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覺藝術傳播時代的三重城市文化景觀*

周星，張黎歆

(北京師范大學 藝術與傳媒學院，北京 100875)

在當前社會背景下，文化構成發生了很大變化，人們已普遍感受到所謂的視覺藝術時代不可阻擋地襲來，對于這一受到藝術傳播廣泛及深刻影響的社會現實，社會大眾在討論城市文化景觀之余，紛紛注目視覺文化本身的性質，這是因為以城市作為載體的視覺文化，無論在景觀層面，還是在人們目力所及和自身行為方式上所展示的，以及這一切在傳播上的鮮明凸顯，都已經成為城市文化景觀中最核心的要素。這一概念中的城市文化構成，實際上與諸多因素相關聯，其中包括政治體制、法律制度、文化的承傳以及人的精神呈現等。而在這其中，視覺文化越來越成為影響城市文化景觀特色和品質的重點因素。

這里不能不投注到城市文化景觀的顏色、規制構造上，大量出現的商業廣告招牌，以及電子時代所出現的電子屏幕，它們越來越多地矗立、閃耀在大街小巷之中，從重要活動懸掛在道路兩旁招搖的旗幟，到過街天橋、小區的小巷之中所懸掛的各色標語宣傳欄目，再到電視上，因為影像倡導的優勢催發了對傳統文化經典的誦讀熱潮，并且造就了一時興盛的大眾趨之若鶩的現象等等，都在昭示視覺文化是城市不可離開的形態。值得注意的是，原本存在于文字文明之中的古詩詞和優秀的散文等，由此一下子變成了口耳相傳的大眾關注現象、聲光電所聚焦的對象，如《經典詠流傳》等。文字的純凈在視聽形象傳播中得到了有熱度的關注，并且得到文字傳播可能達不到的大眾接受效果。還有一批在演講中口舌傳送聞達天下的達人，也忽然被大眾所認識喜愛，而既往沉醉在書齋不求大眾聞達的所謂在傳統文明故紙堆中做學術研究的學者，也批量呈現在媒介中成為傳播達人、文化名人。可見，都市文化視聽形象構造出具有視覺吸引力的對象，使得他們忽然越過傳播的壁障凸顯而出。

無疑，到了無處不在的移動網絡視頻時代，人們越來越被視覺藝術形象所鑄造的世界所吸引，從每天手中看到的屏幕，無論內容是文字，還是視頻形象，從動態到靜態、從橫屏到豎屏,不斷地演化出視覺年代人們所關注的對象，乃至于培養了人們對于城市文明必須依托于視覺藝術形象來認知和傳播的習慣。于是，我們的城市就不僅僅是一個用單一的自然物理存在的建筑所構建的城市，而是更多通過實有的或虛擬的影像藝術傳播，在人們觀念上再造重現出一種“城市”景觀。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今的城市，都可能并非原樣，而是觀念感知和美化渲染的對象。視覺藝術感知被強化的意義也許是：連古老的故宮也因為城市的光影渲染而成為召喚人們晚間映射“再造”的藝術景觀。[1]所以，視覺藝術時代的城市文化既有實體也有虛體，還有在藝術觀念和審美文化形態上,以及在人際傳播中不斷地再造美化而建設起來的城市景觀文化。

深究起來，城市文化的構成，最重要的有三個指代對象，且都是以人為中心，以人的審美藝術需求所建構和組成的對象,即首先是城市景觀文化；其次是城市影像文化；再次是城市互聯網造就的城市文化。

一、傳統城市文化景觀新解

蘇聯人口學家基謝廖夫提出，城市是由工業、交通、居住、文化教育以及其他部分組成的，在居民數量上有一定要求的專門系統。[2]實際上，城市景觀文化是一個物質時代的人所創造的，是人生活感受，特別是一種審美感受所需要的對象。它包括了整個城市：生活其間的街道的景觀、街巷的布置、商業娛樂設施、街區的布置、樹木和建筑所構成的景觀。

表面上看，這是城市的一個物質構成，實際上主宰它的主要是視其是否利于人們的文化生活。換言之，人們的生活所感知到的文化的趣味和文化的長短處，才是文化城市的所在。在這其中，以人的希望為主的審美對象，包括街道的寬窄、道路縱橫交織的模樣、劃線的樣式顏色、建筑的矗立高矮，特別是街區之間的公園、雕塑所構成的連接人與物質自然世界聯系的審美對象。到了當下，視覺形象則無疑是構成城市文化的寬闊指向。

無須諱言，城市文化從表面來看是一個城市的規制、城市的建筑、城市的街道、城市的文化廣場、城市的商業設施、樓宇交通以及其他具象外觀物質所構成的一個整體，但其實人們將這些看成是文化對象的時候，也往往只注重其表面。論及整個城市的景觀，比如人們經常從雕塑的角度來看這個城市有沒有文化，或者是以商業的便利與否來看待城市文化。但是站在現代意識的角度看，我們必須要強調的是：城市文化最終是以人的感知、人的構成、人的活動和人對整個城市的認同作為標志性的東西。無論是建筑規制、城市的景觀交通還是售賣系統等等，都是因為人的需要而筑造起來的，也是因為人參與其中并感知到了，才予以點化了城市的靈魂。所以，無論是設計呈現還是服務的需要，人是整個城市文化最重要的因素。這自然也就應和著人們所說的，文化是所有東西的聚合，但是人則必然是攏括所有聚合之中的靈魂所在。人之文化的構成，實際上又是和整個環境，整個社會的經濟政治和人的素養混合在一起，投射到這樣的地理方位上的一種文化的構成。在文化的深入感知下，我們才會去細致地發掘諸如售賣系統里，它設置的人文關懷便利與否、書店的存廢和茶社、咖啡館的設施是不是隨處可見等等。至于街頭巷尾的綠地和雕塑，以及其設置的細致的思考，乃至于包括白日和晚上的燈光設置、交通的便利等，都無不映射著人這樣一個文化構成的所在期求。文化構成是一個城市文化的靈魂，而人是這個靈魂的引領者、創造者、享受者和映射者。這樣，由人所構成的創造就會凸顯在文化構成最細微的部分，譬如書報雜志——哪怕書報雜志即將衰亡，譬如廣播電視——也哪怕廣播電視在逐漸地衰退，卻都是文化投射的所在。而最終，當代的文化無疑就開始體現在互聯網所聚焦，特別是移動互聯網所聚焦的手機媒體上。因為這樣的視覺文化具有時代導引的誘惑，所以才有不斷發生沉溺其中不舍晝夜，甚至不惜走路看手機而撞車、跌下樓梯翻滾等等卻依然樂此不疲的一種無形的魅力。

在這里就歸結到問題的終結點，就是如何看待視聽文化在整個城市文化之中的關系，其實換一個折射面來看，農村的人們無論多么的貧瘠或富有，手機里的視頻都是一種文化的誘惑力，所以說這種文化的積極或者現代性的東西，放大起來會具有極大的誘惑力，花費你的無數時間甚至有時痛心疾首，卻樂此不疲。疑問在于，現代人為什么會沉浸在手機里而看不到路面、看不到現實的坑坑洼洼？顯然，是一種視覺的時代吸引趨向占據主體的所然。實際上從正向的角度來說，視覺時代是不可抵擋的時代潮流，而人們對于視聽文化，這一基于城市文化折射的喜好，構成了高端的人群和一般人群都能共同享受的城市文化的對象。我們用城市文化的折射所指，是因為以手機作為代表，其作為現代技術的體現越來越無可阻擋；而視聽文化是城市文化所創造出來的人們休閑和使用對象，也是現代社交和消費共同構成的對象。由此進入互聯網時代，更要注意網絡視頻的高速發展。據第44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發布數據，2019年6月，我國網絡視頻用戶規模達到7.59億。較2018年底增長3391萬。在網民整體的88.8%。其中，短視頻用戶規模為6.48億，占網民整體的75.8%最新發布的數據，2018年全國短視頻的受眾已經超過6億之眾。[3]可見，視覺接受勢不可擋。

基于視覺時代對于傳統的沖擊，人們越來越迫切需要解決的難題則是如何對待文化沖突的難題。包括不僅是傳統的文化習慣和現代的文化視聽習慣的沖突，還有代表傳統文化構成的閱讀文化，已經遭遇著失去主體地位的危機，而相比起來視聽文化的亮眼產生的影響顯而易見。2018年我國“數字化閱讀方式(網絡在線閱讀、手機閱讀、電子閱讀器閱讀、Pad閱讀等)的接觸率為76.2%，較2017年上升了3.2個百分點。”[4]閱讀文字文化是悠長的思考文化，視覺文化則更為鮮明的是短促地選擇。學者焦慮的難題在于視覺時代的碎片化和文化的短視化構成一種傳統認知的所謂的沒文化。的確，碎片和即刻性越來越成為人們在迎接智能時代的時候面對的現實，也許這是一種過渡狀態，卻無法忽視。但是問題的另一個方面則是：人到底為什么會被那些短視頻如抖音、快手等等極度地誘惑，許多人從最初的恐懼、抵拒到現在更多的時間都花費在其間而不可自拔。短視頻的機制在于短，但它到底意味著什么？它的反面是以往的長視頻如電影和電視劇，它們拉長人們沉浸其中的感知而浸入。都市短視頻的興旺讓人恐懼的正是在于，人們逐漸的失去了閱讀長篇文字的趣味。無論是長篇小說的失寵，還是微信限定短字數的意味，閱讀文字和觀看短視頻的區別在于，匆忙地選擇替代了沉入其中體味的習慣，但完全不看文字的習慣形成就是一種沒文化的局面嗎？中國新聞出版研究院院長魏玉山說：“數字化閱讀的發展，提升了國民綜合閱讀率和數字化閱讀方式接觸率，整體閱讀人群持續增加，但同時也帶來了紙質閱讀率增長放緩的新趨勢。”[4]毫無疑問，我們堅信文字閱讀依然是文化承傳的重要依存，也是有文化的人們習慣的一種方式。但是我們不可忽視，短視頻的受眾越來越廣大，越來越多有文化的群體靠近短視頻而裹挾其間。短視頻擴大來看視覺凸顯性，是不是一種消除了文化差異而成為最普泛性感知的真實性對象？由于無線網絡的普及，從西方到東方，人們越來越局限于小小的視頻上而認識世界勾連天下，而在這其中一種有規律的變化也日漸顯現，比如審美的變化是傳統“靜觀審美”改變為動感的“流觀審美”；又比如將橫向的觀賞影像，在手機上則出現了豎屏的習慣觀賞趨勢等。這些都已經和傳統的影視欣賞產生巨大區別，一定有某種因素在其中起作用。也許是姿勢便利，也許是省時省力，也可能是行進中的便捷等等？新的習慣是一種墮落還是上升難以測知。

目前所看到的時代發展，放在城市文化景觀中顯然形成新的認知難題。有時我們似乎越來越陷入于一種文化失落而擔憂，卻反過來每個人都似乎不可自拔地沉浸其中，這種前所未有的矛盾性，無論從文化還是從人的本質看，都不可避免地加速，于是走向視覺時代的媒體融合勢在必行。

二、視覺影像的城市文化認知

城市顯然古老于影視，但在當今城市文化之中，電影以及包含著影視視聽在內則構成新的城市典型文化新景觀。此外，戲劇等舞臺展示活動，也是城市文化之中人們的文化生活組成部分。于是城市文化景觀就不限于城墻街道建筑等物質性存在，越來越需要和人的觀賞需要相聯系的文化精神景觀。簡而言之，文化娛樂的對象成為城市文明非常重要的代表，由此談論城市文化，不可或缺的一個重要方面就是影像對于城市文化的表達，以及促發人們思考的呼應感受對象。

自然，伴隨著城市文化的對象還有很多，超越于物質層面的城市，在精神享受上的成為“城市”越來越不可分離的部分。城市文化的有形和精神感知的“無形”，讓現代化的城市具有獨立存在的價值，也成為深植于實體城市之中的精神存在。它具有縱深感，既能對過去歷史的城市文化加以復現，又能夠為當下的城市文化作詮釋。影視的城市文化價值在于將視覺的精神凸顯出來，人們從20世紀30年代的電影《馬路天使》中一開始就感受到影像的城市突顯眼前，鏡頭從上往下逐一呈現出大都市的五光十色和迷離的城市文化感知中的上層和下層的景色。而20世紀40年代《萬家燈火》鏡頭從窗戶探身出去看到城市的建筑以及狹窄的萬家燈火的空間，被影像聚焦放大的城市突兀在面前貯藏了復雜的意味，影像成為富麗堂皇的城市文化的不可分割的對象。改革開放之后的城市文化的影像創作者們，更加渲染了都市的文化中復雜的人際奧妙。以黃建新、夏剛等為代表，包括張暖忻、周曉文等的影像中，城市文化是一種鮮活的人際關系所構筑的文明。黃建新的都市《輪回》《站直啰別趴下》《背靠背臉對臉》《紅燈停綠燈行》等都市生活的描摹栩栩如生，影像創造中凸顯出都市文化錯綜復雜的人與人之間的恩怨情仇糾葛。1988年根據王朔的作品改編而成的多部都市的影像，強化了城市新的一代人從搖滾青年到慵懶混混的“痞子”生活狀態，以及他們與城市混生的人際關系，城市文化的嬗變氣息表現得活靈活現。近年都市文化的電視劇更伸展出城市變遷的情味，由于電視劇的綿延劇集，可以從容地鋪開整個歷史變遷中的城市和其中的居民在政治意識形態、社會變遷、政治運動和家庭變遷過程的喜怒哀樂，讓城市文化聚焦在家庭人際關系中鮮活而可人。比如《芝麻胡同》《正陽門下小女人》等對于北京都市變遷展示得栩栩如生。熱播的電視劇《都挺好》由于對都市家庭情感關系做了相當真實的表現，而引發出人們關于“原生家庭”的恩恩怨怨，這完全是城市人們的故事，也是城市構成家庭在影像文化中的呈現而引發出文化思考。2020年的《精英律師》更是以城市高端職業律師所觸及的城市文化景觀為題材，做了現代化難以回避的法律糾紛的鮮活表現。

所以，影像藝術帶來了城市文化更為鮮活的呈現圖景，影像文化成為城市文明不可或缺的共生存在，它某種程度上或者是抹殺了建筑城樓街道門店，或者是融入了城市構建生存場域的人際關系、家庭生活之間的豐富多樣的文化對象。視覺文化放大也挖掘出了城市的意味，同時也感染了人們對于都市的認知。

其實，人們不僅需要依賴屋舍建筑活著，更需要情感精神有滋有味地活著。毋寧說現代人的城市生活，已經是必然依存現代物質生活而更為偏向精神文化生活的存在。作為現代人所創造出來的藝術文化對象，從舞臺藝術到電影藝術，都構成了都市人尤其都市年輕人的城市文化的感受。相比起來，農村的文化更加接近自然，也許還有一些少量的戲曲文化的影子，但都市文化的戲劇活動影像欣賞，更多帶上文人修飾性文化，創新式的先鋒潮流的折射，適應年輕人文化感受。所以，影像重構為文化城市景觀，成為城市文化的著落點是必不可少的“城市”內容。更重要的是它所呈現的文化內容不是形式而是負載在傳媒上，城市人們觸目所見的消息、人們口耳相傳的關于戲劇尤其是電影電視的內容，都成為文化的構成部分。以往人們見面千篇一律的客套話“你吃了嗎”早已遠離，當下也許問的更多的是關于《甄嬛傳》《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等的故事橋段和人物命運，并且一波又一波的“城市文化”和視覺敘事總是牽引著都市人在其中享受城市生活，因為城市生活樂趣不知不覺關系到《延禧攻略》那樣的影像編排的后宮故事，或者《慶余年》的穿越故事，或者《都挺好》《精英律師》這樣的仿若身邊的都市故事等。各式各樣的城市已經離不開“抖音”上眼花繚亂卻是現實大眾真正的生活構成，而他們無論是否是評論家或者是主流媒體所倡導的對象，都成為生活中隨時隨刻的相伴。總之，影像視覺已經是最大范圍人們自覺自愿甚至于用付費方式來感受到的都市文化。

但現代人們將影像視為城市文化不可或缺的對象，也就把城市文化聚焦在影像上，自然影像更帶有現代都市人所創造的文明的凝聚。影像成為都市人期望去超越凡俗生活，擴大城市文化景觀的一種內心幻想的體現。影像也是人們得以施展內心想象的文化成果，是用高科技來實現的藝術文化的感知。影像文化把人們帶入一個更復雜、更深邃、更有無限想象空間的世界。夸張而言，影像的魅力在于無所不包，既包容都市、包容城市構建形態、包容不同人的生活方式，也包容山林江河以及大自然。

但是最重要的是影像創造了精神情感需要的一個現代文明的映射實現。進入當下的2019年，中國令人驚呼的科幻電影《流浪地球》再一次打開人們的視野，在影片中既有現代都市的呈現，更有創造的巨大地下都市的景觀，乃至于隨著視線移動天外世界和地球的虛擬搏擊栩栩如生。影像描摹了地球的危機，城市轉移到地殼深處，人們為了保護自己的城市聯合起來避免走向毀滅的奇觀故事。電影建立在都市文明的整體構建和毀滅的危機思維上，具有現代內涵和想象力的文化呈現在影像，尤其在電影之中得到了完美實現。影像成為我們更開闊的現代生活的科幻預設的大屏幕，在那里沒有限度、無始無終，足以容納萬般匯聚的實體和虛體的空間。自然，影像會成為人們欲罷不能的都市文化的重要的享受對象。這就是小小的電影被世界各國當成能夠跨越國境，跨越不同人們相聯系的最主要想象世界的核心所在。影像事實上構成了一個人類文化感受的共同體，它勾連的是任何民族、任何國家、任何的宗教以及文化差異性，讓無所不包的內容涌入其間，活靈活現的呈現在“現實”中觸目可及。影像幾乎沒有阻礙地混同于生活感知中，人們都能共享來自于現代文明構建的世界的文化形態和吸納其間的意義。影像讓文化實體呈現而看到其博大的姿態，影像文化既有體制性的、法律性的，更有思想情感的建構性。猶如國畫一般，在影像的虛實之中人們沉浸其中，獲得精神最完美地滿足，人們指指點點好惡差異卻不覺其不相干于實際生活。影像已經渾融在我們身邊，想揮刀斷水卻無從阻隔。影像文化也成為巨大的文化的生存體，它本身的虛擬的想象和實體的建構，可以無縫銜接在整個城市文化的景觀建構中，成為一個重要的存在對象。也許解釋為什么人們好理解重要的城市在文化街區、中心廣場，巨大的屏幕為什么會那樣高高矗立，因為影像既成為一個景觀更成為一個城市相融的內容，同時又成為整個城市文化不可隔絕的組成部分。

無疑，視覺影像就是城市文化重要構成，也就是自身成為城市的不可或缺部分。

三、網絡文化城市的意義

由此進一步強調從視覺文化到當下的網絡，城市和網絡文化的緊密關系就突顯而出。當美國總統特朗普2019年3月13日發出停飛波音公司兩種型號的飛機命令，卻是首先從其推特上先期發布，顯然證明網絡傳播的重要性：最為迅捷、無縫到達受眾，傳播廣泛！這位美國總統通過社交網絡先于正規渠道發布政令消息，已經為世界所習慣，乃至于“據英國廣播公司13日報道，美國司法部長威廉·巴爾稱，特朗普總統在社交網站推特上發布的一些推文正在削弱自己的權威”[5]。對于現代人而言，網絡建構的互聯網文化成為最新型的城市文化文明的代表。互聯網的世界是城市人們永不滿足的對文化的需求，尤其是內在的精神和情感享受所構建出來、日漸不可分離的世界連接的對象。互聯網的影像文化、互聯網的建構文化，最重要的是互聯網所構筑出來的一個完整的人類現存世界所構筑的虛擬“世界”，將影像文化向更深的程度去施展。人們可以瞬間沉浸在互聯網中與真實和虛擬的人交往，以跨屏的方式，沒有阻礙地去享受整個的生活，掏挖內心世界，而實現超越了影像文化更大規模的享受的滿足，并且看到更多他所期望的人和事，了解世界各地的種種隱秘和公開的信息。

互聯網時代的文化更帶有跨越了實體的城市文化、虛體的影像文化，而構建起自己的虛實相間、難以辨認差異的一個全新的立體想象“世界”。在這里也許不用多長時間，人們慢慢融入其中，和將來制造出來的智能時代的人融為一體。物聯網的深入讓虛和實完全交融，讓人們享受世界的虛和實，人們連接世界的虛和實在互聯網之中都成為可能。沉入的迷失和必要的呈現在互聯網中都會呈現，互聯網既是一種虛擬的更是一種建構性的世界，且越來越具有支配性。沒有互聯網的都市人的生活幾乎難以找尋。沒有網絡無法找到所要去的地方，購買和付費使用不知所措，在都市中失去生活的樂趣也許越來越是因為沒有網絡造就的，缺乏互聯網人們的生活可能手足無措。自然，沒有視頻觀看功能的手機難以交流。不知道世界將怎么發展，人們越來越必須依賴于網絡傳遞消息，了解世態，透視宇宙世界。也許某一天，互聯網的精神感受會混淆了實有世界和虛擬網上世界的界限，但進出自如或者說線上線下的自由調整了人們的生活節律，猶如看電影沉浸其間卻未必不會拔不出來。

但網絡替代了許多、也建立了許多新的時空，讓人們內心獲得極大的精神滿足。要相信人類，人類有能力超越一個簡單的物聯網所連接的實時和虛擬的世界，但無可回避的現代化就是進入了網絡上的精神享受世界。所以對于互聯網這樣的世界越來越發展，它抹殺了現實和虛擬的城市，這一點在文化觀照上呈現要有明確的認識。沒有互聯網人們將會迷失在世界之外，而這世界就是互聯網所構筑的世界，和實體世界所組合成的虛實相間的世界。事實上在都市的許多人，當不知道網絡的一些具體用法的時候會很迷茫，不知道買東西，不知道到哪吃飯，不知道怎么看電影，不知道該怎么出行和生活乃至于學習。互聯網的發展會讓人們的世界變得更迷惑不清，但是它本身卻鑄造了物質的都市，物質的景觀、物質的雕塑、物質的街道卻可能是和精神的夢想融為一體，我們已經看到AI等等技術造就的奇幻景觀難辨虛實，而顯然智能世界更將加快實施，誰又能說互聯網不成為一個有聲有色的混淆世界和真實虛假之間的一個重要的存在物呢？

回到城市文化景觀中的網絡城市構成，已經不是設想而是現實。城市沒有網絡的世界融匯，已經不能稱得上是現代城市，城市構建必然擁有網絡，而網絡不僅是使用的設施，也是生活的理念和途徑。現代化在網絡推進中加快，網絡成為現代城市的標配和組成部分。城市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必然是網絡世界，人們徜徉其間構建生活，擴展無限希望的現實實現，也瞻望遼遠的新世界呈現。城市文化的含義已經不只是前述的都市實有城墻、街道、屋宇和生活設施，還是影像投射的城市文化建構和人們感知到的精神生活，而必然的延伸就是城市文化的網絡價值更需要充分認知，從虛擬和實有的交織意義上，網絡文化影響力已經難以估量。

但其實，在網絡面前，城市的概念和城鄉的區別有可能因為網絡而再次模糊，這一次是因為網絡的連接讓所謂地域空間徹底模糊不清，無需構建而自成都市文化一體性。因為身處農村也許因為互聯網帶來的“城市”感知、“城市”生活便利和城市文化的浸入而忽略了城鄉之別。于是我們真的要意識到我們所謂的城市文化、城市文明的視野已經不能僅僅局限于以往，所謂的單一性的空間上都市建制的文明和文化。在鏡像的文化、互聯網的文化進入之后，更擴大和更混淆了界域，更適合關于人們對于文化感官概念上的認知。局限于城市文化還是一種物質的文化上的時候，將會在過于簡單落伍中陷于窠臼。由此，當我們聚合當代性的城市文化觀念，既是物質構建的城市，延伸到影像呈現的城市文化和網絡構建的城市文化時，城市文化的認知概念將會越來越擴大，我們的文化世界也因此無限展開。

四、結語：視覺藝術景觀中的城市文化質地

當我們講述城市文化所依托的三個主要的景觀的時候,還不能忽略兩個影響城市文化的現代景觀的重要因素，一個是娛樂文化、通俗文化，另一個則是審美文化。

娛樂因素一定成為人們在城市文化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無論是感官的享受還是沉浸式的認知，娛樂文化作為最大眾化的城市文明的一個組成部分，不能簡單的以高雅和低俗作為判別的標志。最普泛的新的城市文化的基礎存在，是娛樂文化呈現的生存意義。任何忽略城市文化，將現代文明包容娛樂文化的這一個分支的存在加以排斥，都顯然不符合城市文化的構成實際。排斥娛樂文化在構筑和創造上，以及滿足人心要求上都會出現問題。恰恰在這人們發現了娛樂文化的興盛，與傳統文明和文化之間的沖突其實是一種正常現象。當從農耕文化的“靜觀審美”進化到現代社會的“流觀審美”階段，娛樂文化本身的迅捷和碎片化就成為一個常態的現象。但是，必須注意到現代城市文化深層次的因素還就是對審美文化的主觀倡導、挖掘和提醒，事實上在上述論及的城市文化所有的三個層面，既包括街區建筑、包括電影電視也包括網絡文化之中，娛樂文化的多重呈現都難以避免。無論是娛樂文化存留的廣泛基礎的必然，還是所謂的審美文化的高端存在必要，都無法簡單對其一方加以排斥。正因為有娛樂文化的大量的普及性的底子，所以才會推演出更高端的精致型的審美文化需求，因為人類有必要對美的事物的自我認同超越。于是，審美文化就有提升文化質地的重要存在價值。從根本上來說大眾社會未必能形成審美文化成為聚攏召喚一切的局面，但是給予審美文化更多的關注，無論是在城市建筑和雕塑中，在電影精神表現上，在網絡世界紛紜復雜的呈現里，以及多重的現代傳播手段和對象以及媒介的呈現中，審美的價值都必須尊重，而人們本能地需要更為文明，更為大度和更為優美的文化滋養！

于是，我們必須要辨析娛樂文化和審美文化之間的關系。當代的都市娛樂文化已經不是鄉村里的娛樂文化，存留的低俗性與都市娛樂文化俯就大眾、延續為人的本能簡單快樂需求似乎合拍，但娛樂文化從本質上來說是現代青年亞文化的一種匯集，它是通過青年人對于文化的理解而具有快樂自我群體性，以及加上互聯網時代所給予的推力而形成的文化。于是，匯集在都市文化中就成為都市交往的一種酒吧文化、電視上各種選秀節目所滋生的娛樂大眾趣味的文化、城市大街上廣場上大家群居在一起的快閃等相關的以娛樂形式所出現的文化。城市群體相互聚攏與競爭式的文化，聚集到公共場域通俗卻快樂；電視中青春性的文化和情感文化的匯集，更多帶有一種成長中未必成熟，卻鮮活的一種快樂為主、哀傷為輔，充滿了青春成長期一種特殊狀態的文化。在上述這些文化之中，雅俗之間的轉換常常并非有一定之規，或者說在雅文化的后面充滿了許多青春躁動和青春文化所撩動的因素。俗文化與適合人本的一些直率直觀的享受相聯系，它也包括了一種大媽大爺們的廣場舞所匯聚的都市的群眾文化，構成了某種現代閑余消遣的都市文化。早晨起來跳舞唱歌，晚間的廣場舞，都市暗夜之中的酒吧交友晤談，以及在人們欣賞節目之中要滿足他們的一些俗文化，充滿爛熟的劇情和快樂至上的原則的創作等，發展到互聯網階段更明顯地集聚，從每個個體直觀的選擇，媒體為了擁戴而制造的娛樂文化的潮流，商業的景觀特別是廣告中有意赤裸裸的直逼顏值和身體的暗示，已接近于原始沖動所需要的能夠獲取商業利益的廣告文化。正視而不可能無視、排斥正是文化存留的現實。

我們無意倡導低俗文化，卻需要認識雅俗文化在都市中的交織和難以避免的復雜存在。年輕人所聚集的視覺文化的景觀更構成了都市文化非常重要的現象。因為只有都市性狀的文化才能流動起來，并且形成話題而成為相互影響的對象。實際上，在這些之中也會產生出許多雅文化的引導或者雅文化批評的對象。我們以近期都市劇所表現的內容為準，就可以探析到一種多重評判的沖突。比如，后宮劇的表現在主流形態上始終保持的警惕態度，因為透過后宮劇唯恐會把各種宮廷之中的爾虞我詐放大，成為人們觀測現實生活的現象。然而后宮劇貌似是作為俗文化的一種屈就性的表現，卻逐漸得以延續到《延禧攻略》等等為代表的，顯然也在劇作表現上比較精致的制作，獲取了不僅俗文化的受眾關注，甚至許多高雅文化的受眾也津津樂道。同樣道理，雅文化始終在保持自己對俗文化的警惕，排斥和自我堅定的存在著，以及要應對市場未必認可的情況下頑強的堅守。于是，我們看到雅文化輸出和商業潮流的結合成功獲取了相當大的市場的位置。包括電影《戰狼2》和《紅海行動》，以及青年人特別喜歡的科幻作品《流浪地球》等等，它們和國家意識形態相吻合，也呼應了年輕人內心中對國家自強自立的一種信心。而商業的考量大制作，也使得這些作品更多符合市場和文化的需要而不掉價。

延伸下去看，實際上都市文化為表征的雅和俗認知是復雜的，在許多時候是具有兼容領域相互影響的。當主流媒介開始倡導讀古詩傳統文化，并且迅速成為電視潮流的時候，實際上獲取的不僅僅是雅文化，更是俗文化共同對之歡欣鼓舞的局面。從一定意義上來說，美好的作品是不分區并且能夠獲得最大多數人的歡迎，尋找到文化最大的公約數也就是最大的受眾，不同的年齡段不同的文化層次的人們對于文化的熱情。所以，只要在精神文化和審美要求上努力，城市文化所代表的現代文化必然向前發展。不必要嚴格區分過于極端的雅俗差異，實際上雅俗的相互影響和提升，都對于文化的豐富化具有價值。而這一切就標識著城市作為現代文化的載體，已經越來越成為文化的城市，“城市”必然是超越于實體性的物質構成而具有精神文化依附與渾融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