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亞文
摘 要:生物安全問題由來已久,不過關于生物安全的定義卻并不統一。學界及官方機構主要將生物安全限定于生物技術、生物實驗等專業領域,對生物安全理解存在一定的片面性。隨著總體國家安全觀的提出,從國家安全的宏觀角度理解生物安全,能夠更清晰地把握生物安全的定義和界限,也能更準確地理解生物安全的內涵和外延。將生物安全納入國家安全的框架,生物安全的范疇和特征更具代表性。本文通過探究總體國家安全觀視域下的生物安全概念,豐富國家安全研究,為保障國家安全、維護國家利益、完善國家安全戰略提供理論基礎。
關鍵詞:生物安全;國家安全;總體國家安全觀
[中圖分類號] D630 [文章編號] 1673-0186(2020)007-0063-010
[文獻標識碼] A ? ? [DOI編碼] 10.19631/j.cnki.css.2020.007.005
2020年爆發的新冠肺炎疫情,充分體現了生物安全的重要性,生物安全的外溢效應十分顯著。傳染性疾病不僅對我國人民的身體健康構成嚴重威脅,也影響著我國的經濟安全、科技安全等其他類型的國家安全。隨著科技的發展,生物安全的內涵和外延不斷擴展,但學界的研究主要集中于特定領域,缺乏宏觀上的把握和深層次的闡釋,相關研究存在滯后性和片面性,沒能很好地適應形勢的變化。本文以總體國家安全觀為基礎,將生物安全獨立地作為國家安全的一個類型,探討其范疇與特征。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結合科學技術的新成果以及形勢的變化,從宏觀上界定生物安全的內涵,以發展和聯系的觀點探討生物安全的范疇,歸納總結生物安全的特征,為后續的學理研究和政策實踐提供參考。
一、生物安全問題的由來及演變
由生物因素引發的安全問題是人類長期面臨的一大難題。為了更好地厘清生物安全的概念,我們首先對生物安全問題的由來及演變進行簡要梳理。
人類社會長期面臨生物威脅,特別是傳染性疾病和生物武器的威脅。在長期的歷史進程中,人類一直在與各種傳染性疾病進行斗爭,鼠疫、霍亂、麻疹、天花等傳染性疾病曾經給人類社會造成巨大損失。14世紀中后期,鼠疫席卷歐洲,奪走了2 500萬歐洲人的性命,占當時歐洲總人口的三分之一。而在漫長的人類歷史中,天花是唯一一個在世界范圍內被消滅的傳染性疾病。傳染性疾病是人類最早接觸到的生物安全問題,也是早期生物安全的主要內容之一。
與傳染性疾病類似,另一個有著悠久歷史的生物安全問題是生物武器。人類利用病原體作為武器由來已久,最早可以追溯到史前時期。史前時期,人類將從動植物體內提取的毒素涂抹在武器上用于捕獵或戰斗。在僵持不下的攻城戰中,進攻方把傳染性疾病患者的尸體作為武器丟入城內,感染城內居民。存在于公元前19世紀到公元前8世紀的赫梯國,就曾使用過生物武器。赫梯人將感染兔熱病的綿羊放入敵方城市或陣營,讓對方人員染上致命疾病,從而贏得戰爭。14世紀,韃靼人在進攻克里米亞的戰爭中,將染鼠疫死亡的士兵尸體拋入卡法城內,導致鼠疫在城中蔓延。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德國曾經研發并使用生物武器。1915年,德國間諜將細菌戰劑用于即將離開美國、前往歐洲協約國的馬牛。1916年,德國間諜企圖在俄國圣彼得堡播撒鼠疫菌。1917年,德國用飛機投放被細菌戰劑感染的水果、巧克力和玩具。同年,德國間諜對協約國陣營的騾馬接種鼻疽假單胞菌,導致幾千匹騾馬因得病而死亡。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后不久,國際聯盟在瑞士日內瓦召開的“管制武器、軍火和戰爭工具國際貿易會議”上通過《禁止在戰爭中使用窒息性、毒性或其他氣體和細菌作戰方法的議定書》,成為第一個生物軍控國際協議。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臭名昭著的731部隊曾在我國進行生物武器研究和人體試驗。
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傳染性疾病和生物武器是威脅人類安全的重要問題,生物安全的概念也只包含這兩方面的內容。20世紀70年代,現代生物技術出現并迅速發展,逐漸形成微生物工程、細胞工程、蛋白質工程、基因工程、酶工程、生化工程、合成生物學等應用領域?,F代生物技術被廣泛應用于醫學、工業、農業、環境等領域,并成為許多國家重點發展的領域,現代生物技術的水平甚至被作為綜合國力的重要參考。但是,現代生物技術是一把雙刃劍,在造福人類的同時,也帶來了一些負面影響,威脅著人類的健康和安全,帶來如生物技術濫用及生物實驗室泄露等安全問題?,F代生物技術的發展和普及,導致技術門檻越來越低。不僅科研機構能夠利用生物技術,恐怖組織也能利用生物技術制造生物武器。進入21世紀以后,生物恐怖活動開始出現。“9·11事件”發生一周后,美國遭受了生物恐怖襲擊。2001年9月18日,五封裝有炭疽芽孢桿菌的郵件從新澤西州的特倫頓發出,分別被寄往美國廣播公司、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全國廣播公司、紐約時報報社以及佛羅里達州的一家媒體公司。10月6日,兩封含有炭疽芽孢桿菌的郵件被寄往兩名民主黨參議員處。此次炭疽郵件事件直接導致5人死亡,22人被感染。自此,生物恐怖活動作為生物安全的重要內容開始受到重視。生物安全開始包含消除生物技術濫用的負作用、生物實驗室的安全隱患等方面的內容,生物安全的概念得到擴充并受到廣泛關注。
轉基因技術的成熟和應用,在改善作物品質、提高種植效率的同時,也威脅著生物資源及生物多樣性。轉基因作物經過基因改造,對環境具有極強的適應能力。由此帶來的直接影響是,轉基因作物在與原生作物競爭生存空間時占有絕對優勢,從而影響生態平衡及生物多樣性。此外,轉基因作物在跨境、跨地區轉移時,可能產生不利或潛在影響,會對國家安全產生影響。如2012年,湖南發生“美國黃金玉米”絕產事件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二、文獻回顧
生物安全是一個由來已久的命題,不過,生物安全作為獨立的概念卻是在20世紀70年代以后被提出來的。隨著生物技術的發展,現代生物技術的負面作用逐漸顯現,生物安全問題也越來越受到各界重視。龍火生等認為生物安全問題的產生是由現代生物技術可作為非常規育種方法的特點所決定的[1]。徐友剛認為,美國1976年7月頒布的《重組DNA分子研究準則》是世界上第一部生物安全管理法規[2]。
關于生物安全的定義和內涵研究。丁曉陽認為“生物安全概念指管理和防范現代生物技術應用引起的對環境和生物多樣性、動植物和人體健康和安全的風險”[3]。丁曉陽的定義主要指生物安全存在的問題。徐友剛認為生物安全“一般是指由現代生物技術開發和應用所能造成的對生態環境和人體健康產生的潛在威脅,以及對其所采取的一系列有效預防和控制措施”[4]。錢迎倩、魏偉注意到了生物技術發展的積極作用,認為“生物安全是指既要避免或減輕由現代生物技術對生物多樣性保護和其持續利用以及人類健康可能帶來的不利影響,同時也承認現代生物技術在提高人類生活質量,特別是在滿足食物、農業及衛生保健方面所具有的極大潛力”[5]。王明遠、金峰認為,轉基因生物安全主要涉及環境安全性和食用安全性兩個方面,包括科技研究、產業發展、生態保護、食品安全和消費者權益等不同環節和內容[6]。王明遠、金峰雖然只定義了基因生物安全,但兩人的研究卻為生物安全的內涵研究提供了更為廣闊的思路。除了學界,一些重要的國際組織和官方機構也對生物安全進行了定義和研究。聯合國糧農組織將生物安全定義為“與農業可持續發展、食品安全、環境保護(包括生物多樣性)直接相關的一個綜合性概念”。世界經合組織認為生物安全是“為防范病原體及其器官和其衍生毒素濫用,對人類、家畜和作物造成危害而采取的措施”。世界衛生組織的定義是“非故意的暴露于病原物和有毒物質或病原物和有毒物質非故意釋放的預防政策、技術和措施”。美國疾病控制中心主張生物安全是“防止未經允許進入實驗室區域和將危險性生物體帶出實驗室”。
關于生物安全治理研究。高祖貴從認知的角度探究了生物安全治理的內容,認為要不斷提高認識國家安全的政治站位、在認識論和方法論高度統一下不斷開創中國特色國家安全理論新境界、在理論創新和實踐創新相互促進中不斷開創中國特色國家安全工作新局面[7]。陳方考察了美英日等國的生物安全治理經驗以后,從戰略角度提出了構建國家生物安全戰略體系、構建國家生物安全法律法規體系、構建國家生物安全協同創新體系、構建和完善國家生物安全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四個建議[8]。朱磊主張建立與完善系統全面、協調高效、負責任的國家生物安全戰略防控體系,推動生物安全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具體包括建立科學的生物安全觀;制定戰略規劃,創新體制機制;整合完善生物安全法制體系;加強生物安全技術支撐;推動生物安全的國際合作[9]。何建瑩等人認為,要做好生物安全知識的普及教育;完善野生動物保護法案;加大執法力度;傳導健康、友好的生活方式;積極推動全球生物安全共同體建設五個方面以完善補齊生物安全治理短板[10]。
從現有文獻來看,關于生物安全的定義、范疇和特征,學界并沒有達成一致意見。總體而言,相關研究主要可歸納為如下三種觀點:第一種觀點認為,生物安全是指科研實驗室的安全。出于科學研究的目的,生物實驗室會保存各類致病微生物,一旦出現安全事故或者發生致病微生物泄漏,不僅威脅著實驗室工作人員的健康,也可能污染環境造成更大范圍的感染。因此,生物安全本質上是生物實驗室的安全防護與管理。第二種觀點認為,生物安全是人們利用現代生物技術的過程中,其在造福人類的同時,也對人類健康和生態環境所產生的某些不利影響。第三種觀點認為,生物安全是指現代生物技術的研究、開發、應用,以及轉基因生物在進出口或跨越地區、跨國境轉移時,可能產生的不利或潛在影響,包括破壞生物多樣性和生態環境,威脅人類健康等。這三種觀點都存在一定的缺陷,第一種指向性最明顯,但涵蓋范圍最小,將生物安全的理解僅僅局限于實驗室,這并不足以概括生物安全的全部范疇。第二種更多地強調生物安全面臨的問題,缺乏對生物安全狀態和能力的概括。第三種概括盡管所有進步,但研究領域過于狹窄,現代生物技術和轉基因生物仍并不足以涵蓋生物安全的全部范疇。要真正理解生物安全,需要從更宏觀、更全面的角度進行考量。因此,本文基于總體國家安全觀的視角,試圖從更廣的范圍和視角來歸納總結生物安全的定義、范疇和特征。
三、生物安全的定義、范疇及特征
生物安全領域來源多、時空廣、頻譜全[11],隨著生命科學和生物技術的高速發展,各國在生命科學和生物技術領域的投入越來越大,試圖掌握技術的制高點。生命科學和生物技術在造福人類的同時,也威脅著人類的健康和安全。近年來,各國都面臨著全球性傳染病、生物入侵、現代生物技術濫用帶來的風險和挑戰。
(一)生物安全的定義
生物安全的定義有狹義和廣義之分。狹義的生物安全指防范現代生物技術的研究、開發以及應用產生的負面影響。現代生物技術主要指轉基因技術,負面影響包括威脅生物多樣性、破壞生態環境、對人體健康構成危險或潛在風險。狹義的生物安全將焦點放在防范現代生物技術所帶來的負面影響,盡管能在一定程度上說明生物安全的重要性,但并不足以概括生物安全所包含的內容。當然,生物安全的概念也應符合“立足大安全時代的現實安全需求”[12]。廣義的生物安全則泛指與生物有關的各種因素對國家、社會、經濟、生態環境和人體健康產生的影響和威脅,即生物安全面臨的風險與問題,以及保持安全的狀態和維護安全的能力。廣義的生物安全中,與生物有關的因素包括生物技術、傳染性疾病、生物武器、生物恐怖活動、生物實驗室、生物資源、生物多樣性以及生物因素的外溢效應。從總體國家安全的角度而言,生物安全的概念也應包括保持安全狀態、維護安全的能力,也就是對危害因素和潛在威脅進行戰略管理、風險防范。即廣義的生物安全等于生物安全問題加上保持安全的狀態、維護安全的能力三個層面的含義。因此,廣義的生物安全更加符合社會發展、技術進步、人類健康以及國家安全的要求。
生物安全問題則是指生物安全方面存在的問題,也就是與生物有關的風險和威脅。生物安全受到廣泛關注,重要原因是生物安全問題越來越嚴峻。生物安全問題的主體是一切與生物有關的因素,包括人為因素和自然因素。一切與生物有關的因素,具體而言包括自然界天然的生物因子、轉基因生物和生物技術。隨著技術的發展,人為因素和自然因素之間的界限逐漸消失,自然界天然的生物因子可能被人為制造成生物武器,人類也可以通過生物技術特別是轉基因技術改造自然。當然,單純看生物安全問題的主體并不足以說明這一概念的本質,更重要的是要看它們是否對生物安全問題客體產生負面影響,亦即是否對國家、社會、經濟、生態環境和人體健康構成威脅或潛在風險。從具體案例來看,生物安全問題主要包括生物技術濫用的負作用、傳染性疾病的風險、生物武器及生物恐怖活動的威脅、生物實驗室的安全隱患、生物資源及生物多樣性面臨的威脅、生物安全對其他種類國家安全的影響等六種。
從定義看,生物安全有保持安全狀態的內涵。安全的特有屬性是沒有危險,也就是說,沒有危險是安全的狀態。沒有危險指的是沒有外在威脅和內部風險。沒有危險是一種客觀狀態,作為一種屬性,并不是實體性的存在,因而必然要依附于一定的實體,生物安全必須依附于生物這一主體。由此,沒有由生物因素導致的外在威脅和內部風險是生物安全的基本內容。這也意味著,生物安全的一大特征是沒有外部的威脅,包括生物武器、生物恐怖活動、傳染性疾病、生物入侵等方面的威脅,也沒有內部的風險,包括生物技術濫用、生物實驗室安全隱患等。不過,世界上并沒有絕對的安全。生物安全作為一種狀態,并不是絕對的,而是處于相對平衡狀態。生物安全面臨的威脅、風險并不可能絕對地消失,而是與預防、防御能力處于動態平衡,威脅和風險均處于可控范圍。一旦威脅和風險超出可控范圍,預防、防御能力不足以應對威脅和風險,生物安全就無從談起,也就是生物不安全。
當然,生物安全的內涵還包括維護安全的能力,即抵御外部威脅、防范內部風險的能力。維護生物安全要善于運用底線思維的方法,凡事從壞處準備,努力爭取最好的結果,做到有備無患、遇事不慌,牢牢把握主動權[13]。生物安全面臨的問題并不是靜態的,而是隨著形勢的發展不斷變化的。維護生物安全的能力主要包括監測、跟蹤、預警、檢測、鑒別、處置、恢復及全過程風險管理能力。生物安全關系到國家公共衛生、社會穩定、經濟發展和國防建設,需要加快構建系統全面的國家生物安全戰略防控體系[14],包括積極的國際參與、有效的國際合作、良好的國際環境氛圍、完善的法律體系、嚴格的執行標準、跨部門協調政策、應急措施與平時管理程序。生物安全面臨的不止現實的威脅,也包括潛在的風險。因此生物安全能力建設不僅要兼顧嚴密性和系統性,還要兼顧預見性。與生物安全狀態類似,生物安全能力也是一個動態過程,能力建設不能一蹴而就,也不能一成不變。隨著國際安全環境的變化,生物安全面臨的威脅和風險越來越大,對抵御外部威脅、防范內部風險的能力要求也越來越高。只有以發展的眼光,不斷發現能力建設中的不足與缺陷,適時予以調整,才能保證有足夠的能力維護生物安全。
(二)生物安全的范疇
在傳統社會,人們所關注的風險基本上是與生命健康直接聯系的,且大多是由自然災害所造成的,并不涉及個體間的利益糾葛[6]。在現代社會中,風險具有更多的系統性、環境意味和生態特點[15],與生物有關的因素包括生物技術、傳染性疾病、生物武器、生物恐怖活動、生物實驗室、生物資源、生物多樣性以及生物因素的外溢效應。相應地,人類面臨的生物安全問題主要有生物技術濫用帶來的負作用、傳染性疾病產生的風險、生物武器及生物恐怖活動的威脅、生物實驗室的安全隱患、生物資源及生物多樣性面臨的威脅、生物安全對其他種類國家安全的影響等六種。根據生物安全的定義,生物安全的范疇應當包括防止濫用生物技術、防控傳染性疾病、預防生物武器和生物恐怖活動、保障生物實驗室安全、保護生物資源及生物多樣性、保障與生物有關的其他安全。
生物技術是指人類發展的與生物有關的研究、改造、利用技術。為了更加科學規范,生物技術除了以生物學作為基礎,也結合其他基礎學科的原理。不過,從本質上而言,生物技術是一種實踐性很強的技術。生物技術旨在通過對生物體的研究、改造、加工,實現人類對生物資源的利用,進而為提升人類健康水平、生存環境作出貢獻。近年來,現代生物技術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蚬こ?、細胞工程、蛋白質工程、酶工程以及生化工程等一系列現代生物技術已經在科研和實踐中得到廣泛應用。不過,生物技術是一把雙刃劍,作為尖端技術,生物技術可以被用來造福人類,也可以被濫用,進而威脅到人類健康和生存。比如生化工程,具有傳統化工工業無法比擬的優勢,可以彌補化工工業的缺陷,通過生物轉化制造傳統化工手段無法生產的產品。不過,生化工程同樣能夠被用于制造生化武器,不同于一般武器,生化武器殺傷力大、影響范圍遠、持續時間長,一旦被用于實戰,后果將是毀滅性的。同樣地,基因重組技術的出現,為人類改善生存環境創造了可能,轉基因作物極大提升了糧食種植效率。不過,轉基因作物帶來的基因污染等問題也對環境和生物多樣性構成威脅。重視轉基因生物安全問題,不僅僅是基于對科學因素的考慮,也反映了政治乃至文化等多個層面的動向[16]。此外,生物技術也被廣泛應用于醫學、制藥等領域。不管是哪個領域,都是風險與收益并存。隨著應用范圍越來越廣泛,生物技術的潛在風險和危害也逐漸顯現,生物技術濫用的形勢越來越嚴峻。
傳染性疾病是由各種病原體引起的能在人與人、動物與動物或人與動物之間相互傳播的一類疾病。傳染性疾病對人類健康和安全構成極大威脅,也是全人類面臨的共同難題。人類歷史進程中,曾經爆發過多次嚴重的傳染性疾病,造成大量的傷亡。公元542年,地中海地區爆發的“查士丁尼瘟疫”,持續五六十年,很大程度上導致了東羅馬帝國的衰落。從16世紀到18世紀,歐洲多次出現大規模流感。進入21世紀以后,傳染性疾病對人類的威脅并沒有減少。SARS、甲型H1N1流感、埃博拉病毒、中東呼吸綜合征等影響重大的傳染性疾病威脅著人類的健康和安全。傳染性疾病不僅對人類的健康和安全造成威脅,對社會、經濟也有深刻的影響,甚至會威脅到國家的穩定。傳染性疾病的防控既是世界各國優先發展的領域,也是生物安全學研究的重要內容。因此,傳染性疾病的防控也是生物安全的重要范疇。
生物武器是以生物戰劑殺傷有生力量和破壞植物生長的各種武器、器材的總稱。生物戰劑是軍事行動中用以殺死人、牲畜和破壞農作物的致命微生物、毒素和其他生物活性物質的統稱,包括立克次體、病毒、毒素、衣原體、真菌等。生物恐怖活動則是利用可在人與動物之間傳染或人畜共患的感染媒介物制成的生物制劑,發動攻擊,致使疫病流行,人、動物、農作物大量感染,甚至死亡,造成較大的人員、經濟損失或引起社會恐慌、動亂。20世紀,國際社會為禁止使用生物武器作出巨大努力,簽訂一系列的國際公約,取得了一些成果。不過,近年來,生物武器的潛在風險大大增加。一方面,隨著現代生物技術的發展,制造生物武器的門檻和難度大大降低。另一方面,盡管有一系列的公約限制,研究、發展、制造生物武器的國家仍然可能存在。同時,隨著全球化和信息交流技術的發展,人員流動和技術交流變得頻繁、容易,恐怖組織獲得生物武器制造技術、發動生物恐怖活動的難度大大降低,各國政府預防生物恐怖活動的難度也大大增加。
保障生物實驗室安全自然是基于生物學的生物安全的重要范疇。生物實驗室作為生物學研究的主要場所,承擔科學研究任務的同時,也存在著安全隱患。生物實驗室中保存著許多有害微生物標本,制度上的漏洞或者人為疏忽都可能造成有害微生物泄漏。有害微生物泄漏,不僅可能造成實驗室工作人員感染,也可能造成環境污染乃至大規模的人員感染。同時,生物實驗室排放物的處理也有較高標準,一旦處理不當,極有可能危害環境乃至造成人員感染等嚴重后果。
生物資源和生物多樣性是人類賴以生存的環境基礎。在生態系統中,任何一部分的生物資源或多樣性受到破壞,都可能牽一發而動全身,破壞整個生態系統的穩定性。一旦生態系統受到破壞,人類的生存條件勢必惡化,產生災難性后果。生物資源和生物多樣性面臨的威脅主要來自三個方面:外來物種的入侵、生物資源的流失、轉基因生物活體的環境釋放。外來物種的入侵由來已久,也是現代生物安全和生態安全的重要威脅。外來物種的入侵是指遷入的外來生物物種,破壞了當地的生態系統,威脅著生物多樣性。外來生物物種的遷入既可能是自然發生的,也可能是人為因素所致。不過,外來生物物種必須在當地生存繁衍,才會對生態系統和生物多樣性構成威脅。如今,我國面臨著嚴峻的外來物種入侵問題,入侵外來生物物種達到700百余種,每年導致的經濟損失高達2 000億元人民幣。生物資源是生態系統的核心組成部分,不僅為人類的生產生活提供原材料,也蘊藏著豐富的基因信息。如今,生物資源已然成為國家綜合實力的重要衡量標準。我國盡管是世界上生物資源最豐富的國家之一,但也面臨著嚴重的生物資源流失風險。生物資源的過度開發、利用,造成部分生物資源瀕臨枯竭。短期內,我國作為生物資源的流失國和提供國的現狀并不會發生根本性的變化。當然,隨著轉基因技術的成熟和轉基因作物的試驗、種植,轉基因生物活體的環境釋放導致的基因污染、物種入侵等問題也十分突出,對生態環境和生物多樣性構成現實威脅。
(三)生物安全的特征
總體國家安全觀形成和發展的過程就是理論創新和實踐創新相互促進的過程[7]。生物安全作為國家安全的一種,從本質上而言,其兼具傳統安全和非傳統安全的特征。從傳統安全與非傳統安全的區分來看,生物安全屬于非傳統安全,但也具備傳統安全的一些特征。傳統安全的核心是維護國家主權和領土的完整,避免外來侵略和內部動亂。生物武器可被用作外來侵略的武器,生物恐怖活動則可能造成內部混亂。此外,傳染性疾病、生物技術的濫用、生物實驗室的安全問題、生物資源及生物多樣性的破壞,都可能引起社會動蕩。
當然,生物安全也具有非傳統安全的典型特征。首先,生物安全風險來源具有復雜性。生物安全風險既可能來源于國內,也可能來源于國外,還可能國內國外交叉。這是由全球化時代的流動性所決定的,不管傳染性疾病的傳播,還是生物技術的濫用,抑或是生物恐怖活動,傳統國界的限制逐漸消失,跨國性的特征越來越明顯。這也就意味著,生物安全威脅的傳播具有跨國性,防范生物安全的難度大大提升。其次,生物安全威脅形式具有多樣性。生物安全威脅既可能來源于傳染性疾病的爆發,也可能是生物實驗室的泄漏等事故造成,還可能是生物恐怖活動乃至生物武器的使用。當然,生物安全威脅既可能是現實的危害,也可能是潛在的風險。與現實的危害相比,潛在的風險往往更具破壞性,因為潛在的風險往往并不為人所熟知,防范難度更大。再次,生物安全事件具有潛伏性、連帶性、外溢性、災難性特點。如生物技術新成果,其副作用往往不是立馬顯現的,而需要經過較長時間的跟蹤、觀察。由于跟蹤、觀察需要一定的時間,影響出現以后,很可能已經錯失了最佳的防范時間,這也大大增加了防范的難度。從總體國家安全觀的角度來看,生物安全事件的影響不是獨立的。生物安全事件的發生,會威脅人類健康、生物多樣性、生態平衡、國家安全戰略、國民安全、經濟安全、軍事安全、生態安全、科技安全等。生物安全事件也有顯著的外溢性。諸如傳染性疾病的爆發、生物恐怖活動、生物入侵、轉基因作物的種植等生物安全事件之間并不是相互獨立的,而可以在一定條件下相互轉化。同時,生物安全事件產生的負面影響具有持續性,在短期內往往難以根除。由此,生物安全事件的災難性也是顯而易見的。
四、維護生物安全的思考
世界范圍內頻發的嚴重生物安全事件,使得國防已經突破陸、海、空、天的疆界,拓展至“生物疆域”范疇[17]。因此,生物安全的影響也上升到國家安全戰略層面,國家核心利益和國家安全戰略的內容也發生變化。生物安全事關人民健康、生態平衡、經濟發展、社會穩定。生物安全問題一旦出現,可能會影響人民健康,破壞生態平衡,影響經濟發展,甚至破壞社會穩定。毫不夸張地說,生物安全是國家核心利益的重要保障和國家安全戰略的支柱之一。國家安全戰略是實現國家安全利益的戰略,需要統籌考慮各種影響因素。由此,將生物安全納入國家安全戰略并作為支柱之一,既是生物安全重要性的體現,也是維護國家安全的現實需求。
將生物安全納入國家安全戰略,需要做好涵蓋制度層面到技術層面的生物安全體系構建。制度層面,以完善的法律法規為依據,厘清職責、嚴格執法,捍衛國家生物安全。目前,我國已經實施了《傳染病防治法》《食品安全法》《國家安全法》《消費者保護法》《農業轉基因生物安全管理條例》等一系列涉及生物安全的法律法規。盡管專門的《生物安全法》仍未頒布,但我國已經加快了立法進程。2019年10月21日,人大常委會審議了《生物安全法(草案)》。除了法律依據,執法層面也要消除權責不清、各自為政等不良現象。生物安全作為跨學科、跨領域的安全內容,涉及范圍十分廣泛。相應地,維護生物安全、防范生物安全風險涉及的業務內容較多,農業生產、衛生監督、市場監管、安全監察、出入境管理等行業與部門都與生物安全密不可分。我國政府部門中缺乏負責生物安全監管的專門機構,生物安全的防范與治理職責由不同部門分擔。因此,要建立跨部門聯席機制,協調農業、衛生、市場、出入境、海關等部門統一行動,對于維護生物安全、防范風險十分必要。
除制度層面以外,技術層面也應及時適應生物安全的發展形勢,不斷提升維護生物安全和防范風險的能力。生物技術是生物安全的重要內容,也是維護生物安全、防范風險的關鍵所在。一方面,生物技術能夠為維護生物安全、防范風險提供必要的技術支持。另一方面,生物技術安全本身就是生物安全的重要內容。因此,發展高精尖技術的同時,也要加緊制定生物安全技術標準。對于生物安全面臨的問題和風險,有針對性地加強科學研究和技術開發的力度,特別是對傳染性疾病的防治、轉基因作物的安全種植等重要議題要加大資金和人力投入,提高科研水平。同時,要積極防范生物技術、實驗室安全、科學倫理等方面存在的問題及漏洞,政府部門和科研部門要聯合制定統一的標準和規范。只有這樣才能較為有效地規避現代生物技術開發和應用帶來的負面作用,防范生物實驗室引發的潛在風險和避免科學研究中的倫理問題。
要實現理解生物安全、保障和維護生物安全,必須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堅持實事求是原則,以普遍聯系和變化發展的觀點認識生物安全、分析生物安全形勢、解決生物安全問題。如果發生重大風險又扛不住,國家安全就可能面臨重大威脅,全面建成小康社會進程就可能被迫中斷[17]。2020年初爆發的新冠肺炎疫情,給我國的國民安全造成巨大威脅,同時也對我國的社會穩定、經濟發展乃至文化建設都產生了重大影響。新冠肺炎不僅是生物安全面臨的問題,也是國民安全、經濟安全、社會安全、科技安全面臨的問題。認識新冠肺炎疫情,不只是要認識新冠肺炎病毒,還要認識新冠肺炎爆發背后的科技、社會、生態問題。分析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不能停留在生物醫學研究層面,還必須分析由此引發的經濟、社會影響。要充分認識到人民群眾在維護國家生物安全中的重要作用,新型冠狀病毒引發的肺炎疫情爆發,人民解放軍、醫療工作者等向武漢“逆行”展現出的正是新時代的英雄壯舉[18]。事實上,我國能在短期內控制住新冠肺炎疫情,依靠的不是單獨的個人,而是廣大人民群眾。因此,生物安全作為國家安全的一部分,只有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將生物安全納入國家安全戰略中,才能保障國家安全、維護國家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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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The issue of biosafety has a long history, but the definition of biosafety is not uniform. Academia and official institutions have long focused on biosafety in professional fields such as biotechnology and biological experiments, and the definition of biosafety is often too one-sided. As the historic view of national security is put forward, understanding biosafety from the macro perspective of national security can more clearly grasp the definition and boundaries of biosafety, and can also more accurately understand the connotation and extension of biosafety. ?By incorporating biosafety into the framework of national security, the scope and characteristics of biosafety are more representative. By exploring the concept of biosafety in the perspective of the historic view of national security, this article enriches national security research and provides a theoretical basis for safeguarding national security, safeguarding national interests, and improving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ies.
Key Words: Biosafety; National Security;The historic view of national security
(責任編輯:許志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