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鑒偶遇較真攝影師

陳志祥

糾紛源起：參賽攝影作品被編入年鑒

劉琪是江蘇淮安市一名攝影愛好者，于2015年成功創作了“森林公園”“夕映里運河”等攝影作品，并獲得相關作品登記證書。

2015年9月30日，江蘇省淮安市生態新城管委會及淮安市攝影家協會共同舉辦2015淮安生態新城攝影大賽征稿活動?！?015淮安生態新城攝影大賽征稿啟事》第三條第一款中載明“對于參賽作品不退稿”;第三條第三款載明“主辦單位對所有入選作品，有權在相關非營利性的展覽、印刷、出版等中使用，不再另付稿酬……本次投稿者，默認已同意本征稿啟事之所有規定”。

2015年11月30日，劉琪便以自己筆名宗敏的名義，將自己剛創作完成的攝影作品“森林公園”向淮安市生態文化旅游區管理委員會（以下簡稱生態委員會）投稿，半年后的2016年5月，劉琪又以自己筆名李杏梅的名義，向生態委員會投稿“夕映里運河”作品，兩幅攝影作品均成為該攝影大賽的入選作品。

《淮安年鑒》系淮安市人民政府（以下簡稱市政府）主辦、淮安市市志編纂委員會辦公室（以下簡稱市志辦）依法獲得授權編纂的綜合性年鑒，逐年記載全市政治、經濟、文化、社會事業、人民生活以及自然等各方面發展情況。2017年4月19日，生態委員會工作人員將“森林公園”“夕映里運河”兩幅作品發送給市志辦。后市志辦將這兩幅作品編入《2017淮安年鑒》。在該年鑒第50頁可見這兩幅攝影作品，標注作品名稱為“生態文旅區森林公園”的照片注明宗敏攝，標注作品名稱為“里運河夕照”的照片注明李杏梅攝。

自己創作并報送攝影大賽的攝影作品，卻被轉送《2017淮安年鑒》刊發，作品名稱還被擅自更改，看到《2017淮安年鑒》的劉琪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決定訴諸法律，維護自己的著作權。

2019年9月26日，劉琪一紙訴狀將市政府、市志辦、生態委員會告上了法庭，要求法院查封保全現有尚未銷售的《2017淮安年鑒》;判令三被告通過《淮安日報》公開向其賠禮道歉、消除影響;判令被告生態委員會立即停止侵害并銷毀案涉攝影作品，追回并銷毀已印刷出版發行的《2017淮安年鑒》上第50頁兩幅對原告侵權的攝影作品，并刪除其2015年、2016年因參加攝影賽向生態委員會投稿的所有作品電子件，不得再使用;判令被告市政府、市志辦立即停止侵害，查封保全現有尚未銷售的《2017淮安年鑒》，召回并銷毀已出版發行的《2017淮安年鑒》上所有涉及對原告造成侵權的攝影作品;判令三被告各賠償其損失4萬元。

庭審爭論：年鑒使用作品是否侵權

劉琪起訴稱，自己對攝影作品“森林公園”“夕映里運河”享有著作權。劉琪表示，生態委員會將自己兩幅攝影作品提供給市政府、市志辦在《2017淮安年鑒》上使用，且《2017淮安年鑒》上使用的兩幅作品名稱均被擅自更改。劉琪認為三被告的行為侵犯了自己的著作權，并稱對方在2014年、2015年、2016年連續三年侵犯自己的作品著作權。

劉琪表示，未經其授權許可將其投稿參賽作品任意給其他單位使用，并從中獲利，嚴重侵害了自己的人身權和財產權;市政府、市志辦在未經其授權許可且未支付報酬的情況下，又在《2017淮安年鑒》繼續使用生態委員會提供的侵權作品，嚴重侵害了自己的人身權和財產權。

生態委員會在法庭上為自己辯稱，其沒有將涉案兩幅作品提供給市志辦用于編纂《2017淮安年鑒》，并稱其對入選作品有權使用，并未侵犯原告的合法權益，請求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

市志辦認為原告不是涉案兩幅作品的著作權人，原告主體不適格。市志辦辯稱在編纂《2017淮安年鑒》時選用了兩幅案涉作品，在使用時已經注明了作者，預留了相應報酬，因沒有作者聯系方式，所以沒有及時通知著作權人領取。市志辦還指出，《2017淮安年鑒》選用涉案作品是對著作權人的褒獎，不存在損害權益的問題。對于原告提出的訴訟請求，市志辦認為自己主觀上沒有侵權故意，且該年鑒追回銷毀沒有現實可操作性，且可能影響淮安形象，請求駁回原告起訴或者駁回原告訴訟請求。

市政府表示其不享有年鑒的著作權，不應作為本案被告，請求駁回原告起訴或者駁回原告訴訟請求。

一槌定音：添加附頁備注并賠償損失

法院經審理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十一條規定，著作權屬于作者，創作作品的公民是作者。如無相反證明，在作品上署名的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為作者。本案涉案的“森林公園”“夕映里運河”作品雖然署名人分別為宗敏、李杏梅，但原告劉琪就涉案提交的作品登記證書可以證明其系上述攝影作品的著作權人。故在原告依法獲得該攝影作品相關權屬證書的情況下，其有權就該作品訴請相關法律保護。

《2017淮安年鑒》的編纂、出版屬于非營利性出版，征稿啟事第三條第三款明確載明主辦單位對所有入選作品，有權在相關非營利性的展覽、印刷、出版等中使用，且《地方志工作條例》第十一條第一款規定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負責地方志工作的機構可以向機關、社會團體、企業事業單位、其他組織以及個人征集有關地方志資料，有關單位和個人應當提供支持。根據該規定，被告生態委員會也有義務向被告市志辦提供其持有的可以用于《2017淮安年鑒》編纂的相關材料。故被告生態委員會將涉案兩幅攝影作品發給被告市志辦、市政府用于編纂《2017淮安年鑒》并不構成侵權，不應承擔侵權責任。

被告市志辦、市政府基于編纂、出版《2017淮安年鑒》需要有權使用涉案兩幅作品，根據《地方志工作條例》第十一條第二款規定，原告劉琪可以獲得適當報酬，故被告市志辦、市政府應當向原告劉琪支付200元報酬。

關于《2017淮安年鑒》中涉案作品名稱被被告市志辦擅自修改，法院認為其行為侵犯了原告劉琪的修改權、保護作品完整權，應賠償原告經濟損失。

至于原告劉琪要求追回銷毀已經出版發行的《2017淮安年鑒》、查封保全尚未銷售的《2017淮安年鑒》等，鑒于《2017淮安年鑒》已公開發行，追回銷毀的成本巨大，法院為平衡雙方利益、節約社會資源，認為市志辦、市政府應在尚未發行的《2017淮安年鑒》一書內以添加附頁的方式備注以下內容：第50頁作品“生態文旅區森林公園”變更名稱為“森林公園”，作品“里運河夕照”變更名稱為“夕映里運河”。

法院同時認為，被告市志辦、市政府雖然修改了涉案兩幅作品名稱，但兩被告并無貶低涉案作品的主觀故意，其侵權主觀惡意并不明顯，故對原告劉琪要求被告市政府及市志辦公開道歉的訴訟請求不予支持。

鑒于征稿啟事明確載明對于參賽作品不退稿，故對原告劉琪要求刪除其2015年、2016年因參加攝影賽向生態委員會投稿的所有作品電子件并不得再使用的訴訟請求，法院亦不予支持。

2020年2月28日，江蘇省淮安市中級人民法院對外公布一審判決結果：被告淮安市市志編纂委員會辦公室、淮安市人民政府在尚未發行的《2017淮安年鑒》一書內以添加附頁的方式備注以下內容：“第50頁作品‘生態文旅區森林公園變更名稱為‘森林公園，作品‘里運河夕照變更名稱為‘夕映里運河;被告淮安市市志編纂委員會辦公室、淮安市人民政府于判決生效后10日內給付原告劉琪報酬200元、賠償劉琪損失10000元及為制止侵權行為所支付的合理開支4000元;駁回原告劉琪其他訴訟請求。

（文中人名及筆名均為化名）

編輯：夏春暉? 386753207@qq.com

點評

本案給人們的啟示是，雖然年鑒具有公益性，但不能因年鑒本身的公益性而降低編纂過程中的法律注意義務，在使用他人作品時同樣要遵守著作權法，要依法向著作權人支付稿酬，在編纂時特別要注意尊重作品的原創性，不得擅自更改作品名稱，否則可能涉嫌侵權。

本案同時提醒征稿比賽的組織者，對參賽作品的使用權局限于比賽所需，超出比賽范圍使用作品需要區別對待。其中為了公益性的地方志編纂之需可以采用參賽作品，但如果是其他營利使用則需征求著作權人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