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項目:寶雞文理學院校級研究生創新科研項目(一般項目);項目名稱:論“女神”形象的審美特征;編號:YJSCX19YB21。
摘 ?要:女神形象是作家基于中國傳統家族女性偶像忍、柔、美特質塑造的具有傳統美德和時代特點的女性形象。她們承載了作家的創作宗旨,最能體現出當時社會的風尚傳統和人們的審美心理。因此女神形象蘊含著諸多的審美元素。本文通過對文學作品中的女神形象進行綜合分析,從塑造方法、民族傳統美德和女神形象的悲劇色彩歸納女神形象的審美特征。
關鍵詞:女神;女神形象;審美特征
作者簡介:薛恬恬(1992.11-),女,漢族,陜西興平人,寶雞文理學院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2017級研究生,研究方向:文學批評;導師趙德利,二級教授,專長文學批評與文藝民俗理論。
[中圖分類號]:I206.0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18-0-03
古往今來,不同的社會造就了多樣的女神形象。這些形象展示著女性的美麗和品格,她們是現實優秀女性的代名詞。女神形象代表著從古至今的女性群體,書寫著女性自己的故事,她們是歷史長河中的傳奇人物,承載了社會和時代的優秀品德。因此,女神形象是中華民族文學為之傳統又最為傳神的藝術形象。
1、多重方式的形象雕塑
1.1外貌描寫展現女神的美麗
綜觀女神形象,每一個女神形象都展現出獨一無二的美,讓人印象深刻。每一個女神形象的完美展現都離不開作家對其外貌的描寫。蘇軾曾經說過:“傳神與相一道,欲得其人之天法,當于眾中陰察其舉止。今乃使具衣冠坐,注視一物,彼斂容自持,豈復見其天乎!凡人意思,各有所在,或在眉目,或在鼻口。”[1]400這段話說明在描寫人物時,要抓住人物的特點,從而可以展現出人物的神情。因此在對女神形象進行外貌描寫時,既要描摹她的五官和身材,還要寫出她的特質。這兩方面的外貌描寫使得女神形象格外美麗,充滿著個人魅力,讓讀者可以感受到美麗的女神形象。
在張衡的《七辯》中,其對西施的美麗進行了詳細的刻畫與描寫。“西施之徒,姿容修嫮,弱顏回植,妍夸閑暇,形似削成,腰如束素,淑性窈窕,羞秀色美艷,鬢發玄髻,光可以鑒,靨輔巧笑,清眸流眄,皓齒朱唇,的皪粲練。于是紅華曼理,遺芳酷烈。”[2]787這一段外貌描寫對西施的容貌、體態、眼神和氣質都刻畫的十分傳神,具體的展現出西施的美麗。
1.2心理描寫傳達女神的情感
人是社會成員,人的心理不僅反映著個體所生活的客觀環境,還表現著個體內心的主觀精神。因此對人物的心理進行描寫時,不僅可以了解到人物所處的社會生活,還可以發現人物的內心世界。作為女性特點集合的女神,她們比一般女性的內心更為豐富,同時她們還承載著更多的精神內涵。當對女神形象的心理進行描寫時,可以展現她們的內心活動,了解她們的思想情感,揭示她們的內在特點。
李綠園在《歧路燈》塑造孔慧娘這一人物形象時,多次采用心理描寫,深刻地刻畫了孔慧娘這一人物形象。當譚紹聞與皮匠老婆的奸情被皮匠發現之后,皮匠設計圈套將譚紹聞抓住,王氏花費錢財才將譚紹聞救出。這時“孔慧娘把臉白了,一聲沒言語。”[3]204簡單的一句描寫,將孔慧娘此時的心理刻畫地極其到位,展示出孔慧娘對譚紹聞的失望之情,反映出孔慧娘作為傳統女性的內斂修養,加深了孔慧娘的淑女形象。
1.3細節描寫凸顯女神的特質
細節描寫是指在作品中作家對細枝末節的描寫。作品中人物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或者一句話,這些情節看似是細微瑣屑的細節,卻往往最能體現人物的某些特質,展示人物細膩的性格或心理。因此越是不被注意的細節越有可能是最典型的。女神有著美麗善良溫柔的特點,對丈夫順從體貼,對孩子細心無私,對家族奉獻犧牲自己。因此細節描寫可以高度還原女神形象的特質,能夠靈活具體地凸顯出女神形象的特點,塑造出符合作家審美理想和讀者審美期待的女神形象。
姚木蘭是《京華煙云》中的主要女性形象,小說的開篇描述了一個改變她一生的小細節。姚府要去杭州避難,一輛車的騾夫長得比較和善,另一輛騾夫的頭上生著疥瘡。木蘭在選擇馬車時想了想,暗中比較了一下,最終選擇了較為和善的騾夫。小說中是這樣寫的:“在人的一生中,有些細微之事,本身毫無意義可言,卻具有極大的重要性。事過境遷之后,回顧其因果關系,卻發現其影響之大,殊可驚人。這個年輕的車夫若頭上沒有生疥瘡,而木蘭若不坐另外那輛套著小騾子的轎車,途中發生的事情就會不一樣,而木蘭的一生也不同了。”[4]5木蘭選馬車這個不經意的動作,流露出她善良的本質。之后木蘭被曾家救走,也讓她認識了曾蓀亞,成為了他的妻子。這個選擇也讓姚木蘭和曾蓀亞得以相識,在情節的發展上起到了鋪墊作用。
2、體現民族的傳統美德
2.1賢良淑德美德
長達千年的傳統社會和儒家文化,使得男性一直擁有著主導權,促使女性接受了自己的附屬身份,因此她們將大多數時間和精力都放在服務男性和家族上。她們幫助著丈夫、照顧著孩子、打理著家庭中的大小事務,這也造就了溫柔賢惠的女性群體,她們逐漸變成了家庭中的賢妻良母。女神形象是作家在生活的基礎上依照審美理想創造出來的,因此她們不僅有女性的賢淑,身上還體現著賢良淑德這樣的美德。
《平凡的世界》中的賀秀蓮,她生長在農村,因此她從小就開始干農活,農村的生活讓她變得十分勤快。她沒有嫌棄貧窮的孫家,毅然決然的和孫少安結婚。她關愛著丈夫,養育著孩子,照顧著公公和奶奶,打理著家庭中的各種事情。她和孫少安一起想辦法擺脫貧困,最終成功地開辦了磚窯,這才使得孫家不再貧窮,一家人的日子也慢慢好起來。賀秀蓮沒有嫌貧愛富的思想,也不害怕過苦日子,她盡心盡力的照顧著家人,還用勤勞的雙手創造著家庭的未來。她是孫少安的賢內助,她是呵護孩子的好母親,她是孝敬長輩的好兒媳。作家將女性的諸多優點賦予在賀秀蓮身上,流露出她的賢良淑德,創造出超乎尋常女性的女神形象。
2.2奉獻忍讓美德
進入男權社會之后,母系氏族社會的女性崇拜或生殖女神崇拜意識與宗法文化男權意識相結合,生成宗法社會新的女神偶像。對應在文學藝術領域中,作家創作出了具有神性光芒的女性人物形象。她們與上古時期的女神形象不同,新的女神式人物是被男權文化“神化”后的女神。新女神是男性眼中的理想女性形象,她們表現出近乎完美的宗法家族文化品質,是美與善的化身。這些被神化了的女性人物,她們按照家族制度的規定和家族中男性的愿望來生活,能夠為男人奉獻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中國幾千年的宗法社會、歷史悠久的男權文化和占主導地位的儒家思想,這些對女性的規約使得女性具有一種忍讓的觀念,即女性將男性作為自己的主人,把男性看成是自己生活的支柱,自己則是男性的從屬身份。作家將女性的奉獻精神和包容精神熔鑄到創作的人物形象當中,形成了擁有奉獻忍讓美德的女神形象。
《第二十幕》中的順子,雖然丈夫尚達志不喜歡她,但是她依然履行著妻子的責任。她關愛著丈夫,照顧著公婆,打理著家庭中的一切事務,對此她從沒有任何怨言。她盡心盡責地照顧著家庭里的每一個人,為家庭奉獻著自己的一切。“我寫小說,不考慮政治,不考慮政策,只考慮人性,只關注生命、生活和社會等等。”[5]這句話說明周大新是一個關注“人”的作家。因此他在創造順子這一人物形象時,將傳統女性的優良品質賦予在她的身上,以此凸顯傳統家族兒媳婦的特點,突出表現女神形象。
2.3吃苦耐勞美德
我國古代一直是男權社會,而女性從小接受的便是“三從四德”、“男尊女卑”這樣的思想觀念,逆來順受和吃苦耐勞成為衡量一個女子品質的標準。女神作為女性特點的凝聚體,無論外界給予她們多少壓力,無論家庭發生什么樣的困難,她們都能以一種難以想象的力量,克服一切的困難,堅強的活著。她們不會嫌棄丈夫家貧寒,只會獨自承擔下所有的家務勞動,起早貪黑,沒日沒夜,盡心竭力地為這個家庭奉獻著自己的一切。吃苦耐勞的女性是具有強大忍耐力的人,她們具有母神一般的毅力和胸懷,擁有著無窮無盡的力量。作家對吃苦耐勞的女性有所感悟,通過審美性的創造方式,將她們塑造成吃苦耐勞美德的女神形象。
《活著》里努力生活的家珍。她原本過著富足的生活,嫁給福貴后依然保持著這種生活狀態。福貴將家產輸盡,為了生存,家珍和福貴一起下地干起了農活。她脫下精致的旗袍,穿上粗布衣服,雖然每天都累的讓她喘不過氣來,但她依舊用笑容面對生活,并沒有因為生活的艱難而難過。家珍對生活沒有多高的要求,她只希望一家人能夠在一起。在福貴被抓走當壯丁的兩年中,福貴杳無音信,家珍對他的去向一無所知,這時福貴的母親也去世了,她一個人不僅要撫養兩個孩子,還要想辦法維持他們娘仨的生活。家珍依然勇敢地面對一切,她在遇到苦難時表現出了超乎常人的堅韌和頑強,從她的身上流露出吃苦耐勞的美德。
3、蘊含濃郁的悲劇色彩
3.1女性先賦身份使得女神具有悲劇性
拉爾夫·林頓曾經說過:“身份是在特定社會結構模式中所占據的一個位置。”[6]113先賦身份是一個人所擁有的被指定的、通常不能改變的社會地位。幾千年來男權文化為女性設置了很多的道德倫理規范和思想行為準則,在長期的歷史過程中,這些規范逐漸滲入女性的心理結構中,致使女性無條件認同男權文化,消解了女性自身獨立思考的能力,安于這種被男性主宰和支配的生活。她們變得軟弱,對男性無原則地忍讓,內心充滿固守傳統的思想觀,從而使得女性將自己一步步推向不自主的生活,這也是導致女性悲劇人生的一個重要原因。
《紅樓夢》中的賈迎春是一個具有悲劇色彩(身份)的女神形象。她的性格十分軟弱,給人一種呆板木訥的感覺,因此姑娘們喊她“二木頭”。第一百回里,王夫人掛念著賈迎春,派人去看看她生活得怎么樣,賈迎春躲在房子里不愿意出來。老婆們執意要進去,卻看見她在這么冷的天還穿著幾件舊衣裳。這時賈迎春含著眼淚告訴老婆們,回去不要說她過得不好,這是她命里注定的!也不要派人送衣服和東西過來,要是送來東西的話,她是會挨打的。[7]348宗法社會和男權文化確定了女性的先賦身份,讓女性自覺地服從男性,造成了她們自卑懦弱的性格特點。女性與生俱來的依附身份,是導致賈迎春凄慘生活的原因,也是將她推入悲劇命運的緣由。
3.2社會和文化因素使得女神具有悲劇性
三從四德的行為規范規定了女性要服務男性的使命,男尊女卑的思想觀念使得女性在生活中只能以一種支配和從屬的地位存在著,這些造就了女性的獨特氣質。西蒙娜·德·波伏娃指出:“所謂具有女性氣質,就是顯得軟弱無用和溫順,她不僅應當修飾打扮,做好準備,而且應當抑制她的自然本性。以長輩所教授的做作的典雅和矯揉,取而代之。”[8]11傳統社會和男性統治吞噬了女性個人發展的空間。男性領導著女性,男性是社會生活和家庭生活中的主角,女性則一直是可有可無的配角。以男性為中心的社會現實造成女性地位低下,依附男性的生活是她們的生活常態。這種依附關系沉淀于她們的內心精神之中,以此女性成為了男性權利中心下的悲劇人物。男性主導的社會制度是導致女性悲劇命運的直接原因。
《五魁》中的“女人”是一個在宗法文化中生活的悲劇女神形象。這個無名的女人淳樸善良,她自覺地遵守著宗法制度和男權文化。“女人”不管是對待自己的丈夫還是對待五魁和土匪,她都選擇順從于男性。被土匪劫走以后,她安靜地呆在土匪窩里。被五魁救出又聽從五魁的安排,被送進了柳家院子。她對待丈夫和公婆的辱罵和刁難時,總是默不作聲,也絲毫沒有反抗的意識。因為她只有順從男性和家族,才能換取自己生存的空間。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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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周大新.周大新談小說創作:寫小說,要關注人性和生活[N].中國文化報,2018(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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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法]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199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