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中美兩國之間的相互依賴的加深不僅擴大了兩國的合作領域,也增大了兩國的摩擦面積。相互依賴模式下中美之間的相互依賴呈現出合作與競爭并存的局面。當下,中美經貿相互依賴面臨著相互依賴中結構性矛盾、現實主義因素以及政治性因素等問題的挑戰。為此,中國應積極應對兩國之間的一系列問題,通過轉變外貿發展方式、推動機制化建設等方式推動中美經貿關系的健康發展。
【關鍵詞】 相互依賴 中美關系 經貿合作
自中美建交以來,尤其是進入21世紀,隨中美雙邊政治、經濟交往的擴大,中美之間的相互依賴程度也逐漸加強。國內大多數學者認為這種相互依賴程度與中美關系呈現一種正相關度,即中美相互依賴程度越強,中美之間的戰略合作就更加穩固。然而自2017年特朗普上臺以來,美國正式把中國定位為“戰略競爭對手”,并在經貿領域與中國展開競爭。王緝思等人認為,“作為長期以來整個中美關系的‘壓艙石的雙邊經貿關系,隨著雙邊經貿摩擦的增多且日益政治化,其‘壓艙石的分量越來越輕,有時甚至成為戰略互信的‘絆腳石。”從這個角度來講,中美之間的相互依賴關系依然包含諸多現實主義因素,不可對中美相互依賴過于樂觀。
一、中美經濟相互依賴的現狀分析
自冷戰結束以來,中美關系具備很大的矛盾性,這一矛盾性主要體現在:第一,中美兩國經濟聯系密切,且社會交往不斷擴大。第二,兩國在政治層面戰略互疑不斷增加,雙方互不信任。而伴隨著特朗普政府的上臺,中美之間這兩個層面的平行結構似乎被打破,曾經作為中美兩國之間“壓艙石”的經貿關系開始逐漸失去效益。對此兩國圍繞“如何界定中美關系”這一問題出現了不同的聲音。
一種觀點認為,美國的戰略目標是維持現行的美國主導的國際秩序,而中國的戰略目標是力圖在21世紀中葉發展為中等發達國家,中美兩國的戰略目標具備一種“結構性矛盾”。美國的霸權護持戰略及中國崛起無法相互適應,中美之間的“零和博弈”色彩明顯。還有一種觀點認為,冷戰結束后的世界發生了很大改變,軍事力量的作用大大減弱,國家間的政治互動已經轉向了經濟等低級政治領域,“非零和博弈”成為國際競爭的主要手段。中美關系不會是歷史關系的簡單重復,可以實現穩定發展。這兩種觀點都只反映了中美關系中競爭與合作的一個方面,我們需要跳出既有單一理論的框架才能對中美關系形成正確認知。
(一)相互依賴理論的嬗變
相互依賴理論最早由庫珀提出,他在1968年出版的《相互依存經濟學——大西洋經濟政策》一書中指出國際關系中國家與國家之間的相互依存關系是事實,他的研究重點主要集中在增長中的經濟相互依存帶來的效果以及解決問題的辦法。在這之后,基歐漢和奈系統的闡述了“相互依賴”的內涵,并在此基礎上進一步發展了“相互依賴”理論,提出了“復合相互依賴”的分析框架。基歐漢的“復合相互依賴”理論實際上實現了自由主義與現實主義觀點的融合,在很多基本假定方面也接受了現實主義的框架,可以說,“復合相互依賴”既看到了國際關系中國家對立的一面,也看到了國際社會中日益增加的合作關系。從“復合相互依賴”的角度理解中美關系,或許會比從單一的現實主義或是自由主義的角度理解要更全面一些。[1]
(二)相互依賴下的中美經濟互動:合作與沖突并存
不可否認,在全球化的推動下,中美之間的相互依賴程度已經非常密切。然而相互依賴是否能夠帶來和平,學術界對此仍然褒貶不一。應當從兩個角度分析相互依賴對中美關系造成的影響。
首先,中美之間相互依賴程度的加深為中美沖突增加了幾率。“有人認為相互依存的增強將創造一個合作的美好的世界,以取代充滿國際沖突的、惡劣的舊世界。我們必須謹慎看待這個問題”。[2]中美之間相互依賴的加深也意味著兩國接觸面的擴大,而中美兩國之間的巨大差異性很容易導致中美之間關系不確定性的提升。兩國之間在意識形態、政治制度以及社會文化方面存在的巨大差異都會增加中美兩國之間的戰略互疑。
其次,相互依賴使得中美經貿關系緊密地連在了一起,中國對美出口產業以及美國的在華投資都成為兩國國內經濟的重要部分。而中美之間經貿關系動蕩,不僅會直接導致廣東、福建等地的出口加工企業倒閉,也會波及到美國加利福尼亞的信息產業、中西部地區的農場主以及華爾街的金融家。同時中國持有的美國債券也足以成為美國考慮對中關系的一個重要依據。[3]
二、中美經濟相互依賴面臨的困境
隨著中美貿易的迅速發展,相互依存程度的提高,中美在經貿領域面臨的問題也更加凸顯出來,不僅使得中美之間摩擦加劇,也逐漸制約著中美經貿關系的進一步發展,這些因素包括:中美經濟結構性矛盾凸顯、中美經貿關系中的現實主義因素、政治性因素。
(一)中美經濟的結構性矛盾,互補趨勢在減弱
自特朗普上臺執政之后,美國的國家利益出現了更加明顯的向經濟偏重的趨勢。其外交可以解讀為“美國優先”和“讓美國再次偉大”,這一口號明顯地體現在特朗普政府對對國內經濟的強調上。特朗普從大選中獲勝的一大原因就在于其內向型的經濟政策。多年來,美國一直致力于成為全球高端研發中心和世界銀行,從而導致了其對國內制造業的忽視,由于其長期傾向于采取制造業外包給新興經濟體的模式,致使國內社會結構也發生了轉變。過去作為美國民主制度根基的、以中產階級為主體的扁平橄欖型社會結構正在坍塌,這為民粹主義和極端勢力的崛起提供了溫床。[4]面對美國國內經濟的衰弱,特朗普政府對各項政策進行了調整,其基本經濟政策表現為對內刺激經濟,增加就業機會,對外則表現為明顯地貿易保護主義和本土主義,強調美國本土經濟而非海外利益。
特朗普政府的一系列“內向型”的經濟政策行為很大程度上加大了中美之間的貿易摩擦。特朗普曾多次指責中國是“匯率操縱國”,并認為中國的發展是以在“搶走”美國的就業崗位為前提的。在過去,中美之間的經濟發展具有很強的互補性,即美國以高端產品研發為主,中國作為新興經濟體承擔起加工制造的功能。然而近年來,隨著中國產業結構升級,中國在全球產業鏈的地位開始提升,而美國國內卻出現了制造業的復興,這樣不可避免的就造成了中美兩國在制造業方面的競爭態勢。
(二)中美經濟合作不得不面對的現實主義因素
中美之間的經濟合作出很大程度上受美國對華政策影響之外,還應注意到的是,中美之間的相互依賴具有濃厚的現實主義色彩。權力和安全因素一直都充斥在中美兩國的合作關系之中。
從權力的角度出發,中美之間的相互依賴關系實際上是一種不對稱性相互依賴,不對稱性是相互依賴政治的核心,是權力的主要來源。在中美兩國中,美國的依賴程度要遠遠小于中國,美國正是憑借自身在中美經濟相互依賴中依賴性較小的一方而獲取某種權力,并以此對中國產生種種影響。[4]
在中美經濟依賴領域。中美兩國都是世界兩大經濟體,盡管中國經濟經濟發展迅猛,但美國的經濟實力依然遠遠大于中國,其經濟輻射與帶動能力也遠遠大于中國。同時,從美國對華出口來看,從1996年到2006年,美國對華出口額占其總出口額的平均比中為3.07%,占其GDP比中為0.23%;中國對美出口額占中國出口總額的平均比中為20.49%,占中國GDP的平均比中為4.91%,分別是美國同類數字的6.7倍和21.3倍。[5]上述分析明確表明,中美之間在經濟上依然存在明顯的不對稱相互依賴關系,不論是從貿易地位、貿易構成還是國際地位來看,中國的經濟影響力都遠遠小于美國,中國經濟對美國經濟的依賴大于美國經濟對中國經濟的依賴。這種經濟不對稱關系使得美國在中美相互依賴中占有更多的權力,而中國能夠活動的空間遠遠小于美國。
從安全的角度來看,中美之間的相經濟互依賴表現出一種防范特征,其中摻雜著明顯的安全因素。美國對中貿易貿易主要集中在非安全領域,并力圖通過政府干預把中美之間的經濟相互依賴控制在這一領域之內,盡管這一做法對美國自身經濟發展帶來損害,但美國歷屆政府依然繼續執行。同時在美國看來,中國的對美經濟政策中同樣存在明顯的貿易保護色彩,美國指責中國通過企業國有化的形式把軍工、電網電力、石油石化、電信、煤炭、民航和航運等7個行業保持絕對的控制力。在中美經濟相互依賴程度加深的表象背后,不可忽視的是,在涉及到國家安全領域的合作,中美之間依然存在潛在矛盾與沖突。
(三)中美經濟相互依賴中的政治性因素在增強
特朗普上臺之后,中美之間的政治關系發生了轉變,美國正式將中國定位為“戰略競爭對手”和“修正主義大國”,其對華政策也開始由“接觸”向“遏制”轉變,這一政治領域的轉折也同樣作用到了中美經貿領域。集體表現為以“自由、公正、互惠”的雙邊貿易為訴求,以指責中國“偷竊美國知識產權”、認定“中國政府在事關技術轉讓、知識產權和創新方面的行為、政策和措施,存在不合理或歧視現象,并給美國的商業帶來負擔”為理由,以“中國制造2025”為標靶,分階段、跨領域、大規模地針對中國輸出到美國的商品加征懲罰性關稅。[6]由此可見,中美之間的經貿關系極易受美國對華戰略的影響,而隨著中美兩國進入戰略競爭時期,中美經濟領域相互依賴的持續很大程度上依然會受到政治因素的作用。
三、推動中美經貿關系發展的政策建議
中美經貿關系是中國對外經濟關系中最重要的一環,中美經貿關系的穩定與否不僅僅會對中美經濟依賴造成影響,而且也影響著中美之間政治關系的發展。同時,作為世界上兩大經濟體,其影響力不不僅僅局限于雙邊領域,更是直接影響著世紀政治、經濟的穩定。因此,必須將審慎對待中美之間的經濟相互依賴關系。
(一)加快外貿發展方式的轉變
冷戰結束以來中美經貿關系能夠迅速發展的一大原因就在于中美經貿關系存在互補性優勢,中國對美出口一直是以勞動密集型商品為主,這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中國經濟的快速發展,也促進了中美經貿相互依賴的加深。然而隨著美國國內出現“制造業回遷”的趨勢,中美經貿關系的互補性優勢在減弱。不管是從中美經濟互補性還是從中國經濟自身發展來看,中國都應當轉變外貿發展方式,加快產業就夠升級,促進出口商品結構的高級化,實現中國貿易發展方式從粗放型、數量型向集約型、質量型轉變。
(二)推動中美關系的機制化發展
對相互依賴關系進行管控的必要性要體現在中美經貿關系當中。尤其是在當下,隨著中美之間貿易摩擦的增加以及兩國經貿關系中的政治性因素增多,兩國在經濟政策目標、政策手段方面的矛盾與沖突愈演愈烈,從最初的的紡織品問題、知識產權保護問題、市場準入問題到貿易不平衡問題以及人民幣匯率問題,這些沖突除了表明相互依賴并不一定會給中美帶和平之外,也印證了中美之間迫切需要一個可以促進中美協商的機制。為此,中美雙方必須促進建立成熟完善的機制對話與協調機制,力圖把中美之間的經貿沖突通過談判與協商的方式加以解決,避免經貿領域的摩擦演變為戰斗并外溢到政治領域。
四、結論
中美雙邊關系不僅是中美兩國高度重視的雙邊關系,更是當下21世紀最具復雜性的的雙邊關系。近年來,中美兩國之間通過首腦會晤、經濟戰略對話以及高層對話等形式展開了密切的互動,然而在一派欣欣向榮的同時,中美之間又具備復雜的矛盾,如人民幣匯率問題、知識產權問題、經貿關系問題、臺灣問題等等。中美關系走向及如何處理雙邊關系,不僅要求國家政策層面的高度重視,更急需理論的創新與發展。中國應當根據目前中美經濟相互依賴面對的問題對癥下藥,盡量避免兩國經貿領域的摩擦升級擴大。
【參考文獻】
[1] [美] 羅伯特·基歐漢、約瑟夫·奈,門洪華譯,《權力與相互依賴》,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10頁。
[2] 李巍、張玉環:《“特朗普經濟學”與中美經貿關系》,《現代國際關系》2017年第2期。
[3] 蘇長和:《經濟相互依賴及其政治后果》,《歐洲》,1998年第四期。
[4] 李俊久:《美國特朗普政府對華貿易沖突的權力邏輯》,《東北亞論壇》2019年第2期,第65-81頁。
[5] 崔守軍:《相互依賴與國際合作的相關性考察》,《國際關系學院學報》2002年第5期,第13-18頁。
[6] 余萬里:《中美相互依賴的結構——理論分析的框架》,《國際論壇》2007年第9卷第2期,第52-57頁。
作者簡介:路雙萍(1995年12月30日),女,碩士研究生,天津師范大學,300387,研究方向:美國外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