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中的暑期

酷熱難耐的下午，天空萬里無云，白花花的太陽像個燃燒的火球懸掛在天上，炙烤大地。此時，一位十八九歲的青年頭頂烈日，正在一座山的斜坡上抓緊收割花生。他一會兒舉起鋤頭，將花生從地里刨出，一會兒清理掉花生上粘連的泥土，連同秸稈一并塞進箢箕，然后一擔一擔從山上挑回家里。青年的深色上衣上，汗水析出的鹽分在衣服上如溝渠般縱橫交錯，手觸之，有明顯的顆粒質感……

這是1987年暑期的某天，迄今33年了。太陽下的年輕人正是我。整個20世紀80年代，從10幾歲到20歲出頭，這樣的勞動場景幾乎是我暑假里的一種常態。

那時的中小學校放假較遲，一般在7月15日左右。而只要一放假，不論長幼，父親都會給我們分配勞動任務。從看牛、砍柴，到收割黃豆，再到投入“雙搶”等，我都干過。

看牛往往是參與農活的開端。牛在農閑時，需要牽著它們到山中、溪畔、田塍上吃草。戶外看牛，我最怕的是牛偷吃田里的稻谷或者秧苗，這要是讓作物的主人遇見了，他們是會高聲罵人的。砍柴要去很遠或者山勢高峻的地方，人在灌木叢中穿行，一旦受到蚊蟲叮咬，皮膚極易過敏。而收割黃豆時，黃豆毛茸茸的的秸稈，也容易刺激皮膚。

“雙搶”是暑假的重頭戲，搶收早稻和搶插晚稻是暑期最苦最累的活兒。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實行后，田地都包干到了各家各戶。我們家的田分布零散，其中一丘面積最大的田，不僅離家遠，中間還隔著一條溪。快天黑時，挑著那一擔上百斤的谷子回家，在鵝卵石遍布的溪水中一步步跋涉，在彎彎曲曲的田間小徑上小心翼翼行走，在兩道呈二三十度角的陡坡上砥礪前行，我感覺我的腿時常是抖著的，一回到家，筋疲力盡。這樣起早貪黑，與時間賽跑的日子，至少要持續10天以上。

“雙搶”過后，稻田里需要保證充足的水分，得從溪中抽或者從遠處的山澗把山泉水疏浚過來，由于農戶都集中在一個時段用水，競爭激烈，常常需要通宵值班。接下來，還有薅禾（近似于為禾苗松土）、翻紅薯藤、挖花生等勞動任務。挖完花生，如果時間來得及，那就要播種蕎麥。種完蕎麥，秋季開學就到了眼前。

暑假的大量時間在勞動，這是我們這些出身農村之人的普遍經歷。能在陽光下流汗，在風雨中感受飛奔的滋味，體驗生活的不易與艱辛，這對一個人的成長，尤其是錘煉一個人的勞動與思想品質，是很有幫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