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宣傳、農戶稟賦對巨災保險需求的影響研究

劉靜如 劉琦 李元君 湯穎梅

摘要：農業巨災保險需求的影響因素是發展農業巨災保險制度的重要參考，但政府宣傳和農戶稟賦對保險需求的影響仍缺乏研究。本文以蘇北四縣市236個農戶作為研究樣本，以農戶投保意愿與支付意愿為巨災保險需求的代理變量，評估政府宣傳、農戶稟賦及它們的交互作用對巨災保險需求的影響。實證結果表明，宣傳政策、接受宣傳渠道數、了解程度以及受教育年限對農戶的農業巨災保險的需求意愿有顯著正影響。應發揮政府宣傳在農業巨災保險制度中的獨特優勢，促進保險產品多樣化發展，順應現代化農業發展趨勢，助力農業巨災保險制度的發展。

關鍵詞：政府宣傳? 農戶稟賦? 巨災保險需求

一、引言

我國氣候條件多樣，自然災害頻發，2018全國農作物受災面積20814.3千公頃，其中絕收 2585千公頃，直接經濟損失高達2644.6億元①。由于全球氣候變暖以及氣候自我調節機制的減弱，未來自然災害的發生頻率及損失幅度仍會上升[1]。作為農業大國，巨災嚴重影響我國的農業穩定生產，對農戶收入帶來較強的不確定性，同時也對農業可持續發展帶來威脅。

針對巨災風險具有的“小概率，高損失”等不符合普通自然災害所遵循的大數定律的特點，美國、日本等多國都采用巨災保險制度來防范風險[3][4]。全球保險業對自然災害的賠付占損失總額比重約為30%，已經成為災害補償環節中不可或缺的部分②。而在我國保險業卻未發揮應有的作用。例如2016年的洪澇災害給我國造成高達1341億元的經濟損失，其中保險業的賠償占比不到2%，遠遠低于世界平均水平。

當前關于巨災保險的討論，主要集中于國際經驗的比較[2][4]，以及風險分散機制的研究論證[5][6]，對供給和需求的基礎性研究較為薄弱[7]。然而災前的需求不足是影響巨災保險發揮正常作用的重要原因，當投保率低到一定程度時，農業保險市場上會出現保費收入不能彌補賠付支出情況，進而造成巨災保險市場失靈[8][9]。

當前有關影響巨災保險需求的研究主要基于政府以及農戶兩個主體角度進行討論。政府的災后救助行為可能帶來“慈善危機”③，與巨災保險存在相互替代的作用，降低農戶巨災保險的需求[10][11]。農戶個人風險認知對農戶參保決策行為存在顯著正影響[11][12]，而風險偏好則存在消極影響[13]。對于農戶來說信息搜尋成本太高，出于理性他們不愿意購買巨災保險[14]。政府作為權威的代表，宣傳相關的保險政策能減少農戶的信息搜尋成本，提高他們對巨災保險的正確認識，在農戶投保過程中起到重要的引導作用[15][16]。同時，農戶稟賦也會影響農戶對巨災保險的需求，如農業收入比重越高，農業對家庭的重要程度越高，農戶購買巨災保險的可能性就越高[8]。

縱觀已有文獻，盡管政府宣傳在農戶投保過程有著較為明顯的引導作用，但對其作用的效果仍缺乏研究。同時，對農業巨災保險的農民實際需求特征和影響因素的分析還很少見。此外，這兩種因素可能對巨災保險需求的影響存在交互作用，例如對于受教育程度較高的農戶來說，自身的知識與閱歷較豐富，有助于對政府宣傳的相關政策的理解，增加對巨災保險的需求。

因此，本文將研究政府宣傳和農戶稟賦，以及兩者之間的交互作用對巨災保險需求的影響，以便采取有效的政策措施，優化資源配置，以期為增加巨災保險需求、促進農業巨災保險的發展提供有益的論據，助力三農問題的解決。

二、研究假設

信任會影響農戶的需求，研究發現，政府是農戶心中權威的代表，大部分農戶對政府有較高的信任度，農戶對政府信任程度越高，越會積極地遵守政府的政策[17][18]。在宣傳信息來源上，政府宣傳在農戶心中當屬最為信任，因此，政府若是對巨災保險進行宣傳，農戶將更加認可相關保險政策的真實性和可靠性，進而提高保險需求。金融知識水平的提高可以導致積極的改變行為，農業巨災保險作為金融教育的一部分，政府對農戶進行宣傳教育后，有利于農戶做出正確的家庭投資決策[19]。同時政府宣傳力度越大、宣傳的渠道越多，農戶對巨災保險的了解越多，巨災保險需求越大，以此規避巨災帶來的風險。

假設H1：政府宣傳與農業巨災保險需求顯著正相關。

農戶稟賦是影響農戶投保需求的重要因素[13]。首先農戶的閱歷會使人對巨災保險有不同的見解和看法，受教育程度可能會影響農戶對巨災保險的接受程度[20]。對于受教育程度較高的農民來說，其對巨災保險的了解渠道相對較多、了解的更為全面，更能理解巨災保險的合理性以及對農業生產的重要性，對其需求可能更高。其次，種植規模較小的家庭，大多家庭成員外出務工或在當地從事副業，有一定的收入來源，農業生產遭受自然災害時，其反應不如種植規模較大的家庭強烈[21][22]。最后，經濟收入也可能會影響農戶對巨災保險的需求意愿，表現為收入增加，農戶對農業保險的支付能力增強，同時可供支配收入的增長，可帶來消費升級，農戶在教育和技術方面的培訓可能增加，從而提高風險意識和保險意識，促進巨災保險需求意愿的增長[23][24]。

假設H2：受教育年限、種植規模和家庭經濟水平與巨災巨災保險需求顯著正相關。

三、研究設計

（一）數據來源

本文數據來自實地問卷調查與相關人士訪談。正式調研前，通過預調研了解農戶參保情況，并根據初步資料對問卷進行交流與修改。調研小組隨后于2019年7月在江蘇省蘇北地區連云港及鹽城兩市共四個縣市發放問卷。每個市各包含一個試點地區與一個非試點地區，其中東海縣和射陽縣為試點地區，灌云縣和阜寧縣為非試點地區。一共發放問卷250份，回收有效問卷236份，其中試點地區126份，非試點地區110份，有效率為94.4%。部分農戶不識字或難以理解，由調查人員為其說明解釋，使農戶理解問卷內容。問卷調查附有小禮品，可提升農戶的配合度，問卷結果預期更加真實可靠。

（二）變量選擇和說明

1.因變量。一是農戶對巨災保險的投保意愿（WTI），二是對巨災保險的最高支付意愿（WTP）。參考以往學者的研究[11]，根據條件價值評估法（CVM）對兩個因變量進行測度。CVM是一種利用問卷調查方式直接考察受訪者在假設市場里的經濟行為，以得到消費者支付意愿來對商品或服務的價值進行計量的方法。對WTI的測度是通過向農戶描述特定場景和假設產品，詢問其是否愿意購買;對于WTP的測度則采用投標博弈法對農戶進行引導詢問，在該方法下，調研人員在最初始的價格下，以較高的支付百分比詢問農戶是否愿意購買。如果農戶的回答是“愿意”，那么支付意愿就是該百分比;如果回答是“不愿意”，那么繼續以較低的支付百分比詢問，直到農戶回答“愿意”，以該回答下的百分比作為支付意愿。

2.自變量。

（1）政府宣傳（propaganda）。

本文使用政府宣傳政策（policy）、宣傳力度的大小、政府宣傳的有效性衡量政府宣傳。政府宣傳政策通過該地區是否為試點地區來衡量，若為試點地區，則有宣傳政策;反之，則無宣傳政策。宣傳力度的大小和有效性難以量化，而農戶接受宣傳的渠道數與宣傳力度大小、農戶對巨災保險的了解程度與政府宣傳具有相關性，因此以接受宣傳的渠道數（number）作為宣傳力度的代理變量，以農戶對巨災保險的了解程度（understand）作為有效性的代理變量。

（2）農戶稟賦（endowment）。

農戶稟賦是指在一定時期內，包括農戶自身及其家庭其他成員在內的整個家庭所具有的先天持有和后天獲取的資源和能力[25]。參考以往學者的研究[13][20][24]，本文使用受教育年限（edu）、種植規模（cultivated area）、人均收入（capita income）來衡量農戶稟賦。因為家庭總收入與家庭總人數有較強的相關性，每個家庭的規模大小不一，僅以家庭總收入來測量家庭經濟水平有失偏頗，因此用人均收入作為家庭經濟水平的代理變量。

（3）控制變量（control）。

本文控制變量為巨災發生可能性（possibility）、影響生活程度（influence）、年齡（age）以及勞動力人數（labor force）。參考以往研究可知[13]，農戶對風險的感知和偏好會影響農戶對農業巨災保險的需求。控制風險感知因素可以在本研究中減弱或消除其對解釋變量的影響，同時把農戶年齡和勞動力人數也作為控制變量[11]。

由表1可知，WTI與WTP的均值分別為0.51和50.34%，說明農戶的投保意愿和支付意愿處于較為平衡的狀態;政府宣傳變量中policy、number和understand的均值分別為0.53、1.01和1.93，中位數分別為1、1和2，說明農戶接受宣傳的渠道數較少，主要通過一種途徑來了解農業巨災保險;農戶稟賦變量中edu的均值為7.97，中位數為9，cultivated area和average income的均值分別為67.22和40275.17，中位數分別20和20361.67，最大值和最小值分別為700與2和320000與1666.67，說明農戶受教育程度較低，大多僅為初中畢業，種植規模平均較大，但散戶、小戶種植居多，平均人均收入較高，但收入兩級分化較嚴重，多數農戶家庭人均收入并不高。

（三）模型選擇與變量設計

根據上述的數據類型，本文將采取二元logit回歸模型和線性回歸模型分別對WTI和WTP開展統計分析。

1.二元logit回歸分析。X為解釋變量，而因變量WTI發生的概率（即參保概率）為P，則二元logit回歸模型具有如下形式：

其中β0是常量，βpropaganda是自變量propaganda的回歸系數，βendowment是自變量endowment的回歸系數，βinteraction是propaganda和endowment的交互項系數，我們使用Eviews軟件進行統計分析，并通過β的P值來判斷自變量的影響是否顯著，同時分析變量間的交互作用是否對WTI有顯著影響。

2.線性回歸分析。同二元logit分析，Z為解釋變量，而農戶的支付意愿為WTP，則多元回歸模型具有如下形式：

同上，通過的P值來判斷自變量的影響是否顯著，分析變量間的交互作用是否對WTP有顯著影響。如果某個交互項系數統計顯著，那么可以判斷對應的解釋變量組合的交互作用對WTP有顯著影響。

四、實證分析

（一）政府宣傳與巨災保險需求

由表2模型估計結果可知，宣傳政策變量的系數為16.83，在5%的水平上顯著影響WTP，說明政府宣傳政策能有效提高農戶支付意愿。原因可能是政府在推行試點政策的地方進行宣傳，而農戶比較相信與政府相關的宣傳，如：村干部的基層宣傳、電視廣播宣傳等。在接受政府宣傳后，農戶對巨災保險及其價格有了更多的認識，愿意自身承擔更多的部分來購買巨災保險。

了解程度變量的系數為2.48，在1%的水平上顯著影響WTI，同時在10%的水平上與WTP顯著正相關，系數為7.07。這表明農戶對巨災保險的了解程度越高，對巨災保險的需求意愿越強，同時也有較強的支付意愿。這可能因為當政府對農戶進行有效宣傳后，農戶對巨災保險的了解不斷加深，越理解巨災保險對農業生產的重要性，為避免重大自然災害造成較大損失，他們愿意在事前承擔較高的價格來購買保險。

因此，假說H1得到驗證，政府宣傳對巨災保險需求有顯著正向影響。

（二）農戶稟賦與巨災保險需求

受教育年限變量的系數為0.31，在10%的水平上與WTI顯著正相關，同時在5%的水平上顯著影響WTP，系數為2.20，說明農戶的受教育年限越長，對其投保意愿和支付意愿有正向的促進作用。原因可能是受教育年限較長的農戶，對巨災保險相關條款的理解能力更強，也能認識到巨災風險對農業生產可能造成的損失，愿意接受較高的價格來購買保險。

驗證了假設H2，說明受教育年限與巨災保險需求顯著正相關。

（三）政府宣傳與農戶稟賦交互作用分析

受教育年限與接受宣傳的渠道數的交互項在5%的水平上與WTI顯著正相關，系數為0.14，這說明接受宣傳渠道數與農戶受教育年限間存在交互作用，受教育年限越高時，接受宣傳的渠道數對農戶參保的影響越大。可能由于教育程度越高的農戶其對巨災保險有更加全面的認識，接受宣傳后有更高的投保意愿來防范風險。受教育年限與了解程度的交互項在5%的水平上與WTI顯著負相關，系數為-0.20，受教育年限越高時，了解程度對WTI的影響越小。原因可能是受教育年限較高的農戶本身投保意愿較強，在了解程度增加后，其對巨災保險投保意愿的提高程度不及受教育程度年限較低的農戶。了解程度的系數為2.48，這說明受教育程度與其交互作用雖然會弱化了解程度對農戶的正向影響，但整體上來看，了解程度對投保意愿仍為顯著正影響。

種植面積與宣傳政策、接受宣傳渠道數的交互項在5%的水平上與WTP顯著負相關，系數分別為-0.11和-0.04，原因可能是種植規模較大的農戶本身支付意愿強于種植規模較小的農戶，在接受宣傳時，其支付意愿增長程度相對緩慢，但整體來看，宣傳政策和接受宣傳渠道數對WTP都為顯著正影響。

人均收入與了解程度的交互項在5%的水平上與WTP顯著負相關，系數為-1.70E-05，相較于了解程度對投保意愿的主效應，了解程度與投保意愿仍顯著正相關。

說明政府宣傳與農戶稟賦間的交互作用對農業巨災保險需求有顯著影響。

五、總結與建議

巨災保險需求不足是當前我國巨災保險推進較緩的主要原因，因此研究影響巨災保險需求的因素對于加快巨災保險的推廣意義較大。本文利用logit回歸模型和線性回歸模型對影響巨災保險相關影響因素進行分析，結果發現，宣傳政策、接受宣傳渠道數、了解程度以及受教育年限對農戶的農業巨災保險的需求意愿有顯著正影響。農戶稟賦與政府宣傳的交互作用也驗證了假設，說明政府宣傳與農戶稟賦都是影響農戶對巨災保險需求的重要因素。

建議：

（一）落實政府宣傳，根據不同的家庭特征，在宣傳鼓勵投保時突出重點

通過宣傳欄或正式通過保險公司組織對農戶的宣傳，實現對所有的大戶到戶宣傳，同時也在村委會組織宣傳，增強農戶的風險意識和保險意識。受教育年限越長的農戶，投保意愿或者可能性越高，可以通過不同的渠道進行宣傳，貼近生活，結合實際發生的巨災以及保險發揮出的作用來對農戶進行潛移默化的影響，提高農戶對農業巨災保險的認可性，激發潛在的需求。

（二）重視保險賠付工作，促進保險產品多樣化發展

保險公司可以在理賠工作后，讓農戶進行滿意度評價，改進相關的保險工作，并由保險人員對農戶在理賠過程中的疑問進行解答，減少由于信息不對稱帶來的誤解;同時根據不同的支付意愿，可以推出不同的保費—賠付額產品供農戶選擇，來滿足不同賠付程度的需求;此外，還可以考慮將農業巨災保險和其他的農業保險進行組合[26]，發展多種保險對象的組合保險。保險內容可涵蓋農房、室內財產、用電安全等多個方面。農戶在投保時會更加便捷，而且保障涉及生活的多方面，相對來說農戶可能會有更高的需求。

（三）加快發展集約化農業

我國土地三權分置、土地流轉加快，集約化發展是現代化農業發展的必然趨勢，在這種趨勢下，通過土地流轉承包，大規模種植經營和企業化發展，農場會更加考慮發展的穩定性，因此相關的巨災保險就會有較大的市場需求，而且能帶動周圍的家庭發展，家庭收入來源更加多元穩定，減小自然災害對家庭經濟的沖擊，有利于多方受益。

注釋：

①數據來源：國家統計局官網http：//www.stats.gov.cn/tjsj/ndsj/2019/indexch.htm

②數據來源：慕尼黑再保險官網https：//www.munichre.com/en/homepage/index.html

③“慈善危機”：個體因為對政府、慈善機構等外界群體的依賴，而對自身購買保險等防災減災行為采取較為消極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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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大學生創新創業訓練計劃項目（201910307090Z）。

劉靜如、劉琦、李元君為南京農業大學金融學院會計專業本科生;湯穎梅系南京農業大學金融學院碩士生導師，副教授，為本文通訊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