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欣

根據中國指數研究院2017年的調研數據,伴隨著業務的高速發展和產業多元化,房地產行業人才缺乏、流動率高的現象自2008年開始就大量出現了。在房地產英才網2016年薪酬調查的100家房企中,年均人員流動率達到38.6%(低谷為15.8%,峰值為69.85%)。面對快速發展的房地產行業,人才大戰無法避免,企業對人才如何準確、快速定位,迅速捕捉,穩定發展?在沖刺過程中,如何做到規模擴張與人才儲備之間的平衡,為未來做足準備?這將成為企業管理層重點考慮的問題。
現代企業管理當中有三大“智障”,也被戲稱為“三新堆”,即堆人數、堆時間、堆規模,一切以量、速、大來取勝。但是人才管理的重心不光要看人員數量,更要關注人才的質量。想要有效處理人才供應鏈的動態失衡問題,達到數量與質量的相對均衡,就要牢記八個字:保守預估,動態調整。
上世紀80年代初,美國學者邁克爾·波特在其著作《競爭優勢》中提出了“價值鏈”的概念,價值鏈就是將企業分解為戰略性相關的許多活動。隨著企業實踐的增加與學者研究的深入,“供應鏈”一詞應運而生。供應鏈是由客戶需求開始,貫通從產品設計到原材料供應、生產、批發、零售等過程,把產品輸送給終端用戶的各項業務活動。衍生自豐田生產方式的JIT精益生產理念將供應鏈管理發揚光大,講求及時準確、杜絕一切浪費,以柔性靈活的方法完成生產資料的匹配和產品交付過程。說到底,豐田的JIT精益管理本質上就是以低成本的方式構建滿足市場多品種、小批量需求的快速反應機制。如果將這種思想應用到人才戰略角度,就是將人既看作“生產主體”,又視為“交付對象”,如此便形成了人才供應鏈。
打造人才供應鏈的目的,就是快速找到合適的人才,以組建起持續、有戰斗力的團隊。
豐田的供應鏈管理之所以成功,是因為關注到差異性、速度性、變化性、可視性這四個點。如果以這四個特征來類比人才供應鏈建設,會得到極有啟迪性的觀察結果(見表1)。
以豐田所在的制造業為例,該行業打造了很好的供應鏈管理模式,很多企業的業務戰略取得了成功。但從人才戰略角度來看,豐田依然存在一些問題。比如,豐田曾有一位CEO的下臺,就是因為他冒進地去建造新廠,突發奇想去做車輛的新產品,但該產品的市場反響并不好。這里面最大的問題就是,新廠的管理者并沒有很快地復制出上一代的成功管理經驗,而經驗往往又需要長期的積累,并不是即用即有的。如果一個公司的業務擴張得太快,具有企業需求經驗的人才供給卻跟不上,那么很多問題就會暴露出來。豐田,當然也包括和它一樣在業務上取得成功的所有企業,面臨的最大挑戰并不是業務如何擴張,而是怎樣才能及時準確地充實自身所需要的人才。
要厘清人才供應的動態平衡問題,必須先明晰其中的底層邏輯。我們不妨從具體事例入手思考這個問題。
例1:X企業主營業務為手機制造與銷售,3月份預計手機出貨量1000萬臺,8月份預計出貨量200萬臺。如果你是該公司的管理者,應如何考慮工廠所需要的工人數量?
大部分企業通常按照業務量或管理者經驗來預估所需的員工數量,但這類預估往往發生在年初。這其中比較令人擔憂的一件事就是,公司還將面對接下來12個月的市場不確定變動,而市場的任何變動都有可能使實際情況偏離年初的預估。在不確定時代,別說12個月,很多企業連對3個月之后的情況也難做出預判——如果3個月后突然出現市場上行、利好,則業務量陡然猛增,會出現人手短缺;如果3個月后突然出現市場下行、利虧,原本預估的人數就可能閑置下來。
很多創業企業在初創期一下聘用了大量人手,結果中途要么項目失敗,要么被收購,甚至被列為“老賴”。此時企業不僅不需要人手,還要進行大面積的裁員。可見,人才管理由于涉及人員、業務、市場三者的關聯性關系,外部的變量太多,就算是在企業自身范圍內進行一些“內部可控”的預測,也只能作為對未來走向和趨勢的一種推斷性參考,根本無法做到數學、物理等學科那么精準。換句話說,在不確定時代,預測也僅僅是預測而已。

回到上述案例本身,由于這家公司的業務是按照月度隨時變動的,因此月度出貨量差異較大。如果我們按照3月份“農忙”時期預估工人數量,那么到8月份“農閑”時,人員閑置的可能性就比較大;如果按照8月份“農閑”時的人員需要來預估,那么3月份很可能會出現人員短缺的現象。這兩種方式都不能實現人數上的精準。既然如此,筆者建議盡可能保守,按照均值或“谷底”期來思考需要的人數,然后再根據實際情況做出調整。比如,如果我們按照8月份出貨期來預估工人的數量,那么在3月份的用人高峰可以采用勞務外包形式派人過來支援,也可以在工廠門口張貼廣告招聘一些短期工,或者安排公司職能部門、后臺管控部門派人過來支援,等到“農閑”的時候,營銷部門再將這些人還回去,靈活地應對用工峰值時期的缺人行為。
這樣實施人員布局主要出于三個考量:
其一,養人是很貴的。人工成本除了狹義理解的工資之外,還包括培訓費用、辦公成本、五險一金、交通餐飲補貼,甚至辦公硬件折舊等。每增加一個人,同時就會帶來“一攬子”費用。
其二,請人容易裁人難。隨意裁員的行為很容易為企業帶來勞動訴訟,而《勞動法》目前主要以保護員工為主,用人單位觸“雷區”的概率極高。
其三,市場變化太快。業務好了請一堆人,業務差了裁一堆人,這種權宜之計只能給企業管理帶來更多的不確定性和動蕩。公司花費成本培養完的人說走就走,而到了業務高峰期,企業又得重新招聘和培訓新人,這些都應歸為成本。
過去,由于市場競爭不激烈,企業可以建立大型的倉儲來囤貨,因此“供銷兩旺”的情況極為常見。但在目前這個變動的時代,“計劃趕不上變化”的情況比比皆是,企業管理者需要根據市場需求的變化,快速地調整生產與銷售。如果動輒考慮大規模的存貨,就會使企業陷入去化的困境。人才供應鏈的建設也是如此。
結合上述分析,筆者提出兩點建議:
建議1:每家企業都有用工的高峰與低谷,保守用工有助于保持人工成本優勢;有的時候,我們缺的是“人工”而不是“人數”,可以通過靈活調節人工的方法來滿足人數。
建議2:組織所需的人數,即便是在業務總量基礎上從人均銷售、人均工作量等人工效能角度來測算,也只是一種推測,而市場是靈活變動的,比預測更重要的是快速調節組織能力來適應市場。
同時,即便有企業請了眾多人力資源專家來進行復雜的數據公式分析,希望精準地測算出公司所需要的人數,但我們還是得注意,企業的人員數量并不存在絕對意義上的平衡,即便總量上達到平衡,但由于能力、資源的差異,也必然存在內部不同層級、不同部門、不同崗位、不同人員結構上的不平衡,即內部結構性失衡。
關于人員編制的結構性失衡問題,又該如何應對呢?我們同樣通過具體事例來分析。

例2:A、B兩個項目組(分公司),體量、指標完全一致,編制數均為100人。A項目為強項目,能夠較為輕松地完成指標;B項目為新弱項目,完成指標壓力較大,因此B公司向人力資源部門提出增加編制。但是,總公司董事長不愿意再增加人工成本,強調“一旦編制確定就不要隨意調整”。那么,在編制數被鎖死的情況下,作為兩家分公司的上級領導,如何使兩個項目都能高效地完成指標?
這個案例向我們揭示了至少兩個底層思考邏輯:
第一,客觀看待產能過剩與產能不足。在同樣的業務指標下,很明顯A公司的組織能力更強大,導致“產能過剩”,而B公司業務能力貧弱,導致“產能不足”。
第二,數量與質量是動態變化的。即便同樣是人數上的不平衡,我們也不能簡單地就數量討論數量,而是要綜合考慮人員數量與質量此消彼長的問題。
那么,我們該如何看待企業各業務單元的產能問題呢?假如你是一家航空公司的總經理,某個時段的航班只賣出了100張票,但飛機可以提供300個座位,那么這就是一種明顯的“產能過剩”。當企業提供的產品或服務超過了市場的需求,就會帶來產能的浪費。在這種情況下,你可能需要跟其他航空公司一起合作“聯合共享代碼航班”,提高上座率,避免產能的浪費。如果你是一家電影院的老板,下午2點到5點的上座率很低, 300個座位只能賣出50張票,投影儀打開的那一刻,其他250個座位就相當于被原地“蒸發”掉了;而晚上8點到12點,很多場次都滿座甚至座位數不夠,影院又出現了“產能不足”。在這種情況下,影院就很有可能區別定價,將下午的票價調低,而將晚上的票價調高,目的就是充分地使用產能,避免“產能蒸發”。

至于關注數量與質量的動態變化,我們回到案例2來分析。A、B兩家分公司,A公司表面看起來人員充足,本質上是由于成熟度高,且具有資源優勢,因此組織能力非常強大。而B公司表面上看是人員不足,實際上是由于新人能力弱造成的組織能力不足。對于B公司這種情況,即便增加人手也不一定能確保指標完成,還會為新人融入、團隊穩定性等帶來新的問題。最根本的破解之道就是努力提升B公司的組織能力。
那么,如果績效指標不能下調,是否可以按照“能者多勞、多勞多得”的原則,采取績效對賭的方式提高A公司的指標,使A公司的“剩余產能”被充分使用呢?當然,必要的激勵措施還是需要的。因此上面這段推演就是數量與質量的動態變化——沒有絕對的多與少,而是一種此消彼長的動態關系。
筆者把A、B兩家公司放在一起,提出處理這種結構性失衡的一些聯動式建議(見表2)。
在表2的五項建議當中,“人才交流”屬于較為常態化的手段,需要組織打破壁壘,建立起日常交流機制,這只能由上到下來推動。而“聯動考核”“強弱幫扶”究其本質,都屬于“結對子”的手段,在實際操作時,可以將組織內部的強弱項目組結成對子,既可以由強隊幫扶和帶動弱隊,又能使兩者的考核指標聯動起來,形成“風險共擔、利益共享”的模式,這樣更有助于兩個團隊之間協同作戰。“培養基地”不僅可以培養新人,也可以激勵老人,比如,B公司的新人可直接在A公司入職,待兩個月后再回到B公司,以A公司強大的組織環境來幫助B公司塑造新人;A、B兩個公司的老員工之間結對子,以此推動不同組織環境下的員工互相學習。
至于“兼崗計劃”,實際上是一家公司在遭遇實際困難時的一個解決方案。當時,該公司準備在同一城市開設B分公司,其總經理為外聘人員,結果人員到位一周前竟被競爭對手挖走。公司董事長只得臨時委派A分公司總經理兼任B公司的總經理。由于A公司總經理的管理幅度擴大,為了能夠兩頭兼顧,他安排了一位得力副總負責B公司的日常管理,實時向他匯報,這樣既能避免牽扯太多精力,又能有效防范風險。沒想到半年以后,那位副總經理在實踐及原總經理的指導下迅速成長起來,公司遂正式委任他為B公司總經理,同時也獎勵和提升了A公司總經理。后來,該公司就把這個策略稱之為“項目總1+X”計劃,即在增加分公司時,先不急于招人,而是由成熟分公司總經理兼任新分公司總經理,同時在內部孵化人才——這實際上是一種類似于“阿米巴式”的人才裂變。
總的來說,在VUCA時代,要確保較低的人工成本,達到人員的動態平衡,不能完全依賴人員預測工作,保守預估、靈活調整才能更好地應對市場壓力。同時,為了應對組織內部的結構性失衡,管理者需要通過管理手段做強組織能力,達到組織內部能力的均衡,而不是一味地增加編制。
作者 碧桂園集團原營銷學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