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一青,邵軍
(1.上海社會科學院世界中國學研究所,上海,200235 2.上海大數據中心,上海,200436)
2019年12月以來,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暴發。本次肺炎疫情造成的春節全國第三產業消費下滑,結合春節期間部分行業停工和延遲復工,以及與其他國家與地區的人員流動和往來貿易的影響,已經對經濟運行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影響。
全球性的傳染病暴發沖擊對一個國家經濟影響分為直接沖擊和間接沖擊。直接沖擊主要是包括由于疫情造成的勞動力患病和死亡帶來的直接產出和收入減少,以及公共衛生健康成本的增加。間接沖擊則是包括疫情暴發對公眾消費者認知、行為和信心的影響帶來的需求下降,以及在全球產業鏈相互作用下的供給損失。早期傳染病對經濟影響的文獻集中關注的是直接經濟沖擊的長期影響,比如1918—1919的西班牙大流感(Almond,2006)。而現代的全球傳染病暴發對經濟的間接沖擊要遠大于世界衛生組織(WHO)測量的直接沖擊。2003年的SARS疫情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SARS對經濟的負面沖擊大部分是來自于全球上百萬人因為害怕風險,為了避免被感染,自發產生的消費行為的過量偏差,間接地造成GDP損失(Brahmbhatt & Dutta,2008)。
本文首先對全球性傳染病對經濟影響的一般規律進行了分析。接著,通過對研究SARS疫情經濟影響的文獻梳理,闡述了2003年SARS疫情對經濟的影響(主要是間接沖擊);討論了部分受SARS疫情影響國家和地區的經濟政策;并分析了受SARS疫情影響國家和地區的經濟恢復情況和速度。最后,我們探討了SARS這類全球性傳染病對經濟從沖擊到恢復的經歷對本次新型冠狀病毒疫情經濟影響和政府經濟政策制定的啟示。
由于經濟運轉是典型的流程循環模型,即勞動力進行生產,獲得相應的勞動報酬,同時使用這些勞動報酬進行投資和消費,而消費帶來了對生產的需求,投資帶來的生產的擴大,因此全球性傳染病的暴發對社會的間接沖擊所帶來的經濟負面影響遠遠大于直接沖擊。圖1的上面部分闡述了全球性傳染病對經濟的短期和長期影響的主要渠道。

圖1 全球性傳染病對經濟間接沖擊影響的一般規律
如果全球性傳染病對經濟是不可控的外生負面沖擊,短期來看,這一沖擊主要是對總需求的負面沖擊,也就是消費方面的下降;更具體的來說,是旅游服務相關行業的消費下降帶來的經濟損失。和大部分需求不足型的經濟危機相類似,政府的擴張性經濟政策是可以刺激經濟較快地從短期的需求不足沖擊中恢復過來;由于負面沖擊所涉及的行業類型較為集中,專項行業政策會有很好的針對性,一般而言,恢復速度會遠遠快過大部分經濟系統內生原因造成的經濟危機。
如果全球性傳染病所帶來的消費者信心下降無法在短期內恢復,一方面可能是疫情的反復,如1918的西班牙大流感,另一方面有可能是信息傳遞的不完全,如2003年SARS的部分國家,很可能會帶來較為長期的經濟危機。全球性傳染病的持續時間以及消費者信心喪失的持續時間會造成社會經濟損失的非線性上升,也就是說,隨著疫情持續時間的變長,經濟的邊際損失會變多。原先的少量服務業部門的需求負面沖擊,會由于勞動力供給的下降和產業鏈效應,變成多部門的供給側負面沖擊。通常來說,擴張性的宏觀經濟政策對供給側負面沖擊所帶來的經濟危機調整效果有限,因此供給側負面沖擊的經濟危機通常都持續時間較長,比如20世紀70年代和80年代的兩次石油危機和2008年的次貸危機。
縮短疫情的影響時間是降低全球性傳染病對經濟負面影響深度和廣度的關鍵。這時候,除了公共衛生政策之外,政府還需要設定合適的經濟政策縮短疫情對經濟的影響時間。高針對性和有效的微觀政策和中觀行業政策能幫助大部分經濟指標在短期內快速恢復,同時宏觀的擴張性刺激政策能夠加速某些長期性的經濟指標的恢復速度。圖1的中間部分列示了政府針對疫情這類沖擊一般會設定的政策類型。
在恢復期,如圖1的下面部分所示,國內消費者信心和消費水平一般是最早恢復的;由于信息傳遞的有效性在跨國的時候會顯著降低,國際市場的恢復會滯后于國內市場的恢復,一部分宏觀經濟指標如物價、GDP增長率也會逐漸恢復;失業率和財政收支這類較為長期的宏觀經濟指標的恢復速度一般最慢。
可以看到,與經濟商業周期中經濟危機所帶來的衰退到恢復的過程相比,全球性傳染病的暴發對經濟產生的負面沖擊從發生到恢復的全過程是比較類似的。與其不同的是,由疫情帶來的負面沖擊的外生性較高,且直接受創行業的范圍較小。對政府而言,政策的設定會更加有針對性和更加有效,因此從負面沖擊發生到完全恢復的時間也會相對較短。
在之后的部分中,我們會對2003年發生的SARS疫情在不同國家和地區產生的經濟影響,這些國家相應的政策設定和恢復速度進行梳理,并探討應該如何應對本次新型冠狀病毒疫情對經濟帶來的負面沖擊。
根據Fan(2003),SARS造成的短期的經濟影響主要來自于需求下降,屬于需求方的負面沖擊,需求下降的主要原因是個人消費者信心下降帶來的主動降低最終品的消費需求。因此在SARS疫情期間,受到影響最大的是需要面對面交流的服務業,包括旅游服務相關行業。需求下降也會帶來的投資下降,國際投資也會相應地延遲或者下降。雖然為了疫情防御公共財政支出會增加,但是私人部門的支出會下降。
APEC(2004)分國家和地區也對SARS疫情對經濟影響的情況出了一系列的事后分析報告。
(一) 中國大陸地區在SARS發生之前,經濟增長是非常快的,2003年第一季度同比增長了9.9%。雖然只有廣東、北京和內蒙古三地受到疫情的影響比較大,第二季度僅增長了6.7%,比亞洲發展銀行給出的估計值高出不少,但卻是自1992年以來最低的第二季度增長率。當時中國受到沖擊的行業主要也是旅游業,客運量下降了23.9%。商品銷售在第二季度也只上升了6.7%,遠低于第一季度的9.2%。
北京地區是中國2003年受疫情影響最嚴重的城市,Beutels等人(2009)專門分析了SARS對北京經濟的影響,除了必需品批發業,北京的鐵路、航空和貨物運輸,旅游業、家庭消費和GDP增長率都和SARS疫情病例和死亡人數的增減呈現很強的相關性,通常在滯后一天或者一個月的時候最顯著。居民可支配收入在疫情期間波動的幅度不大,必需品的消費水平相對穩定,但是其他所有的消費均有明顯的下降,致使疫情期間的居民存款比重上升。
(二) 中國香港的情況最為嚴重。疫情對旅游業的影響最大,中國香港四月的游客同比下降了65%,五月下降了68%,這與中國香港一、二月份合并29%和三月上半月19%的總客流增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中國香港居民出境游也在三、四、五月分別下降了14%、29%和24%。酒店服務業在四月的酒店入住率下跌到了22%,五月更低,只有18%,而非疫情時期中國香港的酒店入住率在四、五月份有80%。除了旅游業、酒店服務業之外,疫情對消費者情緒打擊很大,因此零售業受到很大的沖擊,在四月份下降了12%。同時,由于害怕傳染的風險,消費者的消費方式也發生了顯著的變化,網絡購物在SARS疫情期間很明顯地替代了傳統的超市購物(Forster & Tang,2005)。
旅游服務、酒店服務和零售等都是勞動力密集型的行業,SARS對中國香港的勞動力市場,尤其是服務業中的酒店行業產生了明顯的負面沖擊(Warner & Lee,2005)。流行性傳染病對勞動力市場的供給和需求都產生了顯著的影響。企業通過強制性的無薪休假降低用工成本。這一影響帶來的是酒店服務業和餐飲業的失業率上升和不充分就業率的上升。相比第一季度7.5%的失業率,五、六、七三個月的失業率高達8.7%。
由于SARS并沒有嚴重影響珠三角的生產鏈,對中國香港經濟并沒有造成供給缺口。疫情對中國香港的對外貿易影響很小,第二季度中國香港出口依然表現穩健,離岸貿易也表現良好,是中國香港2003年GDP增長的重要原動力。由于是需求沖擊,中國香港在2003年疫情時期有較明顯的通貨緊縮(Siu & Wong,2004)。
Wong(2008)根據理性資產定價理論模型的計算,SARS對中國香港樓市的影響很小。直接被SARS影響的樓宇價格下降了1%—3%,所有房價平均下跌之后1.6%,且總價格影響不超過100萬美金。這一結果與心理學和行為經濟學理論大不一樣,主要原因是樓市價格的影響因素很多,高交易費用,強信貸約束以及避免損失情緒會使樓市有價格下降壓力的時候,房產的周轉率會下降,從而減緩價格下降的動力。
(三) 對中國臺北而言,SARS造成2003年GDP增長率下降了0.91%。旅游業是最受重創的行業,國際航班在五月和六月分別同比下降了45%和44%,到達旅客數下降更多,五月高達82%,六月為67%。酒店入住率在五月只有22%。第二季度的私人部門消費下跌得非常厲害,出現負增長。
工業生產在第二季度總體下降了2.8%,雖然芯片和通信行業的生產持續上升。國際貿易也相應走弱,進口和出口的增長率都下降了,進口3.7%,出口5.0%,不過設備進口在6月增長了6.1%。
(四) 新加坡由于游客數量的急劇下降,旅游和運輸相關行業,比如酒店服務業、餐飲業、零售業、民航、郵輪、旅游代理以及出租車行業,是受到SARS影響最嚴重的行業。旅游相關行業對新加坡經濟有一定的貢獻,2002年大概在78億新幣,占新加坡GDP的5%左右。游客到達在三月的最后一周下降了57400人次,相當于2002年同時期的30%,造成了三月總游客同比下跌15%。四月情況更為糟糕,同比下跌了67%,基本上所有受SARS影響的經濟體在游客到達方面都有超過30%的下降。SARS同時也造成了大量郵輪服務、旅行計劃、大型會議和展會的延期和取消。酒店入住率在2003年4月只有20%-30%,相比2003年2月的75%和2002年全年的74%而言,是非常低的。有部分酒店的入住率甚至低于10%。
零售業受到SARS的影響,下降了10%到50%之間,部分是由外國游客下降帶來的,大部分則是內需下降。游客購買占新加坡總零售銷售的10%左右。受到負面沖擊最大的零售行業是旅游類商品,非必要消費品比如服裝類也有顯著地下降,而生活必需品的消費比如食品類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餐飲業收入下降高達50%。新加坡旅游代理協會估計新加坡入境游大概下降了70%,出境游下降了80%。出租車行業匯報出租車司機的日均收入下降了40%左右,雖然在五月底有小幅度回升。
其他服務行業分別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比如區域總部服務、跨國醫療服務、教育行業(吸引外國學生的部分)、以及與嚴重受創行業產業鏈聯系緊密的行業。
SARS還帶來了商業情緒的惡化,的商務行業對預期非常悲觀。房地產行業和商務服務行業比如律所、會計師事務所以及咨詢公司等等,都有很強的悲觀情緒。同樣的,銀行和金融機構等都預期業務會進一步的下降。
SARS對制造業的影響總體較小,雖然不如新加坡2002年全年2位數的增長率,2003年三月的GDP增長率還是達到了6.5%,其中大部分是來自于生物醫藥行業,化工品行業以及電子行業的增長。受SARS影響的國家的旅行和出入境限制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新加坡企業的商業發展活動,造成了一部分貿易投資計劃和初創企業設立的推遲和取消。部分企業和廠商為了控制SARS傳播增加了衛生防疫方面的成本。即便如此,新加坡的整體產業鏈和生產周期并沒有受到很大的影響。
Fan(2003)使用的牛津經濟預期模型,估算了SARS對部分亞洲國家年GDP增長率的影響,如表1所示。左側的兩列列示了各個國家GDP增長率的下降,右側的兩列顯示了GDP的損失缺口。假設分別是SARS疫情持續一個季度和持續兩個季度。SARS對經濟體的影響大小受到疫情的嚴重程度影響,因此中國香港和新加坡的影響最大,國家或地區的經濟結構(尤其是服務業占比)的影響也很大,同樣疫情嚴重的中國大陸的經濟就沒有受到很大的沖擊。我們可以更加關注SARS疫情持續一個季度的數據,這和2003年SARS對經濟影響的實際情況較為符合。同時,值得注意的是,SARS持續時間帶來的經濟損失不是隨著時間線性增長的,疫情持續的時間長度會嚴重惡化經濟情況,對疫情后的恢復也帶來更大的挑戰。

表1 SARS對部分亞洲經濟體經濟影響的估計值,2003
SARS疫情帶來的是需求側沖擊,政府的擴張性經濟政策是應對這類負向外生沖擊的有效工具。除了抗擊疫情的公共衛生政策,幾乎所有的受到沖擊的國家和地區都出臺了一系列強針對性的經濟類政策來幫助受影響嚴重的行業和企業度過困難時期。
我們這里列舉APEC(2004)幾個有代表性的國家和地區出臺的相應經濟政策。
(一) 中國大陸:中國政府協助SARS后經濟恢復的政策如下:
農業發面,深化農業結構性改革,確保第一季度的播種和第二季度的收割工作;
在汽車,房地產,電信和互聯網相關行業增加投資,確保經濟增長動力;
保證出口增長和吸引外資,對出口商品確保檢疫,為紡織業、電子機械制造業和高科技行業提供更多的支持;
對受SARS影響嚴重的行業提供優惠政策,比如民航、旅游、餐飲、商務等服務行業;
改善受SARS影響的就業和社保,比如防止SARS嚴重的地區的企業隨意開除員工,當地政府也應為由疫情帶來的生活水平下降至最低保障水平之下的居民提供幫助。
(二) 中國香港:相比中國大陸地區,中國香港的一系列經濟政策就更加具有針對性,和及時性。中國香港政府在2003年4月SARS期間就出臺了一系列緩沖政策來減緩對經濟的負面沖擊,金額高達118億港幣,如表2所示。其中包括費率減免,減免用水和排水的費用,減免許可證費用,薪資稅返還,公共部門商業場所的租金減免,就業創造計劃,以及嚴重受創行業的銀行貸款擔保計劃,等等。

表2 中國香港的一系列SARS緩沖政策
2003年6月,香港特區政府又推出了增強版的就業和培訓方案,以降低SARS對勞動力市場的沖擊,這一方案耗資7.15億港幣,并能創造32000個短期的工作機會和培訓地點。
(三) 中國臺北:中國臺北啟動了預算在3000億新臺幣的公共服務項目,計劃三年完成,目的是為了刺激經濟和創造就業機會。針對嚴重受創的企業,政府還出臺了一系列金融援助辦法。
(四) 新加坡:公共衛生政策是新加坡政府的前線政策,經濟政策則是新加坡政府的第二戰場。新加坡政府和新加坡工商聯合總會相互合作,以確保商業企業的繼續運營。2003年4月17日,新加坡政府對直接受到沖擊的旅游業和客運相關行業提供了價值2.3億新幣的扶持計劃,雖然不能完全抵消疫情沖擊的負面作用,但是卻能幫助企業度過難關,確保就業。
新加坡政府執行了家庭隔離補助計劃,彌補個體經營者在自我家庭隔離期間的收入損失。
新加坡政府設計了多種方案臨時降低企業的成本,其中包括縮短每周的合法工作時長,裁員計劃和減薪方案。因為人員縮減對于受影響最大的旅游業和客運行業而言是不可避免的,一系列的方案能幫助企業進行合理的人員縮減,保證企業存活率,以及保住盡可能多的工作機會。
可以看到,在2003年,相比中國大陸地區,新加坡政府和香港特區政府的經濟相關政策出臺的時間非常早,世界衛生組織在2003年3月12日對SARS疫情發出了全球警告,并在3月15日正式對疫情命名。香港特區政府和新加坡政府在抗擊疫情的同時,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就出臺了一系列具有針對性的經濟政策,在疫情還未完全結束之前又出臺了相應的追加經濟政策,對后期的經濟恢復是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我們在下一個部分會詳細闡述疫情后各個國家和地區的經濟恢復的情況。
SARS疫情從2002年12月的首個案例,到3月世界衛生組織發布的全球警告,一直持續到2003年的6月,新加坡、中國香港、中國大陸等國家和地區才被陸續解除疫區控制。從公共衛生的角度來看,疫情持續了半年的時間,而對經濟影響最大的是后面的一個季度。Fan(2003)已經對疫情后的經濟恢復提出了預測,短期內最先恢復的是國內消費,然而由外國游客帶來的消費和投資需要較長時間才能恢復。
對于疫情這類公共衛生方面的負向沖擊,除了本文在上個部分探討的及時有針對性的政府經濟促進政策之外,對疫情風險的有效信息傳遞和管理也是疫情后經濟恢復的關鍵因素。Smith(2006)以SARS為案例,分析了風險信息的感知、傳播和管理對全球性的傳染疾病對經濟的影響是至關重要的。由于對未知和死亡的恐懼心理,人們對這類全球性的傳染病暴發的恐慌情緒遠遠大過實際的風險價值,因此對經濟帶來的負向沖擊也遠大于疫情本身帶來的損失。Bennett等人(2015)通過SARS在臺灣地區的案例深入討論了人們獲取信息的方式,在疫情期間,人們對信息的獲取和學習既會通過公共的公開信息,社會內部人與人之間共享的私人信息也是人們了解事件的重要渠道。
疫情后消費者信心的恢復是各個受影響國家和地區經濟恢復速度的關鍵。對于疫情結束后國際的有效信息傳遞也會顯著影響消費者信心的恢復(Fan,2003)。Mao等人(2010)利用了尖點災難模型(the cusp catastrophe model)分析了美國、中國香港和日本在SARS之后游客恢復的模式,發現中國香港和美國的恢復很快,不存在滯后效應,而日本則用了整整一年才恢復到原先的水平,其中疫情后期的消費者信心建立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中國的北京地區是受到SARS影響最大的城市(Beutels等人,2009)。從圖2上我們可以看到,貨物運輸業是最早恢復的,疫情宣告結束的當月(2003年6月)就恢復了。同時2003年六七兩個月公路貨運大量替代了空運。客運行業以及酒店入住率直到9月才恢復疫情前的水平。
在圖3中,可以看到,除了必需品的消費,北京所有的消費品類均有明顯的下降,但是在疫情宣告結束的2個月內,也就是2003年8月初,所有消費品類均恢復到以前的水平。

圖2 2003年SARS暴發期間北京月度經濟活動指標

圖3 北京居民個人月可支配收入和相關產品的消費量(2002—2003)
中國香港的旅游服務以及相關行業雖然受到了很大的負向沖擊,但是恢復速度很快(APEC,2004),這一定程度上是受惠于中國香港及時的經濟緩沖政策。零售服務業的恢復速度喜人,在疫情結束一個月左右的時間,也就是2003年7月末,就基本恢復到沖擊前的水平了。游客到港的數目在7月也恢復得差不多,僅同比下降了6%左右。民航乘客數在7月同比下降了17%,相較4月和5月的同比下降75%已經恢復不少。酒店入住率也在7月恢復到了71%。有效的經濟政策帶來的快速恢復使得疫情對中國香港GDP增長率的影響沒有Fan(2003)模型預期的大。
值得注意的是,受創行業的恢復速度(微觀層面)要遠快于就業和物價水平(宏觀層面)。表3分別列示了中國香港2003年的零售業、就業情況和物價指數。零售業在2003年7月和8月已經出現明顯的恢復狀態,然而同時期的失業率和就業不充足率依然居高不下(Warner& Lee,2005),通貨緊縮的狀況也沒能恢復。

表3 中國香港2003年零售業、就業情況和物價指數
中國經濟規模巨大,各個行政區的產業結構也各不相同,這次受到新冠疫情影響的程度也不同。因此,如果要對比SARS疫情和本次新冠疫情的經濟影響,需要分行政區逐一討論,單一的中央政策不能解決行政區之間的經濟結構異質性問題,需要有效的、具有差異化的地方政策相匹配。
以上海為例,2020年的上海和2003年的中國香港和新加坡有可比性,上海的疫情嚴重程度不如中國香港和新加坡2003年的情況,但是經濟結構比較類似。新加坡在2003年的人均GDP為23000美元左右,第三產業占比75%左右,區域內產業鏈不完整,很多行業需要中間品進出口。中國香港在2003年的人均GDP為23000美元左右,第三產業占比87%,制造業基本上完全依賴珠三角地區。2003年珠三角地區的產業鏈沒有受到影響,新加坡外部的大部分產業鏈和國內的制造業受影響很小,兩地都屬于本身疫情嚴重,但是外部環境較好。上海這次與他們情況正好相反,區域內部疫情問題較小,而區域外的產業鏈受影響較大。因此在設定地方性的緩沖政策的時候可以部分借鑒2003年新加坡和中國香港經濟結構相關的政策,同時也要考慮兩地不同時期的不同情況。
對于2003年各個受SARS疫情影響的經濟體而言,多數只帶來了需求方面的沖擊,全產業鏈的供給側并沒有受到很大的影響,受影響的產業鏈較短,因此出現的是典型的需求負向沖擊后的失業和通縮的情況,任何正向刺激性的宏觀政策(財政或者貨幣政策)都可以協助恢復。這也就是為什么大部分經濟體在疫情結束之后恢復很快。
這次的新型冠狀病毒的情況不太一樣,因為暴發時間點圍繞春節假期,這導致制造業部門的產業鏈存在勞動力供給不足的問題,中間品和原材料也可能由于運輸效率下降產生缺口。本次沖擊已經出現了明顯的供給缺口,造成較高的通貨膨脹率,如果通脹和失業變成長期的問題,就會進入政策刺激無效的滯漲狀態。短期內勞動力供給問題可能存在解決的困難,對于資本密集型的關鍵產業可以從中間品的確保開始。中國香港在疫情時期也是貨物陸路運輸最先恢復。
2003年SARS的時候,需求沖擊大部分在與旅游相關的服務業,造成的主要問題也是失業和就業不充足的問題,因此大部分國家和地區設計的政策都是針對短期就業不足和旅游相關服務業企業產出缺口的問題。這部分上海可以借鑒2003年新加坡和中國香港的方案,對受創企業嚴重的行業和企業進行直接扶持,對短期失業和就業不足人員進行直接援助;同時可以設立系統性的沖擊應急項目,建立企業和務工人員的長期恢復機制。
疫情一旦結束,需求能多快恢復就變得至關重要。2003年的時候中國香港和美國的需求恢復速度較快,而日本則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才恢復到疫情之前的水平。消費者信心恢復是關鍵。根據行為經濟學,人們由于風險規避,害怕損失,會產生超過實際情況的負向預期,延長消費者信心恢復的時間。公共公開的有效信息傳遞和私人之間的信息分享同樣重要。
2003年的有效信息傳遞和我們2020年的有效信息傳遞的困難不一樣。2003年的時候信息傳遞不及時,所以會導致消費者信息不全,消費信心恢復慢。2020年信息傳遞速度是夠快的,但是有效性不足,網絡上虛假信息遠多于真實信息。可以借助公共衛生方面的國際專業人士定期提供客觀、科學、專業的疫情分析,借助媒體定期發布有效疫情信息。由于信息來源不僅僅是官方的公開發布,還來自于無數自媒體和數字媒體的民間渠道,我們采取的信息發布渠道應該包括官方和非官方的,確保信息來源透明,信息內容真實,信息傳遞速度及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