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下的美國觀賞園藝產業

新冠肺炎疫情在美國發展迅猛。2020年3月16日，舊金山灣區率先發布“居家令” （Stay-at-Home Order），不到一個月，全美50個州就全部進入了“重大災難狀態”。 居家令并不像封城那么嚴厲，其要點是：居民除采購生活必需品、尋求醫療照顧等基本活動外，待在家中不要外出;除人們生活所剛需的產業（Essential）外，一律關停;在必須與人接觸的場合，相互之間至少要保持大約2 m（6 ft）的社交距離。雖然從開始疫情管控到現在只有3個多月的時間，但對美國觀賞園藝產業產生的影響是巨大的，甚至是深遠的。

疫情爆發 產業受困

居家令一經宣布，花卉批發商和零售商立即受到沖擊。人們一窩蜂地去搶購食品、藥品、防疫用品以及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其它日用品，花卉類產品基本無人問津。由于許多商店關門或者是進入商店的人數受到限制，人們即使有意購買園藝產品，也變得很不方便。更為嚴重的是有個別州干脆把花卉排除在剛需產業之外，強令關閉生產溫室與園藝中心。

從受影響的花卉種類來說，首當其沖的是鮮切花。切花在美國本來就是一個比較脆弱的行業，競爭激烈，利潤微薄。在13億美元的年產值中，80%來自進口花卉的銷售。國內生產部分，加州占75%。盡管加州的花卉種植屬于受保護的剛需產業，但仍然損失慘重。來自加州的225家生產切花、切葉的農場的統計資料顯示，居家令宣布之后的3月中旬，平均銷售額和員工人數雙雙下降85%。許多生產基地將剩余的成品捐贈出去或者作為垃圾處理后，就關門停業了。進口切花部分，大約60%的產值來自哥倫比亞，20%來自厄瓜多爾。與去年同期相比，3月底從哥倫比亞進口的切花枝數下降60%，從厄瓜多爾進口的下降75%。位于佛羅里達南部的邁阿密是美國切花進口的主要集散地，機場及周邊常年有6000多人從事與花卉相關的工作。由于進口量下降65%，許多員工被強制休假或是被解雇。疫情造成婚禮推遲、葬禮從簡、慶典取消、集會受禁、拜訪受限等等，致使需求降低，大部分零售店失去了正常的銷售渠道。供貨渠道和分銷渠道的崩潰，也導致一些批發公司倒閉。

在盆花中，受沖擊最大的是百合。復活節擺放百合是基督教的傳統，百合也是美國人的時令盆花，一般年產值在4千萬美元左右。2020年的復活節是4月12日，但由于教堂關閉，商店不經銷，居民無意愿購買等原因，大量百合訂單被取消，種植戶只好把即將上市的成品花卉捐贈給醫院，或者免費送給周邊居民，或者干脆作為垃圾處理。

對于一年生和多年生草花、庭院蔬菜來說，由于剛開始實施居家令時還沒有到銷售旺季，對商家的影響不大。但是由于防疫管控，上班人數受到限制，工作任務不能按計劃完成，使種植戶的生產受到一定影響。

花卉種子公司和種苗生產公司比較幸運。花卉種子銷售的高峰是2019年的冬季到2020年的早春，種苗銷售也主要是在春季。當疫情在美國爆發時，種子、種苗的當季銷售已經基本完成。所擔心的是如果成品花生產商的銷售欠佳，種子零售商的回款會出現問題。而對于一些無性繁殖的種苗生產商，因為受到出口國疫情和空運運力的雙重影響，進口組培瓶苗供應不足，許多夏季訂單將不能按計劃完成。

疫情使許多專業活動被迫取消或延后。最先取消的是原定于3月下旬舉辦的加州新品種展示會（California Spring Trials），該活動由全球數十家花卉育種公司聯合舉辦，是業界已經延續多年的年度盛會。國際花卉博覽會（The International Floriculture Expo）是北美最大的花卉交易會，原定6月份在邁阿密舉辦，先延期到8月份，后又延期到9月份。美國園藝協會（AmericanHort）每年7月中旬在哥倫布舉辦的北美最大的園藝博覽會（Cultivate），則改在網上進行。原定在8月份之前召開的研討會、組織的考察交流等活動，基本上都被取消或延期。

許多公園和旅游景點也停止開放。據美國公共公園協會對324家會員單位的調查， 3月30日當天，有60%的公園完全關閉，僅4%的公園正常開放，造成了重大的經濟損失。例如位于加州的“卡爾斯巴德農場花圃”，是著名的花海旅游景點，于3月下旬關閉，而2019年4月初的周末，游客人數在1萬以上。

多方努力 化解危機

面對新冠肺炎疫情突然爆發帶來的巨大挑戰，美國觀賞園藝產業的專業媒體、行業組織、學術界、企業以及對產業發展有強烈責任感的有識之士積極行動起來，竭盡所能地為產業的自救和發展提供服務，想方設法化危為機。網絡上很快就出現了大量與抗疫有關的產業信息和專業知識，提供各種“一站式”服務的網站逐漸增多，許多網絡講座和視頻會議免費向公眾開放，引導和促進全產業進入抗疫情、保生產、促銷售、謀發展的狀態。這些工作，可以粗略地歸結為以下幾個方面。

與政府對接

疫情管控開始以后，大量新的法令、政策出臺。美國是聯邦制的國家，聯邦政府和州政府都有各自頒布法令的權限，有時會造成理解的困惑和實施的困難。有的網站就把聯邦和各州處理疫情相關問題的信息整理在一起，并及時更新，例如各州居家令的要求、各地關閉和重新開放的時間、聯邦政府的財政刺激計劃、小企業疫情救助貸款計劃、美聯儲額外的貸款計劃、州政府企業紓困援助計劃、成為剛需產業的豁免條件等等，還提供成功申請各種補助和豁免的案例。

為產業發聲

針對疫情對產業造成的困難，尤其是一些州強制關閉溫室生產企業和園藝中心的嚴重事態，行業組織和產業大咖挺身而出，力陳觀賞園藝屬于剛需產業，呼吁政府給予豁免。不少人給政府有關機構寫信，并在各種媒體發表文章，闡述花卉對抗疫的作用。行業組織出面直接與州長對話，反映產業訴求，以期在各方面的共同努力下，花卉生產和銷售企業得以盡快復工。

開發安全防護指南

居家令只是提出了原則性的要求，由于園藝產業提供的服務和產品的多樣性，因此沒有一種通用的辦法能夠保障員工和客戶的健康與安全。一些企業根據法令精神，制訂了適合自身特點的降低業務感染風險的流程，并公布出來與大家分享。行業協會按照最大限度保護員工和消費者安全的原則，把這些實施流程綜合起來，形成覆蓋每個行業不同領域的不同部門的安全防護指南。

提供技術支持

疫情造成勞動力短缺和產品銷售受阻，如何在推遲花卉出圃的前提下又能保持其健壯生長，是眾多生產企業急需解決的問題。一些大學和企業提供了能夠使多種作物延緩生長和進行低溫保存的綜合技術，同時匯集相關的研究資料，以便于生產企業與種植戶參考。還有專門介紹通過肥水來調控作物生長的辦法，也有詳細介紹病蟲害防治的方法。由于不能到現場進行指導，一些專家在網上進行視頻診斷。

助力新的商業模式

疫情之下，網絡成為商業活動必不可少的平臺。例如加州新品種展示會取消之后，參與舉辦的育種公司全部采用視頻的形式在網絡上進行新品種推介。為了減少人與人的接觸，部分州要求園藝中心銷售產品時只能采取“路邊自取”的形式，因此有的網站免費推出了為店家設計的網上下單的詳細流程。一些網站提供了可以在營銷工作中直接使用的資源和視頻，有的提供了很多有用的營銷知識的鏈接，有的搭建了可以用于園藝企業的消費者信息平臺。許多小微企業技術力量薄弱，以前沒有在線銷售的經驗，專業協會就開辦系列講座，從網絡和社交媒體的應用、照片拍攝和廣告發送的技巧、產品發送的流程、與客戶交流互動的方式等各個方面展開介紹，提供指導。

激發人們對觀賞園藝的熱愛和普及園藝知識

疫情引起的高度緊張狀態，導致人們產生恐懼、焦慮和悲傷情緒。而觀賞園藝的部分重要功能，就是滋養靈魂，鍛煉身體，對情感健康帶來很強的積極影響。疫情管控使全家人能有更多的時間在一起，養花種菜、管理花園，與大自然重新建立聯系。參加園藝活動，能夠為孩子們提供一個觀察、發現、試驗的動態環境，使他們成為學習過程的積極參與者。有很多組織通過各種方式進行宣傳，努力提高人們對植物和園藝功能的認識。同時，也系統介紹庭院花園的設計和各種花卉、蔬菜的栽培養護知識。“勝利花園”（Victory Garden）是一戰和二戰期間，在英美等國家的私人住宅和公共公園里種植蔬菜、水果和香草的花園，不僅是為了補充食品供給，也是為了提升士氣。有些行業組織極力推介疫情之下的“勝利花園2.0”，并提供相應的技術支持，得到市民的廣泛響應。

實現轉機 開創新局

美國觀賞園藝產業雖然在疫情初期遭受重創，但是由于有關各方的沉著應對和努力工作，終于迎來了轉機。整體經濟下行，人們收入下降，開支縮減，不能買高檔用品，沒有辦法度假旅游，因此購買園藝產品成為不錯的選擇。4月份以來，園藝產品的銷售逐漸回升。5月初進入傳統的春夏之交的銷售旺季以后，園藝產品銷售行情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強勁勢頭，使不少商家感到“今年好像每個人都想成為園丁”。特別令人鼓舞的是，出現了許多首次大量購買植物的新園丁，因為他們還購買大量的盆栽土，也向店家詢問怎么種洋蔥和番茄。根據對全美45個州的抽樣調查，5月10日母親節的那個周末，大部分參與調查的園藝中心的銷售額都創造了歷史最高紀錄。母親節當天，有些雜貨店上午10點前就將所有植物銷售一空，包括切花、盆花、一年生草花和多年生植物。不少人在自家的后院擴大或新開菜園，導致蔬菜種子、種苗供不應求。他們種菜不僅是為了自己吃，也準備與鄰居分享或向公益組織捐贈。

相比于關心市場的變化，我們更應該關注這場瘟疫對美國觀賞園藝產業的長遠影響。這里列舉幾點供大家參考。第一，人們對植物和園藝有了新的認識和新的體驗。青少年參與園藝活動，培養了他們的興趣和愛好，園藝事業和園藝產品消費后繼有人。第二，商業模式發生改變，直接面向消費者的銷售增加。越來越多的企業加快數字化進程，尋求在線解決方案。第三，許多傳統的園藝活動轉向虛擬化，或者是現場活動與虛擬活動結合起來進行。諸如新品種展示會、新產品發布會、展覽會、研討會等等，在網上舉辦可以拓寬觀眾，開辟新的收入渠道。當然，虛擬空間不可能完全取代面對面的交流。第四，供應鏈多樣化。企業將轉向更加本地化的模式，特別是在對外采購和拓展業務時，將減少對海外供應商的依賴，盡量降低風險。第五，行業組織在促進產業發展中將發揮更大的作用。

結語

雖然大部分州最近開始陸續復工，但美國新冠肺炎的確診人數和死亡人數還在上升，疫情未來走向還有很大的不確定性。與病毒共舞，恐怕要成為新常態。疫情之下美國觀賞園藝產業表現出的極強韌性，使人們對產業的前景充滿了信心。美國園藝人在危機時期表現出的堅韌和毅力，以及化解危機的策略和做法，應該也能夠對我們有所啟發。

作者簡介：王士英，男，美國密歇根州立大學（Michigan State University）作物和土壤科學系博士，格林凱爾華中農大精準農業研究院理事長、美國威斯康普公司（WysCorp， Inc.）總裁。E-mail：sywang@wyscorp.com。

[引用信息]王士英.新冠肺炎疫情下的美國觀賞園藝產業[J].農業工程技術，2020，40（13）：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