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紅亮,陳浩農



摘 要:通過同時引入異質性勞動力供給和工資粘性拓展了包含五類外生沖擊的新凱恩斯DSGE模型,在此框架下考察異質性勞動力供給和工資粘性對經濟周期的作用及傳導機制,并分析兩者傳播和放大外生沖擊作用的異同,研究發現:同時包含異質性勞動力供給和工資粘性的一般均衡模型要明顯優于非異質性勞動力供給和無工資粘性模型;異質性勞動力供給和工資粘性均在一定程度上放大了外生沖擊對經濟波動的影響,在不包含兩者的情形下,投資沖擊的貢獻度變小,技術沖擊和政府支出沖擊的貢獻度變大。
關鍵詞: 異質性勞動力供給;工資粘性;經濟周期;DSGE模型
中圖分類號:F015 ? 文獻標識碼: A ? ?文章編號:1003-7217(2020)04-0106-08
基金項目: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18BJY172)
一、引 言
自Diamond(1982)[1]、Mortensen(1982)[2]和Pissarides(1985)[3]建立包含勞動力市場的搜尋與匹配過程的理論模型(簡稱“DMP模型”)以來,國外學者紛紛運用DMP模型及其擴展模型研究經濟周期問題,為現實中的經濟波動作出了較好的解釋,該模型也逐漸成為研究勞動力市場波動與經濟周期問題的基準模型。近年來,國內學者也開始采用DMP模型及其擴展模型模擬分析中國的經濟周期波動,但是模擬效果不太成功。主要原因在于:一方面,與發達國家和新興市場國家相比,中國勞動力市場中工人的流動性偏低,工人的異質性特征更明顯,這主要由中國特殊的二元勞動力市場結構所決定;另一方面,與西方國家相比,中國勞動力市場不存在明顯的工會組織,市場的就業波動較為平滑,工資粘性與工人的議價能力也相對較弱。因而,簡單套用國外的DMP模型將難以較好地刻畫中國經濟周期的波動特征,因此,如何將中國勞動力市場特有的典型特征和工資粘性等因素納入到標準DMP框架,構建適用于分析中國經濟周期的理論模型是學術界需要深入探討的課題。
目前,關于異質性勞動力供給和工資粘性對經濟周期影響的文獻主要集中于以下兩個方面:一是在傳統DMP模型或經濟周期模型中引入工資粘性來考察其對經濟周期的作用。Smets和Wouters(2007)基于貝葉斯估計方法發現,工資粘性的引入可以較好地解釋美國的經濟周期現象[4]。Gertler等(2008)使用一個可估計的DSGE模型,發現工資粘性條件較好地解釋了失業的動態變化[5]。這些研究結論進一步啟發學界對工資粘性作用的探討,許多學者開始將工資粘性納入到標準DMP模型展開研究。Shimer(2004)將工資粘性引入傳統DMP模型發現,工資粘性的引入提高了失業與崗位空缺的波動幅度,但對福利的影響有限[6]。Hall(2005)基于DMP模型研究了粘性工資條件下的就業波動,認為工資粘性的引入可以增強模型的解釋力[7]。Gertler和Trigari(2009)將交錯議價的工資合約引入DMP模型,發現工資粘性對雇傭新員工有重要影響,模型較好解釋了勞動力市場的周期性波動[8]。Christiano等(2016)認為工資粘性是在企業和工人協商工資過程中產生,并發現該工資粘性可以更好地解釋經濟周期波動[9]。就國內相關研究來看,學術界對工資粘性的經濟效應研究主要集中于DSGE模型[10,11],只有少數研究在擴展DMP模型框架下探討工資粘性的作用,例如葉正茂和王仕進(2014)在新凱恩斯框架下通過引入勞動市場摩擦與工資粘性,考察了中國通貨膨脹持續性的產生機制[12]。二是通過將異質性勞動力供給特征引入一般均衡模型以刻畫其在經濟周期中的作用效果。Chang和Kim(2006)在一般均衡框架下討論了異質性勞動力供給的作用,發現異質性特征的引入較好地擬合了現實中的工人流動和收入分配情況[13]。Foroni等(2015)在新凱恩斯框架下討論了勞動力供給因素對經濟波動的影響,認為勞動力供給沖擊是導致市場參與率波動的主要原因[14]。Elsby等(2015)研究了勞動力的邊際參與對勞動力市場波動的影響,發現勞動力的邊際參與可以解釋約1/3的失業波動[15]。Ahn和Hamilton(2016)研究了勞動力供給異質性對失業的動態影響,發現工人流入失業群體和永久性失業的增加是導致經濟蕭條的重要原因[16]。Krusell等(2017)基于一般均衡模型研究了經濟周期中工人的流動情況,發現就業率和失業率的波動較好地解釋了經濟周期中工人流動的數量和質量[17]。國內關于直接考察異質性勞動力供給的文獻幾乎沒有,學者們更多的是側重對勞動力市場結構和市場轉型等問題的研究應用,例如蓋慶恩等(2013)分析了中國勞動力市場扭曲情形下,經濟結構變化和勞動生產率之間的關系[18],盧鋒等(2015)考察了中國宏觀經濟周期與勞動力市場轉型之間的關系[19],吳昊和李萌(2020)研究了技術進步對就業的直接效應和空間溢出效應[20]。
總體而言,國內外就異質性勞動力供給和工資粘性的宏觀經濟效應的文獻已較為豐富,但從微觀視角出發將兩者完整置于同一分析框架的研究并不多,對異質性勞動力供給和工資粘性作用于中國經濟周期波動的效果及其內在根源等關鍵性問題尚缺乏深入研究。鑒于此,本文構建一個同時包含異質性勞動力供給和實際工資粘性特征的DSGE模型,系統地考察異質性勞動力供給和工資粘性對中國經濟周期波動的影響。隨后,采用貝葉斯方法對模型參數進行估計,并模擬輸出異質性勞動力供給和工資粘性對中國經濟周期的作用效果。為保證模擬結果的穩健性,通過改變參數值,對模型中的部分重要參數進行敏感性分析。
二、理論模型
借鑒Krusell等(2017)[17]的異質性勞動力供給模型,構建一個包含技術沖擊和工資粘性等在內的DSGE模型,其中包括家庭、中間品廠商、最終品廠商和政府等四個部門。
(一)家庭的經濟問題
假設經濟中的家庭處于[0,1]的連續統中,家庭均為同質且具有無限壽命,其目標是獲得最大化終身效用。借鑒Krusell等(2017)[17]的做法,將總勞動力供給區分為就業、積極尋找工作的失業工人以及消極尋找工作的失業工人三類,在傳統效用函數中引入就業和積極尋找工作的效用損失,將代表性家庭的效用函數設定如下:
E0∑
SymboleB@ t=0βt((Ct-hCt-1)1-σ-11-σ-ν1Et-ν2St)(1)
其中,β代表家庭主觀折舊因子,h為消費習慣參數,σ為家庭風險規避系數,Et∈{0,1}為就業顯示變量,Et=1和Et=0分別代表就業和失業。St∈{0,1}為搜尋顯示變量,St=1和St=0分別表示積極參與工作搜尋和消極參與工作搜尋。參數ν1>0,ν2>0分別代表工作和積極搜尋工作的效用損失。家庭的預算約束滿足:
Ct+It+BtRtPt=WtEtzt+Kt-1[rtμt-a(μt)]
+(1-Et)IbtStbt+Bt-1/Pt+Dt+TRt(2)
其中,Rt為名義利率,Pt代表名義價格水平,Bt為政府債券的持有量,Wt為家庭參與勞動獲得的實際工資,zt代表中性技術進步,rt為有效資本租賃給中間廠商獲得的利率。a(μt)為單位資本開發成本,滿足a(μt)=ι1(μt-1)+ι2/2(μt-1)2,ι1、ι2>0。穩態時,μ=1,a(1)=0,且a′′(1)/a′(1)=ι2/ι1=kc。Ibt為失業津貼的顯示變量,Dt代表家庭從公司獲得的實際利潤,bt為單位失業津貼,TRt代表政府的總轉移支付。Kt-1為家庭的資本存量,滿足: Kt=(1-δk)Kt-1+εit[1-S(It/It-1)]It,其中It為新增投資,S(It/It-1)為資本調整成本,滿足S(It/It-1)=κ/2(It/It-1-1)2,穩態時,S(1)=S′(1)=0,S″(1)=κ>0。εit代表投資沖擊,滿足:
ln εit=ρiln εit-1+ηit,ηit~i.i.d.N(0,σ2i)(3)
(二)工人
假定市場中的工人處于[0,1]的連續統中,所有工人均為同質且具有無限壽命。市場中的工人具有就業和失業兩種狀態。對于工人就業而言,他將獲得實際工資Wt,并將有pe的可能性獲得來自其他企業的就業機會。對于失業工人而言,假定市場中存在兩類失業工人,一類為積極尋找工作,另一類為消極尋找工作,其中前者因為積極尋找工作而獲得失業津貼bt(bt≤Wt)的同時,也將有put的可能性獲得工作機會,后者由于消極尋找工作而無法得到失業津貼,且假定其獲得工作機會的概率為pnt,滿足pnt=ζput,ζ∈(0,1]。
對于市場中的分離作用,假定外生分離率恒定為δ。由于市場的分離作用,部分該期就業的工人將在下期成為失業工人,且假定這些失業工人成為積極尋找工作的工人概率為λu,成為消極尋找工作的工人概率為λn(λn=1-λu)。由于受外界各方面因素的影響,一段時間后,積極尋找工作的工人將可能成為消極尋找工作的工人,假定該事件發生的概率為λun。下面重點討論不同工人在勞動力市場中的價值函數。
1.就業工人的價值函數。對于t期的就業工人,他除了獲得當期的就業工資和損失外,還將在t+1期面對以下六種互斥事件:(1)該工人具有pe的可能性在保留原工作機會的同時還獲得了來自外來企業的就業機會,此時獲得的價值用Vee表示;(2)該工人具有1-2δ-pe的可能性保留原工作機會且未獲得來自外來企業的就業機會,對應獲得的價值為Ve;(3)該工人具有δput的可能性成為積極尋找工作的失業工人,并立即獲得新的就業機會,對應的價值用Vue表示;(4)該工人具有δ(1-put)的可能性成為積極尋找工作的失業工人且未獲得新的就業機會,此時的價值為Vu;(5)該工人具有δpnt的可能性成為消極尋找工作的失業工人,卻立即獲得新的就業機會,對應的價值用Vne表示;(6)該工人具有δ(1-pnt)的可能性成為消極尋找工作的失業工人且未獲得新的就業機會,此時的價值為Vn。因此,就業工人的價值函數Vet滿足如下Bellman方程:
Vet=Wtzt-ν1+Etβλt+1λt{(1-pe-2δ)Vet+1+
peVeet+1+δ[(1-put+1)Vut+1+put+1Vuet+1+
(1-pnt+1)Vnt+1+pnt+1Vnet+1]}(4)
2.積極尋找工作的失業工人的價值函數。考慮到t+1時期積極尋找工作的工人將面臨兩種可能狀態,即要么獲得就業機會,要么繼續尋找工作。由此得到積極尋找工作的失業工人的價值函數Vut:
Vut=bt-ν2+Etβλt+1λt[put+1Vet+1+
(1-put+1)Vut+1](5)
類似地,可以得到消極尋找工作的失業工人的價值函數Vnt:
Vnt=Etβλt+1λt[pnt+1et+1+(1-pnt+1)Vnt+1](6)
(三)最終產品廠商
假定代表性最終產品廠商利用中間產品為Yi,t,i∈[0,1],并按照以下Dixit-Stiglitz生產技術生產唯一的最終消費品Yt。
Yt=∫10Yεpt-1εpti,tdiεptεpt-1 (7)
其中,εpt>1,εpt表示價格加成沖擊,滿足:
ln εpt=(1-ρp)ln εp+ρpln εpt-1+ηpt
ηpt~i.i.d.N(0,σp)(8)
(四)中間產品廠商
假定中間產品廠商為壟斷競爭廠商,并采用柯布道格拉斯形式的生產函數生產中間產品:
Yit=εAt(μtKit-1)αL1-αit(9)
其中,μtKit-1和Lit分別為中間廠商i生產所需的有效資本和雇傭的勞動力,α為資本產出彈性,εAt代表中性技術進步,滿足:
ln εAt=ρAln εAt-1+ηAt,ηAt~i.i.d.N(0,σA)(10)
假定廠商雇傭工人的單位成本為ψ x2t/2,資本租金率為rt,工人的實際工資為Wt,中間產品的價格為1。可以將廠商的總價值函數表示為如下Bellman方程形式:
F(Wit,Lit-1)=Yit-WitLit-ψ2x2itLit-1-
rtμitKit-1+βEtλt+1λtF(Wit+1,Lit)(11)
(五)納什工資議價
根據工人和廠商的價值函數,可以分別推導出工人Vt()和廠商的剩余價值函數JFt()①。對于模型中的均衡實際工資,借鑒Gertler和Trigari(2009)[8]等的做法,通過求解廠商與工人之間交錯工資合同來確定,即求解以下最優化問題:
max Vt(Wnit)θJFt(Wnit)1-θ (12)
S.t. Wnit+1=Wnit,ρ
Wn*it+1,1-ρ
其中,θ和ρ分別代表工人的議價能力和實際工資粘性程度,Wn表示納什議價工資。
(六)勞動力市場
假定市場中匹配技術為:
Mt=ωuφtv1-φt (13)
其中,ω代表匹配效率,φ∈(0,1)為失業的匹配彈性。vt為t時期總的崗位空缺,ut為t時期總的失業人數,滿足ut=1-Lt。
假設uut和unt分別代表積極尋找工作和消極尋找工作的失業工人人數,則兩者分別滿足以下動態方程:
uut=(1-put)((1-λun)uut-1+δλuLt-1)(14)
unt=(1-pnt)(unt-1+λunuut-1+δλnLt-1)(15)
其中,Lt-1表示t-1時期的就業人數,滿足動態方程:Lt=(1-δ)Lt-1+xtLt-1,其中(1-δ)Lt-1表示上期未被分離而留下來的就業工人,xtLt-1表示t時期企業與工人匹配成功的人數。
失業工人找到工作機會的概率put和崗位被填補的概率pvt分別滿足:
put=Mt/ut=xtLt-1/(1-(1-δ)Lt-1)(16)
pvt=put/φt (17)
其中,φt=vt/ut表示市場強度,滿足等式:φt=vt/ut=vt/(1-(1-δ)Lt-1)。
(七)政府政策問題
設定政府支出滿足以下等式:
Gt=(1-1/εgt)Yt(18)
其中,εgt代表政府支出沖擊,滿足:
ln εgt=(1-ρg)ln εg+ρgln εgt-1+ηgt
ηgt~i.i.d.N(0,σg)(19)
參照王曦等(2016)[21]的研究,采用泰勒價格型貨幣政策規則刻畫貨幣當局的政策操作,具體表達式為(對數線性化形式):
t=ρst-1+(1-ρs)(ρπt+ρyt)+Rt(20)
其中,參數ρs表示貨幣政策慣性,ρπ和ρy分別表示貨幣當局對于通脹和產出缺口的反應系數;Rt為貨幣政策沖擊,滿足:
Rt=ρRRt-1+ηRt,ηRt~i.i.d.N(0,σR)(21)
(八)資源約束
在均衡中,產出將全部用于消費、投資、政府支出、資本利用和雇傭調整成本,據此得到刻畫資源約束的條件:
Yt=Ct+It+Gt+a(μt)Kt-1+12ψx2tLt-1(22)
三、參數估計與模型適用性分析
(一)參數校準與估計
首先,對于一些影響模型穩態的結構性參數,參考標準DSGE文獻的做法,根據實際數據和已有相關研究進行校準。對于家庭主觀貼現因子,參照郭豫媚等(2016)[22]的做法,取β=0.98;參考卞志村和楊源源(2016)[23]的做法,取風險規避系數σ=2。對于穩態時的資本折舊率和資本利用率,參考王國靜和田國強(2014)[24]的做法,分別設定δk=0.025和μ=1。對于資本產出彈性α,借鑒鄧紅亮和陳樂一(2019)[25]的做法,將其校準為0.55。關于失業匹配彈性φ和雇傭調整成本參數ψ,參照Gertler和Trigari(2009)[8]分別校準為0.5和160;參照Krusell等(2017)[17]的做法,將就業工人獲得其他外來企業就業機會的概率pe校準為0.121,將就業工人和積極尋找工作的失業工人的效用損失參數分別校準為ν1=0.485和ν2=0.042。關于消極尋找工作的失業工人尋找工作的概率參數ζ,Ravn和Sterk(2017)[26]校準為0.468,本文設為0.5。借鑒Christiano等(2016)[9]的做法,將穩態時雇傭成本與產出占比(0.5ψx2L/Y)校準為0.0091。
對于剩余參數利用貝葉斯方法進行估計,所選取的數據為1992年第一季度至2015年第四季度的產出、投資、消費、工資和通貨膨脹。為消除數據的季節性因素,對上述觀測數據進行季節調整,并對除通貨膨脹外的四個變量取自然對數,然后,對所有變量進行HP濾波處理,以得到各變量的周期成分。表1給出了貝葉斯估計的先驗分布函數和后驗分布結果②。
從表1中估計結果可以看出,大部分待估參數的后驗均值和90%的置信區間明顯不同于先驗分布,參數的分布密度也較為集中。這不僅說明所采用的觀測數據為模型中待估參數提供了有效的信息,而且也反映了貝葉斯估計的有效性。
(二)模型適用性分析
為了檢驗基準模型對于刻畫中國實際經濟情況和解釋工資粘性與異質性勞動力供給作用機制的適用性,借鑒郭豫媚等(2016)[22]的做法,通過比較模型的模擬結果與現實經濟數據的標準差來判斷。表2列出了基準模型對1992年第一季度至2015年第四季度中國經濟進行模擬后的標準差和實際經濟變量的標準差,作為對比,表2還報告了無工資粘性和非異質性勞動力供給模型模擬的標準差,標準差均就相對產出而言。
從表2結果可看出,除通貨膨脹外,基準模型較無工資粘性和非異質性勞動力供給模型模擬得到的消費、投資和工資的標準差與實際值更接近,表明基準模型的構建是合理的。通過對比基準模型模擬值與實際經濟所在行還可發現,除投資和通貨膨脹外,基準模型模擬得到的消費和工資的標準差與實際經濟值均十分接近,說明基準模型總體上較好地刻畫了中國實際經濟情況。
四、模型的數值模擬分析
為分析異質性勞動力供給和工資粘性的宏觀經濟效應,分別從脈沖響應和方差分解兩個方面進行評價,然后模擬輸出核心結果,并解釋異質性勞動力供給和工資粘性作用下模型的動態傳導機制。
(一)脈沖響應③
圖1顯示正向技術沖擊對不同模型中主要宏觀變量的經濟效應,其中實線為基準模型,點線表示無工資粘性模型,虛線為非異質性勞動力供給模型。可以發現,在基準模型下,當正的技術沖擊發生時,產出、消費、投資、實際工資、崗位空缺和找到工作的概率均出現上升,通貨膨脹、失業和利率則出現下降。其中產出、投資、崗位空缺和找到工作的概率上升幅度和失業的下降幅度尤為明顯:產出最大上升幅度近0.08個百分點,投資最大上升幅度達0.1個百分點,崗位空缺上升約0.24個百分點,找到工作的概率最大上升幅度也超過0.2個百分點;失業的最大下降幅度約達1.2個百分點。相比之下,在無工資粘性和異質性勞動力供給模型下,除了通貨膨脹和利率外,其他變量的波動均大幅減小。其中,就產出而言,無工資粘性模型和異質性勞動力供給模型下的最大上升幅度分別約為0.058和0.061個百分點,比基準模型的偏離幅度分別下降了28%和24%。
產生這一結果的原因在于:正向技術沖擊引起勞動生產率水平上升,這一方面使得工人生產的產成品增加,進而使社會供給增加,由此導致單位產品的價格下降,通貨膨脹也隨之下降;另一方面,勞動生產率的提高使得工人的邊際收益產品上升,由此促使廠商增加投資,以此釋放更多崗位,并雇傭更多工人,這就使得失業工人找到工作的可能性增加,失業水平大幅下降,最終使得產出和消費上升。此外,隨著工人找到工作的概率上升,工人的議價能力隨之上升,進而使實際工資水平上升。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圖1中實際工資和通貨膨脹的脈沖結果與Gertler等(2008)[5]和Christiano等(2016)[9]的研究結果不同,即無工資粘性模型較基準模型的實際工資波動更為平緩,而通貨膨脹的波動更為劇烈。這是因為基準模型包含了異質性勞動力供給這一特征,因而當經濟形勢向好時,失業工人成為積極尋找工作者的概率上升,從而促使失業工人更容易獲得就業機會,進而增強工人的議價能力,最終通過工資粘性作用使實際工資較大幅度上升,這反過來又要求通貨膨脹較小幅度的下降。
(二)方差分解
表3給出了基準模型下產出、消費、實際工資、崗位空缺、就業和勞動力市場強度的方差分解結果。由表3結果可知,產出波動的主要原因來自政府支出沖擊、投資沖擊和技術沖擊,三者貢獻度分別為35.57%、31.96%和15.86%。對消費波動方差貢獻度最高的是投資沖擊(42.63%),其次是技術沖擊(34.02%)和價格加成沖擊(19.78%)。對崗位空缺、就業和勞動力市場強度而言,投資沖擊的作用最為明顯,其次是政府支出沖擊和技術沖擊,其中,投資沖擊對三者的波動方差貢獻度均在60%以上,分別為77.94%、67.39%和73.52%;政府支出沖擊對三者的波動方差貢獻度分別為10.20%、13.83%和11.34%;技術沖擊對三者的波動方差貢獻度分別為5.35%、11.13%和8.31%。
為進一步考察工資粘性和異質性勞動力供給的作用,還需對無工資粘性和非異質性勞動力供給的DSGE模型的方差分解進行對比,結果分別如表4和表5所示。可以發現,在無工資粘性和非異質性勞動力供給情形下,投資沖擊的貢獻度變小,技術沖擊和政府支出沖擊的貢獻度變大。
對比表3、表4與表5,可以得出以下結論:(1)不考慮勞動力供給的異質性和工資粘性會嚴重低估投資沖擊的作用,尤其是其對就業的作用。(2)投資沖擊對于崗位空缺、就業和市場強度的影響更加顯著,對于產出和消費的作用較小。(3)不能忽視其他影響實體經濟的外生沖擊作用,特別是技術沖擊和政府支出沖擊作用。
(三)穩健性檢驗④
出于對模擬結果穩健性考慮,需要對部分參數的敏感性進行分析。為此,在保持其他參數不變情況下,對基準模型中的部分參數值進行了替換,這些參數包括:失業津貼b、工人議價能力參數θ、卡爾沃工資粘性ρ和失業工人成為積極工人的概率λu。其中,b的取值由0.4676替換為0.726[5],θ的取值由0.5156變為0.907[9],ρ的值由0.7384替換成0.7428[27],λu的取值由0.5065替換為0.771[26]。在不同參數情形下,得到五類外部沖擊作用下的脈沖響應與基準模型下形狀基本相似,各變量的脈沖響應大小順序也基本不變。由此可見,構建的包含異質性勞動力供給和工資粘性的模型具有較好的模擬效果,模擬的結果具備穩健性。
五、結論與政策建議
以上研究借鑒了國外關于異質性勞動力供給研究的最新進展,構建同時包含異質性勞動力供給和工資粘性的新凱恩斯DSGE模型,在此框架下考察異質性勞動力供給和工資粘性對經濟周期的影響。在實證模擬方面,借助校準和貝葉斯方法估計模型參數,在模型適用性檢驗的基礎上模擬輸出了異質性勞動力供給和工資粘性對經濟波動的作用,并對模擬結果進行穩健性檢驗,結果顯示:(1)同時包含異質性勞動力供給和工資粘性的一般均衡模型在刻畫中國經濟波動時要明顯優于非異質性勞動力供給和無工資粘性模型。(2)異質性勞動力供給和工資粘性均能夠放大技術沖擊和投沖擊對經濟波動的作用,對貨幣政策沖擊的放大作用十分有限,而且在無工資粘性和非異質性勞動力供給情形下,投資沖擊的貢獻度變小,技術沖擊和政府支出沖擊的貢獻度變大。
基于上述結論,提出以下政策建議:(1)為了減輕異質性勞動力供給對經濟周期波動的影響,政府應重視異質性勞動力供給,提高市場的搜尋匹配效率。這一方面需要政府加大對勞動力的教育和培訓,全面提高勞動力的就業數量和質量,增強勞動力市場流動能力;另一方面,企業應增強創新能力,著力增加市場就業崗位,滿足工人的工作崗位需求。(2)面對異質性勞動力供給對經濟波動的傳播與放大作用,政府還應不斷完善勞動力就業和社會保障制度,優化勞動力市場環境,消除市場就業歧視,以促進失業工人再就業,進而有效縮短工人失業的持續時間。(3)在充分了解和掌握異質性勞動力供給的宏觀經濟效應基礎上,政府應不斷完善市場工資定價機制,降低工資粘性程度,適度提升工人議價能力同時,增強市場工資透明度,促進勞動力跨區域跨部門有效流動,以有效提高勞動力市場的資源配置效率,進而增強宏觀經濟的穩定性。
注釋:
① ?限于篇幅,正文中未給出詳細推導過程,如有興趣可與作者聯系。
② 限于篇幅,表中只列出了各沖擊系數和標準差的估計結果,對于其他參數的估計結果,備索。
③ 限于篇幅,正文中只匯報了技術沖擊的脈沖響應結果,其他外生沖擊的脈沖響應結果不再列入。
④ ?限于篇幅,正文中未匯報穩健性檢驗結果,如有興趣可與作者聯系。
參考文獻:
[1] Diamond P A. Wage determination and efficiency ?in search equilibrium[J]. Review of Economic
Studies, 1982, 49(2): 217-227.
[2] Mortensen D T. Property rights and efficiency in mating, racing, and related games[J].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982, 72(5): 968-979.
[3] Pissarides C A. Short-run equilibrium dynamics of unemployment, vacancies, and real wages[J].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985, 75(4):676-690.
[4] Smets F, Wouters R. Shocks and frictions in U.S. business cycles: A bayesian DSGE approach[J].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2007, 97 (3): ? 586-606.
[5] Gertler M, Sala L, Trigari ?A. An estimated monetary DSGE model with unemployment and staggered ? nominal wage bargaining[J]. Journal of Money, ?Credit and Banking, 2008, 40(8): 1713-1764.
[6] Shimer R. The consequences of rigid wages in ?search models[J]. Journal of the European ?Economic Association, 2004, 2(2/3): 469-79.
[7] Hall R E. Employment fluctuations with ?equilibrium wage stickiness[J].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2005, 95(1): 50-65.
[8] Gertler M, Trigari A. Unemployment fluctuations ?with staggered nash wage bargaining[J].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2009, 117(1): 38-86.
[9] Christiano L J, Eichenbaum M, Trabandt M. ?Unemployment and Business Cycles[J]. ?Econometrica, 2016, 84(4): 1523-1569.
[10]王君斌,薛鶴翔. 擴張型貨幣政策能刺激就業嗎?——剛性工資模型下的勞動力市場動態分析[J]. 統計研究, 2010, 27(6):
7-16.
[11]李雪松,王秀麗. 工資粘性、經濟波動與貨幣政策模擬——基于DSGE模型的分析[J]. 數量經濟技術經濟研究, 2011, 28(11): 22-33.
[12]葉正茂,王仕進. 勞動市場摩擦、工資剛性與中國的通貨膨脹持續性——基于不同工資競價模型的動態分析[J]. 財經研究, 2014, 40(10): 32-45.
[13]Chang Y, Kim S. From individual to aggregate labor supply: A quantitative analysis based on ?a heterogeneous agent macroeconomy [J]. International Economic Review, 2006, 47(1): 1-27.
[14]Foroni C, Furlanetto F, Lepetit A. Labor supply factors and economic fluctuations[R]. Working Paper, Norges Bank Research, 2015.
[15]Elsby M W L, Hobijn B,Sahin A. On the importance of the participation margin for labor market fluctuations[J]. Journal of Monetary Economics, 2015, 72: 64-82.
[16]Ahn H J, Hamilton J D. Heterogeneity and unemployment dynamics[J]. 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 2016.
[17]Krusell P, Mukoyama T, Rogerson R, et al. Gross worker flows over the business cycle[J]. ?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2017, 107(11): 3447-3476.
[18]蓋慶恩,朱喜,史清華. 勞動力市場扭曲、結構轉變和中國勞動生產率[J]. 經濟研究, 2013, 48(5): 87-97.
[19]盧鋒,劉曉光,姜志霄,等. 勞動力市場與中國宏觀經濟周期:兼談奧肯定律在中國[J]. 中國社會科學, 2015 (12): 69-89.
[20]吳昊,李萌. 技術引進、自主創新與就業——基于動態空間面板模型的實證研究[J]. 財經理論與實踐,2020,41(1):109-116.
[21]王曦,王茜,陳中飛. 貨幣政策預期與通貨膨脹管理——基于消息沖擊的DSGE分析[J]. 經濟研究, 2016, 51(2): 16-29.
[22]郭豫媚,陳偉澤,陳彥斌. 中國貨幣政策有效性下降與預期管理研究[J]. 經濟研究, 2016, 51(1): 28-41.
[23]卞志村,楊源源. 結構性財政調控與新常態下財政工具選擇[J]. 經濟研究, 2016, 51(3): 66-80.
[24]王國靜,田國強. 政府支出乘數[J]. 經濟研究, 2014, 49(9): 4-19.
[25]鄧紅亮,陳樂一. 勞動生產率沖擊、工資粘性與中國實際經濟周期[J]. 中國工業經濟,2019(1):23-42.
[26]Ravn M O, Sterk V. Job uncertainty and deep recessions[J]. Journal of Monetary Economics, 2017,90:125-141.
[27]馬文濤,魏福成. 基于新凱恩斯動態隨機一般均衡模型的季度產出缺口測度[J]. 管理世界,2011(5):39-65.
(責任編輯:寧曉青)
Heterogeneous Labor Supply, Wage Stickiness and Business Cycle in China
DENG ?Hongliang1, CHEN ?Haonong2
(1.School of Economics and Trade, Hunan University, Changsha, Hunan 410079, China;2.College of Mathematics and Physics, Hunan University of Arts and Science, Changde, Hunan 415000, China)
Abstract:With the introduction of heterogeneous labor supply and wage stickiness, we expand a New Keynesian DSGE model with five kinds of exogenous shocks. Under the framework, we study in detail the role of heterogeneous labor supply and wage stickiness in the economic cycle and the transmission mechanism, and further analyze both of th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in transmission and amplification of exogenous shocks, and find that: ?simultaneous inclusion of the heterogeneous labor supply and sticky wages in the general equilibrium model is obviously better than the homogeneous labor supply and no wage stickiness model. Both heterogeneous labor supply and wage stickiness, to a certain extent, amplifies the effects of exogenous shocks on the fluctuation of the economy, in the case of the model not including both at the same time, the contribution of investment shock become smaller while technology shock and government spending shock become larger.
Key words:heterogeneous labor supply; wage stickiness; business cycle; DSGE model
作者簡介: 鄧紅亮(1991—),男,湖南郴州人,湖南大學經濟與貿易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經濟周期與勞動力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