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庫全書總目》五峰集 斐然集箋證

【摘 要】 《五峰集》，作者胡宏;《斐然集》，作者胡寅。他們的著作有著鮮明的理學特色。本文對《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所記載的胡宏《五峰集》及胡寅《斐然集》提要進行了箋注，對其中的訛誤加以指出并考證。

【關鍵詞】 四庫全書總目 五峰集 斐然集 箋注

筆者對《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五峰集》《斐然集》部分進行了箋注，發現幾處訛誤，特此記錄。

一、作者簡介

《五峰集》作者胡宏與《斐然集》作者胡寅是兄弟，其父胡安國?！端问贰肪硭陌偃辶袀鞯谝话倬攀?，儒林五胡安國傳，附載其子寅、宏、寧傳。胡安國，字康侯，建寧崇安人。入太學，以程頤之友朱長文及潁川靳裁之為師。三子，寅、宏、寧。1

胡宏胡寅兄弟的父親胡安國是北宋末期著名的經學家，在理學界也有較大名氣，胡宏、胡寅又曾師從多位理學大家，二人同為湖湘學派奠基人之一，所以 他們的著作有著鮮明的理學特色，并且無論是治學還是治身都秉持理學要求的凜然正氣，而二者在宋史最突出的事跡就是敢于嚴辭謝絕秦檜，不與其同流合污，雖然遭到秦檜排擠，但是受到了有節士人的一致贊譽。

二、幾處訛誤

（一）《高宗封事》作者及《宋史》胡宏本傳的收錄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五峰集提要中提到，“（胡宏）所上《高宗封事》，剴切詳盡，《宋史》已采入本傳”。

【箋證】

案，《宋史》胡宏本傳未收錄《高宗封事》，查胡宏作品集亦未見《高宗封事》。

《欽定四庫全書》集部四別集類三 著錄胡銓澹庵文集，卷二載《上高宗封事》

《宋史》卷三百七十四，列傳第一百三十三，胡銓本傳采入《上高宗封事》：八年，宰臣秦檜決策主和，金使以"詔諭江南"為名，中外洶洶。銓抗疏言曰：……臣備員樞屬，義不與檜等共戴天，區區之心，愿斷三人頭，竿之藁街，然后羈留虜使，責以無禮，徐興問罪之師，則三軍之士不戰而氣自倍。不然，臣有赴東海而死爾，寧能處小朝廷求活邪！

《續資治通鑒》卷一百二十一，記載胡銓《上高宗封事》同上。

趙翼《廿二史劄記》卷二十六 宋史：自胡銓一疏，以屈己求和為大辱，其議論既愷切動人，其文字又憤激作氣。2

《宋史》胡宏本傳采入《上光堯皇帝書》：紹興間上書，其略曰：治天下有本，仁也。何謂仁？心也。

《五峰集》卷二載《上光堯皇帝書》，同上。

案，此處《高宗封事》應為《上光堯皇帝書》，《高宗封事》實為胡銓所著，大概由于胡宏胡銓名字相近，整理抄錄的人有所訛誤。

（二）《斐然集》的序作者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斐然集提要中提到，“是集端平元年馮邦佐刻于蜀，樓鑰序之。嘉定三年鄭肇之又刻于湘中，章穎序之”。

【箋證】

案，《四庫全書》本原序最后標明，“因馮侯之請，摘其關於世教者著於篇，端平元年九月戊申，鶴山魏了翁序”。查無樓鑰序版本，且端平元年，即1234年，樓鑰已經去世，所以此處應為人名訛誤，將魏了翁誤寫做樓鑰。

【箋證】

案，《四庫全書》本存章穎序。注有“嘉定三年八月望日南郡章穎序”。

晁公武《郡齋讀書志》第五卷下：致堂先生斐然集三十卷。右禮部侍郎胡寅字明仲之文也。章頴為序，然與髙閌書責其請幸太學，報秦檜書所謂愿公修政任賢，勿替初志。尊王攘狄，以開後功之說皆不載焉。3

后文也有一處記載，樓鑰序所謂“引誼以劘上，往往有敵巳以下所難堪”者，殆非虛語。

【箋證】

案，此處樓鑰也應為魏了翁。

所以《斐然集》的兩個刻本只有章穎序及魏了翁序，并無樓鑰序。

（三）胡寅上“萬言書”的時間考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斐然集提要中提到，“建炎三年，為起居郎。時詔議移蹕之所，上萬言書力爭，其文今載第十卷中?！?/p>

【箋證】

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卷一百三十一：胡寅上萬言書。4

案，按宋史記載，建炎三年，寅上疏凡數千言，呂頤浩惡其切直，罷之。其疏見本傳，但并非此處提及的萬言書。此處所指萬言書乃紹興二年五月後應詔所上，不在建炎時。

所以應該是把兩疏相互混淆了。

三、《五峰集》《斐然集》版本考

（一）《五峰集》版本考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記載，案陳振孫《書錄解題》，其集凡有二本。一本五卷，一本不分卷。

【箋證】

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五峯集五卷，右承務郎胡宏仁仲撰，文定季子。不出仕，篤意理學。南軒張栻其門人也。別本不分卷。5

馬端臨《文獻通考》卷二三八經籍考六十五，記載同上。

又《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記載，此本題其季子大時所編，門人張栻為之敘。凡詩一百六首為一卷，書七十八首為一卷，雜文四十四首為一卷，《皇王大紀論》八十馀條為一卷，經義三種為一卷，蓋即所謂五卷之本也。

【箋證】

《欽定四庫全書》集部四別集類三著錄胡宏五峯集 原序

五峯胡先生遺書，有知言一編，栻既序而傳之同志矣。近歲，先生季子大時復裒輯先生所為詩文之屬，凡五卷以示栻，栻反覆而讀之，惟先生非有意于為文者也，其一時詠歌之所發，蓋所以紓寫其性情，而其他述作與夫問荅往來之書，又皆所以明道義而參異同，非若世之為文者徒從事于言語之間而已也……淳熙三年元日門人張栻序。

案，張栻《南軒集》、皕宋樓藏書志等收錄五峯集序，同上。

由此序可知《五峰集》大概出版時間及卷數。

（二）《斐然集》版本考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記載《斐然集》版本，《宋史》本傳作三十卷，與此本相合，蓋猶從宋槧繕錄也。

【箋證】

孫能傳《內閣藏書目錄》卷三：斐然集九冊不全。宋致堂先生胡寅著，凡三十卷，闕十一至十四卷。

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卷十八：斐然集三十卷。禮部侍郎胡寅明仲撰。6

可知《斐然集》共三十卷，端平元年由馮邦佐刻于蜀，嘉定三年鄭肇之又刻于湘中。

四、胡氏兄弟的文風及人品

（一）文學風格

胡宏的文章，以議論精密，技巧純熟為特色。充分運用以史證經、對比論證、舉例論證等論證方式，多用排比比喻，文章氣勢恢宏，讀來朗朗上口而又鏗鏘有力。胡宏有著深厚的理學素養，因此其文章考辨嚴謹，議論純熟。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記載，“其《易外傳》皆以史證經”。

【箋證】

《易外傳》節選：九五、需於酒食貞吉。象曰：酒食貞吉，以中正也。

文王當紂之時，位乎天德，退稱西伯，天下歸之，實行天子之事矣。其居中正，又何疑哉，飲食宴樂，以待天命，所需必遂，可謂吉矣。故孔子曰：無憂者，其惟文王乎。

《四庫》又載，“《釋疑孟》則辨司馬光疑孟之誤，議論俱極醇”。

【箋證】

《五峯集》卷五《釋疑孟》開篇自序：司馬文正之賢，天下莫不知，孰敢論其非者，然理之所在，務學以言，可也。夫孟氏學乎孔圣，雖未能從容中道，跡其行事，質諸鬼神，亦可謂厘中縷當矣。

而《四庫全書總目》雖未對胡寅的文學風格過多介紹，但可以看出，于氣節方面，胡寅比胡宏更加剛強，文章也多是議論精當、剛正不阿之詞，以勸誡類的語言為主，黃宗羲稱其識量可比諸葛亮。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記載，“紹興四年，（胡寅）為中書舍人。時議遣使往云中，又抗疏力諫，其文今亦載第十卷中。并明白剴切”。

【箋證】

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卷一百六十七：胡寅為中書舍人，適遇朝廷議遣何鮮等使於金國，祈請和好。寅謂當修政事，不宜與讎講和，乃上疏極論共事，乞不講和。7

畢沅《續資治通鑒》卷一百一十五：詔：“中書舍人胡寅論使事，辭旨剴切詳明，深得論思之體，令學士院賜詔獎諭?！?

《四庫》又載，“（胡寅）又上言‘近年書命多出詞臣好惡之私，使人主命德討罪之詞，未免玩人喪德之失。乞命詞臣以飾情相悅、含怒相訾為戒。故集中十二卷至十四卷所載內外諸制，并秉正不阿”。

【箋證】

黃宗羲《明儒學案》卷四十六諸儒學案上四：范仲淹、司馬光、李綱、胡寅、文天祥，此五人者，三代以下豪杰之才也。充其識量，皆可以與諸葛亮并立矣。9

（二）人品修養

胡氏兄弟最為人稱道的便是他們的氣節，由于其父私交較好，所以秦檜當政后想拉攏胡氏兄弟，而胡氏兄弟均嚴辭拒絕，即便因此遭到迫害彈劾，也不改氣節。而具體來說，從他們拒絕秦檜的態度上，又可以看出胡氏兄弟不同的性格。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記載，“又有《與秦檜》一書，自乞為岳麓書院山長。蓋檜與宏父安國交契最深，故力汲引之。宏能蕭然自遠，蟬蛻於權利之外。其書詞婉而意嚴，視其師楊時委曲以就蔡京者，可謂青出於藍而冰寒於水矣”。

【箋證】

《五峯集》卷二收《與秦會之書》：今圣明在上，而相公丈端秉化權，念及寒微，下詢所欲，儻于是時不顯寸長，思自振耀，則真自棄矣。愿居山間者并聽之，愚而能明，柔而能強，可以繼古人之後塵，而為方來之先覺矣。

《宋史》卷四百二十八列傳第一百八十七，載楊時傳：時天下多故，有言于蔡京者，以為事至此必敗，宜引舊德老成置諸左右，庶幾猶可及，時宰是之。會有使高麗者，國主問龜山安在，使回以聞。召為秘書郎，遷著作郎。10

可以看到，胡宏以專心教書不問政事為由，委婉地拒絕了秦檜，但同時對于為人之道以及為臣之道的論述，也暗含了諷刺秦檜之意，可謂是“詞婉而意嚴”，同時胡宏的做法與同是理學大家的師父楊時形成了鮮明對比，也是為史書稱道的原因。

而胡寅對待不符合氣節的行為，更加憤激，不僅針對秦檜，而且對于其他趨炎附勢、畏首畏尾、只求茍全性命富貴而不顧國家興亡之徒也一并抨擊，

《四庫全書總目》記載，“寅父子兄弟皆篤信程氏之學，寅尤以氣節著”。

【箋證】

馬端臨《文獻通考》卷三十二，選舉考五：先是，陳公輔上疏詆頤學，乞行禁絕，而胡寅辨其非。11

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卷二百二十五：胡寅任起居舍人，上疏力言，金不可與議和。12

《四庫全書總目》記載，“至於秦檜之罪，罄竹難書，而集中《上秦檜》第一書，第規其不當好佛，其細已甚。又寅作《崇正辨》三卷，辟佛不遺馀力。資善堂崇奉佛像，寅至形之繳奏，載此集十五卷。然靖康元年金人議立張邦昌，寅方為司門員外郎，與張浚、趙鼎均不肯署議狀。邦昌立，遂棄官逃。”

【箋證】

陳桱《通鑒續編》卷十三：太常寺簿張浚、開封士曹趙鼎、司門員外郎胡寅皆逃入太學中，不書名。13

《四庫》又載，“至寅之進用，本以張浚。后論兵與浚相左，遂乞郡以去”。

【箋證】

《宋史》卷四百三十五列傳第一百九十四：寅復奏疏言："今日大計，只合明復仇之義，用賢修德，息兵訓民，以圖北向。儻或未可，則堅守待時。若夫二三其德，無一定之論，必不能有所立。"

這里的意見不合不僅僅是個人的政見不合，為了一己私欲棄官要挾，而是在面對外敵入侵，應該戰還是委曲求和這種國家大事上，所以也可見胡寅是從大局出發堅守氣節。

《四庫》又載，“檜當國日，眷眷欲相援引。寅兄弟三人并力拒不入其黨。寅更忤之，至流竄。其立身亦具有始末者，其文亦何可廢也。”

【箋證】

《廿二史劄記》卷二十四宋史：紹興二十五年十月乙酉，命大理鞫張祁附麗胡寅獄……至是，檜復因忌寅，并坐寅與光書譏訕朝政，獄成，詔胡寅等八人緣坐。

胡寅由于剛正不阿，得罪于秦檜，秦檜及其黨羽多次陷害，但胡寅兄弟都堅守氣節，不與秦檜同流合污?！端膸烊珪偰俊氛J為胡寅立身端正，所以他的文章具有很大價值，不可以廢棄，這也符合中國儒家一以貫之的“文如其人”的原則。

【注 釋】

1 《宋史》卷四百三十五列傳第一百九十四儒林五，清乾隆武英殿刻本，第4558頁。

2 趙翼《廿二史劄記》卷二十六宋史，清嘉慶五年湛貽堂刻本，第334頁。

3 晁公武《郡齋讀書志》昭德先生郡齋讀書志卷第五下，四部叢刊三編景宋淳佑本，第175頁。

4 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卷一百三十一，清許涵度校刻本，第800頁。

5 《直齋書錄解題》卷十八，清武英殿聚珍版叢書本，第274頁。

6 陳振孫《直齋書録解題》卷十八，清武英殿聚珍版叢書本，第273頁。

7 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卷一百六十七，清許涵度?？瘫?，第1015頁。

8 畢沅《續資治通鑒》卷一百十五，清嘉慶六年遞刻本，第1532頁。

9 黃宗羲《明儒學案》卷四十六，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635頁。

10 《宋史》卷四百二十八列傳第一百八十七，清乾隆武英殿刻本，第4468頁。

11 馬端臨《文獻通考》卷三十二選舉考五，清浙江書局本，第545頁。

12 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卷二百二十五，清許涵度?？瘫?，第1369頁。

13 陳桱《通鑒續編》卷十三，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411頁。

【參考文獻】

[1] 脫脫.《宋史》.清乾隆武英殿刻本.

[2] 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清武英殿聚珍版叢書本.

[3] 馬端臨.《文獻通考》.清浙江書局本.

[4] 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清許涵度?？瘫?

作者簡介：王佳瑩（1993-），女，漢族，黑龍江人，碩士，研究方向：古代文學（明清文學），單位：新疆大學人文學院（中國語言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