason(1984)認為,企業戰略的選擇是高層管理人員對其所面臨的情景做出高度個性化詮釋的結果,企業家及管理人員在政策環境與精神戰略的關系中具有強大的主觀能動性,其通過企業家精神戰略實現認知框架下對特定政策環境的解讀、決策與適應,企業家、高管本身的經驗、性格、價值觀等特征因素被大量注入其對應的管理行為。不同的決策者具有不同的認知結構,生成了對相同環境的不同解釋,進而導致了不同的戰略響應,這就能很好地解釋為什么現實生活中擁有相同創新政策扶持條件的企業其創新表現卻大不相同。實際上,并不是制度本身直接對戰略真正發生作用,而是通過企業家感知,特別是企業家對關乎企業切身利益和競爭優勢確立的相關政策制度的理解與認知。從而可以認為,企業相應的戰略選擇是制度環境和企業家精神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據此,本文提出假設如下:
Hg:供給型創新政策感知對企業家創新精神具有直接顯著正向影響
Hh:需求型創新政策感知對企業家創新精神具有直接顯著正向影響
Hi:環境型創新政策感知對企業家創新精神具有直接顯著正向影響
將制度視為主要的自變量是制度學派代表的重要觀點。在新興經濟體中,本國和外國企業的戰略和績效將由正式和非正式的約束顯著地決定。這其中,制度支持的內涵是指政府相關部門機構能夠為企業提供何種程度的支持,并減少經濟轉型過程中正式制度不完善對企業造成的不利影響,主要包括政府及相關部門為企業提供所需的信息、技術、研發補貼、稅收減免、許可認證等各種支持。制度支持和政策扶持不但能使企業獲取稀缺戰略性資源,還在某種程度上意味著對規則的掌握。一方面官方支持可以降低經營風險和不確定性,提高企業在市場中的競爭效率;另一方面,企業可以擴大戰略選擇空間,提升企業競爭優勢。據此,本文提出假設如下:
Ha:供給型創新政策感知對創新績效具有直接顯著正向影響
Hb:供給型創新政策感知對協同績效具有直接顯著正向影響
Hc:需求型創新政策感知對創新績效具有直接顯著正向影響
Hd:需求型創新政策感知對協同績效具有直接顯著正向影響

表1 中介效應報告

表2 統計檢驗結果
He:環境型創新政策感知對創新績效具有直接顯著正向影響
Hf:環境型創新政策感知對協同績效具有直接顯著正向影響
綜合個體和公司企業家精神的內涵,并結合高波(2007)和韓冬(2008)的理論觀點,企業家創新精神就是具有創新特質的企業各級管理人員所具有的強烈創新愿望、動機和意圖,具有戰略眼光,勇于開拓進取、破舊立新,其具體構成要素包括企業家的創新意識觀念以及創新人格特質。
創新是企業家精神的本質,創業是實現創新的工具和流程,以實現產品或業務創新為目標的企業家創新精神必然關系到企業的整體績效水平,已經有越來越多的研究成果均支持企業家創新精神是企業績效水平的重要前因變量。Shan等人(2016)通過實證發現,企業家精神的創新性確實有助于創新速度的提升;Gunday et al.(2011)認為,企業家創新精神貫穿企業生產經營活動的始終,其引領下的創新活動既可以改善產品和服務的質量,也能夠降低生產成本,以此提高企業的創新績效;孫善林(2017)提出以戰略協同、知識協同、組織協同、多主體網絡深度協同四個方面研究企業協同績效。綜上,可以認為企業家創新精神能夠大幅提升企業經營效果。據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j:企業家創新精神對創新績效具有直接顯著正向影響
Hk:企業家創新精神對協同績效具有直接顯著正向影響
政策制度是企業家創新精神發揮作用的重要前因,創新績效是企業家創新精神作用的必然結果。企業家創新精神成為連接政府權威和直接創造價值的企業員工間的橋梁,發揮著承上啟下的關鍵作用;概括地說,創新政策是企業創新績效提升的根本因素,企業家創新精神是創新績效表現的直接動力來源,二者都對企業創新績效的質量水平起著決定性作用。
本文通過“環境→戰略→績效”這一研究范式展開對企業家創新精神中介作用的具體探討。不難看出,企業家精神的創新性既是一種個人戰略眼光,也是全企業奉行的一種戰略導向,其兼具個人企業家精神和公司企業家精神戰略的特點。在戰略管理理論中,部分學者認為環境、戰略與績效三者形成中介模型,即所謂環境決定論或制度基礎觀。以政策制度等外生環境變量為自變量,以企業家的行為選擇為中介傳導來決定企業創新創業戰略,最終以企業創新績效這一因變量來考察實際創新成果。現有的大量理論或實證研究結果均能支撐這一觀點。姚詠儀和劉忠明(2008)認為,就其本質而言,企業家創新精神戰略是一種動態的資源積累、轉化、配置和利用機制,是外部環境、資源和企業獨特競爭優勢之間的中介機制;高輝(2017)認為,重規則、尚規制的政策安排能夠煥發企業家創新精神從而積極影響創新績效。因此,企業家創新精神就是權衡復雜政策環境和企業自身特性的關鍵平衡點。據此,本文提出假設:
H11:企業家創新精神在供給型創新政策感知與創新績效間存在中介效應
H12:企業家創新精神在供給型創新政策感知與協同績效間存在中介效應
H21:企業家創新精神在需求型創新政策感知與創新績效間存在中介效應
H22:企業家創新精神在需求型創新政策感知與協同績效間存在中介效應
H31:企業家創新精神在環境型創新政策感知與創新績效間存在中介效應
H32:企業家創新精神在環境型創新政策感知與協同績效間存在中介效應
在數據采集方面,通過向各金融中心、高新技術產業園、MBA校友會隨機發放問卷并開展網絡問卷調查,研究具體詢問了企業基本信息等26個認同程度題項,共獲取有效問卷771份。問卷信息反饋來自全國31個省(市、自治區),調研問卷全部針對企業主及企業管理人員發放,絕大部分受訪者是各行業的中高層管理人員(含企業主)。
本研究中作為觀察變量的各測量題項均改編自中西方成熟量表,并經國內外文獻廣泛驗證,問卷采用Likert七級量表。結合建構思路及變量設計,模型基本形式設定如下:

若以ηi(i=1,2,3)表示模型的內生潛在變量,分別為企業家創新精神Z、創新績效Y1、協同績效Y2;ξj(j=1,2,3)表示模型的外生潛在變量,分別為供給型創新政策感知X1、需求型創新政策感知X2以及環境型創新政策感知X3,可以對應寫出結構方程:

其中,

易丹輝(2008)指出,結構方程模型的求解的思路是實現樣本協方差矩陣與預設模型協方差矩陣間的差異最小化。針對模型或變量的信效度分析主要通過SPSS和AMOS軟件分別完成,模型內在質量的評估結果總體良好。第一,測量模型中,非標準化因子載荷λ全部通過顯著性檢驗,即滿足顯著性概率p<0.001且|t|>3.29,同時測量誤差e>0且顯著。絕大多數標準化因子載荷λ在0.65-0.8之間,而多元相關平方SMC滿足SMC=λ2標,因此觀察變量能被潛變量較好地解釋。第二,信度,主要說明數據結果的一致性和穩定性,反映的是“可不可靠”的問題。量表總體Cronbach’s ɑ為0.807,各潛變量所在構面的Cronbach’s ɑ值都大于0.7,而組合信度均大于0.7,因此模型及變量的內部一致性十分理想,有相當高的可信度。第三,效度,是指能夠有效度量調查對象特質的程度,反映的是“是否精確”的問題。從結構效度來看,一方面是各潛變量的收斂效度良好,各潛變量所在構面的平均方差萃取量AVE在0.36-0.6的合理區間,另一方面潛變量的判別效度也良好,各潛變量的平均方差萃取量AVE的正平方根均大于與其余潛變量間的相關系數即變量滿足條件:因此,潛變量效度實現了同質性和異質性的統一。
本文具體應用多元統計分析理論中的結構方程模型(SEM)。在模型整體的適配效果評價中,擬合度指標選擇應當堅持的原則為在多元中把握關鍵,依理論求得多數。其一,抓關鍵。考察理論模型與觀察數據是否適配的指標比較多,不同的擬合度指標其評估結果不盡相同。其二,顧整體。多數學者認為理論模型與觀察數據的契合程度應滿足“多數指標值符合標準”的意涵。其三,重理論。在理論建構與經驗借鑒的基礎上,進一步挑選最有關聯和意義的指標,盡可能多地抓住模型的各類計量特征。
進一步地,本文選用Boostrap方法進行中介效應檢驗,一般來說自抽樣次數達到1000次以上時,檢驗效果較為理想。針對中介變量主要采用Mackinnon et al(2004)以自抽樣技術為基礎的置信區間法,而傳統的中介效應檢驗主要利用Z統計量,其臨界值在實務上并不代表一定顯著,同時在中介模型中數據常常可能處于偏態而不滿足Z檢驗時標準正態的要求,除非針對樣本數據進行識別和處理,否則有失統計上的科學嚴謹性。
研究表明,無論是供給型、需求型亦或是環境型創新政策感知其得分均值都在5分以上,說明政府針對信息、資金以及人力資源的創新政策扶持深入人心;企業家創新精神這一中介變量的均值也高達5.602,說明企業家創新精神在調研企業中表現良好,各企業創新意識強烈、創新意愿濃厚、創新能力突出,也顯示出企業各級管理人員有著充足的信心和較大的成就欲;企業創新績效的得分均值要低于協同績效,但其標準差卻高于協同績效,說明企業在政產學研合作中表現積極,受訪者更加認同企業在主體協同中取得的成果成就。但創新績效的得分均值也仍達到了5.419,說明在創新精神推動下企業實際創新績效依然理想。
本研究中,模型的待估參數小于方差和協方差的個數,即滿足未知數小于對應方程個數,模型可以被識別。本文模型擬合檢驗如下:
絕對擬合度指標,主要從樣本協方差矩陣能被預設模型協方差矩陣解釋的比例或程度考慮。其中,規范卡方NC=χ2/df=2.082,完全處于(1,3)的理想區間;擬合優度GFI=0.946>0.9,修正后的擬合優度AGFI=0.934>0.9;標準化殘差平方和均方根SRMR=0.059<0.06,其結果也較為理想;漸進殘差平方和均方根RMSEA=0.037<0.05,并且其落在90%的置信區間以內,區間上限值也同樣低于0.05。
增值擬合度指標,是用假設模型與適配程度最差的獨立模型進行對比,考察其相對改善的程度。其中,比較擬合指數CFI=0.951>0.95,結果十分理想;非規范擬合指數TLI(NNFI)=0.944>0.9;規范擬合指數NFI=0.911>0.9,也處于合理可接受的區間。增值擬合指數IFI=0.952>0.95,結果十分理想。
在其它指標中,模型簡約擬合度指標PGFI、PNFI、PCFI均大于臨界值0.5,說明模型實現了適配性與精簡度的統一。同時,模型在95%的置信水平下其臨界樣本數Hoelter’s Critical N(即CN值)=423>200,表示得到合適模型的樣本數是充足的,模型情況良好。
1.一般假設檢驗。供給型創新政策感知對創新績效、協同績效、企業家創新精神變量影響的路徑系數均顯著,C.R.大于1.96臨界值,因而Ha、Hb、Hg相應成立;需求型創新政策感知對創新績效、協同績效、企業家創新精神變量影響的路徑系數均顯著,C.R.大于1.96臨界值,因而Hc、Hd、Hh相繼成立。環境型創新政策感知對創新績效、協同績效、企業家創新精神變量影響的路徑系數也都顯著,C.R.值都在2.5以上,因而He、Hf、Hi成立。最后,企業家創新精神對創新績效、協同績效變量影響的路徑系數也同時顯著,C.R.值都在4.6以上,因而Hj、Hk成立。
2.中介假設檢驗。首先根據Sobel系數乘積法構造非標準化系數乘積ab的Z統計量并計算其標準誤SE(其然后分別對總效應、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的Z值進行判斷,|Z|>1.96則說明在95%的置信水平下該效應是顯著的。其次,分別判斷三種效應的系數乘積ab,其在偏差校正的非參數百分位Bootstrapping和非參數百分位Bootstrapping兩種方法下估計的95%置信區間CI應不包含0。檢驗結果如表1所示。
結果顯示,需求型創新政策感知對協同績效的總效應、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的Z值均大于1.96,因此系數乘積法下三種效應均顯著。但在Bootstrapping中只有總效應和間接效應的Bias-Corrected法和Percentile法置信區間均不包含0,直接效應的Percentile法取值區間包含了數值0(下劃線部分)。綜上,需求型創新政策感知對協同績效的總效應和間接效應顯著,直接效應不顯著,說明需求型創新政策感知完全通過企業家創新精神對企業協同績效產生影響,即企業家創新精神是完全中介,因而H22成立。相應地,需求型創新政策感知對創新績效的總效應、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均顯著,且對應置信區間均不包含0。因此,需求型創新政策感知部分地通過企業家創新精神對企業創新績效產生影響,企業家創新精神成為部分中介,因而H21成立。
同理,容易得出供給型創新政策感知、環境型創新政策感知對創新績效、協同績效的三種效應也都全部顯著,即企業家創新精神在其中均充當部分中介,因而H11、H12、H31、H32分別成立。本文假設檢驗結果匯總如表2所示。
本文基于企業微觀調查數據,最終得出以下幾點結論:其一,創新政策感知會直接促進最終的企業協同創新績效評價,部分或完全地通過中介變量作用于企業協同創新績效;其二,創新政策感知還可以顯著正向地激發企業家創新精神;其三,企業家創新精神也會對企業協同創新績效產生積極的促進作用。
以上研究發現對于如何提高、改善政府創新政策扶持的宏觀努力程度和微觀實際效果提供了現實的政策啟示:第一,宏觀上要加強政府創新供給力度,開發市場創新需求,營造良好有序的創新環境氛圍,最終形成社會創造活力競相迸發,企業創新源泉充分涌流的大好局面。第二,中觀上要提高政產學研各主體間的協同創新水平,積極推動區域創新生態發展。一方面,促使政產學研等多主體逐步實現雙邊匹配、系統對接以及網絡擴散的協同創新過程,進而將創新資源的產出效益最大化;另一方面,要及時控制和治理區域內創新政策在供給側的亂象,提高創新補貼的精準性、指向性和實效性,避免資源的虛配和錯配。通過增強施政效果和降低政策成本雙管齊下,把貫徹落實國家創新政策提高到新的水平。第三,微觀上要促進企業家的創新精神培育,強化企業家對創新政策的實際感受并改善其主觀評價。一方面,要轉變企業家觀念,強化創新意識,并促使企業家自覺實踐以深化創新理念;另一方面,要重整企業家創新偏好,更新管理層認知結構,提高創新政策認知的廣度,進而實現企業人力資本的存量增加和結構優化,最終達到政策感知水平提高、主觀評價改進的理想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