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帶一路”背景下中國企業海外利益保護策略研究

胡仁杰

2013年9月和10月，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出訪中亞和東南亞國家期間，先后提出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以下簡稱“一帶一路”）的重大倡議。2013年以來，“一帶一路”在廣袤大陸上落地生根，在浩瀚海洋中乘風破浪，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績，更為未來的高質量發展打下了堅實基礎。2013-2018年，中國與沿線國家貨物貿易進出口總額超過6萬億美元，年均增長率高于同期中國對外貿易增速，占中國貨物貿易總額的比重達到27.4%；中國企業對沿線國家直接投資超過900億美元，在沿線國家完成對外承包工程營業額超過4000億美元。

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穩步推進，沿線國家間的貿易、投資與人文交流等不斷增多，各國海外企業在沿線國家遭遇商業風險、自然災害、交通事故、恐怖襲擊甚至軍事政變的風險也在上升。2013年以來，中國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企業數量和勞工人數不斷上升，中資企業、法人、勞工海外利益保護和領事保護工作量也急劇增加。2018年外交部和駐外使領館會同各有關部門妥善處理領事保護和協助案件85439起。其中，咨詢報案類案件43943起，領事保護與協助類案件41496起，平均每天約234起，每6分鐘就有1起，共涉及中國公民141577人。由此可見，中國企業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海外利益逐步增大，面臨的海外風險也急劇上升，領事保護的復雜性前所未有。中國企業和公民如何利用領事保護體制機制做好安全風險防范和應對突發事件，切實保護其在沿線國家的海外利益顯得格外重要和迫切。

一、中國海外利益與領事保護

（一）中國海外利益

海外利益是某國的國家利益在海外的延伸，是其國家利益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2004年，胡錦濤總書記在第十次駐外使節會議上發表重要講話時指出，“要增強中國海外利益保護能力，為在國外的中國公民和法人服務”。傅夢孜等指出，中國海外利益是在中國領土之外的中國國家利益，包括海外政治利益、海外經濟利益與海外文化利益，以及為維護這些利益而相伴的海外安全利益。陳偉恕認為，中國海外利益是指在有效的中國主權管轄范圍之外地域存在的中國利益。他進一步提出“狹義中國海外利益”和“廣義中國海外利益”。狹義中國海外利益為中國機構和公民在海外的財產、生命和活動的安全。“廣義中國海外利益”是指在狹義中國海外利益基礎上，還包括在境外所有與中國政府、法人和公民發生利益關系的有效協議與合約，在境外所有中國民間和官方所應公平獲得的名譽、尊嚴和形象。肖晞和郎帥認為，中國海外利益具有分布的廣泛性、種類的多樣性、規模的超大性與風險的復雜性四個特征。鄭啟航和郭永良指出，共建“一帶一路”面臨著全球安全挑戰和地區安全風險，中國應充分發揮倡議者和建設者雙重角色，實現反恐、海外利益保護和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銜接，并推動“一帶一路”發展和全球安全治理體系完善。廖春勇和高文勝認為，“一帶一路”背景下，如何規避海外利益擴展風險，是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吳志成和董柞壯認為，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推進，中國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利益進一步擴展，有效維護中國海外利益的風險和挑戰也在增加。

（二）領事保護

領事保護是指派遣國的外交領事機關或領事官員，在國際法允許的范圍內，在接受國保護派遣國的國家利益、本國公民和法人的合法權益的行為。中國領事保護和協助指南指出，“領事保護是指中國公民、法人的合法權益在所在國受到侵害時，中國駐當地使、領館依法向駐在國有關當局反映有關要求，敦促對方依法公正、妥善處理，從而維護海外中國公民、法人的合法權益”。從保護對象來看，凡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國籍法》具有中國國籍者，都可以受到中國政府的領事保護。也就是說，只要是中國公民，無論是定居國外的華僑，還是臨時出國的旅行者；無論是中國內地居民，還是香港、澳門和臺灣同胞，都是中國駐外使領館提供領事保護的對象。從保護內容來看，中國駐外使領館可以提供以下九個方面的領事協助與保護，分別為：①推薦翻譯、醫生和律師，以幫助當事人進行尋求醫療救助或訴訟。②在東道國發生重大突發事件時，為當事人撤離危險地區提供咨詢與必要協助。③在被拘留、逮捕或服刑時，根據當事人請求進行探視。④在遭遇意外時，協助當事人將事故或損傷情況通知國內親屬。⑤協助與國內親屬聯系，解決當事人生計困難時所需費用。⑥協助尋親。⑦可以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有關法律和法規為在國外合法居留的中國公民頒發、補發、換發旅行證件及對旅行證件上的相關資料辦理加注。⑧為遺失旅行證件或無證件的中國公民簽發旅行證或回國證明。⑨可以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有關法律、法規和相關國際條約為中國公民辦理有關文件的公證與認證；在與所在國的法律規章不相抵觸的情況下辦理中國公民的婚姻登記手續。李克強總理在2016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指出：“加快海外利益保護能力建設，切實保護我國公民和法人安全”。王毅外長在2016年“兩會”答中外記者問時說：“領事保護工作永遠在路上，事先預防而非事后補救，才是最好的辦法。預防性領保是我們今后工作的方向。人民的利益大于天。同胞走到哪里，我們的領事保護就應該跟隨到哪里。我們將全力為大家撐起一把越來越牢固的保護傘、安全傘。”

二、中國企業海外利益保護面臨的風險和挑戰

2013年以來，“一帶一路”倡議從點成線再到面，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績。從基礎設施建設到民生改善，從貿易往來到人文交流，“一帶一路”倡議惠及世界，贏得信賴。但同時也要看到，共建“一帶一路”涉及世界上政治經濟形勢最為復雜的國家和地區，沿線國家和地區東西方文明交匯，安全形勢錯綜復雜，傳統與非傳統安全威脅并存，各國在政治體制、經濟發展水平、宗教信仰、民族文化等方面存在較大差異，貿易糾紛等此起彼伏，中國企業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貿易投資仍面臨不同程度的潛在風險，中國企業海利益保護面臨一系列的風險和挑戰。

第一，政治風險。“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眾多，部分國家政治生態復雜，政局長期動蕩不安，國內民心不穩，內亂不止，時常發生戰亂、武裝沖突、游行示威、恐怖襲擊等事件，外資企業的資產安全和員工人身安全都無法得到保證，使中國企業在沿線國家的海外利益面臨嚴峻挑戰。另外，還有一些國家出現域外大國深度介入的情況，利益博弈長期復雜。

第二，經濟風險。“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資源稟賦不同，經濟治理能力千差萬別，部分國家經濟發展不平衡，貧富差距巨大，腐敗現象嚴重，導致海外勞務糾紛引發群體性事件頻發。此外，“一帶一路”沿線多為發展中國家，由于經濟體制和經濟發展程度等原因，一些國家的匯率經常起伏不定，一些經濟政策朝令夕改，這使得中國企業在沿線國家的利益充滿不確定性。

第三，安全風險。“一帶一路”的兩端是充滿活力的東亞和經濟發達的歐洲，中間則經過多處地緣政治破碎區。一些沿線國家深受恐怖主義、宗教極端主義和民族分裂主義的侵擾，宗教極端主義進入新一輪活躍期，地區教派沖突蔓延外溢，社會問題聚集，犯罪率居高不下，毒品走私、槍支販賣、爆炸物泛濫，爆炸、火災、車禍、空難等意外事故多發，嚴重影響沿線國家的安全穩定，對中國企業在沿線國家的利益構成嚴重威脅。

第四，文化風險。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中，民族和宗教的不同，導致了國家間的文化差異，而國家間的文化差異又會引起外資企業與本國企業的文化沖突，文化沖突的升級或失控則會進一步增加文化風險，使中國企業在沿線國家的海外利益蒙受損失。

三、有效保護中國企業海外利益的策略

隨著“一帶一路”倡議和“十三五”規劃的深入實施，中國對外開放步伐進一步加快，走出國門的企業數量持續增加，越來越多的中國企業到“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投資創業、落地生根，中國海外利益的規模不斷擴大，領事保護也變得更加復雜。中國企業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海外利益的領事保護宜著力做好以下幾點：

（一）做好事前事中一體化風險管理

中國企業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開展貿易、投資、承包工程和勞務合作的過程中，要特別注意事前調查、分析、評估相關風險，事中要做好風險規避和管理工作，切實保障自身利益。事前調查分析主要包括對投資項目或貿易客戶及相關方的資信調查和評估，對投資或承包工程國家的政治風險和商業風險的分析與規避，對項目本身實施的可行性分析等，切實做到“不評估、不立項”。中國企業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投資經營應根據所在地風險等級不同，實行相應的安全報告制度，及時向國內和駐外使領館報告項目安全及人員情況。

（二）密切與駐外使領館的聯系，建立突發事件應急機制

2011年11月，外交部開通了中國領事服務網，為中國企業和法人提供領事保護和服務信息，并利用“外交小靈通”微博和微信，發布海外安全提醒，并接受領保求助。2014年9月，外交部全球領事保護與服務應急呼叫中心“12308”領事保護熱線正式開通。“12308”熱線開通后，基本上做到中國公民、企業走到哪里，領事保護就覆蓋到那里，領事服務就跟隨到那里，為中國企業和公民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投資經營和人文交流提供了強有力的保障。

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投資經營的企業要建立并不斷健全海外企業突發事件應急響應機制，海外企業一線負責人要不斷提高安全敏感性。海外企業要制訂可操作性強、分層分級的安全風險防范工作規章制度，建立突發事件應急處置機制，完善內部安全防范和應急預案，層層落實，嚴格執行，并定期組織員工就預案內容進行演練，根據實際情況不斷加以改進和完善。安全形勢發生異常時，應及時向使領館報告；突發事件發生時，要立即啟動應急機制，并向國內有關部門及使領館報告，及時有效維護其安全和正當權益。

（三）加大對安保硬件的投入，抓好對員工的安全培訓和教育

中國企業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投資經營要配備必要的安全保衛設施，盡可能雇用當地保安或武裝警察，以增強安全防護能力。企業要儲備急救藥品、食物、飲用水等應急物資，在通信條件較差、環境惡劣地區的項目營地一定要配備海事衛星電話，確保信息暢通。中國企業要將員工派出后的安全培訓作為一項日常工作常抓不懈，將日常安全培訓工作納入境外管理條例。編制系統完善的海外安全防范工作培訓手冊，定期和適時組織學習、演練，督促員工不斷提高自身安全防范意識和能力。

（四）加強安全軟環境建設，保護企業合法權益

首先是守法經營，聘請法律顧問，了解并遵守當地法律法規，避免出現因手續不全、經營不規范甚至違規違法而導致安全風險上升的情況。其次是誠實守信，堅守商業道德，拒絕偽冒假貨，杜絕坑蒙欺騙和行賄索賄。再次是加強中資企業間團結，避免惡性競爭、相互拆臺。四是融入當地社會，了解并尊重當地習俗和民族宗教信仰，加強與當地社會的跨文化溝通交流。五是不卷入當地政治紛爭，與當地社會群體或個人發生糾紛時，應采取措施避免矛盾激化，充分利用法律武器維護自身合法權益。六是履行社會責任，積極參與公益事業，做好環境保護，促進當地就業，使當地社會切實感受到中國企業投資經營為當地帶來的實惠和利益，拓寬企業和諧發展空間。七是廣交各界朋友，特別要建立與當地政府、警察、司法、移民等部門的人脈關系，搞好與當地政府的關系會使企業在遇到困難和安全問題時得到有關方面的幫助。最后是加強宣傳交流工作，利用當地主流媒體，多宣傳本企業參與解決當地社會事務、促進當地社會經濟發展所做的善事，爭取當地各界對企業的理解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