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俊杰
1986年,我考入解放軍原第四軍醫大學醫療系,大學畢業后留在學校所屬的西京醫院骨科工作,至今,已在醫學道路上走過了28年光陰。選擇了醫學,就意味著選擇了辛苦;然而,每當看到患者擺脫病痛的折磨,迎接新的生活,所有的疲勞都會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成就感,這就是我作為醫者的最大動力。
之所以走上醫學的道路,源于家中生病的母親。我的母親患有風濕性心臟病,經常被病痛折磨得痛不欲生。疼在母親身上,痛在我的心上,我就從小立志學醫,心想一定要治好母親的病,也讓更多的人遠離病痛。
6年的軍校求學,我分秒必爭。每逢周末,別人都出去玩,我則選擇去圖書館看書,晚上還要晚自習,通過努力,我幾乎年年被評為“三好學員”。
西京醫院是我工作的第一個單位。骨科一直是該院的重點科室,在同行業長期擔當“領軍者”角色。我參加工作那年,時任科室主任陸裕樸教授,是1955年周恩來總理從美國請回的第一批專家之一。他曾早在1986年就實施了世界首例十指完全離斷再植術,十指全部成活且功能良好;1991年又在全國首創重組合異種骨移植術。陸老的精醫尚德之風,對我的成長影響巨大。
骨科在外科系統也是最累的,培養一個相對成熟的骨科醫生,至少要10年的時間。我就在骨科的各個亞專業領域進行輪轉培訓了14年,從2006年起才開始定向從事脊柱外科專業。
回想當年的急診值班,因慕名前來西京醫院就診的患者眾多,我從白班一接班開始,便一直“戰斗”在手術臺上,晚上值夜班,從來沒有睡過覺。高強度、高壓力的工作環境使我迅速成長。在同學之間,我算是“出道早的”,工作第二年就可以獨立開展骨科的一些常規手術,最高紀錄是曾經不吃不喝不睡連續手術長達21個小時。
加倍的付出,得來加倍的收獲。1996年,經兩位專家推薦,我順利通過碩士和博士生考試,從本科學位直接攻讀博士學位。2000年博士畢業后,被任命為骨科主治醫師和講師。5年后,以高票評為骨科副主任醫師和副教授。
2014年11月,我被選調到原空軍總醫院擔任骨科主任。為了能夠將骨科專業細化,讓更多患者受益,我主導將骨科擴展為兩個病區,將病床增加到近90張,同步完成一系列高風險、高難度的頸腰椎手術,所有手術均取得了滿意的臨床效果。
剛工作時,有一位老教授告訴我們:你查了1000次房,沒有事,但第1001次沒有查,就會出事。從那時起我就始終牢記,醫生的肩上承擔著一種生命相托的責任,這種責任心驅使我一直用心對待每一位患者。從醫28年來,我始終堅持著一個原則,白天做過手術的患者,晚上一定要去查房看一下;第二天手術的患者,前一天一定要再次檢查,將其癥狀、體征以及影像學檢查深深刻在自己的腦子里,以保證手術的絕對安全。
2008年的某一天,我上午第一臺手術是為一位70多歲的老人做頸椎手術。手術非常成功,患者及家屬連聲感謝,并反饋麻木、疼痛及無力的癥狀都得到緩解;下午6點下班時去查看患者,患者感覺恢復良好;晚上9點值班醫生和護士剛查房時,患者也反應一切正常,但我仍然不放心,堅持自己再去看看,結果患者告知下肢已經失去知覺,不能活動,上肢也開始感覺麻木。我馬上意識到這種情況屬于切口內血腫形成,血液的滲出對神經是一種壓迫,會導致四肢癱瘓。情況危急,我馬上打電話叫來自己的醫療團隊為患者實施了急診手術,重新打開切口,進行徹底止血,充分沖洗,術后患者的下肢麻木消失,肌力恢復到了正常,及時挽救患者于危險之中,保證了治療效果。這次事件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如果我當時偷懶,等到第二天再去查房,等待這位患者的將會是高位截癱,甚至死亡。
說實話,常年來高壓、高強度地工作,我也很累。但我心里有責任,做不好就會讓人睡不著。這種責任源自一個信念:無論在任何狀態下,都要做一個好醫生。把患者當作自己的家人,為他們做出正確的診斷,提供最合適的治療方案和醫療服務,讓患者獲得最佳的治療效果。
身為軍醫,我首先是軍人,然后才是醫生。作為軍人,我要對黨忠誠,服從命令,聽從指揮;作為醫生,我要對得起患者,用心做事,用心做人。
常聽人說,國家培養一個飛行員的代價等值于他身體同等重量的黃金。我們空軍特色醫學中心作為中國臨床航空醫學醫療和科研的領軍基地,要義無反顧地保障好我們軍人的健康,特別是飛行員、空降兵等制勝兵種的身心健康。空降兵在落地瞬間,膝關節和踝關節極易損傷;飛行員則會在因在飛行過程中翻轉和突然加速而發生脊柱受損,這些都是我們骨科的重點研究方向,在一次次沒有硝煙的戰斗中,我和我的醫療團隊不斷挑戰醫學極限,挽救患者于危難之中。
2015年11月,某部戰士從高處墜落導致腰2-3椎體爆裂骨折,送到我們科時左下肢已經完全癱瘓,肌力0級,右下肢不全癱,肌力Ⅲ級,大小便失禁。年輕戰士痛苦的樣子讓人十分揪心,我查體后馬上安排急診手術,進行了后路腰2-3椎板切除減壓,骨折復位,腰1-4后外側植骨融合內固定術。術后,我們對這名戰士一直堅持跟進。1年半后,他的雙下肢感覺及肌力逐漸好轉,可自行下地走路,現在生活已經恢復到跟正常人一樣。
還有一名飛行員,一段時間飛行訓練后出現頸部僵硬疼痛、活動受限,伴右小指和無名指麻木,他感覺是小問題,硬是自己扛了3年,也輾轉就診了外地多家醫院進行保守治療,卻沒有明顯效果,而且癥狀逐漸加重。我見到他時,其右上肢已經不能上舉,且已停飛。結合他的癥狀、體征以及影像學檢查,明確診斷為頸椎間盤突出癥,我認為有手術適應癥,應該盡快手術。但頸椎手術對飛行員來說是個風險極大的挑戰,一旦手術失敗,他將四肢癱瘓,連帶呼吸肌也會失去作用,并且這個手術用在飛行員身上國內還沒有先例,他和他的領導們心理壓力都很大。我非常理解他們的擔憂,但認為這不是盲目“冒險”,我是在做了充分準備,科學設計了手術方案的基礎上才提出的建議,我也非常確信自己能為這名飛行員的健康保駕護航。所以我反復跟他、他的家屬還有單位領導溝通解釋,取得了他們的信任,最終順利給予前路頸4-5椎間盤切除減壓、椎間植骨融合內固定術,手術只用了45分鐘,出血僅2毫升。這名飛行員術后癥狀較術前明顯改善,術后1年右上肢肌力完全恢復正常,已經符合臨床正常指標。
從醫28年,我深深感到,作為醫生,不僅需要高超的醫術,更重要的是要有對患者的仁愛之心,體會生命相托的責任感,能給身處疾患中的人以健康、溫暖,給他們生活的勇氣和力量,因為這有可能改變的就是他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