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蘭梅
魏晉南北朝時期,《古詩十九首》對文人的啟蒙與濡染逐漸沉淀,在魏晉士大夫身上形成了一種對生命的痛苦與掙扎和對宇宙本體的回歸與追求。以玄學為哲學基礎,產生的這一系列振蕩,形成了一種時代潮流。它沖擊著人們的思想,并在文學藝術領域,在生活方式和態度上產生激變。
生活于晉、宋時期的陶淵明,自然也深受熏染。玄學思想在他身上更多地表現為一種靜態沉淀后的覺醒的自由和對生命本質一種苦苦追尋后的終極關懷。“陶潛在田園勞動中找到了歸宿和寄托。他把《古詩十九首》以來人的覺醒提到了一個遠遠超出同時代人的高度,提到了尋求一種更深沉的人生態度和精神境界。”(李澤厚語)他對生命的思考最終回歸到自然,服從自然,遵循自然規律與自然相融為一。,他將田園山水納入了審美與文學的視野,完成了對文學題材與風格的轉變,成為中國文學史上山水田園詩之第一人。
陶詩中對生命意識的關注主要表現為“任真”的思想和“委運任化”的態度。時代思想和家庭環境的影響造就了陶“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歸園田居》)這種熱愛大自然的品性和向往自然生活的情趣。彭澤歸來,他情不自禁地高歌:“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歸園田居》)“返自然”三字,一語道盡了他的生活理想,揭示出其對生命真切地體驗和洞察,也宣告了其人生觀的真諦。生命與萬物一起流淌,與自然相融為一。“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詩人采菊時的悠然即是南山的悠然,這便是一種寧靜狀態之中的純粹生命狀態。“ 一種人化的自然,也更是一種自然的人化,是對生命真諦透徹領悟的詩化形態。”(李澤厚語)“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在幽幽的宇宙時空中,一切存在都是一種靜靜的生命狀態。此處之“真”是真的生命,即指自然的生命、有意義的生命,不是玄學之無為的生命。
陶的“委運任化”的生活態度,也昭示著他對生命本質意義的詮釋,因而也并非是聽天由命,坐以待斃。面對當時浮華奢靡的風氣和統治階級謀殺異己的恐怖政策,陶淵明以一種無畏的堅決,出淤泥而不染,視官場如身外之物。堅持文人氣節,“衣沾不足惜,但使愿無違”。以一種豁達的人生態度,向人們展示了生命本身高貴而又純凈的內涵。但這種對生命的態度和觀照也讓詩人陷入了一種忽視現實社會意識的“真空”之中,他更注重個人人格的完善和生命意義的實現,一味地讓自己融入自然,與自然合二為一。這雖然對當時的社會風氣有某種批判和抵制作用,但也在社會進步意義上產生了一定的消極思想。“惜生”的觀念在陶的思想中也是存在的。
陶淵明在社會動蕩中始終保持著自己獨立的人格,并向社會放射出這種人格的魅力。他將“委運任化”的生活態度外化為一種審美創造方式,將自己獨具的人格貫注其中,并在詩歌中處處展現。對文學和文人產生的影響是深遠的,也是有著重大積極意義的。因而,我們應該以歷史的眼光,將陶淵明放在當時的歷史真實中來看待,才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