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南民歌《槐花幾時開》的藝術特征及演唱探究

⊙付琪［西南科技大學文學與藝術學院，四川 綿陽 621010］

歌曲《槐花幾時開》是一首流傳于川南宜賓地區的漢族民歌。宜賓四面環山、依江而過，獨特的地理位置造就了這里的很多民歌具有“山歌”體裁的風格，其旋律悠揚，節奏自由，聲音高亢，歌詞精練，語言生動淳樸。《槐花幾時開》屬于當地傳統的高腔山歌，其曲調由當地的“神歌”演變而來。過去在四川南部的低山丘陵地區，人們會在祭祀、祝壽、婚喪儀式上演唱一些“神歌”（由于四川話“神”和“晨”讀法相同，也稱為“晨歌”）。隨著時代的發展，這些“神歌”漸漸去掉了婚喪、祭祀、敬神的內容，歌腔逐漸演變，歌詞內容更多反映勞動人民的生活和思想感情，由此形成新的山歌。

《槐花幾時開》的記錄最早出現在清朝，光緒年間已經有這首歌的記載。我們現在所熟知的《槐花幾時開》是在“神歌”的基礎上，經過歷代的演變，由喻祖榮先生于1950年改編而成的。歌曲簡短，只有四句：“高高山上喲，一樹喔槐喲喂。手把欄桿啥望郎來喲喂。娘問女兒呀，你望啥子喲喂？唉，我望槐花啥幾時開喲喂。”從歌詞內容來看，這首歌曲描寫了一位少女在家門口“手把欄桿”望著遠山盼著情郎歸來，卻在母親不知情的盤問下，搪塞支吾繼而故作鎮定巧妙應答的生動情景。歌曲通過借景抒情的方式，展現了一幅美麗的川南山村畫面，同時也表達了川南女子大膽追求愛情的淳樸。歌曲旋律質樸簡單，情節發展跌宕起伏，人物形象生動感人，具有濃郁的生活氣息。這首歌曲雖然只有短短四句，但是要把這首歌的風格把握好，人物性格和故事情節演繹到位，可以從以下幾方面進行深入的研究。

一、《槐花幾時開》的音樂風格

《槐花幾時開》全曲采用起、承、轉、合的結構，旋律采用中國傳統五聲羽調式，2/4節拍，節奏稍慢，句尾音自由延長。全曲的旋律音程多在小三度和純四度中交替出現。歌曲一開始旋律線條從上往下，節奏先緊后松。起句第一小節采用柔和的小三度，從三個十六分音符的高音“i”轉到“6”。緊接著通過明朗的純四度，由“5”上行到“i”，再下行到“6”，然后通過緊密的大二度56，下降到“3”。與此同時，歌詞隨著旋律的音調將高山、槐樹這些景物生動地描寫出來。緊接著是第二句，旋律通過小三度和純四度的交替，繼續由上往下。節奏仍然以四個十六分音符開始，到句尾的二分音符“6-”自由延長，再次由緊到松，將少女急切忐忑地在屋門口盼情郎回的心情惟妙惟肖地體現出來。到了第三句“娘問女兒嘛”，這句旋律根據四川話的音調特點將音區降低，由低音“6”到“1”再到“6”。接著由低音“6”大跳到高音“i”，帶出了母親的疑問“你望啥子喲喂”。在這句中，前后近十度的大跳，回到嘹亮的高聲區。前后音高的對比，將母親對女兒行為的好奇體現出來。女兒在母親的盤問下故作鎮定，旋律又降到“2”，并且延長一小節，用于緩和自己緊張的情緒，將最后一句“我望槐花啥幾時開喲喂”慢慢道來，最后在主音“6”上結束了整首歌曲。全曲的旋律隨著四川話方言的音調走動，歌詞與旋律結合默契，節奏一緊一松，讓人唱起來朗朗上口，親切自然。

二、《槐花幾時開》的語言特征

（一）方言的特色

《槐花幾時開》這首歌無論是咬字、吐字的特點還是襯詞、襯腔的運用，都能體現出四川方言的樸素直白、地道幽默。四川話不分平舌音和翹舌音，所有的翹舌音都念成平舌音。第一句的“高高山上”的“山”，不能唱成普通話的“shan”，而是“san”，“上”應唱成“sang”，隨后的“樹”“手”“時”字都應該唱成“su”“sou”“si”。“手把欄桿啥”中的“啥”因為是襯詞，所以唱成“sei”。而“你望啥子”中的“啥”指的是“什么”，因此唱成“sa”。

四川方言中很多字后面會加上兒化音。“欄桿”一詞中，我們把“桿”加上“兒”化音，唱成“欄桿兒”，這樣演唱使歌曲更具有俏皮幽默的特點。

《槐花幾時開》每句都穿插了具有四川方言特色的襯詞，如喲、喔、喂、啥、呀、哎。這些襯詞的運用增加了歌曲的口語化。句尾用襯詞展示的拖腔，增加了歌曲的流動性和延展性，如第一句“高高山上喲，一樹喔槐喲喂”中的第一個襯詞“喲”和最后一個襯詞“喲喂”。襯詞既是語氣的嘆詞，又是情緒的抒發，讓歌曲更具有生活情趣。

（二）四川方言的咬字行腔

四川方言發聲位置較靠前，常常是舌尖咬字，行腔自然，具有清晰、靈巧、幽默的特點。所以唱這首歌曲時，舌頭放平，咬字的位置靠前，力量適中，字腹延長不變形，字尾收聲短促輕巧，行腔時腔體不宜開得過大。

例如第一句“高高山上喲”，發聲時舌尖點聲母“g”，然后快速歸韻到“ao”上，將“高”字自然有力地往前送遠。隨后的“山上喲”等字，在腔體繼續打開的狀態下，舌尖點字，依次送出。“喲”字作為襯詞在句尾發出，字頭可以輕巧一點，字腹送出時婉轉柔美，聲音無限延長，仿佛聲音已經送到對面山上去了，干凈清脆，明亮高亢。

歌曲中每一句尾的襯詞，在舒緩的節奏下自由延展，表達一種感嘆的情緒。例如演唱“手把欄桿啥”中的延長音“啥”，舌尖應快速咬字，強調字頭“s”，字腹“ei”母音掛住哼鳴的點，自然地送出。這樣的聲音唱出了少女清純可愛的一面，也隨即帶出“望郎來”的急切心情。轉句中母親問到“你望啥子喲喂”，可以將“啥”（sa）字強調，加大字頭咬字的力量。延長“a”韻母時，打開腔體，支點放低，適當加大一點音量。這樣演唱才能將母親的好奇和疑問凸顯。后面女兒的回答“哎，我望槐花啥，幾十開喲喂”中的襯詞“啥”（sei）可以唱得更嬌媚害羞一點，腔體收小，舌尖輕巧點字，聲音焦點掛在眉心處，將音量控制住。所以，這首歌曲通過獨特的方言表達將母親和女兒的人物性格和內心情感表現得尤為生動形象。

三、《槐花幾時開》氣息共鳴的運用

《槐花幾時開》雖然歌曲篇幅不長，難度不大，但是整首歌曲在氣息和共鳴的把握上還是需要一定的技術能力的。由于這首歌曲每句都有襯詞的延長音，這給了我們足夠的時間換氣，抒發情緒，所以吸氣要自然，不要過猛。每次換氣要從容靈活，氣息的力量要適中，根據情節的發展增強或者減弱。

這首歌一出聲便在高音f上，兩個“高高”在小字二組的f音上緊密地發出。那么這就要求演唱者在演唱之前，情緒高亢，氣息下沉，提笑肌，抬口蓋，在發聲的那一瞬間，小腹緊收，聲音支點放在胸口，喉頭穩定，氣息沖擊聲帶，較有力地將“高高”兩個字清晰地唱出。當唱到尾音“喲”時，氣息不能松懈，腹部保持收緊的狀態，笑肌繼續抬起。聲音焦點一直掛在眉心，由近到遠，由強到弱。到了第三句“娘問女兒呀”，這句旋律變低，聲音繼續搭在氣息上，用說話的語氣把聲音送出。襯詞“呀”一定要輕巧，一帶而過。緊接著快速地輕輕偷口氣，在腹部肌肉收緊的狀態下，音量加大，唱出母親的問話“你望啥子喲喂”。此句跨度較大，所以氣息一定要加強，喉頭穩住，放松頸部。句尾的“喲喂”兩個字在延長時，氣息不能松懈。咽腔要一直保持興奮打開的狀態，不要以一種扯住嗓子喊的狀態去演唱，不然聲音會變得僵硬，失去色彩和彈性。

這首歌曲里有幾處加了裝飾音，歌唱者在演唱時也可以隨性地再加一些裝飾音。為了將這些裝飾音巧妙地搭在隨后的音符上，演唱時喉嚨部位的肌肉要放松，但是喉頭要穩定，切忌抖動喉頭或者將喉頭拉直，不然聲音出來不是晃動就是僵硬。裝飾音起了潤色的作用，巧妙地運用裝飾音起到了錦上添花的作用。

綜上所述，正確把握好一首民歌的藝術風格、語言特征以及技術方法是歌唱的基本前提。在這基礎上以情帶聲，以聲傳情，歌曲才會生動豐富。隨著時代的發展，人們的審美在變化，川南民歌被注入更多新鮮的血液，被賦予更具時代性的藝術特征。只有不斷地創新和發展，川南民歌才會綻放出更加燦爛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