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金喜

摘要:生態文明建設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德政工程,污染防治已成為新時代中國必須解決的一個突出社會問題。隨著大數據時代的到來,傳統生態治理的困境日益凸顯,因而如何推進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創新生態治理模式,提升生態治理績效就顯得尤為重要。從理論邏輯來看,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意味著傳統生態治理必須實現價值、技術、模式和能力等多維度的重構。從現實路徑來看,重點是完善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的網絡基礎設施體系和綜合協同治理平臺,推進政務流程優化再造,加快建設天空地一體化的生態環境監測網絡,增強生態環境數據傳感器靈敏度、智能傳輸、生態環境要素的預測預警、分析決策和處置能力,使作為公共治理資源的海量生態數據、現代數字技術與生態治理有效結合并轉化為優化政府生態治理的“生產力”,系統提升生態治理的智能化水平。
關鍵詞: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邏輯;路徑
中圖分類號:D630.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9092(2020)03-0033-009
一、引? 言
“生態興則文明興,生態衰則文明衰……,推進生態文明建設,是功在當代的民心工程、利在千秋的德政工程”,①習近平總書記一直非常重視生態文明建設和環境保護問題,早在2005年就提出“生態資源是最寶貴的資源,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不要以犧牲環境為代價推動經濟增長……”,這就是廣為人知的“兩山論”。十八大報告提出了“全面落實經濟建設、政治建設、文化建設、社會建設、生態文明建設五位一體總體布局,……不斷開拓生產發展、生活富裕、生態良好的文明發展道路。”十九大報告則強調“建設生態文明是中華民族永續發展的千年大計”。習總書記多次強調:“良好的生態環境是最公平的公共產品,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必須把生態環境保護擺在更加突出的位置,切實推進生態文明和美麗中國建設,建設天藍、地綠、水凈的美好家園。”
毋庸諱言,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創造了長期高速發展的奇跡,但一定時期卻忽視了對環境的保護。“發展中不平衡、不協調、不可持續問題依然突出,科技創新能力不強,產業結構不合理,發展方式粗放,環境污染問題日益嚴峻”,習近平:《關于〈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的說明》,《人民日報》,2013年11月16日。大量的土地被重金屬污染,70%以上河流被污染或正遭受污染的威脅,全國各地經常可見重度霧霾,人民群眾對環境污染現象深惡痛絕,出現了大量的環境群體性事件,致使環境問題和社會沖突交織疊加。因此,我們面臨的關鍵問題不是發不發展,而是該如何高質量發展,更好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對美好生活的期望。關鍵是以“環境保護”和“資源永續利用”為核心,努力實現環境資源化、資源經濟化、經濟生態化,推進“五位一體”的總體布局,走生產發展、生活富裕、生態良好的綠色發展之路、文明發展之路。
十八大以來,中國大力推進生態文明建設,生態環境治理明顯加強,環境狀況得到改善。然而不得不指出的是:首先,傳統重經濟發展輕生態保護的痼疾在某些地方仍然存在,理念差異是政府生態治理面臨的突出困境之一。徐婷婷、沈承誠:《論政府生態治理的三重困境:理念差異、利益博弈與技術障礙》,《江海學刊》,2012年第3期。如甘肅祁連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生態環境問題、秦嶺生態保護戰等皆折射出了同一個問題即某些地方政府生態文明建設意識仍然不到位,生態治理依然任重而道遠;其次,當前中國生態治理運動式色彩濃厚,多元利益主體博弈下生態治理不可避免的面臨中央與地方、政府與企業、政府與公眾、企業與公眾的系列博弈困境。中央環保督查刮起一陣陣督查風,然而即便是環保督查期間,地方政府應付督察、檢查仍然是花樣百出,更勿論督查之后漫不經心的應付了。如中央第四生態環境保護督察組在湖南督察時發現敷衍整改、表面整改、假裝整改仍有發生。而且實踐中由于以指標和考核為核心的“壓力型”政治激勵模式存在著制度性缺陷,導致地方官員將操縱統計數據作為地方環境治理的一個捷徑,從而造成了政府在環境治理上的公信力流失,這是地方環境治理失敗的根源之一,冉冉:《“壓力型體制”下的政治激勵與地方環境治理》,《經濟社會體制比較》,2013年第3期。也是傳統生態治理模式一個突出的問題;再次,由于互聯網+、大數據、云數據技術應用不多,當前我國各職能部門對具體的生態資源不清、生態資產不清的現象不同程度存在,生態監管、反應速度、預防預警能力存在較大問題。最后,地方政府對預防化解環境風險仍力有不逮,如天津濱海特大火災爆炸、江蘇響水化工園區火災爆炸等都反映出當前某些地方政府對環境風險的預防化解存在較大的問題,監管不力、“走形式、走過場”問題突出。
要解決這些問題,一方面需要進一步強化生態治理的意識和制度剛性,另一方面必須創新生態治理的機制體制和方式方法,比如充分運用互聯網+與大數據技術推進生態治理的數字化轉型,以提升生態治理績效。特別是隨著數字政府建設成為社會發展的必然趨勢,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的腳步日益臨近。因此,如何加快推進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提升其智能化、數字化水平,就成為當前數字政府建設題中的應有之義。本文主要探討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的理論邏輯,并結合浙江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的實踐,分析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的現實路徑。
二、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的理論邏輯
21世紀以來,以物聯網、大數據、云計算、Web3.0 技術、人工智能等為代表的數字化技術的廣泛應用意味著人類社會正式進入大數據時代,數字化技術對人類社會發展乃至社會交互方式的變革都產生了全方位的推動作用,滲透到人類生活的每個角落。它對公共治理也產生了重大影響,從信息化、無紙化、集成化辦公到大數據云數據,推動了政府管理向數字治理、智慧治理的轉變,以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為特質的新一代ICT技術使政府治理體系產生了根本性變革。從人類社會發展的趨勢來看,數字政府建設是社會技術形態變遷在公共管理領域的必然結果,是一場從理念到實踐、從價值到目標、從結構到模式、從局部到全局、從量變到質變的深刻革命,具有戰略必然性、任務緊迫性和技術可行性。林崇責:《政府數字化轉型之“數”和“術”》,《浙江經濟》,2018年第23期。從世界范圍來看,政府治理的數字化轉型從一個抽象的理論概念逐漸成為一個具體的現實存在,“數字治理”已成為當前全球治理的一個核心議題。有鑒于此,習近平總書記在十九大和十九屆四中全會的報告中明確提出要建設網絡強國、數字中國、智慧社會,建立健全運用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手段推進數字政府建設,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
(一)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的內涵
目前已有不少學者對數字政府建設或政府數字化轉型內涵展開了探討,大致有三種代表性觀點:一是主張數字政府是數字時代政府的一種存在狀態和活動方式,如何圣東和楊大鵬就將數字政府定義為“以移動網絡通信、人工智能等技術為支撐,使整個政府系統變為可以用數字代碼來描述和分析的數據海洋,形成一種用數字方法開展政府事務的新運行機制,政府機構日常辦公、公共服務等政府事務在數字化、網絡化的環境下展開的政府存在狀態和政府活動實現形式”;何圣東、楊大鵬:《數字政府建設的內涵及路徑——基于浙江“最多跑一次”改革的經驗分析》,《浙江學刊》,2018年第5期。二是主張數字政府是一種新型的政府運行模式,如劉淑春認為數字政府是公共治理理論與數字技術深度融合催生的熱點問題,是遵循“政府理念創新+信息技術創新+政務流程創新+治理方式創新”四位一體架構的全方位、系統性、協同式變革;劉淑春:《數字政府戰略意蘊、技術構架與路徑設計——基于浙江改革的實踐與探索》,《中國行政管理》,2018年第9期。三是主張數字政府是一種全新的治理理念和治理方式,如戴長征和鮑靜認為數字政府更多是指政府通過數字化思維、理念、戰略、資源、工具和規則等治理信息社會空間、提供優質政府服務、增強公眾服務滿意度的過程;戴長征、鮑靜:《數字政府治理——基于社會形態演變進程的考察》,《中國行政管理》,2017年第9期。 也有一些學者從治理的視角對此進行了分析,如徐曉林等認為數字治理(Digital Governance)是數字時代全新的、先進的治理模式。從廣義上講,它是一種與政治權力和社會權力的組織與利用方式相關聯的社會——政治組織及其活動的形式,還涉及到如何影響政府、立法機關以及公共管理過程的一系列活動;從狹義上講,數字治理是指政府與市民社會、政府與經濟社會的互動和政府內部的運行中運用信息技術,易化政府行政,簡化公共事務的處理程序并提高其民主化程度的治理模式。徐曉林、劉勇:《數字治理對城市政府善治的影響研究》,《公共管理學報》,2006年第1期。
筆者認為,數字政府是數字化技術在公共管理領域的現實應用,是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它以移動互聯網、Web3.0 技術、云計算等現代信息技術對政府累積的海量數據進行深入挖掘、智能交互、系統整合、精準分析、靈敏反饋至政府管理和服務過程中,改革或重塑政府治理流程,以數據融通和智慧服務提升政府治理軟實力、績效和人民滿意度,具有數字化、智能化、協同化、透明化等特征。通過中國知網等數據庫檢索發現,目前學界已有關于生態治理方面的研究成果,但對數字生態治理或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的研究則處于空白狀態。不同的學者從不同的角度研究了生態治理問題,李曉西等主張生態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是國家治理體系重要組成部分,關鍵是處理好政府與執政黨、政府與人民代表大會、政府與社會和民眾以及各級政府之間的關系。李曉西、趙崢、李衛鋒:《完善國家生態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四大關系——基于實地調研及微觀數據的分析》,《管理世界》,2015年第5期。曹永森和王飛主張生態治理是一項系統而復雜的工程,它需要建立起多元主體參與的生態治理模式。曹永森、王飛:《多元主體參與:政府干預式微中的生態治理》,《求實》,2011年第11期。然而,從目前的治理現狀來看,政府仍是生態治理的主導性力量,市場、社會主要是補充性力量。綜合國內外現有相關研究成果,筆者認為生態治理主要是國家治理體系和能力現代化視域下傳統政府單一主導的生態管控模式向“黨委領導、政府負責、民主協商、社會協同、公眾參與、科技支撐、法治保障”的協同治理模式轉變,其重點是充分發揮多元主體在生態治理過程中的作用并形成協同效應以實現治理績效的優化。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則是生態治理模式創新和治理技術創新的統一,它是數字政府建設的一個重要領域,既具有數字政府建設的一般性特征,又聚焦于生態治理各方面、全流程的信息技術應用,具有特殊性,同時又要充分發揮社會多元主體的協同作用。因此,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的重點是通過現代信息技術、人工智能等手段提升生態治理數字化、智能化水平和治理績效,著力解決當前各級政府各部門反映較多的生態治理信息孤島、數字壁壘和數字鴻溝問題,以移動互聯網、Web3.0 技術等現代信息技術為支撐,努力促使生態治理的跨層級跨部門跨行業跨系統跨區域的優化協同高效,充分挖掘和發揮“社會協同、民主協商、市場補充、公眾參與、科技支撐”的系統整合作用,實現從不同主體、數據、資源、平臺、網絡、系統、技術和功能的簡單相加向深度融合、智慧融合、智慧治理和智慧服務轉變,提高各地區和各級政府的生態治理能力、治理效能。
(二)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的邏輯
目前學界對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的研究基本處于空白狀態。安筱鵬曾就數字化轉型提出了五大邏輯,即思維重構、戰略重構、技術重構、能力重構和組織重構,安筱鵬:《重構:數字化轉型的邏輯》,電子工業出版社2019年版。不過該書并沒有從數字政府建設和生態治理的視角論述數字化轉型的努力。筆者認為,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乃是一個系統的工程,是價值、理念、目標、技術、組織、結構、模式、能力一系列要素重構的過程,其轉型邏輯主要包括以下幾方面內容:
1.價值重構。任何一種真正的理論,都應以概念框架、價值體系與邏輯體系的形式為人們提供歷史的動態發展著的現實圖景和思維方式,以理論所具有的普遍性、規律性和理想性為人們提供動態發展著的價值觀念,并以之規范人們的思想與行為。作為對客觀世界抽象化、系統化、科學化認知的價值體系必須超越實踐本身,才能發揮其對實踐的批判性反思、規范性矯正和理想性規范作用。從邏輯上看,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首先是從價值體系的重構開始的。這種價值體系的重構一方面是中國共產黨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宗旨在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過程中的繼承和延續,即必須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最大限度增進人民福祉和打造中華民族共有的精神家園;另一方面,時代發展又賦予了它新的內涵,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一個重要的價值訴求就是與時俱進地應用現代信息技術推進政府生態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打造人民滿意的服務型政府、生態型政府。也即意味著我們必須充分運用人工智能、大數據等現代數字技術創新生態治理模式,提升生態治理效率,提供更多更普惠的生態產品、生態服務以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優美生態需求。此外,從全媒體時代以及服務型政府建設的內在邏輯來看,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的目標邏輯還應突出以用戶體驗、用戶獲得感為中心,這既是全媒體時代用戶導向在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方面的生動體現,也是政府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的核心價值。
2.技術重構。傳統生態環境治理更多的是依靠政府的強制推動,是壓力型體制下目標責任制、考核制的層層加碼和逐級下壓。在中央的強勢推動下,環保督查一個省一個省、一個市一個市的輪流督查落實下去,下級政府往往與中央政府存在理念差異,缺乏生態保護、治理的動力和能動性。而針對企業的污染防控,生態環境部門則主要采用臨檢、飛檢、橫斷面監測、排污口監測等傳統手段,由此導致的一個結果就是生態環境保護經常依賴運動式的治理,缺乏相應的長效機制。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統籌兼顧、整體施策、多措并舉,全方位、全地域、全過程開展生態文明建設”和“各相關部門要履行好生態環境保護職責,使各部門守土有責、守土盡責,分工協作、共同發力”,習近平:《堅決打好污染防治攻堅戰,推動生態文明建設邁上新臺階》,人民日報,2018年5月21日。在方法論上非常明確地提出了生態治理統籌協調、整體協同、系統推進的總要求。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方法、技術轉型升級或重構。當前我國的生態治理迫切需要采取更有效的方法、更可靠的數字治理模式,以更便捷更經濟更高效的技術手段來實現統一監管、協同治理和智能治理,這無疑是時代的一種必然要求。
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的技術重構主要體現在三方面:一是運用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建立生態治理的綜合協同管理平臺和數據庫。通過將生態環境部門與其他關聯主體的數據資源、政務服務、生態保護、環境治理等生態治理活動統統數字化并存儲于云端,使整個生態治理系統轉變成可用數據代碼來描述和分析的數據海洋,形成一種基于數字資源、數字方法、數字媒介、數字技術的系統、高效、智能的新型生態治理機制和模式。而且為了提升生態治理的有效性,生態治理的綜合協同管理部門還可以與企業征信的系統數據庫互通有無,通過不同數據庫之間的數據交換、有效整合、統籌山水林田湖草等自然生態資源管理,并把企業投融資、社會征信管理體系和生態治理機制有機結合起來,充分貫徹“統籌兼顧、整體施策、多措并舉,全方位、全地域、全過程”的方法論要求;二是運用大數據、互聯網+技術實現生態環境的智能監測。當前我國生態治理任務艱巨而繁重,打贏藍天保衛戰和環境污染防治攻堅戰成為生態治理的重中之重。從中央環保督查和媒體曝光的情況來看,各級地方政府為應付環境督查或環境保護花樣百出,凸顯了生態治理的難度。因此,必須實現生態治理的數字化轉型,提升生態環境監測的數字化、智能化水平,通過移動互聯網、人工智能等技術實現生態環境重點區域遠程監控、視頻監測、自然生態資源日常監測、環境風險的智能化預警、監測、控制和應急處置等;三是實現生態環境的智能保護。移動互聯網、人工智能技術對生態治理技術重構最終的體現就是實現智能保護,即通過各種自然生態資源、生態環境保護的大數據以及各種相關數據的智能收集、智能傳輸、智能分析、靈敏反饋與迅捷處置,不僅可全面提高生態治理的智能化水平,而且可增強其環境保護和污染治理反應的靈敏度和處置的有效性,實現精密智控和精準智治。
3.能力重構。按照《辭海》的解釋,能力乃“完成一定活動的本領”。而《現代漢語辭典》對能力的解釋則是“能勝任某項工作的主觀條件”。可見,能力這個詞實際上可以多角度、多維度、多層次地進行解讀,它本身是個主體自主性與客體制約性、抽象性與具體性、價值性與工具性、穩定性與變遷性、積極性與消極性對立統一的復合概念。汪永成:《經濟全球化與中國政府能力現代化》,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44-48頁。能力必然包含兩個基本面:一是將意志目標轉化為現實的本領,具有客觀性;二是“勝任某項工作或者達成某個目標的主觀條件”,即主體達成目標的有效性,“能力即有效性”張國慶主編:《行政管理學概論(第二版)》,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555頁。與能力主體的能動性、積極性、創造性密切關聯,具有明顯的主體性。大數據時代生態治理能力的建構亦包含兩個最基本的方面:一是各級政府充分運用互聯網+等現代數字技術貫徹落實生態環境保護國策,實現生產發展、生活富裕、生態美好之文明發展的現實本領;二是各級政府勝任生態環境保護或達成生態環境保護的主觀條件,亦即其能動性、積極性和創造性。
從分類角度看,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能力主要包括生態治理信息智能收集、智能傳輸、智能決策、智能溝通、智能反饋、智能處置和不同部門之間彼此智能協同能力,能夠使不同層級政府、職能部門和社會、市場、公眾實現高效協同,打破條塊分割的藩籬,優化生態治理效能。如生態治理的數字化轉型通過智能收集、傳輸、分析生態環境部門集成的數據資源可智能預判、預警環境風險并迅捷處置;從能力層級來看,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能力與傳統的政府管理能力截然不同。它是與現代信息、數字技術緊密結合并在傳統政府管理能力基礎上積極重塑的能力。它能通過大數據和互聯網絡持續交互、反復利用從而不斷提升政府生態治理和公共服務能力,給政府生態治理插上高科技、人工智能的翅膀,特別是訂單化服務、智能化傳輸、信息化咨詢、靈敏化反饋、智能化處置都遠遠超過了傳統管理能力。它的能力層級、能力的覆蓋面、能力所產生的經濟社會效益都與傳統政府管理具有質的區別。顯而易見,數字化轉型之后政府的生態治理能力輻射半徑明顯擴大,能力明顯增強,最終必然優化政企、政社、政民關系及其他治理主體關系;從能力性質來看,數字化轉型之后生態治理能力是一種智能化能力,這種能力因互聯網+、大數據疊加當前迅猛推進的媒介信息革命而具有海量信息、智能存儲、智能傳輸、智能溝通、反復利用、規模效益、邊際效益遞增等顯著特點,而且還具有服務前瞻性、互動性、多部門社交化網絡協同等特點,可有效預見社會需求、走在公眾前面,打造智能化、高效化的政府監管和公共服務體系。譬如以通過政府部門間數據共享為技術支持,通過“一窗受理”統一服務入口,可以使群眾像網購一樣方便地享受公共服務,何圣東、楊大鵬:《數字政府建設的內涵及路徑——基于浙江“最多跑一次”改革的經驗分析》,《浙江學刊》,2018年第5期。隨時隨地向政府部門反映生態保護和污染問題。
4.模式重構。大數據時代賦予了人們對生態治理方面的認知和創新能力,也進一步打開了生態治理充分利用數據資源的想象空間,生態治理相關的所有技術、應用、模式、創新都將圍繞數字資源展開,因而政府必須與時俱進地創新和重構生態治理的模式。這種模式的重構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一是管理模式重構。生態治理數字化是數字國家、數字政府、數字治理在生態治理方面的生動實踐,也意味著我們必須應用信息技術重構生態治理的機制體制,實現生態保護和治理技術更新、管理流程再造、績效提升等等,多主體參與、數字治理將滲透和伴隨生態治理全過程;二是服務模式重構。互聯網+與大數據的應用必然推進生態治理模式的更新迭代,生態治理將告別政府部門條塊分割的傳統物理狀態,如政府涉環境行政審批服務和監測預警都是網絡技術、數字技術和政務服務整體性融合的新運行狀態,使生態治理的數字化轉型成為群眾美好生活需要和一個增進社會創新活力的賦能平臺。再如在政務信息方面,公眾只要通過政務微博、微信公眾號和政務信息網,就可智能獲取所需環境治理及服務信息,而且只需“手指一按,服務到家”,這必然重塑公共服務模式;三是溝通模式重構。全媒體時代信息傳播媒介創新層出不窮,特別是微信、微博和釘釘的推出,使得政府部門之間、上下級之間、政府與公眾、政府與社會的溝通模式發生了極大的改變,從以往的金字塔型、應激式反饋模式逐漸向扁平化、去中心化的立體互動模式轉變,并實現了從一對一、點對點向一對多、點對面的溝通模式轉變。因而互聯網+和媒介溝通渠道的變革實際上驅動了生態治理溝通模式的變革和創新,從而構成了生態治理的整體數字化轉型。
三、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的現實路徑——以浙江省為例
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的重點是加快建設天空地一體化的水、土、氣生態環境監測網絡,增強生態環境數據傳感器靈敏度、環境數據智能傳輸、分析能力、生態環境要素的預測預警、分析決策和處置能力,使作為公共治理資源的海量生態數據、現代數字技術與生態治理有效結合并轉化為優化政府生態治理的“生產力”,系統提升生態治理能力。從目前浙江的實踐來看,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的路徑主要包括以下幾方面:
(一)完善生態環境主題庫建設
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需要海量的數據和扎實的基礎。具體而言,政府應統一規劃建設升級政務云平臺,加強物質層面、組織層面、任務層面和傳播層面的網絡建設,為各部門、各行業、各層級的溝通、管理和服務提供高效、安全、可按需使用的政務云平臺。逯峰:《廣東“數字政府”的實踐與探索》,《行政管理改革》,2018年第11期。就生態治理而言,生態環境主題庫是其首要項目。如浙江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就依托數管中心統建的公共技術組件和數據資源體系,在建設全省生態治理集約整合基礎設施體系的基礎上建立了生態環境主題庫,打造全省生態治理的大平臺、大系統、大數據中心,并建立環保部門的數據倉。生態環境主題庫囊括了浙江省基本的自然生態資源庫、大氣污染防治、水污染防治、土壤污染管控修復、固體廢棄物和垃圾分類處置等生態環境保護要素,建成跨部門使用的自然生態資源監督管理綜合系統,整合或對接自然資源、生態環境、農林、水利、海洋、氣象等部門的生態資源管理系統,實現各部門各類功能區劃有機融合。為了打好污染防治攻堅戰,浙江編制了全省污染場地環境風險控制清單,建立了生態治理大數據庫、云數據庫,提高生態治理的信息化、智能化水平。而且該省把環境準入制度和專家評價、環境影響評價體系全面納入生態環境主題庫中,建立與環境準入管理相配套的環境標準體系,逐步提高生態環境準入和保護標準,并建立規劃環評和項目環評的線上線下審批聯動機制,從源頭上有效遏制環境污染和生態破壞。通過生態環境主題庫的數字化轉型,浙江借助現代數字和人工智能技術實現了對生態紅線區、飲用水源保護區、自然保護區等重要生態空間的協同保護和對土地、礦產、水、林木等資源要素的綜合管理、智能管理,并強化對重點區域、重點流域、重點行業、重點企業環境安全的智能、監管,基本實現把所有自然生態系統、環境污染和風險監測納入生態環境數字化轉型綜合平臺,實現跨部門跨行業跨流域跨層級跨系統的數據歸集和共建共治共享。
(二)推進生態治理政務流程優化再造
截至目前,政府在生態治理中仍然發揮著主導作用,因而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必須在該領域實現政務流程優化再造,充分應用網絡信息技術、現代數字技術面向生態治理場景實現技術創新、敏捷創新、模式創新,必須應用互聯網思維對政務流程進行系統創新優化。在實現路徑上,浙江省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的政務流程再造主要從總體設計、實現路徑、任務分工、組織保障和制度保障等方面突出頂層設計,確保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具有前瞻性、系統性和可操作性。生態治理政務流程優化再造關鍵是實現“三條鏈”的有序銜接。
1.以流程再造為核心,構建整體協同的業務鏈。從實踐層面看,浙江省的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把自然生態環境資源、生態環境保護資源、企業生產信息、企業征信體系以及公民信用體系等數字信息集成,增強了生態治理系統化、集成化和智能化水平。該省推行的生態環境全要素態勢感知“一張網”項目就是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與協同共治的重要內容,重點是全面完善各地各相關部門可通用的“一網一圖”為主體的生態環境保護管理協同平臺。其中的“一網”是指統籌建設陸海統籌、天地一體、部門協同、上下協同、數據共享的立體化、自動化、智能化、全要素生態環境監測與態勢感知網絡,力求實現跨部門跨系統跨層級監測資源整合和監測數據共享,對全省環境全要素進行實時態勢感知,對各類數據進行統一的智能采集、存儲、傳輸、分析和利用,重塑生態治理的信息流、時間流和服務流程,充分挖掘數據在生態治理中的功能。同時,暢通環境空間地理數據共享渠道,打造多維度、立體式、智能化的生態環境全要素態勢感知網,重塑了生態治理空間流,使之成為打贏污染防治攻堅戰和藍天保衛戰的綜合“情報網”。
2.以數據共享為支撐,構建互聯互通的數據鏈。浙江省的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的一個重要途徑是建設生態環境保護綜合協同管理平臺,促進生態治理各職能部門業務協同、數據共享,推動生態治理跨部門、跨層級業務的互聯互通,形成集約化效應,最終實現生態環境治理數據大共享、業務大協同、體系大融合。其次,該省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暢通生態環境保護與統一的行政審批、項目管理、社會征信體系共享途徑,構建系統資源共享和聯合監管機制,將項目審批、信用檔案、紅黑名單等信用產品內嵌到生態環境行政許可、污染源控制、資金分配等全領域業務,構建互聯互通的數據鏈,推進生態治理模式的根本性變革。
3.以“一站一窗一網”為形態,構建系統集成的服務鏈。林崇責:《政府數字化轉型之“數”和“術”》,《浙江經濟》,2018年第23期。浙江省的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在統籌構建一體化的生態環境保護綜合應用大平臺、共享共用大數據、協同聯動大系統之際,還對政府累積的海量生態環境數據進行智能交互、精準分析、靈敏反饋至政府生態治理和服務過程中,以數據融通和以人民為中心的“智慧監管、智慧服務”提升生態治理軟實力和治理績效,大力提升生態環境保護監管和服務的網上供給能力,提升人民滿意度。如當前浙江各級地方政府全力貫徹落實“最多跑一次改革”措施,網上網下協同推進生態治理和服務的數字化轉型,全力支撐打贏藍天保衛戰和污染防治攻堅戰,把生態環境保護內嵌于企業項目前期謀劃、立項審批、計劃管理和事中事后全流程審批監管服務,實現生態治理和服務的數字治理、精準治理和智能治理,取得了明顯治理效果。
(三)推進污染防治攻堅戰的智能化轉型
針對當前我國日益突出的環境污染問題,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提出了三大攻堅戰,污染防治就是其中之一,也是生態治理的重中之重。在新形勢下針對當前生態環境保護的新情況新現象新問題,建立健全污染防治的數字一體化平臺是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題中的應有之義,也是打好污染防治攻堅戰的關鍵抓手。
1.建設各類污染源數字化檔案庫,實現污染源管理“一源一檔”。目前浙江省已依托污染源自動監控系統完成了對全省4000家重點排污單位的基礎建庫工作,并與環保部排污許可證管理系統實現有序對接,接入了全省已核發的排污許可證數據。同時,根據第二次污染源普查工作,浙江省生態環境廳逐步拓展了污染源底數,實現對全省各類污染源數據的全覆蓋和動態監測。至此,全省各類污染源、重點排污單位的基礎數據庫和排污許可證數據庫已經基本完成建庫工作。
2.推進生態環境監測、防治的數字化轉型,實現智能監測和控制。打好污染治理攻堅戰的前提是實現生態環境監測、控制的智能化轉型,浙江省推進生態環境監測控制智能化轉型的措施主要包括:推進水資源保護和水污染防治的數字化轉型,如統籌推進流域、河網水污染防治監測,深化流域水環境綜合治理,實施斷面劣Ⅴ類水質、排海污染源等點源、面源和流動源污染防治的實時、動態、智能監測和控制,切實強化水污染治理;推進大氣污染防治的數字化轉型,如加強PM2.5等細顆粒物污染實時、動態的監測和防治,降低灰霾天氣發生頻率。目前,浙江生態環境保護綜合管理協同平臺已完全實現了生態環境資源和環境風險的實時監測、在線監測,任何一個普通公民都可在浙江省環保廳的官網上查詢到實時的空氣質量自動數據,包括空氣質量狀況、空氣質量指數(AQI)、PM2.5實時濃度、重污染天氣空氣質量監測預警。以2019年5月的實時數據為例,當時浙江省空氣質量基本為良好及以上(詳見下圖1)。從圖中可看出,優的只有舟山市,得分為50(優的得分區間為0-50),舟山的實時空氣質量剛好擠入優的范圍;寧波、臺州、麗水、衢州、金華都接近優的范圍;而杭州、湖州、紹興的空氣質量則相對靠后;嘉興的空氣質量指數為94,已接近良的末尾,比較接近輕度污染范圍。
空氣質量究竟如何還可以從PM2.5的濃度反映出來,目前浙江生態環境保護綜合管理協同平臺對PM2.5的濃度和空氣清新狀況也實現了實時的監測和預警,還能實時、動態、智能地反映當前全省空氣清新情況;推進重金屬、危險化學品和土壤污染防治的數字化轉型。浙江的生態環境保護綜合管理協同平臺實施重點防控區、重金屬污染健康危害、危險化學品生產運輸定期、實時、智能監測評估制度和公告制度,基本實現了危險化學品、危險廢物和有害廢物產生、轉移、利用、處置全過程的數字化、智能化監管,有助于防范化解重大環境風險。
3.推進環境執法和能耗監測數字化轉型。環境執法是環境保護的最終屏障,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必須通過生態治理綜合管理協同平臺系統整合環境執法資源,完善各部門信息共享、聯動監管、聯動執法、智能執法等機制。浙江省通過該平臺已基本形成了“上下聯動、條塊結合、綜合監管、智慧監管”的環境執法新格局,而且緊跟網絡信息技術革命和數字政府建設的時代潮流,加強了智能監測、智能監管、移動執法和行政處罰電子化網絡化平臺建設,積極推進環境執法信息化、網絡化、移動化、智能化、便捷化。生態治理綜合管理協同平臺還有助于利用跨部門跨行業跨系統數據整合成果,對企業用電、用水、用煤、用氣等資源能源消耗、原輔材料使用情況、申報納稅、信訪投訴等數據關聯分析;提取企業環保投入、生產經營、社會影響等特征指標;建立企業環境行為風險評估模型,鎖定高風險環境違法企業,實現精準執法、高效執法。
4.推進污染防治和環境風險治理的數字化轉型。生態治理的核心任務是打好污染防治攻堅戰和藍天保衛戰,因此如何通過數字技術的有效應用增強環境保護和環境風險治理能力是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必須解決的核心問題。浙江省實施的污染防治攻堅戰指揮協同“一張圖”的主要目的就是為打好污染防治攻堅戰和環境風險治理增強信息共享、信息化調度、協同、智能化監管監測、預防預警以及應急處置能力。當然,從生態治理的流程演變來分析,生態治理綜合管理協同平臺還必須對突發環境事件處置實現系統的、全流程、革命性的重塑和再造,它不僅要建立起基于現代數字技術的網絡化、智能化的應急響應、應急動員、應急保障、應急調度、應急處置和信息反饋于一體的閉環系統,全面提升各系統各部門各層級之間的協同能力,而且還必須對涉及應急處置的各環節、各層級、各部門的任務進行數字化分析、解構和重構,確保突發環境事件和環境風險治理的協同化、智能化、高效化、最優化。
四、研究結語
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是數字政府建設的重要內容,是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必然要求。從學界現有的研究成果來看,對數字生態治理或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的研究目前仍然處于萌發階段,涉及的成果并不多。文章通過對數字政府和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內涵的探析,主張生態治理的數字化轉型既具有數字政府的一般性特征,又具有生態治理的特殊性規定,它改革或重塑政府生態治理流程,以提升政府生態治理軟實力、績效和人民滿意度,具有數字化、智能化、協同化、透明化等特征。
與一般數字政府建設不同的是,生態治理的數字化轉型聚焦于生態治理各方面、全流程的信息技術應用和治理流程的重塑,重點是應用現代信息技術、人工智能等提升生態治理智能化水平和治理績效。而要實現數字化轉型,從理論邏輯上分析,傳統的生態治理必須實現價值、制度、技術、模式和能力的系統性重構,實現生態治理流程的再造和治理能力的更新換代。通過對浙江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實踐的深入考察,本文嘗試提煉出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的一般性路徑。從浙江的實踐來看,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必須樹立“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良好的生態環境就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的生態發展理念,堅定走生產發展、生活富裕、生態良好的文明發展道路;其次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必須建設生態治理集約整合的網絡基礎設施體系和綜合治理平臺,加強物質層面、組織層面、任務層面和傳播層面的網絡建設,打造生態治理的大平臺、大系統、大數據中心,并建立環保部門的數據倉,囊括基本的自然生態資源庫、大氣污染防治、水污染防治、土壤污染管控修復等生態環境保護要素,建成跨部門跨行業跨流域跨領域使用的生態治理數字化綜合系統;再次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必須推進生態治理流程優化再造,即必須構建起整合協同的業務鏈、互聯互通的數據鏈和系統集成的服務鏈,以業務鏈、數據鏈、服務鏈的重構實現生態治理流程再造,實現從信息采集流轉、集成分析、反饋處置的共建共治共享和互聯互通;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還必須推進污染防治攻堅戰的智能化轉型。必須建設各類污染源數字化檔案庫,實現污染源管理“一源一檔”,推進生態環境監測、防治的數字化轉型,實現動態、智能監測和控制,推進各領域污染防治、環境執法、能耗監測和環境風險治理的數字化、智能化轉型,切實增強生態環境數據智能傳輸、智能分析、靈敏反饋、智能預測預警、智能決策和智能處置能力,使海量的生態數據與現代數字技術有效結合并轉化為優化政府生態治理的“生產力”,系統提升生態治理能力。
(責任編輯:張 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