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師范大學
光學儀器作為一種輔助工具,對于畫家的畫面效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使得在西方趨近真實的明暗塑造法成為主流。畫家對于“象形”的追求,從濕壁畫發展到油畫都未曾間斷過。15世紀,達芬奇在和他的老師韋羅基奧合作的畫幅《耶穌受洗》中,大膽采用了更具有感染力的油彩顏料取代線條單薄的蛋彩顏料,這為他之后將畫面打磨得更真實、采用“薄霧法”塑造人物奠定了第一塊基石。在當時認為,捕捉一瞬間的定格、描繪某個經典特定場面是藝術所追求的方向。
畫家在筆下無限趨近真實的世界中發揮自己的文化內涵與風格特征,為了更好地塑造人物,當時的藝術圈出現流行借助光學儀器輔助繪畫的現象。
以卡拉瓦喬為例,他借助光學儀器彌補素描造型功底,促使其更能達到描繪“真實”而非描繪“美好”的目的。
在他的作品《牧羊人的崇拜》里,畫面中左數第二位年輕男子的頭與身體有明顯的拼接痕跡,并且最右上方的人物肩部輪廓也呈現一種拉長了的視覺效果。卡拉瓦喬曾經當過繪畫學徒,但現今很難甚至無法找到他留下的素描稿件。因此,難以判斷他是否經歷過長期而扎實的素描基礎訓練。而在他所有的油畫作品中,廣泛可見地出現強烈的光影效果。他的畫面采取一種集中而高強度的光源,使得物體陰影的明度也更加沉重。
透鏡讓畫家能夠更細致的“復制”描繪對象,更加自由的表達想要描繪的場景。以他為標桿,有相當一批利用透鏡作畫的畫家(如維拉斯凱茲)在畫面上制造光影效果強烈、質感真實細膩的效果。
光學儀器的廣泛使用對于西方藝術的寫實風格具有極重要的影響,中國雖然也記載有類似的發明(如沈括《夢溪筆談》),卻難見其在繪畫上的運用。在中國畫中,光影的描繪似乎是非必要的。由于寫實繪畫更加通俗易懂,為人所接受,而光學儀器能夠更好地幫助畫家再現真實、捕捉細節,這使得訂件式、作坊式工作的西方藝術家們更廣泛地使用光學儀器。它使西方繪畫的畫面逐步向具體可感的方向前進,畫家致力于創造一個真實的世界,當時的審美取向即是以“模仿”為追求目標。利用光學儀器,寫實繪畫中的質感,力度性,造型、空間或是色彩,都得到了充分的詮釋和表達。
由于光學儀器利于畫家長時間固定不動的作畫,畫面更具完整度和沉重感。畫家往往容易畫得極為深入,對形體的塑造表現的充分有力。但它在幫助畫家描繪現實世界的同時也限制了畫家突破常理的想象空間。
在照相機流行后,攝影藝術將繪畫的“逼近真實”的特性獨立了出來,并且緊隨其后便攜顏料的發明促進了印象派、后印象派的興起。想象和主觀更多地進入了畫面,寫實繪畫不再受到追捧。在厭倦追求某一角色某一瞬間的描繪后,藝術家們想要表達出角色的多面化,即在一張畫面表現出多種狀態。
以大衛·霍克尼的拼貼畫為例,多視角的敘述方式制造了一種不穩定、錯亂的時空感覺,力求打破古典繪畫四平八穩的經典范式,渴望將藝術家的精神訴求表現給觀眾。在現當代的繪畫發展中,“寫實”更多地僅體現了工匠精神,不再是強有力的推動藝術發展的力量。時代進步使得圖像的作用面積更廣,更多樣的表現形式被藝術界所認可,藝術迸發出了新的活力。
這一時期光學儀器不再束縛畫面發展,繪畫主題的拓寬使畫家也不再單純依賴其進行作畫。由于時代的進展、繪畫理論的完善以及畫家地位的提升,畫面主題更加多元化,沉重感也被逐漸削弱,寫實繪畫不再是唯一的“霸權”。
“照相寫實主義”,又稱“超寫實主義”,于20世紀六七十年代在美國流行,借助照片和投影儀——亦即光學儀器進一步發展的幫助,刻畫出無限逼近真實的畫面。
在光學儀器的發展下,藝術家在把握造型時可以避免再出現例如荷爾拜因、卡拉瓦喬年代的由于所投射的影像易于產生不自然的晃動而比例不準、拼貼性明顯、空間感不強的許多問題。
過度的忠實自然,以及畫面的可被取代性,西方寫實主義繪畫的弊端逐步加大而被現代藝術所顛覆。但是目前為止仍有大批藝術家(如我國的冷軍)走入寫實繪畫的道路。即使對于超寫實繪畫來說,也不是照搬照抄,畫家在描繪逼真的景物時一定有留自己的情感空間。當現代派的、反叛的藝術成為一種新的時尚時,傳統寫實藝術并不會就此消亡。它保留一些自然、逼真、忠實的精神,仍體現一定魅力。
光學儀器的進一步發展,使再現真實的價值更加低廉了。儀器可以取代手工工作,使畫家不再受技術的限制,能夠更精準的捕捉對象某一刻的狀態并完整再現出來,使畫面更加惟妙惟肖。現代光學儀器彌補了古代光學儀器的瑕疵,但也正因為技術上達到了一個頂峰,單純寫實的畫面所承載的信息量和意義更加減少。寫實繪畫并不應該只是“畫得像”,在追求象形的過程中,應該流露出因為逼真而產生的身臨其境感覺,流露出因為對生活細微的觀察而產生的貫穿本質的力量感。這種由真實帶來力量是寫實繪畫需要重點關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