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聞是一種再現的文本,是生產意義的重要工具,它對報道對象的形象塑造和建構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在新冠肺炎的暴發與傳播的過程中,媒體承擔了再現疾病及其暴發地族群的重要角色。本丈從刻板印象、媒介框架、符號分析等幾個角度,分析此次全球大流行的新冠肺炎疫情新聞報道過程中他者化傾向產生的機制和表現及其背后的權力關系。
【關鍵詞】他者化;刻板印象;媒介框架;意義建構
疫情來襲,震蕩日久。截止到目前,全球205個國家和地區累計確診超180余萬例,累計死亡超10萬例,一場全球性災難已在眼前。在新冠病毒肺炎的暴發與傳播的過程中,媒體扮演了再現疾病及其暴發地族群的重要角色[1]。目前全球范圍內的科學家對此次新型冠狀病毒的來源未有定論,爆發地溯源的工作依然在進行。但是與艾滋病、埃博拉病毒的報道一樣,西方媒體對流行疾病的再現往往是對發展中國家打上“原罪論”的烙印,因為此次疫情最先在中國武漢暴發,媒體使用“中國病毒”“武漢肺炎”等污名化的措辭,甚至有人兜售病毒起源于中國實驗室的陰謀論,有學者指出在新冠肺炎的報道中,西方媒體將疾病暴發族群或者群體“種族化”或者“群體化”已呈現出新種族主義的表征,刻意污名化、夸大宣傳地制造“他者”,從而將他們從正常的族群中隔離出。
“他者”和“自我”是一組相對的概念。在20世紀以前,由于殖民擴張,西方國家憑借其在硬實力上的先發優勢,形成了許多與自己不同的“他者”世界的認知。西方人為地將文化主權國家主客二分,視自己為權力主體,將東方他者化,并以主體的“優越性”和“支配性”為據點,強迫“他者”接受其價值觀,這實際上潛藏著以西方為中心的意識形態。[2]同時,“他者化”不僅指身份、認同的問題,更是一個形象塑造的問題。現象學和存在主義的觀點認為,他者是實現主體建構自我形象的重要因素,它通過幫助或強制主體接受一種世界觀來確定其位置,并賦予主體意義。
一、刻板印象制造出“他者”
人類的歷史就是一部與疫癥的抗爭史,而每當疾病傳播的危險逼近,“仇外”與種族主義思潮就會蔓延。從2009年的甲型H1N1流感到2014年的埃博拉病毒肆虐,伴隨病毒傳播的不僅有全人類共同面對的疾病,也有普遍存在的種族主義偏見。
據意大利(新聞報》2月12日報道,兩名旅居意大利都靈的華人青年,在自家附近無端遭到當地人群毆,被罵“你們身上有病毒,必須離開這里!”《歐洲時報)3月6日報道,中國留學生被困公交車被惡意對待,華商收到威脅信……在國內疫情最緊張的時刻,污名與歧視緊密相連,它以病之名對他人進行標簽化、符號化,為區別對待甚至歧視他人獲得合理、科學與文明的符號資本。
霍禮德等人把“他者”解構為“刻板印象”、偏見等四個相互聯系的方面。刻板印象也稱“定型化效應”,實際上就是以高度簡單化和概括化的符號對指稱對象所作的分類和“一律化判斷”。“許多刻板印象都是由大眾媒介帶來的”,這幾乎已經成為學界共識。媒體通過新聞報道創造并維護了刻板印象,而人們通過新聞獲知并形成對報道對象的刻板印象。很多學者認為,冷戰結束后,西方主流媒體邊緣化并且建構了發展中國家的負面形象,以合理化西方國家的種族優越感[3]。究其根源,各國媒體對政治、經濟文化,尤其是在意識形態方面有沖突的國家的報道常常帶有偏見,并互相影響,互構出危機四伏的“他者”。
翻看美國的公共衛生發展史,美國長期保持奴隸制,同時也有大量的移民。因此,衛生和清潔概念里面的種族主義一直特別突出。比如,黑人被想象為不講衛生,中餐是骯臟的。在這次疫情當中,傳統觀念又浮出水面,“中餐”“吃蝙蝠”“骯臟”“傳染”等概念簡單組合就迅速有了大t的信眾,而且在各種主流媒體大肆宣傳武漢“封城”是“反人權”的,方艙醫院是“集中營”等,這表現的是西方幾個世紀以來的種族主義積累,也在媒介呈現中制造出區別于自身的“他者”。
二、新聞生產中的無意識“他者”
1月27日,正當中國政府和人民全力應對新冠肺炎戰“役”時,丹麥的(日德蘭郵報》卻刊載辱華漫畫:中國國旗的五星被P成了冠狀病毒顆粒。1月30日,英國著名雜志《經濟學家》在發表《武漢病毒是否會成為流行病?》報道中,不僅在標題上方印上了“中國制造”的字樣,而且還用一張中國國旗式樣的口罩遮蓋地球的圖片配圖。
歐文·戈夫曼的框架理論闡釋了框架是人們將社會真實轉換為主觀思想的重要基準,是人或團體、組織對事件的主觀解釋與思考模式。它一方面是源自過去的經驗,另一方面則受到社會文化意識的影響。在大眾媒介的視域內,媒介的框架就是進行選擇的標準,是篩選、組織、生產、發布新聞的過程[4]。換句話說,從篩選報道素材、新聞話語表達,再到新聞編輯、分發傳播整個新聞生產過程都始終貫穿著“他者化”的形象再現,這體現了該媒體的新聞價值觀。塔奇曼更直言不諱地說“新聞是制造的,不是發現的”。社會制度和集體及識及對群體形象的建構在他者化的呈現中具有重要的地位。“他者化”的形象建構屬于新聞生產對社會現實進行制造和例行化、簡化的結果。
從西方媒體將新冠病毒與中國關聯,到2月11日世界衛生組織正式將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命名為“COV-ID-19”后,各國媒體仍舊采用“武漢肺炎”“中國病毒”污名中國,帶有刻意將疾病隱喻政治化甚至制造歧視的意涵。“COVID-19=武漢=中國=中國人=華人=亞洲人”的反應鏈條,帶來的是對所有亞洲人的偏見與歧視。以地名與疾病聯姻是污名化“他者”最直接和便利的手段。喬姆斯基曾說:“主流媒體不但會主動設置議程呈現符合主體預期的他者,并將不斷調整以期使其與政府的要求和使用標準保持一致,同時也會全盤接受政府的種種預先安排”。
美國的主流媒體跟美國政府在對外問題上,尤其是反華問題上是高度統一的。從一開頭他們便定調說是中國各種不衛生飲食習慣產生了病毒,而中國政府又采取了不人道的封鎖手段等。跟著就是集中關注所謂“黑幕”和吹哨人,意圖按照切爾諾貝利式的模板來寫中國的故事,那就是因為政府不民主透明,壓制輿論,所以導致疫情失控,并自信地表達了“民主”國家對抗疫情要更有效的結論。而隨著當下疫情在全球的多點暴發,西方自大、反華的情緒加之傳統的種族主義,極大地提高了其控制疫情的難度。
三、迷思塑造的“他者”
在新冠肺炎的報道中,《華爾街日報》的《中國是亞洲真正的病人》一文拉開了中美兩國互相驅逐記者的序幕。其實當下對“東亞病夫”的理解與甲午戰敗后嚴復的“中國者,固病夫也”的時代已經截然不同。“亞洲的病人”一詞無論如何都會讓人從文化、經濟、意識形態等方面產生對一個身體衰弱、精神萎靡的群體想象。“東亞病夫”是百年來中華民族內化的傷疤,外部文化的任何符號借用都會產生強烈的情感反應。此次《華爾街日報》“用詞不當”,但是該文的編輯卻認為“亞洲的病人”是一個常用詞匯,其理由是“病人”一詞在歐洲多國之間也經常互相描述。因此,西方媒體以文化誤解的方式合理化了自己的行為。這個解釋恰恰反映了西方媒體在描述中國問題時對中國文化的陌生與隔閡。
索緒爾把符號區分為“能指”與“所指”兩種要紊,法國符號學理論大師羅蘭·巴特把符號意義區別為明示義和隱含義,即真實的具體指涉和符號或符號系統傳遞出來的文化價值和信念。他還在這兩者之外針對媒體引出了迷思這一概念,“所有的文化都有迷思”。這也從符號學的角度給我們啟示,即新聞報道中的他者化事實上可以被看作是他者符號化的過程,這種符號化的過程就是強調他者群體的邊緣性、與主體的差異性和刻意塑造先進對落后同化的過程。這種符號迷思一旦滲透進社會文化環境中,其就成為“隱匿了相關政治和社會層面的意義”社會的“普遍認同”,也就是媒體編碼和受眾解讀的前提和無意識[5]。
有學者在研究埃博拉疫情的報刊報道時發現,英國有關埃博拉病毒的所有文章都提到了非洲,幾乎50%將其與猴子聯系起來,另外將其與那里堪憂的公共衛生系統相聯系。貧窮、污染、森林環境和部落儀式等歸因為埃博拉病毒傳播的因素,以埃博拉象征非洲,意味著這類災難的暴發是“難以避免”“咎由自取”,以象征西方的優越。而其背后深層次的長期殖民對非洲帶來的創傷與不公則在報道中故意隱去。而這次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暴發,以吃蝙蝠、戴有病毒的口罩象征中國以及中國人也在同一話語體系內生產著“不可救藥”的“中國病人”形象。
客觀、公正、中立、平衡被奉為新聞專業主義圭桌,但當政治、經濟、社會制度和意識形態的天然溝壑橫亙在眼前,“他者”呈現將是媒體呈現中的必然。
參考文獻:
[1]紀莉.種族主義的新冠:以病為名——新冠肺炎的全球媒介呈現[J].學術研究,2020.3.
[2]麻國慶.走進他者的世界[M].北京:學苑出版社,2001年1月.
[3]童兵,潘榮海.他者的媒介鏡像——試論新聞報道與“他者”制造[J].媒介文化與研究,2012.2.
[4]倪炎元.再現的政治:解讀媒介對“他者”建構的論述分析[J].新聞學研究(第58期)85-111.
[5][英]斯圖亞特.霍爾,編.徐亮,陸興華,譯.表征——文化表象與意指實踐[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3.
【作者簡介】閔秀玲,成都大學黨委宣傳部新聞采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