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玨 許勤
隨著粵港澳大灣區國家戰略的出臺,深化粵港澳三地合作,推動該區域經濟協同發展迎來歷史性機遇[1]。2019年7月,廣東省發布《關于貫徹落實〈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的實施意見》[2],提出到2022年,基本確立分工合理、功能互補、錯位發展的城市群發展格局。到2035年,區域發展協調性以及對周邊地區的引領帶動能力顯著增強。由此可見,未來大灣區建設將緊扣區域協調發展的主線,推動多元經濟主體實現協作互補,融合發展。
粵港澳大灣區涵蓋珠三角九地市和香港、澳門兩個特別行政區,總面積5.6萬平方公里,2018年末總人口已超7000萬,GDP近10.87萬億元。作為我國經濟最活躍、發達的地區,僅憑不到全國1%的土地面積,5%的人口,貢獻了全國12%的經濟總量,并且區域內多元化的制度體系區別于世界其它灣區,其既有多元文化、互補共建的優勢,又有發展不平衡、制度壁壘的障礙。如何化解區域內城市間經濟失衡,不斷深化、實化粵港澳合作,形成灣區經濟協調發展新格局成為學術界值得思考的重要命題。
本文基于商貿流通視角,分析大灣區各城市商貿流通業的發展差距以及對地區經濟貢獻的差異,并為其發展提供相關建議,以期通過商貿流通驅動區域經濟轉型發展,加快縮小城市間發展差距,全面提高大灣區整體發展水平,使其成為帶動周邊地區經濟快速發展的重要引擎。
商貿流通業是國民經濟的先導產業,也是戰略性支柱產業。由于流通所涉及的行業非常廣泛,產業邊界趨于模糊,學術界對流通業范圍界定存在爭議。本文參考2004年商務部《流通產業改革發展綱要》的基本分類,并借鑒《中國統計年鑒》的行業劃分標準,將商貿流通業的外延界定為批發和零售貿易業、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以及住宿和餐飲業三大門類[3]。本文中所選取的流通業數據即為上述三類產業的歸并。
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商貿流通業在經濟發展中的地位不斷增強。眾多學者就商貿流通業對區域經濟發展的影響及兩者間互動關系進行了探討與深入研究。王德章、劉麗麗(2006)[4]探討了流通業對區域經濟發展的先導作用及其對經濟的貢獻。徐永鋒等(2015)[5]設計了商貿流通業對經濟發展的貢獻度評價指標,比較研究了流通業對經濟發展貢獻的地區差異。張得銀等(2014)[6]以珠三角為例,基于流通在經濟轉型中的現實表現,剖析了流通驅動區域經濟轉型升級的傳導機制及其經濟效果。王海船、張堅(2019)[7]則對長三角城市圈26個城市的商貿流通業進行了實證研究,由此構建了城市商貿競爭力的評價模型。
總體上看,已有文獻大多側重于研究商貿流通業對經濟的影響程度及評價,在研究區域差異性問題上,主要以橫向比較商貿流通業對不同區域的經濟貢獻為主,對其推動區域經濟協調發展方面研究力度不夠,尤其是從粵港澳大灣區城市群視角出發研究制度異質性環境下商貿流通業的發展差距及協調機制,目前鮮有進展。本文對大灣區商貿流通業協調發展路徑的探索,給推動灣區經濟一體化發展提供了可供參考與借鑒的思路。
研究表明,商貿流通業對于區域經濟的影響滲透到了社會生產和居民生活的各個方面。本文在眾多學者研究的基礎上,將商貿流通業對區域經濟的影響從直接影響和間接影響兩方面來評估[8]。直接影響表現為對經濟產出的貢獻程度、對就業的促進等直接作用上;間接影響則表現在提升居民消費、優化空間產業結構和提高要素使用效率等間接作用上。如圖1所示。
1.產出增長。作為生產與消費之間的重要紐帶,商貿流通業對區域商品生產發揮著引領導向作用,能有效整合生產所需的各類要素,合理進行資源優化配置,緩解供求矛盾,從而實現從產品到商品的驚險一躍,促進產業鏈的完善,推動區域產出的進一步增長。
2.就業促進。商貿流通業在第三產業中就業占比最高,并且傳統的商貿服務業相對進入門檻不高,具備極大的就業吸納潛力,并能對整個社會就業產生乘數效應。同時隨著流通業優化升級,對高素質勞動力的需求亦將進一步增強,促進社會就業結構的改善提升。

圖1 商貿流通業對區域經濟發展的影響機制
3.消費提升。在當前經濟增長持續放緩、出口增長乏力的背景下,內需成為促進經濟增長的關鍵動能。商貿流通不但從供給側引導企業生產,同時也從需求側影響居民的消費行為。商貿流通的現代化發展能改善消費環境,豐富商品品類、促進服務提升,從而滿足消費者日益復雜化、個性化的需求,助推區域消費能力的提升。
4.結構優化。商貿流通業不僅從量的層面推動社會生產規模擴大,同時給區域經濟轉型帶來質的驅動。在商貿流通的帶動下,以流通為主的第三產業成為勞動力、貨幣資金、信息與技術聚集的主要產業部門,通過生產要素的流動與轉移來實現要素配置的逐步優化與效率的提升,推動區域內產業結構、需求結構的動態調整、對接與優化,從而實現經濟結構轉型升級。
根據上文商貿流通業對區域經濟的影響機制分析,基于具代表性、易操作性及統計便利的考量,本文擬從兩個維度對粵港澳大灣區城市商貿流通業發展水平進行評價及比較,見表1。第一,商貿流通業自身發展規模,主要包括商貿流通業增加值及從業人員、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等指標,分別從產出端和消費端反映整體產業發展水平及價值創造能力。第二,商貿流通業對地區發展的貢獻,包括對地區GDP貢獻、就業貢獻、消費貢獻與產業結構優化的貢獻,力求全面客觀地反映目前大灣區各城市商貿流通業的發展狀況及區域差距[9]。
2018年粵港澳大灣區以10.87萬億元的經濟總量,實現了8%的高速增長。領先的經濟水平與完善的市場體系給商貿流通業提供了強勁的發展動力,但是由于各地區經濟實力、城市化、市場化、工業化程度的差異,客觀上造成了大灣區各城市商貿流通業發展的不平衡,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該區域經濟的協調發展。
港澳及珠三角地區作為中國經濟領先區域,流通業在推動區域經濟發展中的作用不可或缺。從表2數據可以看出,商貿流通業與區域經濟增長存在顯著正向相關的關系。香港、廣州與深圳作為大灣區核心城市,其GDP合計占到大灣區總量的65.4%,同時三城市的流通業增加值、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流通業從業人員分別占據大灣區的75.3%、59.6%、65.3%,可見這三城市商貿流通業發展水平占據絕對優勢,反映流通業的產出能力與價值創造能力越強,對地區經濟的貢獻越大。
相比較而言,商貿流通發展規模處于明顯弱勢的有江門、珠海、肇慶,三城市的流通業增加值合計僅占比5.3%,而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與流通業從業人員占比分別為10.4%、9.2%,說明商貿流通業發展基礎仍較為薄弱,反映其經濟發展水平亦處于落后位置的現實狀況。

表1 地區商貿流通業發展水平評價指標體系

表2 粵港澳大灣區商貿流通業發展規模比較(2018年)
1.流通業對地區GDP的貢獻比較。流通業對GDP的貢獻程度是衡量其經濟影響力的重要指標[10]。從表3數據可知,大灣區流通業對區域經濟的貢獻為19.47%,雖然距離發達國家20%~25%的水平還有一定差距,但遠高于全國流通業對GDP的15.7%的貢獻率。其中香港、廣州流通業對GDP的貢獻率最大,分別達到28.76%和23.32%,說明其對經濟的拉動作用明顯。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中山、佛山和江門三地,流通業對GDP的貢獻率相對較低,落后于區域平均水平,未來有較大的提升空間。
2.流通業對區域就業的貢獻比較。流通業對就業的促進效應顯著,由統計數據可知,大灣區流通業吸納勞動力23.46%,這意味著全社會有近1/4的勞動就業是通過流通業的三大子行業解決的。特別是香港、廣州、澳門三城市該指標均超過30%,接近1/3,貢獻巨大。但與之相比,肇慶與東莞該項指標相對最低,分別為13.2%和11.47%,說明肇慶與東莞的流通業在對地區就業的貢獻方面差距明顯。
3.流通業對區域消費的貢獻比較。當前在拉動經濟增長的“三駕馬車”中,消費已成為我國經濟增長的第一引擎,2018年最終消費支出對GDP增長貢獻率達到76%,其中流通業對消費增長起到了較大的間接貢獻。2018年我國流通業對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的貢獻為37%,而由表3數據可知,大灣區流通業整體消費貢獻率近65%,遠高于全國水平,其中香港獨占鰲頭,澳門次之,深圳、廣州緊隨其后,對消費的貢獻均高達50%以上,說明流通業承擔了大部分消費實現功能,在促進大灣區經濟高速發展中起到了巨大作用。
4.流通業對區域產業結構優化的貢獻比較。大灣區多個城市產業結構已呈現“三二一”特征。其中香港與澳門第三產業發達,占比均在90%以上。而2018年珠三角九城市第三產業比重為57.3%,正實現由以工業為主導向服務業為主導的經濟轉型與蛻變。這其中,商貿流通業對第三產業發展的貢獻顯著。從表3數據可以看出,各地區流通業對產業結構優化的貢獻率比較均衡,除澳門以外,平均達到30%上下,說明流通業發展對地區產業結構優化所起到的顯著影響。

表3 2018年粵港澳大灣區商貿流通業對經濟的貢獻比較(%)
通過以上比較分析,可以總結出幾點結論:
第一,商貿流通業在大灣區經濟發展中具有重要影響力。總體而言,流通業與區域經濟存在正相關關系。以港深廣為代表的經濟實力更高的地區,其商貿流通業發展的規模優勢明顯,對地區GDP、就業、消費及產業結構優化的貢獻一般而言也更為顯著。
第二,基于地區的產業優勢與經濟結構差異,該地區流通業對不同經濟指標的貢獻呈現分化態勢。如香港經濟以貿易及物流業、金融和旅游業為支柱產業,其流通業對消費的貢獻率極為顯著,但對產業結構優化作用則不明顯。而澳門經濟以博彩業為主,博彩業產值占到其經濟總量的50%以上,因此限制了其流通業對產業結構優化的貢獻程度。東莞作為大灣區制造業強市,制造業容納了2/3的就業人口,流通業對就業的貢獻率則表現平平。
第三,還有一個較為特殊的現象,商貿流通業對落后地區經濟拉動空間更富彈性。如肇慶的經濟發展水平雖然在大灣區中排名靠后,但流通業在地區經濟中影響力不容忽視,對地區GDP、消費貢獻都較為顯著,尤其對產業結構優化的影響力排名第一。而相對而言,經濟發展相對成熟的地區,流通業對產業結構優化的影響并不突出。
整體而言,商貿流通業在粵港澳大灣區城市群中獲得了長足發展,但各地區間發展不均衡現象亦不容忽視,區域商貿資源集聚明顯,形成了不同的核心增長極。在此情況下,創新區域合作治理機制,發揮核心城市的輻射作用,推動城市合理分工及協同發展意義重大。
粵港澳大灣區建設屬于“一國兩制、三個關稅區和三種法律體系”下的跨境合作,在這種異質性制度環境下,要推動商貿流通業的區域均衡發展,體制機制的創新成為核心問題。國家相關部委和粵港澳三地政府應建立跨區聯動治理的長效機制,構建開放型經濟新體制[11]。首先,應積極創新三地商貿流通合作機制,通過統一布局規劃,因地制宜地制定科學、合理的商貿流通業政策制度、實施方案,有針對性地加大財政、金融、稅收等方面的扶持力度,調控和引導各區域商貿資源的優化配置,逐步推進區域間商貿流通的交流與協作。其次,要實現灣區市場規則有效對接,出臺加快市場一體化的相關政策法規。突破異質制度下的行政壁壘,消除區域間市場分割,著力推動人才、資金、技術、信息等要素在區域間的便捷流動。統一灣區行業監管體系,深化貿易投資體制改革,優化商貿營商環境,建立起合理有序、自由競爭的商貿流通統一大市場。
區域商貿基礎設施的建設水平直接影響著商貿流通業的發展水平。首先,要進一步完善大灣區城市群交通規劃,構建城際快速交通網絡,提高區域機場、鐵路、公路、水路的容量,有針對性地加大落后地區商貿基礎設施建設力度,加強軸帶支撐功能,保障各種設施的順暢對接和多元化通達,合理布局物流中轉網點和現代化倉庫的建設,形成集約高效的交通物流網絡布局。其次,應加快大灣區流通業信息化平臺的建設。當前,線上線下與物流不斷融合,新零售已成燎原之勢。大灣區應充分利用信息技術優勢,突破地區貿易壁壘,改革傳統物流模式,建設智慧供應鏈管理系統,構建物聯網平臺,創新“互聯網+流通”發展模式,實現各城市間信息的互聯互通與供求的及時響應,打造管理網絡化、交易電子化、流通效率化的區域流通業信息化平臺。
區域發展差距有助于發揮核心城市的空間輻射作用,促進城市間優勢互補。廣州、深圳和香港是大灣區的三大增長極,其商貿流通業發展已相對成熟,難以持續成為本地區經濟增長的驅動力。
對于具有發展優勢的城市,應著力發展高端商業資源,尋求商貿流通產業新的增長點以促進流通業轉型升級,并且發揮其主導作用,加快構建與周邊城市的連接軸線,進一步加大對其他城市的經濟輻射力。
對于中等發展城市,應挖掘本地區優勢,升級與改造商貿資源,統籌制定流通業投資引導計劃,通過政策吸引科技、人才等先進生產要素的投入,探索品牌連鎖經營模式,培育具有區域競爭力和影響力的商貿龍頭企業,將規模優勢轉化為效益優勢,持續提升商貿流通業對經濟的促進效應。
對于目前發展相對弱勢的城市,不能一味追求商貿建設的高大全,而應立足于地區資源稟賦和產業基礎,進行合理定位與資源整合,有選擇的發展商貿流通細分行業,將優勢產業向專業化與精細化方向推進,并逐步完善農村流通體系,使之成為區域商貿流通的重要節點與補充。由此建立起城市之間互利共贏的合作機制,形成區域市場等級性和層次性的網鏈結構,完善區域商貿流通業錯位發展格局。
在大灣區城市合理分工、錯位發展的格局之下,各地應結合自身經濟特質,優化流通業內部結構,提升流通效率,強化其服務區域經濟的能力。
首先,要著力優化商貿流通業內部結構,淘汰落后產能,改革傳統商貿業態,深化發展連鎖經營等新型商業模式,發展集約型、環保型、科技型商貿流通業,加速流通業現代化進程。其次,要推動流通企業管理優化與組織創新。注重發揮大型商貿流通企業的引領作用,強化品牌意識,提升服務專業化程度。眾多分散的中小流通企業可通過建立產業園區形成戰略聯盟,通過資源整合與優勢互補形成集聚效應,提升流通企業組織化經營能力。最后,應加大人力資本投入與技術革新,通過提升流通業的從業人員素質和先進技術的應用,推動行業進步,提升要素產能,提升流通業管理與效益水平,促進區域流通業的全面升級與均衡發展。
綜上所述,在粵港澳大灣區戰略推動下,處于不同發展水平的多元主體協同共進成為重要發展方向。商貿流通業的基礎性和廣泛的關聯性對于引領區域經濟發展具有顯著作用。本文嘗試從商貿流通的協調發展來探尋加速區域經濟協同發展的可行路徑。通過明確商貿流通業對區域經濟的影響機制,并對其發展差距與對經濟的貢獻進行評價與比較。研究表明,大灣區商貿流通業與區域經濟存在顯著正向促進效應,但地區間發展不均衡現象明顯。在此情況下提出促進大灣區商貿流通業協調發展的四大路徑:推動體制機制創新,建立區域流通業統一市場;強化基礎設施建設,打造區域流通業信息化平臺;推動城市合理分工,形成區域流通業錯位發展格局;優化產業內部結構,促成區域流通業全面升級,由此推動大灣區經濟發展格局的協同與重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