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 公共場所 強奸罪 網絡空間 扒竊 強制猥褻
作者簡介:龔文豪,上海市寶山區人民檢察院檢察官助理。
中圖分類號:D924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20.06.007
公共場所,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生活用語,同時,它也是刑法分則中比較高頻出現的詞語。隨著社會地不斷發展以及立法的不完善,近年來,對于公共場所的界定也變得模糊不清。有的不法分子正是利用了這一漏洞,不斷地沖擊法律底線,做出一些違法犯罪的事,并且這一情況呈不斷上升走勢,我們很有必要對公共場所進行更深層次地研究,做出相對較明確的界定。
在現代漢語詞典中,“公共”一詞解釋為“社會公有的;公有公用的”。公共場所是指供公眾從事社會生活的各種場所的總稱。而各種活動就包括工作、學習、經濟、文化、社交、娛樂、體育、醫療、衛生旅游等等。在法條中,公共場所是被《中國人民共和國公共場所管理條例》第二條界定的。不管是現代漢語詞典的解釋還是法條的列舉,我們可以發現,公共場所最重要的特點就是針對不特定的多數人,即任何人都可以進入該場所。從表面上看,這一定義并沒有什么不妥,相當簡潔明了。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運用這一特點都可以比較輕松地分辨出一個場所是否為公共場所,但是有少數情況,確實不能當機立斷。
例如,在公路上的汽車強奸婦女,是否可以定義為在公共場所強奸婦女。這時候,公共場所的判斷就顯得相當重要,因為我國刑法明文規定,在公共場所強奸婦女是強奸罪的加重情節,最高刑可達到死刑。因此在這個罪名里,公共場所的判斷就關系著一個人的生死。根據公共場所最大的特點來判斷,我認為在公路上的汽車里強奸婦女應該做如下的分析:首先,公路毋庸置疑是公共場所,它是為不特定的多數人提供交通服務,任何人在任何時候都可以經過,但此案的關鍵就在于汽車。汽車,一般來說,它是相對封閉,相對獨立的空間,它更傾向于是私人領域。于是本案的沖突點就顯現出來了,在公共場所的大環境下的私人空間犯罪,到底該如何定義。如果此時的汽車被定義為公共場所,那么對于加害人來說,似乎存在一個輕罪重刑的結果。坐過汽車的人都知道,汽車里面的人在做什么事,外面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從刑罰的目的來說,刑法之所以把“在公共場所當眾強奸婦女”作為加重情節,是因為在公開的場合,犯罪嫌疑人明目張膽地對受害人實行強奸行為所帶來的社會危害性比在相對封閉的空間實施這一行為要大得多,從受害者的角度來看,在公共場所遭受這一毒手比在隱蔽空間遭遇此所受到的心靈創傷要更大。正是基于這一目的,所以立法者要加大對“在公共場所當眾強奸婦女”的懲罰力度,以威懾那些試圖想要犯罪的人。站在這一刑罰目的來看,把汽車定義為公共場所,就顯得不太合理。因為在汽車里面發生的事,過路的汽車和群眾是不知道的,那么自然就不存在嚴重擾亂社會秩序、社會危害性更大,受害人遭受更大的創傷之說。倘若一意孤行地將其定義為公共場所,加害人從本應該判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一下子躍升為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甚至死刑,這對于加害人來說是不公平的。盡管它是加害人,但是我們要理性地去適用法條,而不是隨意加入我們的私人情感,否則法律還有什么公正可言。
但是對于此案,我并不是贊成將汽車定義為私人空間。我認為應該分兩種情況討論,第一種就是關閉車門的。這時候的汽車才算是完全的封閉空間,才能達到外面的行車和行人不知道里面所發生的事的標準。這種情況下,我認為按照普通的強奸罪處罰即可。第二種就是沒有關閉車門的。這時候的汽車,并不是封閉獨立的空間,沒有關閉車門的汽車,車內的情況一目了然,因此經過的汽車和行人有極大的可能去發現這一強奸行為,這給公眾帶來的影響就相當于直接在公路邊上實施犯罪行為一樣,同時對于受害者來說,沒有關閉車門的強奸行為就類似是直接暴露在陽光底下,所承受的心理痛苦是極大的。這種情況就應當按照強奸罪的加重情節來量刑。通過這個案例,我深刻地體會到,公共場所的認定標準應當做到在基于不特定多數人這一特點的情況下,結合具體案情具體情況來分析。只有建立在具體案情的基礎上所作出的判決才最有可能接近公正,才最有可能被民眾認可。
隨著高科技的發展,我們身邊出現了越來越多的新型犯罪手段。現存的法律不足以涵蓋所有的犯罪新形態,于是為了打擊犯罪,維護社會秩序,我們對法律條文就應當進行適當的解釋。公共場所也不可避免地需要擴大解釋。從前文中,我們不難發現,我們對公共場所的定義主要是基于現實存在的空間。互聯網技術的發達給我們帶來了一個巨大的難題:那就是網絡環境究竟可否納入公共場所。為此,有一個相當出名的案例為我們提供一個導向。
“秦火火”案件,“秦火火”真實姓名秦志暉,湖南衡陽人,高中文化。2011年至2013年間,他先后多次造謠,造謠對象包括許多“大單位”“大人物”等。至2013年8月19日被抓獲,秦志暉以“秦火火”之名利用微博賬戶共發布3000余條涉及誹謗內容的微博。
“秦火火”案于2014年4月11日由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在第三法庭開庭公開審理。在“秦火火”案開庭前,網絡上就有言論主張網絡環境并不屬于《尋釁滋事解釋》第5條所列明的場所,因此認為秦志暉的造謠行為不構成尋釁滋事罪。趙秉志、彭新林等學者不贊成此觀點。他們認為該解釋最后有“其他公共場所”的表述,按照刑法理論,這里的“其他公共場所”應當與“車站、碼頭、機場、醫院”有著一定的相同點。
對于這個問題,我比較贊成趙秉志等學者的看法。首先,網絡發展至今,它已經成為人們公開發表言論的一個平臺,它不再局限于一對一或者小團體,它可以面對成千上萬的人。單從它的受眾數量來看,隨時比在車站、飯館等地的人要多,自然所帶來的負面影響也將更大。倘若不將網絡環境定義為公共場所,那這將給社會管理帶來一個巨大的缺口,這無疑是鼓勵公民到網絡上去造謠,去擾亂民心。其次,法制建設更加完備的部分西方國家早在多年前,就已經把網絡環境定義為公共場所。他們認為網絡信息的傳播速度快、成本低廉等特點,其影響更甚于現實中的直接傳播。所以,我認為將大型社交網站的博客、微博等平臺理解為公共場所,是符合現實情形的,也是完全符合法理、情理與立法精神的。
對于公共場所,我們的慣性理解就是多數人。只要人多的地方,我們就會下意識地認為它是公共場所。一般來說,這理解并沒有太大的問題。但是在一些特殊的情況下,它又會變成爭議的焦點。下面先看兩個例子:
第一個案例,臧某,男,18歲,無業,2011年10月3日,臧某在某網吧上網,趁鄰座的鄒某睡著之際,將其褲子口袋中的一部手機盜走,將其賣給一個二手手機店,獲利50元,后又回到網吧繼續上網。鄒某醒來后,發現手機不見了,便問臧某,有沒有拿自己的手機,臧某便承認了,后鄒某報警,該案案發,經鑒定,該被盜手機價值人民幣480元。第二個案例,張某,男,35歲,某小學一年級教師,2011年3月21日,張某在上課期間以批改作業的名義將三名學生(小學一年級)叫到教室后面辦公桌處,對三名學生實施猥褻,后三名學生放學回家告知父母后報案。
這兩個案件都涉及對公共場所的認定,并且認定是否是公共場所對案件的定性和量刑有著質的區別。但由于法條是列舉式定義公共場所,并沒有給出一個確切的范圍。對于案例一,首先分析一下網吧,我認為進入網吧內的實名認證手續就相當于我們進入車站要買票的行為,買票的同時也是需要出示身份證的。如此說來,車站的人員也是相當固定的。那為何車站就被定義為公共場所,而網吧不是公共場所。甚至有的黑網吧連身份證都不需要,就可以直接進入。因此我認為網吧的人員成分還是相對比較復雜的,人口流動性較大,屬于公共場所。案例二中的教室我認為不應認定為公共場所。因為教室針對的是比較特定的群體的活動場所,社會不特定群體一般是不能隨意進入教室的,尤其是正在教學期間的教室更具有封閉性;成員上也是相對單一的,就是本班學生和授課教師;教室的功能是對學生進行授課,不同于一般社會民眾的生活需求。基于上述特點,教室就不屬于公共場所。
從上述兩個例子中,我們可以得出,公共場所的判斷不是單從人口數量的多少來看的。它是一個綜合標準,要考慮各方面的因素。主要因素有人口的密集程度,場所的功能,進入的難易程度等等。只有這幾個方面都滿足了,一個場所才能被定義為公共場所。
注釋:
周斌.“秦火火”一審獲刑三年[N].法制日報,2014年4月18日.
徐貴銀.論刑法中的“公共場所”[J].法制博覽,20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