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自貿港如何發展實體經濟？

左琳

6月1日，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海南自由貿易港建設總體方案》（簡稱“《總體方案》”），海南自由貿易港（簡稱“海南自貿港”）這一中國經濟全面深化改革和試驗最高水平開放政策的特殊地區，正式進入開局建設階段。

在一個月的時間里，《海南自由貿易港試點開放第七航權實施方案》出臺，2020年度海南省人才引進獎勵開始申報，國家發展改革委將分兩批下達中央預算內投資35億元，用于補齊海南自貿港建設的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短板……6月30日，財政部、稅務總局發布了針對海南自貿港符合條件的企業及個人的稅收優惠政策，7月1日，離島免稅政策史上最大調整也落地實施。

政策的密集出臺讓海南經濟社會前景再一次成為話題，海南該如何找準定位，又該如何在此輪發展中抓住機遇？

海南將超越上海國際金融中心地位？

國家發改委副主任林念修介紹，《總體方案》的主要內容可以概括為“6+1+4”，其中“1”代表構建現代產業體系，特別強調要突出海南的優勢和特色，大力發展旅游業、現代服務業和高新技術產業，進一步夯實實體經濟的基礎，增強經濟創新力和競爭力。

在此次《總體方案》中，對實體經濟的重視體現在金融方面——在提到跨境資金流動自由便利時，強調具體體現為堅持金融服務實體經濟，重點圍繞貿易投資自由化便利化，分階段開放資本項目，有序推進海南自貿港與境外資金自由便利流動。

“很多人認為，海南自貿港這一‘跨境資金流動自由政策會超越上海，其實不是的。” 絲路研究院（海口）首席專家、院長，復旦大學上海自貿區綜合研究院研究員張湧表示，上海的國際金融中心地位沒有被海南所取代，海南也不會成為主導金融中心。目前來看，海南經濟基礎比較薄弱，該政策在一定程度上能夠推動生產要素向實體經濟集聚，為鞏固實體經濟服務。

除此之外，“零關稅”政策也可體現對實體經濟的重視，特別是其中的“原產地原則”——對鼓勵類產業企業生產的不含進口料件或者含進口料件在海南自由貿易港加工增值超過30%（含）的貨物，經“二線”進入內地免征進口關稅，照章征收進口環節增值稅、消費稅，將大大激發海南高端制造業的潛力。

“馬斯克如果早點知道海南的這個政策，可能就把特斯拉放到海南去了。”張湧笑說，在上海建超級工廠的特斯拉，汽車零部件來自全球各地，雖然進入上海綜合保稅區（簡稱“綜保區”）之后可以免稅，但制造出的整車在內地市場銷售時，仍然是按照整車進口的要求，對消費者征收進口稅。假如現在特斯拉把工廠建在了海南，不僅所有零部件可以以零關稅進島，只要使加工增值超過30%，就可以在整車進入內地市場時，令消費者實現免稅購買——這一要求不難達到。

而這一政策不僅可以帶動海南高端制造業的發展，還能創造更多就業機會。張湧表示，借著原產地規則，下一步，海南也可以在生態環保、生物制藥、新能源汽車等清潔、環保等產業領域發力。

不炒房地產，發展實體經濟

海南的產業基礎相對薄弱。自2018年海南自貿港設立以來，與同樣設立自貿區上海及深圳相比，第二產業所占比重較小，產業結構不夠合理，其中也包括過度依賴房地產。

近年來，海南開始加大對房地產的調控力度。據海南省委書記劉賜貴介紹，從2015年開始，海南對房地產提出了“兩個暫停”，一個是暫停批地，一個是有地的房地產商暫停批建。2018年，海南開始全域限購政策。2019年，海南房地產開發投資下降22.1%，其中住宅投資同比下降21.0%;房屋銷售面積829.34萬平方米，同比下降42.1%;銷售額1275.76億元，同比下降38.8%。

“這是海南經濟轉型、產業發展思路轉變的重要體現。”中國南海研究院海上絲綢之路研究所所長、海南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研究中心中國南海研究院分中心特約研究員林勇新對《中國報道》記者表示，中央結合國際經濟發展的潮流趨勢以及海南的區位條件、產業基礎等特點，為海南統籌謀劃了發展旅游業、現代服務業和高新技術產業，以夯實海南的實體經濟。根據《總體方案》，這三類企業要走出去，到境外進行直接投資，所得利潤可以在國內免征所得稅，避免雙重征稅問題，“這個政策國內其他地方沒有，可能讓海南成為中國企業走出去的一個橋頭堡。”

打造國際旅游消費中心，是海南自貿港建設的重要內容。特別是隨著疫情在海外的蔓延，出境購物變得比以往更難，海南免稅購物政策的調整或許會吸引消費回流。

7月1日是《關于海南離島旅客免稅購物政策的公告》正式實施第一天，有媒體統計，一部iPhone 11 Pro Max 512GB版本在蘋果官網售價為12699元，在海南免稅店售價10210元，可以節省近2500元。這次政策增加了品類、調低了適用對象年齡，還“鼓勵適度競爭”，是自2011年海南試水免稅政策以來的第七次調整，也是迄今為止力度最大的一次調整。

在張湧看來，此次文件明確，具有免稅品經銷資格的經營主體可按規定參與海南離島免稅經營，這有望增加運營主體并促進市場有序競爭。“充分競爭之后，離島免稅商品會非常豐富，免稅商品的價格也會與巴黎、香港等城市并軌，同時與境外相比，海南的租金和人工成本要低得多。”張湧說，“經營主體如能突破免稅品批發的渠道瓶頸，吸引更多境外知名品牌在海南首發新品，解決好上市時間、售后服務等方面問題，發展空間非常大。”

“我國居民是有消費能力的，目前，國內消費供給沒有完全滿足居民的消費需求，海南自貿港相關政策的落實，讓跨境消費轉為國內消費的潛力巨大。”張湧表示，在疫情后新一輪的全球產業鏈、供應鏈、價值鏈重構中，海南應努力把握離島免稅新政這一重大機遇，努力成為國內經濟貿易大循環的中心節點和國內國際雙循環的戰略鏈接。

除此之外，倉儲物流也可成為海南未來發展中的重要一環。《總體方案》中明確指出，貨物在海南自由貿易港內不設存儲期限，可自由選擇存放地點。這在林勇新和張湧看來，是一條“誘人”的舉措。林勇新表示，全國其他的綜保區存儲有期限，租金也較高，海南的政策會讓企業的儲存成本大大降低。

“在海南設立倉儲物流基地，一方面可以快速實現出口退稅，另一方面海南也會成為全球的保養和維修中心，比到內地通關要方便許多。”張湧表示，這也是因為海南在自貿行業釋放出的信號。去年，海南在全島范圍內獲批跨境電商保稅備貨1210模式，很有可能會成為跨境電商零售進口服務和輻射全國的物流和分撥基地，進一步帶動物流業和倉儲業。

“海南非常重要的是服務貿易。”張湧表示，這跟人、跟管制，也跟個人所得稅有關，“服務貿易和主要是靠自然人的跨境交付和跨境消費的流動實現。《總體方案》里面提到跨境服務貿易要搞負面清單制，這非常值得期待。相信隨著自貿港政策的不斷發展，相關制度和法律不斷完善，負面清單會越來越短，正面清單越來越長。這些也將進一步補齊海南在制造業方面的短板。”

做好風險防控

自貿港的建設是“摸著石頭過河”，需要在監管上更加注意。這在《總體方案》對表述的修訂上也有體現——“海關特殊監管區域”變為了“海關監管特殊區域”。張湧告訴《中國報道》記者，前者強調的是監管海關特殊，只是在目前的海關管理體制上有一些突破而已，總的沒有改變，而海南自貿港現在打造的是對海關監管體系的徹底顛覆。

“防范風險是自貿港的基本前提，但僅靠海南是不行的，需要全國協同。”張湧以免稅購物舉例。他表示，如果在海南購物有價格優勢，就有“代購”和“走私”等現象出現的可能。此次《總體方案》明確，已經購買的離島免稅商品屬于消費者個人使用的最終商品，不得進入國內市場再次銷售。代購是不合法的，但如果有人將購買的免稅商品拿到其他城市販賣，能否受到監管也未可知。

除此之外，市場主體和營商環境的優化也需要持續發力。目前，海南的市場主體數量含量較小，最大的兩個企業也都出過問題。海南已與國務院國資委聯合推進“百家央企進海南”，通過減免稅收等方式吸納更多市場主體發展。《總體方案》公布后一個月的時間里，海南省新增市場主體超2.33萬戶，同比增長52.33%。截至今年6月底，全省市場主體超101.09萬戶。其中，企業超34.6萬戶，個體戶超66.49萬戶。

張湧表示，2025年之前最大的考驗和標志性成果，就是海南島全島封關運作。在此之前，海南的零關稅政策主要局限在綜保區，真正的零關稅要到全島封關運作之后才有可能。如何在2025年之前讓制度體系更加成熟，也有待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