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盡管我國在《民法總則》和《侵權責任法》中都明確規定有“隱私權”,但是筆者認為不需要單獨設立隱私權這一權利,僅需要在民法體系或者民法總則中注明隱私這一法益,對于隱私所涵蓋的范圍,進行更有針對性的權利設定,例如設立安寧全、個人信息資料權等具體人格權,既可以達到保護隱私的目的,也能夠維護民法權利結構的統一。
【關鍵詞】 隱私權 拋棄 權利 法益
引 言
在當下科學技術高速發展,民眾權利意識急速覺醒的時代,隱私權的內涵與外延,隱私權的對象與客體始終是處于動態變化的過程之中。如若將隱私權界定為法定權利,其權利的邊界是忽大忽小,讓人難以琢磨的。與此同時,一些學者將其視作絕對權(對世權),權利的相對人就是除權利人之外的所有人,在如此眾多權利相對人的情況下,不能明知他人權利邊界,就會讓隱私權立法喪失指引作用,甚至會導致“刑不可測,威不可知”的情況,這會極大限制民眾的積極性和創造性,不利于社會經濟、思想、文化的發展。因此隱私是否應當作為一項權利進行保護就非常值得商榷。筆者將在下文進行論述。
一、隱私的定義
隱私,在現代漢語詞義與日常生活經驗中,多指不愿告人或不愿公開的個人的私事,即“隱秘的私事”。而在法學專業領域,不同的國家對隱私的定義有不同的認知。在美國,隱私權主要是指一種獨處的權利,后來逐漸擴張到私人的生活秘密、禁止侵犯個人的自由權利(例如在公眾場合不被拍照)、限制接觸和使用個人信息(例如所得稅申報表,信用報道)和禁止偷聽私人談話(例如使用電子監視器)。進入現代社會后,墮胎、使用保險套、決定死亡等也被包括在隱私權之內;在德國,隱私權是作為一般人格權進行規定,其具體內涵難以確定,一些學者認為,隱私,即私人秘密,泛指一切關于個人的事實和事件的知識,這些知識僅限于某個特定的圈子中的人知道,并根據客觀上應承認的利益和相關人真實的或可推知的意思,對這些知識不應做進一步的傳播;在日本,有學者認為,隱私是保護免遭他人侵犯的私生活和私事。
在全國人大法工委《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各分編(草案)》(征求意見稿)(以下簡稱“草案征求意見稿”)之“人格權編”中,將隱私定義為“具有私密性的私人空間、私人活動和私人信息等”,定義也不夠明確清晰。
二、我國隱私權立法現狀
隱私權,明確規定于《民法總則》第五章民事權利第一百一十條第一款,“自然人享有生命權、身體權、健康權、姓名權、肖像權、名譽權、榮譽權、隱私權、婚姻自主權等權利。”也規定在《侵權責任法》第一章第一條第二款“本法所稱民事權益,包括生命權、健康權、姓名權、名譽權、榮譽權、肖像權、隱私權、婚姻自主權、監護權、所有權、用益物權、擔保物權、著作權、專利權、商標專用權、發現權、股權、繼承權等人身、財產權益。”但是,兩部法律均未明確界定隱私權輻射的范圍與保護的客體。這與隱私權概念與時俱進和極具擴張性的特點是有必然聯系的。
當下我國法律將隱私權作為法定權利進行保護,很多學者將其界定為一種具體人格權,將其視為絕對權(對世權),筆者認為,在隱私權的權利邊界不能明晰的情況下,將隱私權確定為權利是不恰當的。筆者將通過分析權利的特征,來闡述當代中國不宜將隱私這一法益定性為權利進行保護。
三、從權利的特征看待隱私
在侵權法中是否對權利與法益提供不同程度的保護是一般侵權行為條款兩種不同的立法模式。以法國為代表的立法模式不對權利與法益進行區分,以德國為代表的立法模式則區分權利與法益,德國《民法典》第823條第1款的過錯責任原則為其提供全面的保護,對法益則采取例外保護的方法,僅在違反“保護性法規”(第823條第2款)或“以故意違反善良風俗的方式”(第826條)的情況下才提供法律保護。筆者通過閱讀相關文獻,認為可以從德國法理論中對權利特征的分析中找到權利與法益的區別。
(一)從權利的歸屬效能看待隱私。德國學者將“歸屬效能”定義為凡權利都由一定明確的權利內容,它專屬于權利人。同時,歸屬效能的核心內容就在于歸屬內容的確定性。“一項主觀權利的歸屬內容必須客體確定而且界線清晰。”與此同時就意味著在將某一項法益確定為權利時,不能從反面進行規定,而應當旗幟鮮明地從正面明確某種權益內容專屬于該特定主體。
而從一般的社會觀念可得而知,隱私是一個極具個性的概念。例如在現代社會的背景之下,個人身高體重的信息,對于某些人而言是不想被他人明確得知的,當自己真實的身高體重信息被別人以非法或者合法手段披露時,也稱自己的隱私受到侵犯。因此筆者認為,在隱私所保護的內容不能完全確定的情況下,將隱私定義為權利是不恰當的。
(二)從權利的排除效能看待隱私。排除效能來源于德國《民法典》第903條“排除他人的任何干涉”。德國學者認為德國《民法典》第823條第1款規定的權利與所有權權能相似,因此將排除效能也認定為權利的特征之一。筆者也贊同該觀點。法律只有將某項法益的邊界明晰,將法益涵蓋的內容完全歸屬于特定主體,即讓特定主體與潛在侵權人之間有一條真切可知的界線時,權利人才可能在侵權人過線后得到法律的保護,將侵權人的侵權行為排除。
再具體到隱私所涵蓋的法益中而言,在其內容和界限均不確定的情況之下,侵權人將不知道在何時、達到何種程度的侵犯,此時擁有隱私法益的主體能否知道自己的權益受到侵害,能否請求侵權人排除侵權行為都不可知。因此,根據權利所具有的排除效能而言,隱私亦不構成一種權利。
(三)從權利的社會典型公開性看待隱私。學者法布里丘斯1961年發表的《論民法典第823條第1款上的“其他權利”的法教義學》一文中論述道:“法益的可識別性源于我們的社會與文化認識,因為是不言而喻的”,“具有決定意義的并非是主觀的、對損害——即加害人對權利的侵害——的可預見性,而是因建立在權利人的通常狀態之上而具備了客觀性、社會典型的法益公開性”。簡言之,一項權利的確定,是權利人與侵權人之間利益的橫平。對權利人而言,要避免自己的合法權利遭受不法侵害;對侵權人而言,要避免其動輒得咎。
而針對隱私而言,除權利人而言,其他所謂潛在的侵權人不能根據快速變化的社會觀念去預見、判斷自己行為的合法性。因此,若簡單地將隱私作為權利加以保護,會喪失法律的指引作用和預測作用。
四、對隱私法益保護的建議
不將隱私作為一種具體權利進行立法保護是否就是對公民隱私的漠視呢?筆者認為只要將隱私法益中可以明確邊界的一部分進行權利立法,就可以達到保護法益的目的。
美國侵權法中的隱私權是一個抽象的概念,其概念設置的非常寬泛,一舉涵蓋了具體人格權和一般人格權,因此美國法院在審理涉及隱私權的案件中,通過判決直接要求加害人承擔侵權責任。目前在我國,學者比較認同的觀點是所謂隱私權項下主要包含兩種法益,安寧權和個人信息資料權。在“草案征求意見稿”之“人格權編”中,采用了以隱私權涵蓋安寧權的設計思路,將“侵擾”列為侵害隱私權的首要行為方式,同時,將非法侵入住宅等私人空間以及以短信、電話、電子郵件、廣告等信息媒介侵擾他人生活安寧的行為均納入隱私權的規范框架之內。筆者認為,可以將隱私法益項下的安寧權和個人信息資料權作為獨立的權利來對待,僅在民法總則或者人格權編總論部分放置隱私權益,這樣還可以避免遺漏安寧權和個人信息資料權中隱私所不能涵蓋的內容,同時還可以為以后出現新型涉及隱私的權利留下立法空間。
總而言之,將隱私視作一種法益,將其中的具體內涵進行抽象,作為法定權利予以保護是更為科學也更加符合我國的立法體例的。
五、結束語
在如今社會,權利擴張太過迅速,而法律不能將任何的利益都確立為受法律保護的新型權利,對新型權利的甄別和認知標準,應在中國特定的社會語境之中綜合考量。判斷具體利益是否構成新型權利的標準受制于利益的相對重要性,即受法律保護的利益只有比受限制的利益更重要時,才能構成新型權利。權利實質上也是一種法益,但并不必然得出所有的利益都是受法律保護的權利。一項利益能否成為法律救濟的權利,還應對其背后的價值位階進行考量。將未受法律保護的一般利益排除在法律規制的視野之外,免除與該類利益相關的正當行為受法律非難的危險性,既可消弭對他人行為自由的過度妨礙,又有助于節省司法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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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徐翔(1994—),男,漢族,河南林州人,昆明理工大學法學院2018級法律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