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法人》全媒體記者 曹萌
“老王,上線了嗎?把話筒關了,我們開會了。”視頻會議的另一端傳來領導的聲音,老王扭過頭,對家里的兩個兒子做了個“靜音”的手勢。今年年初,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讓老王這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重新做回了奶爸。
新冠肺炎疫情在北京輾轉停留了數月,為了能夠盡快打贏這場疫情防控阻擊戰,多數家庭采用了社交隔離戰術,把線下活動統統搬上云端,從辦公到購物,從學習到娛樂,一切都變得觸網可及。
這次疫情雖對經濟增長造成了短期沖擊,但也改變了一些人們固有的生活習慣,為各個產業帶來了加速數字化轉型的契機,催生了數字經濟蓬勃發展。可在“繁榮唱多”這把保護傘下,數字經濟是否也該進一步加強監管和治理?
老王今年不到35 歲,是名國企職員。疫情期間,像老王這樣居家辦公的人很多,企業為了減少疫情的負面沖擊,避免人員聚集,紛紛投身云端,安排員工遠程辦公和視頻會議。剛需的激增為遠程辦公軟件帶來了機遇,數據顯示,截至2020 年3 月31 日,釘釘用戶數已突破3 億人,合作企業組織超過1500 萬家;騰訊會議則從1 月29 日至2 月6 日,日均擴容云主機接近1.5 萬臺,8 天擴容超10 萬臺,投入計算資源超100 萬核,即使如此,隨著用戶量的不斷增長和用戶使用程度的提升,騰訊會議終究還是沒能逃過服務器崩潰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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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通過走訪發現,線上辦公只是疫情下數字經濟綻放多彩的一角。在線下商超的“非接觸”支付設備前,有不少老年人嘗試著去用移動支付,雖然有時不太熟練,但卻不失為一種開啟“數字化”生活的表現。
不得不說,在疫情防控期內,正是得益于數字經濟的全面爆發,才讓基本民生有了較好保障。電商網絡、物流網絡保證了民眾的物質生活需要和防疫物資需要;在線醫療服務滿足了民眾尋醫問藥的健康需要;視頻、游戲等數字內容服務滿足了民眾的精神生活需要。
據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20 年一季度我國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增加值同比增長13.2%;微信小程序官方數據顯示,2020 年除夕到初七,小程序生鮮果蔬業態交易筆數同比增14%,社區電商業態交易筆數同比增長322%。
隨著線上需求的爆發,大數據、人工智能、物聯網、區塊鏈等數字科技在醫療診斷、遠程配送、便民服務等領域多點開花。京東數字科技首席經濟學家沈建光對《法人》記者表示,疫情發生后,傳統零售、餐飲、酒店、交通、旅游、教育等線下場景幾乎全面停滯,部分行業和企業暴露出過度依賴線下服務模式的局限性、敏感性和脆弱性,激勵了更多市場主體塑造線上化、數字化服務能力。疫情在一定時期內的持續發展,深刻改變了存量經濟業態,帶動在線娛樂、在線教育、在線辦公、遠程醫療、生鮮電商等新模式不斷涌現和快速發展。在疫情逐步解除和社會生產恢復正常后,教育、醫療、企業辦公等龐大的在線化市場需求持續激活,有望誕生“超級應用”。
其實,近年來我國尤為重視數字經濟的發展,其在經濟社會發展中的作用已從提升效率的輔助角色上升為發展生產力的中心位置,并快速演變成基礎創新和創造的賦能者。從2017年數字經濟首次寫入政府工作報告,提升至國家層面,到2019 年政府工作報告再次提出“壯大數字經濟”,數字經濟儼然已成為中國經濟增長的核心動力。
據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測算,2019 年我國數字經濟總量預計為35.9 萬億元,名義增長14.7%,顯著高于當年GDP,占GDP 比重達到36.2%,同比提升1.4 個百分點,預計2019年數字經濟對GDP 的貢獻率為76.1%,相比2018 年的67.9%大幅提升。
在全球新冠肺炎疫情肆虐的當下,未來經濟走勢具有較大不確定性,數字經濟的發展會對疫后復蘇、吸納就業、消費迭代、產業升級、國際競爭力提升產生顯著正向影響。目前,我國在數字經濟上具有人口多、國家大、產業技術好等優勢,未來隨著數字技術的持續創新,加速向傳統產業融合滲透,進一步提升我國產業鏈現代化水平,數字經濟將開啟我國經濟的新一輪周期,并有望在國際競爭中贏得主動。
面對此次新冠肺炎疫情對經濟的沖擊,數字經濟挺身而出,擔起了提振經濟的重任,而金融科技作為數字經濟中的骨干力量,利用自身優勢,在支持疫情防控、助力復工復產過程中顯示了巨大潛力和價值,發揮了數字化抗疫排頭兵的作用。
2020 年2 月1 日,人民銀行、財政部、銀保監會、證監會、外匯局等五部門聯合印發《關于進一步強化金融支持防控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肺炎疫情的通知》,共提出30 條措施,強調要保障基本金融服務暢通,引導企業和居民通過互聯網、手機應用程序等線上方式辦理金融業務。
一時間,金融機構不僅需要提高業務效率,實現業務需求的快速響應,更要為用戶提供非接觸式的金融服務。但這些對于此前致力于發展金融科技的金融機構而言,并不算難題。
近年來,金融機構一直在轉變發展思路,不要粗放式發展,選擇精細化運營,不只追求增長,還在追求效率。其運用人工智能、區塊鏈、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等先進技術來創新金融產品、經營模式、業務流程,推動金融發展提質增效,促使金融科技向金融服務各個領域滲透,金融行業數字化轉型也得到了不斷推進。
在投入金額方面,金融機構一直不惜重金布局金融科技。如在2019 年的銀行業中,建行投入176.33 億元,位居首位;其次為工行,投入超163 億元;農行和中行分別為127.9 億元和116.54 億元;郵儲銀行為81.8 億元;交行科技投入最低,但也超過了50 億元。
隨著大量資金的涌入和發展策略的傾斜,金融科技憑借著智能風控、精準營銷等特點,將金融機構的發展模式從此前的“鋪網點、重規模、廣泛營銷”轉向了“線上化、重價值、定制化”。
其實,在疫情發生前,手機應用程序和網上銀行等線上工具就已成為用戶辦理轉賬匯款、證券投資、基金投資、個人貸款、投保核保等個人金融業務的主要渠道。據中國金融認證中心發布的《2019 中國電子銀行調查報告》顯示,2019 年中國手機銀行用戶滲透率達63%,網上銀行為56%,微信銀行為42%。
不僅如此,智能客服系統也在金融行業得到了廣泛應用。據中國銀行業協會發布的《中國銀行業客服中心與遠程銀行發展報告(2018)》顯示,2018 年銀行業客服中心的智能技術使用率為69%,其中65%的銀行客服中心應用了智能語義理解技術和機器人服務,41%的客服中心應用了智能語音導航技術,智能語音機器人技術正在加速普及。
此次疫情中,在線下服務網點基本關閉、在崗人員不足的情況下,數字化金融機構通過網絡銀行、手機銀行、小程序等非接觸式電子渠道,在確保金融服務持續性的同時,也為用戶提供了安全便捷的“在家”金融服務。如:工商銀行通過網絡為300 萬客戶辦理存款轉存;建設銀行利用60 多萬個裕農通服務點,保證村民不出村就能存取匯繳;平安產險開展“足不出戶”農險應急服務,為農戶提供遠程線上自助投保/預賠、遠程協保支持等服務。
“金融科技經受住了這次疫情的考驗,在幫助實體經濟‘保穩定、促生產’上發揮了積極作用。”開鑫金服總經理周治翰對《法人》記者表示,由于實體經濟的需求往往多元化、多層級,而相比于傳統的金融模式,金融科技利用科技賦能,既能迅速響應企業的各種融資需求,又能相應地提供個性化服務。未來金融科技企業還應結合自身發展定位,堅持市場導向,運用數字技術提高服務的精準度,加強需求適配能力,激發數字經濟活力。
對于我國金融科技此后該如何更好地服務實體經濟,騰訊集團副總裁林海峰此前指出,由于企業金融服務的相關數據分布較為分散,工商、稅務、海關、銀行均掌握不同維度的數據,“信息孤島”問題嚴重,造成金融科技在“精準定位”和“精準識別”兩方面沒有充分發揮應有的作用,未來在政府的統籌規劃下,打破“信息孤島”,讓政府數據、社會數據實現開放協同,金融科技將能更精準地匹配供給與需求,有效解決信息不對稱下的定價難題,從而更好地服務于實體經濟——特別是對穩增長、穩就業意義重大的小微企業。
從歷史發展的角度來看,技術的重大變革往往會產生經濟版圖與政治格局的調整,當前產業變革與科技革命正是驅動世界經濟格局重構的核心力量。
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給經濟社會帶來了顛覆性影響,同時其具有的數據化、平臺化等特征,也給該領域的治理帶來了重重挑戰。
目前,隨著互聯網平臺的跨境運營和數據的跨境流動,數字經濟治理儼然成為一個全球性話題。專家指出,由于不同文化背景、不同治理體制、不同數字經濟發展階段的國家,有著不同的價值偏好與治理策略,這必然會在全球數字經濟規則制定權與主動權上引發沖突和博弈。
為了加強對跨國科技巨頭避稅的監管,意大利、印度和奧地利等多國已推出數字稅政策。
6 月初,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USTR)宣布,美方開始對歐盟、巴西、印度等在內的10 個貿易伙伴的數字服務稅發起“301 調查”。數據顯示,目前美國數字經濟全球領先,截至2018年,其規模高達12.34 萬億美元,占全球數字經濟規模的40.9%,且在美國GDP 中的占比超60%,而在迫切希望重啟經濟和實現“V 型復蘇”的愿景下,美國自然不愿因數字稅而失去數字經濟這個火力。
圍繞數字稅的紛爭可以追溯到兩年前,經合組織(OECD)于2018 年3 月發布了《數字化帶來的稅收挑戰 2018 中期報告》,并計劃在 2020 年前就數字化商業模式推出具有廣泛共識的一致性稅收政策。雖說OECD 試圖在140 個國家之間就全球稅收改革達成協議,但兩年以來,談判進程緩慢,仍未就應對數字化稅收挑戰的長期解決方案達成一致意見。
伴隨著圍繞數字稅的國際爭端愈演愈烈,國內是否也會采用數字稅作為治理數字經濟的一種手段呢?中國社會科學院國際法研究所助理研究員孫南翔此前表示,短期國內應不會考慮征收數字稅,我國互聯網企業的主要營業地與用戶所在地基本同一,因此政府可以通過增值稅、營業稅、企業所得稅、個人所得稅等方式向互聯網企業征收稅款,但長期來看,作為互聯網大國,我國也應積極研究探索數字稅制度,特別是應解決數據利益在用戶、企業和政府之間的分配問題。
其實,數字稅只是全球數字經濟治理的冰山一角,隨著近年我國大數據行業的快速發展,大量數據黑灰產滋生,非法收集、使用數據問題嚴重,當前國內數字經濟治理,應更加注重數據治理方面。
此外,數據作為數字經濟最核心的資源,已被4 月9 日的《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構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場化配置體制機制的意見》首次納入生產要素之中,其中特別強調了加強數據資源整合和安全保護。數據作為一種生產要素在經濟發展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個人信息保護法律體系也因此正在經歷著重大變革。
中國人民大學國家發展與戰略研究院金融科技研究中心研究員楊東對《法人》記者表示,第一,要尊重用戶的知情權。用易懂的語言、直觀的方式,明確告知收集、使用個人信息的目的、方式、范圍、保存地點、期限等,且發生個人信息泄露、毀損、丟失,必須及時告知用戶。
第二,信息采集時必須尊重隱私權保護。據調查,目前我國只有0.5%的受訪對象“完全不關心”網絡隱私問題。這也意味著,隱私權問題已然成為社會焦點,尤其是數字時代來臨后,個人隱私正在經歷著前所未有的挑戰,加強隱私權保護刻不容緩。
第三,采集信息應遵循“最小夠用”原則。所有信息必須都是最小范圍的,最具用處。歐盟《一般數據保護條例》及美國《消費者隱私權法案》無不采納這一原則, 不收集與所提供服務無關的個人信息。
第四,尊重用戶的自決權。根據網絡安全法第四十一條,對于個人信息的數據,收集、使用和處理都需要經過信息主體的同意。
第五,保障用戶的求償權。信息收集平臺在向第三方提供個人信息時,應當確保責任和義務有效傳遞,及時處理投訴,對用戶合法權益造成的損害依法承擔連帶責任。對于惡意泄露、濫用個人隱私的行為,司法機構應加大懲治力度,提高侵害信息安全的成本。
目前,數字經濟儼然成為帶動我國經濟增長的強大動力,在新型經濟模式下,個人信息商業利用和現行法律體系之間必然存在一定沖突。因此,各級政府、金融市場和行業協會須協同發力,強化金融監管,探索建立安全市場的第三方制衡機制,數字時代下的個人隱私保護仍任重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