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紫斌
摘? ? 要: 本文以地域特色文化為切入點,把傳統文化的地緣性和民族化有機融合,探究和構建具有地域特色的教學內容和教學方法,不僅可以解決中國傳統文化課現有常規教學模式和大學生被動學習面臨的問題,更可以在教學新內容、新方法與新途徑的引導下,增強大學生對鄉土地域特色文化的認知,把握中華民族多元一體的文化格局,實現愛鄉愛土與愛家愛國的有機統一,達到對大學生進行人文精神培養和德育教育的目的。
關鍵詞: 傳統文化? ? 地域特色? ? 教學改革
沅澧文化屬于湖湘文化的一部分,有著鮮明的地域特色與豐富的內容。將沅澧地域特色文化融入中國傳統文化課程教學,積極探索教學新方法與新途徑,是我們自2017年開始進行的系列課程教學改革的有益嘗試。近年來,中國傳統文化課程建設存在一些問題:以校公共選修課形式開設,課程設置不穩定,教學課時量不足,導致專職教師隊伍的不固定和隨意性,教師致力于教學內容創新和教學方法改革的熱情與動力缺乏,影響學生對傳統文化課程的學習興趣,造成培養人才人文底蘊相對不足的事實。通過開發地域特色文化資源,構建具有地域文化特色的教學內容,設計與地域特色文化緊密聯系的教學方法,可以在學校現有人才培養方案不變的情況下,不斷豐富教學內容與手段,解決以往教學內容枯燥與方法單一問題,提高學生主動參與與學習的興趣,并逐步推動授課教師由傳授者到引導者角色的轉換,改變教與學的被動與主動關系,真正實現教學的良性循環,達到培養大學生人文精神和理想道德情懷的目的。
一、本土資源開發與課程教學內容創新
從課程體系來看,中國傳統文化體系龐大、門類繁多、內容龐雜,不僅包括文、史、哲、教育、藝術,還包括科學技術等。如何在有限時間里精心選擇設計教學內容,講深講透,增強教學效果,是首先必須面對的問題。分專題講解是目前較為通行和有效的方法,將中國傳統文化課程分為傳統文化的生成與特點、傳統文化的基本精神、傳統宗教、傳統教育、傳統文學、古代建筑、古代科學技術等單元,便于分門別類地介紹,突出重點。但以“教材”為主的知識偏于概念化與靜態化,學生“苦其難而不知其益”,往往在感覺枯燥乏味中失去主動學習的興趣與動力。
針對以往授課的不足,我們在教學改革中探索將地域文化融入課程教學的實驗之路。沅澧地域文化屬于中華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既具有鮮明的地域特色,又包含鮮活豐富的內容,中國傳統文化課程各專題內容在沅澧地域文化中都有體現,以地域文化作為專題內容進行講解,再進一步挖掘與闡釋其中蘊含的中國傳統文化內容,既能保證教學內容的鮮活與生動,讓學生具體可觀可感可觸,降低理解的難度,又能促使學生主動參與和積極思考。
“地理環境與沅澧地域文化生成”是我們利用本土資源開發的專題教學內容。地理環境對文化的形成具有重要的影響,文化地理流派主要代表人物弗·拉策爾就把社會看成如同生物一樣的有機體,從地理環境方面描繪人類文化的進化與分布。緊隨其后的埃倫·塞珀爾則把地理環境與氣候視為文化生成的先決條件。從地理環境分析,沅澧文化地域上位居長江中游,東臨洞庭湖,南抵資水流域,西枕湘西群山,北接江漢平原,自古為南北通道,“八省通衢”“荊湖之唇齒,云貴之咽喉”。湖南境內四大水系之沅、澧二水流經全境,培育出了物產豐饒的澧水平原。沅、澧二水流域自古就是中華民族融合成形的匯聚之地,古云貴高原、巴蜀盆地的苗人、巴人、黎人經沅澧咽喉之地不斷東出,與南擴的炎黃部落相遇,在相互爭斗中最終融合為統一的中華民族,蚩尤與炎黃二帝并稱為中華民族的三大始祖。夏、商、周三代,越人、閩南人開始陸續遷居于此。至春秋,楚國從澧水流域大量進入常德地區,開發沅水流域以漢壽為中心的濮地,筑皇城,“大啟群蠻”,進一步加速了沅澧流域民族融合進程。
沅、澧二水流域的彭頭山和城頭山兩處遺址是中華遠古文明的兩盞明燈。從距今9000多年的彭頭山遺址發掘出的大量碳化粳稻稻谷,比浙江余姚市河姆渡遺址的粳稻至少早兩三千年,也把我國種植水稻的歷史向前推進了約三千年,從而推翻了國際學術關于東南亞最早種植水稻的考古結論,“為在中國和世界找到水稻農業文明最早的源頭,樹起了最早的歷史豐碑”[1]。城頭山遺址是世界迄今最早的古城城址,距今約六千年,中日聯合考古團隊在此挖掘出了堆積13層的夯土城墻、30米—50米的護城河、城門、橋頭堡、城中大道、制陶作坊、居住區、墓葬區等。徹底改變了氏族社會不筑城的考古認知,至少把中華文明提前了1000多年,使中國一躍成為世界文明古國之首。
在課程講解之前,我們以任務的形式讓學生自行了解目前沅澧地域的民族組成成分、各種地理名稱及由來,現場觀摩彭頭山和城頭山遺址。在講授過程中引導學生理解地理環境對文化生成的影響。特定的地域環境既造成漢、苗、土家、客家、回、維吾爾族多民族雜居的現狀,固定水源與土地生成的以農耕為主導的傳統經濟,又成就了文明的持續性與延續性,鍛造出了沅澧地域民眾重實際輕幻想、重實干輕言論的典型性格特點,沅澧人被戲稱為湖湘大地的“德國人”,就是對這種性格特征的戲謔式認可。沅澧地域文化的生成正是中華民族文化生成的一個縮影,從對地域文化的分析可以引導學生逐步加深對中華傳統文化生成與特點的認識。對地理環境的分析,還可以讓學生進一步了解本地巫醫一體的三苗部族習俗遺存、抗多霧瘴高濕度氣候的食補同源飲食習慣等豐富的傳統文化內容。
神話與傳說是學生喜聞樂見的內容,沅澧大地流傳著善卷讓王而樂于山林、桃花源秦人傳說、屈原問道隱者“漁夫”“劉海砍樵”狐人相戀的傳說與故事。我們利用這些本土資源開發出了“善德文化中的傳統文化精神”專題教學內容,以本土神話與傳說為導引,對沅澧善德文化進行解讀,闡釋中國傳統文化“天人感應”和“厚德載物”內容。
“五帝”時代,與堯舜齊名的善卷在此播撒道德文明的種子。二水流域原是以蚩尤為首領的苗蠻部落屬地,蚩尤戰敗被殺后,善卷作為蚩尤的直系子孫,被推舉為蚩尤三苗部族首領。善卷率部族退過長江,到達沅、澧二水流域的武陵德山,開拓蠻荒,教化“枉人”,躬耕播德,實現了三苗部族由“尚武”向“善德”的文治轉化。傳說堯以善卷為師,舜南巡途中讓王于善卷多次被拒,善卷因而名聞天下。“善卷開創之德,既是德山、常德的源頭活水,又是德山、常德名稱的由來,更含有中華民族尚德的普遍價值”[2]。以善卷讓王為首的眾多神話與傳說集中表現了沅澧地域獨特的“隱逸文化”。“隱逸文化”的內核為善德,德是反映于個體的,它在自覺遵循天道自然的基礎上,尋求一種內向超越性,即在關注人自身之際,期望通過內在力量實現天人共通的契合,達到天、地、人三者的圓融諧和。春秋以后以沅澧蘭芷香草為隱喻的“君子品格”,是善德文化的新發展,君子品格既要求修繕其身,又同時兼具家國情懷。在善德文化的哺育下,形成了沅澧大地“惟楚有才”的格局,屈原、宋玉、黃歇、周行逢、鐘相、冷謙、楊嗣昌、髡殘、陰鏗、車胤、江盈科、宋教仁、翦伯贊、林伯渠、丁玲等古今名仕均出于此。善德既是沅澧地域文化的重要特征,又是中華文化的精神內核。通過教學內容呈現形式的轉化,傳統文化較為抽象化、概念化、難理解的內容變得形象化與喜聞樂見,學生的學習興趣得到了激發與提高,主動幫助尋找沅澧大地流傳的神話、傳說及歷史名人,踴躍參與課堂話題討論。
沅澧地域文化還有很多豐富的資源,都可以與中國傳統文化課程教學內容實現完美融合。如開發的“沅澧地域的傳統宗教信仰”專題,解釋了本地普通民眾家中供奉祖宗靈牌的原始祖先崇拜信仰,以及普通民眾鬼神祈禱所蘊含的功利性、重實際、輕來生的思想特征。學生在調研過程中還將湘西北獨特的巫覡活動與本土宗教活動進行比較認識,達到了學習自主思考與獨立創新的效果。
二、地域文化實踐與教學方法改變
中國傳統文化涉及的學科領域廣泛,內容龐雜,僅憑教師單一地“講授”,無法解決學生學習的“復雜性”問題。復雜理論認為人的大腦是一個整體復雜系統,具有內在控制性與我組織能力,當大腦面臨外界新異刺激時,就會引發系統內的認知沖突,隨著外界刺激增強與思維擾動不斷放大,大腦系統開始自我組織,變混沌為清晰,從無序到有序,導致新認知結構的產生。
學生的學習也是一個接受外界新異刺激—引發系統內部沖突—自我控制與組織—產生新認知的循環往復過程。要增強學生學習的自組織性,就要不斷采用多樣化的教學手段,確保課堂教學的動態化實施,以持續地為學生提供新異刺激,讓學生在師生互動中碰撞出智慧火花,因偶然頓悟而產生機智,以及增加其他隨機創新生成的可能性。目前普遍采用的教學范式仍以單一“講授法”居多,單一講授法無法解決教學中學生學習的“復雜性”問題,華東師范大學張華教授認為:“‘講授法是對‘復雜性的逃避與摧毀,‘講授教育學堅守控制取向的價值論,秉持‘反智主義或‘反映論的認識論,信奉普遍主義方法論,遮蔽和異化了教育的本質。”[3]它使課堂缺乏生機,變得壓抑與沉悶。學生是充滿活力的年輕個體,學生學習不是他組織性的,教師的講授不是往學生頭腦中強制灌注知識的過程,單一講授法造成的課堂靜態化,只能使學生思維由無序變得更無序,“在那里沒有變化,沒有革新,沒有創造……因此將不能保持新生事物,從而也不適于進化和發展”[4](159)。
為了避免教學中講授單一性對“復雜性”的遮蔽和摧毀,我們嘗試了多種基于沅澧地域文化實踐的教學方法改革。盡量避免在課堂上講得太多,以學生為主加以引導,盡量通過教學方法拓展與創新,為學生持續提供新鮮可感的刺激,讓學生通過親身體驗與實際操作產生認識,教師通過導向與互動引出學生不甚明了的見解,達到助產式“引出”教學愿景。
“文獻檢索”是提高學生動手能力與自主學習能力最基本與最簡捷有效的方法。作為湖湘文化的重要組成,沅澧文化散記于《史記》《左傳》《漢書》《常德府志》《華陽國志》《湘山野錄》《沅湘耆舊集》等諸多古典文集。現當代學者對沅澧文化研究的學術成果很豐富,如《芷蘭春秋-沅澧流域古文化研究》(應國斌)、《古代荊楚地理新探》(石泉)、《近代湖南人才群體研究》(陶用舒)、《漢壽屈原故里考》(徐鐵軍)、《常德古代歷史研究》(陳致遠)等。有針對性地指導學生去湖南省湘學研究院湖南文理學院研究基地、歷史文化研究所、常德市圖書館等機構查閱古籍資料,利用學校圖書館網絡檢索系統尋找相關資源,并按照要求完成作業和小論文的撰寫,既能轉變學生在中國傳統文化課教學中被動學習的局面,又能鍛煉學生正確獲取研究資源和獨立思考與研究的能力。
“田野調查”是最受學生歡迎的實踐教學方法,最能通過加強感官刺激加深學生的學習印象,激發學生的興趣。沅澧大地遍布著考古挖掘遺址、歷史遺跡、道觀廟宇及民風民俗遺存等,利用有限課內時間或閑暇時段帶領學生就近進行田野調查,在調查過程中講解相關教學內容,學生學習積極性與參與度明顯得到提升。如在講解“中國古代建筑”專題時,帶領學生圍繞學校旁邊公園內仿古民居進行觀察與調研,讓學生了解沅澧古民居的“木構梁柱式”結構特點,認識懸山頂與硬山頂風格的屋頂造型,抬梁與穿斗兩種結構方式,以及以立柱、橫梁及順檁為構件的房屋內在組成。引導學生對房屋的空間布局、陰陽五行、數字與色彩的運用進行理解,分析其中蘊含的傳統思想觀念與藝術審美傾向。再與課堂進行比較,學生表現出了對教學內容的濃厚興趣,與老師交流的話題明顯增多,許多學生將觀察到的內容與家鄉的建筑風格進行比較,形成新的認識。
“案例分析”是通過提高學生的課堂參與程度改變課堂單一呈現的方法。老師圍繞某專題設計一個案例,將學生分成幾個小組,每個小組指派一定的任務,課前通過組內合作形式完成。課間分小組指派一名代表對自己的成果進行展示,然后組織小組展開討論,形成基本的認識,老師進行引導、組織與總結。如在講解“中國傳統文學”專題的詩歌部分時,我們就將屈原、宋玉、李白、杜甫、劉禹錫、王守仁等居沅澧留下的詩篇,按照詩歌中表現的楚語楚音、蘭芷風物、民間習俗、隱逸精神等內容,分成不同的任務讓學生以小組合作形式進行調查與研究,并將小組研修成果在課堂上呈現。對比傳統講授方法,以任務形式開展的課堂教學,雖然學生每次課堂最終成果呈現不一定完全令人滿意,但學生合作探究、獨立思考、自主學習的能力得到了切實的鍛煉與提高。教師的教學任務更輕松,學生反而參與度更高,很少游移在課堂之外。
此外,還有音視頻視聽欣賞等多種多樣的方法打破現有的常規教學模式,培養學生主動學習能力和學習積極性,行之有效地激發學生學習興趣。格蘭布斯曾說:“教師是學習指導者,也是文化傳播者。”[5](629-693)中國傳統文化課程的授課教師不應是“講授型”的,而應該是“傾聽型”的指導者,只有建立在傾聽與導引基礎上的傳統文化課教學,才能真正實現傳統課堂教學反轉,讓學生在實用性與趣味性中自覺接受傳統文化的熏陶,切實培養出人文精神和促進人文底蘊提升,只有這樣,教師才能真正稱得上是文化傳播者。
三、立足于地域文化特色教學改革的思考
課程教學改革兩年以來,取得的效果還是較明顯的。選修人數由原來1學年開設1次,增加到1學期開設1次,且選修人數逐學期攀增,出現了未選修本門課而與同學一起旁聽的現象。由于出于興趣,除因其他事情偶然請假之外,基本沒有缺課現象發生,課堂秩序良好。2019年上學期,我們發起了一項學生對課改后教學內容與效果的滿意度測評,在課堂現場累計發放問卷117張,回收113張有效問卷,學生滿意度達到了91.7%,表明學生對這種形式的改革是肯定的。在連續2年的教學測評中,學生給授課教師測評打分都保持在93分左右,教師的課堂教學效果得到了學生的充分肯定。
但改革也存在一些問題亟需解決。首先本改革是基于學校現有人才培養方案不變的情況實施的,課時量的不足是一個重要制約因素,許多內容無法往縱深開拓,也無法在課堂內完美呈現,需要更深一步的改革扭轉不利局面;其次,由于做了很多全新嘗試,許多具有地域特色的教學內容與課堂設計,還未來得及進行系統整理與歸納,在下一步持續改革中將繼續開發本土資源課程,并結集出版以此為內容的地方特色性教材;再次,改革改變了以往的教學方式,也給授課教師帶來了新的挑戰,對教師知識結構、授課方式及應變能力等都提出了新要求,挑選與培養合適的優秀師資還需要認真斟酌。
參考文獻:
[1]韓隆福.關于常德經濟文化帶的思考[J].武陵學刊,1994(2).
[2]韓隆福.德是善卷文化的核心[J],德之源,2003(1).
[3]韋冬余等.理解課程改革的復雜性——“中國傳統文化、復雜理論與課程改革國際研討會”綜述[J].全球教育展望,2010(12).
[4]埃德加·莫蘭.復雜思想:自覺的科學[M].陳一壯,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1.
[5]厲以賢.西方教育社會學文選[M].臺北:五南圖書出版有限公司,1992.
項目來源:湖南省教育廳普通高等學校教學改革研究項目(編號:JG2018-5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