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偉
20世紀60年代,15歲的父親開始在村小學當民辦教師。那年代農村沒有什么娛樂活動。課余,父親一頭扎進書法愛好中,開始練毛筆字,至今已經60余年了。對書法的愛好,相伴了父親一生,幾乎成了他的第二生命。
記得小時候,每到過年的時候,家里就擠滿了來求父親寫對聯的人。都是鄉里鄉親的,父親從不拒絕,要耐心地寫上好幾天,不但辛苦還要倒貼上紙張墨汁的費用。父親從未有過絲毫的抱怨,總是略加斟酌便一氣呵成運筆書寫,盡量做到為每家所寫的對聯都不雷同。
20世紀80年代中期,父親已經由小學代課教師成為有編制的中學教師。那時候,鎮上開店做生意的人多了起來,很多入要書寫制作店名牌匾,都不約而同找到父親。父親不但幫著設計,而且發揮他的聰明才智,克服沒有裝潢工具的困難,千方百計幫他們制作。漸漸地,他幾乎承包了我們當地的廣告招牌書寫制作業務,他的宿舍成為最早具有雛形的廣告作坊。除了開店的、結婚的,還有鄉鎮政府和各村委會要動筆墨的事,都會找上門來。當然,漸漸地,有人給報酬,但父親從不計較多少。
退休后,父親的時間更充裕了,自費訂了《書法報》等報紙,對書法的鉆研更精進了。其時,鄉里有對即將外出打工的農民夫妻,帶著剛初中畢業的兒子前來拜師,學寫字畫畫。父親憐其是留守少年,盡心盡力教他。數年之后我回老家,剛好碰到他來我家報喜。原來,跟父親學了幾年書法繪畫后,初中畢業的他已經被省城一家藝術公司看中,受聘擔任畫師。去年的一天,父親高興地打來電話,說他這個唯一的學生、關門弟子已經結婚娶媳婦了,那天還特意把媳婦帶來和他見面。
最近幾年中,父親獲得的國家級、省級書法比賽證書摞起來競有半人多高,我翻看過,大部分是金獎。我提出可以申請加入書法協會,父親擺手:個人愛好,不圖那玩意。幾年下來,他用行書、楷書、草書書寫了大量的唐詩宋詞,抄錄的《今古賢文》一一裝訂成冊,說是要留給后代子孫作紀念。
更有意思的是,在父親的影響下,和他自小一起長大的鄉村醫師熊新文伯伯在古稀之年也拿起了毛筆,開始在父親的指導下,一筆一劃練字。兩位白發蒼蒼的發小在書桌前揮毫潑墨,一起書寫著墨香傳奇,將他們的晚年鍍上了絢麗的夕陽紅。
走過半個多世紀的風風雨雨,父親對書法的愛好從未中斷,更沒有消減。父親雖然只是平凡的一個人,卻在墨韻書香的浸染中散發著催人奮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