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湖野
初夏的黃昏,走在鄉間湖濱的小徑上,我隱隱地有點感動。這美好的一切,都是大自然饋贈給我們的。
湖畔的楝子花開了,散發出陣陣幽香。我客居小院的四周薔薇也開了,一道花墻。籬笆墻邊的一棵石榴也綻放出火紅的花朵,像一團燃燒的火。院子里一棵杏樹也掛滿了果實。這些幸福的生靈正走在通往初夏的途中。滿懷著幸福和喜悅,一切都讓人感到欣慰和甜美。
青翠的蘆葦從枯黃的老蘆葦的根部已經竄出來,甚至高出老蘆葦。蒲草也闊大起來,蔚為壯觀,甚至想和蘆葦一比高低。湖灣處的湖面上,漂浮著微小的新生的荷,怯怯地,打著卷,翹著邊,一副羞澀的樣子。
從湖對岸不遠處傳來一兩聲青蛙的鳴叫聲,讓你不經意間感到生活的詩意。蛙鳴此起彼伏,一聲接著一聲,連成片,猶如小型的合唱—喂—哇—呱—呱。讓你想象到也許它們秩序地各自發出自己的聲音,混合成一曲小合唱。也許它們是在呼朋引伴,歌唱愛情。
暮色降臨,走過一片綠色的麥田。這麥田也是湖水退卻后,先是沼澤地,后又改變成耕地的。今年的湖水,退卻的很厲害,大約下沉20余米。我走在湖灣處的濕地上,隱隱地有點擔憂。越往湖野深處走,越感到驚奇。突然一片湖蚌猶如小樹林凸顯在灘涂地上。地很黏,我的鞋子陷入泥巴里。我喜悅的心情漸漸襲上一層憂傷。湖水的退卻,給湖蚌帶來了生命的災難。不忍心用腳一踢,湖蚌已經干枯了。撿起一只湖蚌,外殼已經敲開,里面突然淌出一股難聞的蛋白質腐爛的氣味。湖水的退卻,卻給湖畔的漁民,帶來了利益。我看到他們用手扶拖拉機,將湖水退卻拋下的濕地耕起,打造成耕地,用來種上麥子或者高粱。有的漁民告訴我,種高粱是為了防止夏季湖水漫上來,高粱的頭挺立在高出,是不怕水的,這樣收獲是有把握的。我為漁民的聰明感到意外。
湖邊的浪涌動著,喧嘩著,撞擊著湖岸。沙子,細細的沙子,擁擠在岸灘。幾聲布谷鳥的叫聲,讓我感動起來。青蛙也在叫起來,一彎新月,掛在西天上。那彎彎的月牙兒,像一彎用銀子打制的鐮刀。 我和我的戀人,就走在那鐮刀的彎處,那是愛情的滋味,生命的滋味。被逼到湖上的愛情,那甜蜜超過了苦澀、惆悵,荒涼。想起和戀人一起仰望星空,感到對生命和愛情的敬畏。一切都充滿了美好和感激。這一面湖水,讓我們感到人世的卑微、悲憫、愛與被愛、入世與出世。
隔岸的城市燈火,又亮起來。我走在初夏夜晚涼爽的風中,心中許多的不快和擔憂,也變得漸漸好起來。月亮,也亮了起來。蛙鳴,也大了起來。湖上的波浪,也歡快地涌動著。不時,也從湖面上傳來幾聲紅嘴鷗的鳴叫聲。大地上這一切,連同湖水都是有福的了。因此,我也感覺自己也是幸福的,連同初夏也是幸福著的了。
湖上速寫
晚秋。暮色。一道殘陽鋪在瓦那湖湖面上,蘆花在風中搖曳,泛舟水上,大雁聲聲,幾只從北方回來的大雁在湖面上空旋飛,一會兒排成“一”字型,一會兒排成“人”字形,好像很歡樂似的,也許它們忘記了長途的疲憊。
瓦那湖,靜謐著,湛藍著,縹緲著。湖面如同鏡子般平靜光滑,綢緞般柔滑,那小小的皺褶就如微小的波浪。
你從晨霧中走來,那朦朧的剪影,似天使從湖面上漂來。是你嗎?我心靈中愛情的幻影,你是湖的女兒。你善良,悲憫。
湖畔的白楊樹,已經黃梢,接著向陽的樹枝也黃了,蘆葦的頭,也漸漸灰白了,蘆花紛飛。
踏浪而來的女神,像飛翔的生靈。在湖面上飛,飛呀,飛。那朦朧的面影,圣潔,神秘。
我在等你,與你相遇,美麗的遇見。在瓦那湖濕地,在魚碼頭,在湖水中的葦林,在湖畔的高粱地,在十里蘆葦坡,在瓦那湖的晨曦和落日,在朝霞和晚霞,在蒲草出生和蒼黃中,在荷花誕生和枯萎之間,尋覓你的身影,一顆孤獨的心在等著你。
我問打魚的婦女可曾見過你,你那搖曳的身影,對我來說,總是那么模糊不定。虛幻,夢境,甚至是荒誕。你好像從虛無走向存在,又從存在走向虛無。你說,我從瓦那湖上游開始,將再次回到上游。
晚霞,有時候比朝霞顏色還要紅,薄薄的。而晚霞即使日落了,也顯得雄厚,讓人留戀。月色下的月亮的影子,有時候是紅色的,如一縷旋轉著、升華著光線,在舞動,跳躍。我以為像你的舞姿一樣,絢爛,嫵媚。
日色的樣子,在湖面上,像無數個閃著光的碎銀,閃閃爍爍。有時候,星星點點,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粼粼波光。我感覺你就像你的笑靨。
一陣雁鳴,啊啊的叫聲,讓我回到現實。白云朵朵,在湖的上空,游動。兩三只白鷺,突然從湖心嶼的葦叢中,飛起。沿著湖的上空,高高的的飛翔。湖,一下活了。
你說,我死了,你都不知道。你接著說,不,你會知道的。因為你是我的另一半。你是有感覺的。我要最美的相遇。我倆必須要活得長久些,那時你要單身,我們后半生就在一起。你說著說著,就哭了。你說,你不會活得很久。你說我,你要勇敢些。
落葉,蘆花,蒲草,殘荷,一切都變成了泡沫。開春的時候,蘆葦剛剛長出來,還不是很高,我在蘆葦蕩中發現了一只白鷺。死了的白鷺,沒有呼吸的白鷺。我哭了,我想起了你。為什么在春意盎然的時節,在生機勃勃的時刻,你的生命卻消失了。
我多么想在通往湖心嶼的S形的小徑上,遇見你。我多么想和你一起看大雁從頭頂上一起飛過。紫藍色的蜂鳥,飛舞著,在你的花團上吮吸。
風吹瓦那湖,風吹蘆葦,風吹波浪。這讓我想起葦叢中的兩只豆娘,在葦桿上停停、落落,嬉戲追逐。一只豆娘在前面飛,另一只豆娘在后面追。一會兒,合二為一。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感到了一絲涼意。你,好像蘆葦叢中那閃著一點點幽光的螢火蟲,燃燒在我內心的湖面上。你好像一縷火,愛情的火,拷打著我的靈魂,讓我恐懼、不安。
你是傳說中那個虛幻中愛情的那個影子嗎?你是水。你是風。你是雨。你像是天河中提燈追趕我的人嗎?你是那只豆娘嗎?你是那只螢火蟲嗎?你是那只受到外敵侵襲、倉皇逃竄的蟬嗎?你是那個逝去的白鷺?你是那個叫春的布谷?你是那棵在水中生長的蘆葦?堅韌、頑強、不屈、不自卑。你是那個殘荷。我遇見你的時候,你已經枯萎。但我依舊聞到你的芬芳??吹侥慊ㄆ谑㈤_的樣子,妖嬈,美麗。
荒野。湖泊。隔岸的城市燈火??赡阍谀睦锇。吭谶b遠的北方白樺林,還在是南方以南的地方。大雁在嘹亮的鳴叫。我想和你相擁在湖面上的小舟上。一泓湖水。飄飄渺渺。我已經迷失在瓦那湖里,找不到家的方向。隱隱約約中,我望見了你的面孔,還是那么青春。你像湖面上閃爍的云燈,照亮我前行的路途。
湖中訪友
谷雨那天早晨,天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蒙蒙著,零星著。我去瓦那湖訪友。朋友在瓦那山下的瓦那湖畔,弄了一個大院子。有十余畝地之多。她多次邀約來這里賞賞花,喝喝茶,聊聊文學。朋友是個內退的語文老師,年齡也不大。四十多歲,人長得也嫵媚,文筆也不錯。她告訴我她看破塵世,來瓦那山下,面對著湖水,租下了十多畝地。自己蓋房,侍弄花草,養養金魚,下下棋,種種菜,還開墾弄了一壟葡萄,搭起一個架子,又弄了一架紫藤。
還未到朋友的住處,我就聽到布谷鳥在叫,布谷—布谷。布谷—布谷。插秧播谷。布谷—布谷。插秧播谷。濕潤的雨,涼爽的風,我的心一下子也詩意起來。路旁油菜花田,黃艷艷地開滿了一地。紫色的豌豆花,也爭相開放。地頭上,不知是誰家種的一兩株牡丹也在開放,一株是白牡丹,一株是紅牡丹。緊挨著牡丹花旁的是一株芍藥花,正在含苞待放,微微露著紫紅色的苞。我騎著賽車,飛揚起來。猶如馬踏飛花的感覺。興沖沖,我披著一塊雨布,沿途欣賞著谷雨時節的大地、河流,田野,麥田。萬物都浸潤在雨水之中,一切都充滿了詩意。
遠處的瓦那湖,在谷雨中,湖面上泛起點點漣漪。來到朋友的用薔薇圍起的籬笆墻,我深感意外。只是薔薇還未怒放,只是零星地綻放著。透過圍墻,我看到朋友的那架紫藤,一嘟嚕一嘟嚕地懸掛在架上,不是很多,大約有七八嘟嚕吧,還未成大觀之勢。我這時便在籬笆門外,喊著朋友的名字。突然看到,籬笆墻上,用紙片寫著的幾句話,讓我很是高興。“如果你來訪我,我不在,請和我門外的花坐一會兒?!蔽矣悬c感動了,好像是汪曾祺老人說過。還未進門,就看見朋友的葡萄園。用石柱立起,幾米連著一個,用鐵絲連接著。微紅的葡萄芽已經竄出,長成葉子,簇擁著。我拿出手機和女主人聯系。朋友說,你直接推門就進,門是敞開的。我正在播種谷子。昨天趁未下雨,播種了一點,還剩一小塊地頭。你快來幫著播種谷子吧。我更興奮了,趕上谷雨這個季節。
我推開籬笆門,一股股花香,將我彌漫。木香花、流蘇、紫藤、牡丹正在開放。濕潤的空氣里,傳來淡淡的幽香。遠遠地看見朋友正在往潮乎乎的地里,撒下谷種子。一邊撒,一邊微笑著和我打招呼。我連忙幫她撒下谷種子。不一會兒,谷子種完了。朋友領我到處逛逛。這里是菜園,一個小的用塑料圍起的大棚內,西紅柿有的紅,有的青色。她說,現在杏樹已經結了果實,到時候,你再來吃杏吧。我的杏,個頭大,甜,面。她指著一大片油菜花說,你看我的油菜花田,長得多茂盛啊。順眼望去,綿延幾十米。
朋友泡上一壺上好的龍井茶,裊裊香氣撲鼻。朋友說,今天的菜全是綠色有機菜。朋友掐了一把香椿芽,又用一個鐵鉤子,鉤下一把洋槐葉。朋友說,香椿炒雞蛋,雞是自己養的笨雞。洋槐葉,用開水一燙,用豆糝子給你炒著吃。在用瓦那湖的四個鼻子的鯉魚,給你紅燒。我拿出一瓶紅酒,和一捆牡丹花,朋友驚訝地說,你還給我帶來我喜歡的花和酒,真是高興。
客居在瓦那湖前懷的一個漁家平房里,透過后窗,隱隱約約看見湖水飄渺著。遠處的瓦那山,綿延著,朦朧著,透著霧白。可以說背對著湖水,也可以說臨湖而居,因為在平房東南方向也是闊達的湖水,那里有最大的蘆葦蕩,和紅荷濕地。
詩意棲居在湖邊,遠離塵囂,我內心世界里,多了一些沉靜和思考。常常在湖邊散步,沿著小徑,在湖的東南角游走。
暮春時節的瓦那湖寂靜,它一聲不吭地臥在那里。太陽溫熱地照在湖面上,我小心翼翼地游走,湖水寬廣,湖邊的水涌動著,發出微弱的喧響。不時可以遠遠聽到遠處濕地上青蛙的鳴叫,一聲,又一聲。蒼鷺展開白色的翅膀,在湖面上繞上幾圈,打著旋離開。這時,我發現四只湖鳧,貼著水面,展開翅膀,嘴里發出,嘰-嘰-嘰-嘰的聲音,有韻律地鳴叫著。燕子也趕來湊熱鬧,在湖面飛翔。湖一下活了,生動起來。
翠鳥在灘涂上,急急地行走,似飛又似走。干枯的湖蚌豎立在灘涂上,猶如向人類控訴著什么?湖水每年都在減退,湖蚌都會遭殃。水芹菜頂著黃花,一片片蔓延著。一片蘆葦地,密密地在僻靜處。一棵棵,好似麥苗。我走進,真的吃驚,不是蘆葦,是麥苗。麥子已經抽穗,少許的葦苗也竄出尺把高??諝庵袕浡男葰?。
站在谷雨的門后,遠處瓦那村里的梧桐花,絢爛著。杏花結了果實,桃花也有了果實,油菜花已經結莢。麥子已經抽穗。
不時,從湖野深處傳來幾聲布谷鳥的聲音。一只紅腿鷺鷥,白胸,黑尾巴,在湖面上起起落落,發出很好聽的聲音。從湖不遠的地方,魚兒發出翻水的喧嘩聲,嘩啦-嘩啦,蕩起一圈圈漣漪。也許是兩只魚兒在歡樂著,追逐愛情,嬉戲著。
灘涂地上的野薔薇開了,開著粉色的小花,繁復著。野艾已經長過膝蓋。用手掐一只艾葉,一股濃濃的鄉愁彌漫在我的感傷里。童年的氣味,浮現在我腦海里。
近處湖邊,凌亂地泊著幾條小船。有四只船翻臥著,有一只船身上,全身都是桐油,發出一股刺鼻的氣味。還有一只老船,船艙里留有積水,里面都有了水草。讓我感到吃驚和疼心的是兩只喜鵲,僵臥地躺在湖邊。也許它倆是夫妻,也許它倆在殉情。也許它倆經受不住饑餓,或者是疾病,嚴寒。沒有挨過春天而死于谷雨之前。
走在湖岸,發現一只有四五斤的鯉魚,躺在沙里,已經腐爛,干枯著,也不知它遇到了什么不測,丟了性命。我的心感到一陣惆悵,憐憫彌漫在我的心胸。
飯后,雨已經停了。朋友劃一小舟,讓我上船。我感到驚奇和意外。我說,我不會劃。朋友說,我會。瓦那湖畔,水中的蘆葦已經有半米高了。小舟輕輕地滑進蘆葦蕩叢中,干枯的蘆葦根部已經泛青。新生的蘆葦有的已經和干枯的蘆葦一般高。剛剛誕生的荷花,小小的圓葉羞澀地漂浮在水面上,嫩嫩的,卷著邊。
湖野深處,悠悠地傳來幾聲布谷的叫聲。布谷—布谷,插秧播谷。布谷—插秧播谷。我有點感動,難道湖里的干凈植物甚至純樸的動物,比如新生蘆葦,蒲草,誕生的荷,野薔薇,艾草,翠鳥,布谷,喜鵲,湖蚌,鯉魚,不是我的朋友嗎?我應該常來看看。好像我來,就是走親戚。
湖上聽雪
雪,還在下著。
沿湖灣游走,瓦那湖,好像一下子瘦了下去,水位退出去十余米遠。遠處的沙洲隱隱約約如同一條黑色的長線綿延著,朦朧著,縹緲著。遠處的湖沿石上一片雪白,映得湖面白亮亮的。一只大雁,孤獨地飛翔著,在離湖面五六米的空中,高高的飛翔。一只鳧,貼著水面滑翔,好像行走在水面上,扎煞著翅膀。我的鋼筆突然掉在沙地上,筆尖上沾滿了泥土, 我用瓦那湖的湖水,清洗,我的筆墨里就有了湖水,我的文字沾了湖水的靈動和靈氣。整個瓦那湖,靜謐,深邃,朦朧。
一個人靜靜地游走,聽雪花曼妙的聲音,落在我內心的深處。聽雪花唱歌的聲音,漂在我的靈魂深處。聽雪花哭的聲音,響徹在我內心的困境里。雪花,雪花,你就是我苦難的花朵,開在我靈魂孤獨的原野上。雪花,雪花,你就是幸福的花朵,千朵萬朵,開在我塵世的煙火里。雪花,雪花,你就是我情人撒下的玫瑰花朵,千朵萬朵,開在我迷蒙的幻境里。雪花,雪花,你真的像蓮花一樣,圣潔地開在我烏托邦的愛情里。雪花,雪花,你就是一個動詞。撲簌撲簌地落下。
輕舞的雪花飄舞著,好像它從遙遠的時空趕來和我遇見似的。雪花落在我脖子上,落在我的筆記本上,落在我的鋼筆上,落在我的相機上,落在我的眼睫毛上,落在我的手上。雪花,落在湖水上,立刻就融化了。雪花,落在我的羽絨服上,呈晶體狀,六角形,瞬間變成雨水。雪花,落在蘆花上,蘆花好像頂著一小塊白紗巾。雪花,落在我的筆尖上,洇死了紙。雪花,落在我寫在筆記本上的墨水上,用手一摸,如同水墨畫濕了一大片。
沿著湖灣游走,我發現了湖邊有很多的湖蚌。湖蚌上的紋理,隱約可見它已經在湖水里生活了很多年。是誰將你拋在這里。也許是湖水退卻的緣故吧。我撿拾兩枚湖蚌,拿回來放在我的書房里,聽它在遠離湖水的地方歌唱,或者哭泣。
遠處,湖面上,霧蒙蒙的。一只小船從薄霧中慢慢走來。越來越近,是一個人用雙手在劃槳,好像很吃力的樣子。十幾只大雁一字型排開,浮在湖水上,不時還發出“啊,啊”的叫聲。喜鵲在離湖水不遠的楊樹林的頂端,發出“嘎嘎”的叫聲。
湖灣深處,我聽到了大雁的鳴叫聲。啊啊啊,喂啊。響徹整個湖面,巨大,喧響。我靠近湖岸,大聲咋呼一聲,又拍了一下巴掌,上百只大雁,突然驚起,迅速地起飛。上百只大雁拍擊翅膀的聲音,凌亂,喧囂,如同亂的黑云,起伏在飄著雪花的湖的上空。它們飛的不是很遠,又落在水面。湖面上就有了很多的黑點。一個一個的黑點,一個黑點就是一只大雁。白鷺也來湊熱鬧,黑云當中出現了一抹白。過了一會,大雁也許認為打擾它的人走了。幾只大雁,開始沿湖面上空飛行,好像表演似的,一會是人字形,一會是一字形,讓我感到意外。也許它們在歡樂,也許它們是在巡邏?我再一次大聲咋呼,擊掌。大雁根本不再理我。
古人張岱,寫下《湖心亭看雪》:“崇禎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鳥聲俱絕,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擁毳衣爐火,獨往湖心亭看雪。霧淞沆碭,天與云、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與余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弊骷已┬《U在一散文里寫到“聽雪的剎那,心里定會開出一朵清幽蓮花來,也寂寞,也淡薄,也黯然。很多時候,它驚喜了一顆心?!?/p>
一個人,靜靜地在湖邊聽雪。雪撲簌撲簌地下著,越下越大。真的如同棉花團。一團一團又一團。靜靜地,我的靈魂如同遠離了塵囂,好像出世,又好像入世。一個人,寂然地游走。在這個雪花飄舞的時節,路上沒有行人。偶爾從漁村里傳出幾聲犬吠聲,好像有了人間煙火的感覺。我的靈魂隨著雪花,在飛舞。飛舞。上下紛飛。我一次一次的游走,難道是我厭惡那些世俗的人群?還是我逃避著生活中的困境,無奈,失望,絕望,希望。
雪,還在下著。下著。
日出瓦那湖
太陽還未出,我便興致勃勃地來到湖上。天還未明,我依稀看到瓦那山上空的黑云,邊緣上鑲著金色的邊,熠熠生輝。湖面上的云彩也是閃著金邊的黑云。這個時候,太陽已經在路上了。太陽的光,傳到我們面前需要八分鐘。也就是說當我們看到太陽出來時,它已經在八分鐘前已經誕生。
湖壩上,已經來了很多的攝影家和觀看湖上日出的人,他們早早來到這里,敬候太陽的到來。這天是秋日的九月二十一。天氣還是涼爽,洋溢著湖水的氣息、腥氣與草木獨有的氣味。
我在等待著太陽凌空出世。很多人都忙于生存都忘記了給我們帶來光明的它,甚至都忽視或者忽略了它的存在,其實它每天都在我們身邊,連同月亮也是借著太陽的光。太陽每時每刻都與我們同在。
當我正在湖畔思索時,朋友突然大聲地地說,太陽,太陽出來了。我猛地抬頭往東望去,我看到了出生的早陽。它一出場,就燦爛輝煌。一點沒有羞澀,太陽附近的云彩一下子變成金黃。湖面上像撒滿了金子,太陽的影子像一道金線鋪在水面上。搖曳著,飄渺著。遠處的瓦那山連同云彩和太陽的影子都傾瀉在湖面上。頓時,湖上金光燦爛,輝煌一片。
這個時候,我想起了我的二丫。她就是我的太陽,心中的太陽。她是那么的巍峨和博大。二丫,虛構中的愛情。二丫,你就是我的太陽,你是我塵世的希望。二丫,你是真實的又是虛幻的。為什么我的文字總是那么憂傷甚至悲傷甚至是絕望?因為我摸不到你。二丫,你是一個存在,一個靈魂的存在。二丫,你就是太陽。我心中的太陽。你每天都燃燒著自己,給人類帶來光明和溫暖。
太陽,升起來了。高高在上。湖面上影子更加闊達。太陽它帶著出生的激情,洶涌地奔騰而出。它散發著光芒,洋溢著出生的喜悅。一切都是那么盎然。充滿了生機。
愛情也如同太陽一樣。太陽你是摸不到的,可你卻能感受到太陽的存在。你的臉上感受到太陽的熱度,刺得你睜不開眼睛,你都不敢對著太陽看。愛情如同云彩,你摸不到,可你能感到雨水帶來的喜悅。
我多么想和你一起看日出。你說你在。已經和我在一起觀看日出。你說你聞到了太陽的芳香。我說太陽散發著你的味道。此時此刻,你已經和我一起在觀看日出。你說,此時此刻的太陽,不是明天此時此刻的太陽,也不是昨天此時此刻的太陽。今天此時此刻的太陽,就是現在,就是存在。今天過去了,再也找不回今天此時此刻的太陽。一切都回不到從前。愛情也是這樣。
太陽正在冉冉升起,一只小船闖進了湖上,那人在千萬縷陽光下,劃著小舟,遠遠地劃來。那人也好像披上了金色的衣服。一兩只白鷺,突然躍起,迎著太陽,在湖面上空翱翔。太陽,小舟,白鷺。湖面一下子動了起來。
月出瓦那湖
那輪紅色的月亮,一下閃現在瓦那山上方的高高天空,偏東一點。我站在湖畔,暮色靜謐,如同天籟一般。這是秋日的九月十五日。紅紅的月亮,把湖水,楊樹林,荷塘,濕地,碼頭,湖心嶼,蘆葦都染上了紅色。
月亮慢慢地升上天空。紅月亮的影子,閃現在湖面上。在微微的秋風中,倒映在湖上的月亮,搖曳著,縹緲著,游動著,閃亮著。如同一縷跳動的火苗,舞動著。猶如一個舞女在激情四溢的舞蹈著,搖擺著,讓你感到一切都充滿了神秘的夢境。
湖畔的濕地里傳來巨大的蟲鳴聲,偶爾也會傳來一兩聲蛙鳴。秋日的蟲鳴,似乎發出一陣哀鳴和憂傷。因為蟲鳴也會漸漸消失,因為季節已到深處。也許一天天的秋涼,昆蟲感到了溫度的變化,知道自己的命運也要完結了。完了,完了,秋天馬上過去了,冬天也要來了,再不歌唱,就沒有機會了。蟲鳴一陣比一陣嘹亮,一陣比一陣巨大。
紅月亮的影子,鋪滿了一道湖面。遼闊,遙遠。漁民劃動一只小船,在湖面行走。流水的聲音,響徹湖面。波浪的流動聲,也是那么悅樂。
湖面上起風了。湖灣處的蘆葦好像頂著一塊塊紅頭布,發出簌簌的聲音。輕微而不是那么急速。成千上萬只的麻雀都棲息在蘆葦蕩中。每一個蘆葦,都是鳥兒的家。
瓦那溪的溪水也從湖的東南方向,向湖里流去。一場秋雨過后,溪水也歌唱起來。溪水上的月光也是那么靜謐,溪水也蕩出自己的聲音。
紅月亮,紅月亮,你是我心中愛慕的姑娘。紅月亮,紅月亮,你就是我心中的太陽。
湖畔的村莊也披上了紅妝,也亮堂起來。遠處傳來賣熱豆腐的吆喝聲,是那么的熟悉、動聽和親切。如同湖畔升起的炊煙,讓人感到溫暖。讓我這個異鄉人也感到了甜蜜的鄉愁。我卑微地生活在異鄉的小縣城里,做著一些輔助性的工作。沒有權利也沒有高薪。得到的報酬也夠我為生的。我感到了入世的艱難。我又感到我是一個出世的人。隱居在瓦那湖畔的民居里,視文字為生命,與湖為鄰。把湖當成自己的親人。與自然親密接觸。
紅月亮越升越高,顏色也變成了橙黃,最后皎潔地掛在瓦那山的上空。我走,月亮也跟著走。我背著月亮走,月亮也跟著我。我回城,它也跟著回城。
【作者簡介】李伯喜,結業于山東省文學院第七屆作家班。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于《山東文學》 《時代文學》 《當代小說》 《佛山文藝》 《延安文學》 《火花》 《雪蓮》 《作家天地》 《駿馬》《當代作家》等,出版散文集兩部《邊緣》《湖上書》,散文獲中國校園文學第二屆教師文藝優秀作品三等獎、第三屆葉圣陶教師文學獎提名、孟子文學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