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萍 劉軍



摘要:在工業經濟向服務經濟轉變的背景下,如何解決產業集聚產生的環境污染問題,對于經濟與環境協調發展具有重要意義。在闡述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協同集聚對環境污染影響機制的基礎上,利用江蘇省13個地級市2007-2016年的相關數據,采用空間計量模型分析制造業集聚、生產性服務業集聚和二者協同集聚對環境污染的差異化影響。研究發現:考察期內,江蘇省環境污染存在顯著的空間相關性;制造業集聚加劇了區域環境污染:生產性服務業集聚沒有顯著的減排效應;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協同集聚可以顯著改善環境質量。相關研究結果為促進制造業高質量發展,緩解經濟增長與環境污染矛盾提供了啟示。
關鍵詞:制造業;生產性服務業;集聚;協同集聚;環境污染;空間計量模型
中圖分類號:F06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分類號:1674-7089(2020)03-0049-11
作者簡介:張萍,南京信息工程大學圖書館副研究員;劉軍,博士,南京信息工程大學中國制造業發展研究院、管理工程學院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
一、引言
當前,傳統制造業產能過剩、附加值低等結構性問題日益凸顯。生產性服務業包含的人力資本、知識資本和服務資本,對于提高專業化分工和全產業鏈精細化程度,促進制造業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作用。為此,中國政府出臺《關于加快生產性制造業服務化的若干意見》《國務院關于加快發展生產性服務業促進產業結構調整升級的指導意見》等一系列政策措施,促使產業由制造業單一結構向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雙輪驅動轉變。推動先進制造業和現代化服務業相融合,已經成為促進新舊動能接續轉換的重要措施。隨著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江蘇作為制造業大省,其制造業發展面臨挑戰。推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協同發展,成為江蘇省振興制造業、重構競爭新優勢的必然選擇。然而,產業在空間上的集聚可能會產生環境污染等負外部性。2017年江蘇環境空氣質量達標率為68.O%,低于全國平均值(78.0%),也低于京津冀、長三角、珠三角等區域城市的平均值(72.7%)。那么,環境污染與制造業集聚存在必然聯系嗎?若存在,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的協同集聚是否有利于地區環境質量改善?深入探究上述問題,可以為江蘇在工業經濟向服務經濟轉變過程中規避產業集聚污染提供參考,同時對于緩解中國經濟發展過程中增長與污染之間的矛盾,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和現實指導意義。
目前,產業集聚與環境污染的關系還存在較大爭議,具有代表性的觀點分為三種:產業集聚加劇了環境污染,產業集聚改善了環境污染,產業集聚與環境污染的關系是非線性的。可見,關于產業集聚對環境污染的影響尚無一致結論。同時,產業集聚對環境污染的影響可能存在區域特定性,很多學者基于不同的樣本和考察視角得到了不同的結論。更重要的是,產業集聚既包含單一產業的集聚,也應包含不同產業間的協同集聚,而已有關于產業集聚與環境污染關系的研究主要考慮工業集聚、制造業集聚等單一集聚,忽略了產業間協同關系對環境污染的影響。
有鑒于此,本文嘗試從制造業、生產性服務業協同集聚的角度分析產業集聚對環境影響的內在機理,以2007-2016年江蘇省13個地級市為樣本,采用空間計量模型實證研究江蘇制造業集聚、生產性服務業集聚及二者協同集聚與環境污染的關系。
二、產業協同集聚影響區域環境的內在機制
產業集聚的外部性來源分為資金外部性和技術外部性。資金外部性源于產業的前后向關聯,因而影響成本和利潤。產業空間上的集聚,一方面有助于生產要素的循環利用,降低污染物排放量和能源消耗量,增加企業的經濟效益,從而形成循環經濟,另一方面有利于污染物集中治理,降低治污成本。此外,集聚還有利于形成第三方治理市場,從而實現治污專業化。技術外部性是通過技術之間的聯系而非市場機制產生的外部性。在集聚區內,企業共享專業的勞動力市場,這促進了區域內知識、技術和人力資本的外溢,同時企業地理上的鄰近有利于隱性知識傳播。集聚所產生的技術外溢效應可以促進集聚區內企業的技術進步,如果企業生產技術的環保性因受益于技術外溢而得以提升,那么集聚區的環境就能因此而改善。
理論上,產業集聚的資金外部性與技術外部性對區域環境具有正向影響,當產業集聚的正外部性大于環境污染、能源消耗等負外部性時,產業集聚有利于地區環境改善,反之,則會加重地區環境污染。
(一)單一產業集聚對區域環境的影響機制
產業的差異化集聚會產生具有不同特征的正、負外部性。對于制造業集聚度較高的地區,企業間的上下游關系更為密切,因此會產生更強的資金外部性。但是,制造業特別是污染型制造業的集聚,必然會對環境產生更強的負外部性。同時,由于當前許多產業集聚區為政府主導建立,地方政府傾向于推動制造業快速集聚以拉動經濟增長。一方面,在這種快速打造的政府主導型集聚中,企業之間橫縱向的關聯性較差,難以形成循環經濟;另一方面,在“晉升錦標賽”機制的影響下,政府為吸引更多的國內外企業進入產業集聚區,會制定并實施較低的環境標準,從而形成“污染避難所”和“向環境標準底線賽跑”的局面。因此,制造業集聚具有強資金外部性和強負外部性的特征。
H1:單一制造業集聚不利于改善環境質量。
隨著社會分工與專業化水平的發展,生產性服務業通過外包等形式逐漸從制造業中分離出來,成為相對獨立的產業。生產性服務業本質上屬于知識密集型、技術密集型產業,其技術外溢能夠突破空間與行業的限制,因此其集聚的技術外部性較制造業集聚更為明顯。但與制造業集聚區內企業間的關系不同,生產性服務業集聚區內企業間并不是完全意義上的上下游關系,而是更多地表現為一種競爭與互補關系,并且互補關系并非體現在投入要素方面,生產性服務業不會因為集聚而節約總成本。因此,相對于制造業集聚,生產性服務業集聚具有較強的技術外部性、較弱的資金外部性。
H2:生產性服務業集聚有利于改善環境質量。
分別比較模型(1)與(2)、(3)與(4)的回歸結果,可以發現制造業集聚的二次項均不顯著,一次項顯著且為正,這表明制造業集聚與環境污染存在正線性關系,制造業集聚顯著加劇了地區的環境污染。可能的原因包括:一方面,目前集聚區內污染物的集中治理程度還不高,污染物的回收利用率較低;另一方面,在政府主導型產業集聚區內,企業還沒有建立完整的橫縱向聯系,沒有形成有效的循環經濟,企業環境治理中存在“搭便車”行為,“污染避難所”和“向環境標準底線賽跑”的現象依然存在。
2.生產性服務業集聚對環境污染影響的估計結果
表3給出了生產性服務業集聚對環境污染影響的估計結果。可以看出,生產性服務業集聚的系數估計值未通過顯著性檢驗,這表明考察期內生產性服務業集聚沒有顯著的污染減排效應。可能包含兩方面原因:一方面,目前江蘇省生產性服務業的發展相對滯后,高端生產性服務業占比不足,生產性服務業集聚產生的技術溢出更傾向于生產型技術,對于清潔技術的溢出效果不明顯;另一方面,生產性服務業的發展與城市規模、工業發展需求等并非完全匹配,盲目布局生產性服務業,沒有結合城市規模和工業結構,導致生產性服務業內部結構不合理,極大地限制了生產性服務業的減排效應。
3.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協同集聚對環境污染影響的估計結果
表4報告了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協同集聚對環境污染影響的估計結果。可以發現,模型(9)至(11)中的協同集聚的一次項均不顯著,而模型(12)中的協同集聚一次項、模型(10)與(12)中的協同集聚二次項均通過顯著性水平為10%的檢驗且相應的系數估計值為負。由模型(12)可知,協同集聚對環境污染的影響呈現倒“u”型關系,并且由于協同集聚的一次項為負,對稱軸為負,所以協同集聚與環境污染呈現負相關關系,即協同集聚可以改善地區環境質量。可能有如下三方面原因:第一,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協同集聚可以將集聚區內企業的上下游關系擴大至生產者與消費者之間的關系,這進一步降低了企業成本,提高了集聚資金的外部性影響;第二,知識在不同產業間的交流碰撞促進了創新的探索與實踐;第三,產業間分工協作提高了企業的專業化程度,使企業更專注于核心產品研發和生產效率提升,在此過程中,企業更加重視中高端、環境友好型產品的研發與設計,更加注重品牌塑造和清潔技術的應用與開發。
在模型(1)至(12)中,控制變量的檢驗結果基本一致,說明模型具有一定穩健性。經濟發展水平一次項系數均顯著為負,二次項系數均顯著為正,三次項系數均顯著為負,表明存在環境庫茲涅茨曲線,且曲線形式為倒“N”型,即經濟發展水平與環境污染之間存在兩個門檻值。當經濟發展水平處于第一個門檻值之下時,經濟發展能有效改善環境污染;當經濟發展水平處于兩個門檻值之間時,經濟發展加劇了環境污染;當經濟發展水平跨越第二個門檻值時,經濟發展水平越高,越有利于改善環境。根據模型(12)可以計算出InA門檻值分別為15.253和17.134。2016年江蘇省13個地級市中,南京、無錫、蘇州三個城市高于第二個門檻值,經濟的增長有利于緩解環境壓力,其他10個城市處于第一個門檻值與第二個門檻值之間,經濟發展還沒有實現從粗放型到集約型的轉變。人口規模對環境污染的影響顯著為正,人口的增長加大了環境壓力。目前企業技術研發的重心依然在生產型技術上,清潔技術發展緩慢,生產型技術發展反而不利于改善環境質量。環境規制對環境污染程度有顯著負影響,說明現階段江蘇的環境規制具備一定的減污效果。市場潛力對環境污染的影響顯著為負,地區市場潛力越大越有利于改善環境質量。
五、結論與啟示
本文從理論上闡釋了制造業集聚、生產性服務業集聚以及二者協同集聚對環境污染的影響機制,在此基礎上,采用2007-2016年江蘇省13個地級市的數據,基于空間面板模型實證分析了制造業集聚、生產性服務業集聚以及二者協同集聚與環境污染的內在聯系。結果發現:第一,考察期內,江蘇省各地級市環境污染之間存在顯著的空間相關性;第二,制造業集聚顯著加劇了環境污染,生產性服務業集聚對環境污染影響不明顯,制造業和生產性服務業協同集聚可以顯著改善地區環境質量;第三,經濟發展水平與環境污染之間存在倒“N”型曲線關系,江蘇省部分城市依然處于粗放型發展模式,技術進步、人口規模加劇了地區環境污染,地區環境規制與市場潛力有利于改善環境質量。
依據上述結論,可以得到以下啟示:
第一,合理規避制造業集聚的污染路徑。地方政府應制定合理的產業政策,以節能減排與環境保護為目標,規避集聚的污染路徑。建立污染物集中治理機制,進一步完善集中治理基礎設施與配套裝備建設,構建第三方污染治理市場,充分發揮制造業集聚的資金外部性優勢,實現污染治理規模經濟。
第二,優化生產性服務業內部結構。重視培養生產性服務業的集聚外部性,提高高端生產性服務業比重。加強對綠色技術、清潔技術的研發投入,充分利用生產性服務業技術溢出對環境的正外部性效應,努力提升地區環境質量。
第三,推動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協同集聚。根據地區產業發展狀況,秉持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雙輪驅動發展戰略,推動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協同發展。促進產業間分工協作,充分釋放協同集聚的規模經濟與專業化效應帶來的溢出紅利,最終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
(責任編輯:來向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