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然、實然、必然：論儒學的“平天下”思想

摘 要：“平天下”出自《禮記·大學》中的“八條目”——“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而“平天下”是儒家政治哲學追求的最高境界。文章試從應然、實然、必然三個層面出發(fā)，分析儒學“平天下”思想的應然要求、當代“平天下”的實然狀態(tài)，以及實現(xiàn)“平天下”的必然邏輯，由此探索儒家“平天下”思想的當代價值。

關鍵詞：應然;實然;必然;平天下

一、儒家“平天下”的內涵

《禮記·大學》中云：“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儒家“平天下”思想出自《禮記·大學》，是其八條目“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中的層級最高的一條，是對國家以上層面的要求，體現(xiàn)了儒家政治哲學崇高的價值追求，同時也是儒學政治思想所追求的至高境界。

“修齊治平”思想顯現(xiàn)出儒學政治思想的體系化建構的特點，將個人、家庭、國家、天下四者，有機、和諧的統(tǒng)一，在思想價值追求、情感態(tài)度觀念等層面將個人與集體聯(lián)系起來;創(chuàng)設個人、家庭、國家、天下四個層面各自應達成的理想目標，形成一個由小及大漸進的人類社會理想模式，體現(xiàn)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視域下社會秩序構建的遐想;將人從內發(fā)向外，使每個人存在身份與價值追求得到社會、國家的認同。

“天下”一詞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是一個至關重要的概念，可以理解成宇宙，也可以用于形容一個地理范圍。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版》中，“天下”這樣的有幾層釋義：“中國或世界”、“國家的統(tǒng)治權”、“人世間與社會上”、“自然界與天地間”等。 “天下”一詞隨著時代變遷、不同的使用場合，在語境中的內涵不斷延伸。

在《禮記·大學》中的“天下”有其具體的內涵，但是不同的學者對“平天下”有不同的見解。現(xiàn)在較為普遍的釋義為“平定天下”，這一解釋中“天下”偏向于國家地理空間層面，國家治理內安，鄰邦相處和睦。另一種釋義為“使得百姓豐衣足食、安居樂業(yè)，安撫百姓，拒絕武力征伐”，這一解釋中的“天下”偏向于民眾層面，天下即黎民百姓。還有一種解釋為“天人合一、和諧統(tǒng)一、大同世界”，這一解釋偏向于理想的社會秩序，即大道之世，強調超越國家，用世界眼光去看待世界，蘊含著儒家孔子“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的哲學仁愛思想，同時也蘊含著自然和諧的價值追求。

二、應然層面的“平天下”

在筆者看來，“天下”一詞在《禮記·大學》中具有一定的社會性質烙印。學界一般認為《大學》是經(jīng)過西漢的儒者編輯整理而成，主要介紹的是先秦儒學思想。根據(jù)《禮記·大學》成書的時代背景，“家—國—天下”三者的內在聯(lián)系不是一個虛無縹緲的烏托邦設想，而是建立在西周分封制以及家國一體為特點的社會結構基礎上的，《禮記·大學》的“天下”逃不脫奴隸社會與封建社會的時代局限性，“天下”的范圍不具有現(xiàn)代意義上的普遍性，“平天下”的主體主要是封建統(tǒng)治階級。例如在奴隸社會，“天下”指代黎民百姓，那么則不一定會包含奴隸階級這一群體;“平天下”的人，主要是統(tǒng)治階層。

“天下”一詞在《禮記·大學》中具有地域國家區(qū)分的含義。筆者認為，在歷史現(xiàn)實中，“國”與“天下”的劃分不夠清晰，在模糊中具有一致性。一方面，秦漢實現(xiàn)大一統(tǒng)后，政治統(tǒng)治呈現(xiàn)著封建王朝國家的面貌，但是在其目標指向與價值承載都賦予了“天下”的意義。一般認為，統(tǒng)治機器封建王朝即國家，封建王朝統(tǒng)治者又常常將統(tǒng)治的疆土領域稱為“天下”，國即一姓之天下。另一方面，在中國歷史上，“平天下”一直處于應然狀態(tài)，是一種應然層面崇高的價值引領，中國歷史中從未實現(xiàn)真正意義上的天下大同。

在中國近代史中，“天下”一詞逐漸具有民族文化意味。清初儒者顧炎武在《日知錄》中談到“易姓改號，謂之亡國。仁義充塞，而至于率獸食人，人將相食，謂之亡天下”，這是一種對“國”與“天下”的區(qū)分。國家指的是封建王朝，而天下則是具有民族文化特征的群體。“平天下”可以理解為應然層面上對民族思想文化領域的認同。

“天下”一詞在時代演變下逐漸具有世界性。清朝末期，在西方地理知識與政治思想傳入中國后，受到現(xiàn)代民族國家等觀念沖擊，中國傳統(tǒng)的華夷體系為主導的天下觀逐步瓦解，“天下”的范疇逐步擴大，傾向于全世界、全人類。“平天下”可以解釋為“世界和平，天人和諧”。現(xiàn)代全球化進程步伐加快，儒家“平天下”思想在當代的釋義更具有世界性、兼容性，應然層面主張世界和平，萬物和諧共生，構建大同世界的美好遐思。

儒家“平天下”思想內涵、范圍隨著社會現(xiàn)實發(fā)展而不斷深化，但其中恒古不變的是對和平、和諧統(tǒng)一的追求，這是“平天下”思想在應然層面的核心要求。

三、實然層面的“平天下”

儒家“平天下”的政治理想，雖然一直處于一個應然狀態(tài)，歷史上未出現(xiàn)真正意義上的大同之世，但是在中國人的精神世界里，“平天下”一直是永恒的價值追求。世人正如馮友蘭先生評價張載《橫渠四句》一樣，“雖身不能至，然心向往之”。現(xiàn)代意義上的“平天下”立足于世界政治多極化、經(jīng)濟全球化、文化多樣化、社會信息化的時代，挑戰(zhàn)層出不窮，風險日益增多，要求人類要用世界性的眼光看待人類共同的問題。當今“天下”更多的是指全世界、全人類，“平天下”要實現(xiàn)人與自然和諧統(tǒng)一、人與人和平共處、人內心平和安適。但在實然層面，實現(xiàn)“平天下”的理想追求存在諸多困難。

首先，世界范圍內生產(chǎn)力發(fā)展水平參差不齊。社會生產(chǎn)力是實現(xiàn)“天下平”的物質基礎。當前第三世界的不發(fā)達國家在全世界國家總數(shù)占比不小，仍不足以為實現(xiàn)“天下平”提供物質支撐。其次，國際政治極端思想肆虐。恐怖主義、霸權與強權政治，單邊主義、民粹主義等思想仍存在于世，難以在世界范圍內達成“天下和合、天下和平”的共識，在極端政治思想籠罩下的恐怖主義危機、難民危機等陰云不散，難以實現(xiàn)“天下平”。再次，人與自然矛盾尖銳。工業(yè)革命以來人類對自然的瘋狂掠奪、肆意破壞，導致氣候變化、植被破壞、生物多樣性銳減，特別是當前海洋污染問題尤為突出。人類對環(huán)境的破壞，致使人類自食惡果。最后，人與社以及人自身心靈的內在沖突。進入文明社會以來，較古人而言，人類的物質生活水平較古人得到飛躍式的提升，但個人患上心理疾病的幾率逐漸增大。當今社會，人的工作與生活的節(jié)奏快、社會壓力大，身心相互影響，導致人容易出現(xiàn)心理疾病。這些都是實然層面難以實現(xiàn)“平天下”原因。

四、必然層面的“平天下”

古往今來，儒家“平天下”思想作為“修齊治平”思想中的最高價值追求，激勵著無數(shù)中華兒女積極進取，“平天下”價值追求體現(xiàn)了中華民族對人類命運前途的思考與探索。在當代中國，“平天下”思想在一脈相承、不斷發(fā)展中的最為生動的表現(xiàn)，即為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儒家“平天下”的思想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產(chǎn)生的重要文化來源之一。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秉承中華民族血脈深處的文化基因，凝聚著幾千年來中華民族的智慧結晶，以實踐向度的發(fā)展帶動儒家“平天下”理念的創(chuàng)新、傳播，力求實現(xiàn)知行合一，是儒家“平天下”等思想在當代中國的創(chuàng)造性轉化與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人類命運共同體是實現(xiàn)當代儒學“平天下”理想追求的必然選擇。

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是中國共產(chǎn)黨十八大會議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以馬克思主義、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等為思想來源，立足于目前國內外現(xiàn)實發(fā)展的具體形勢，對國際社會關于全球治理問題的深度思考。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的核心思想是和平，強調世界各國、各地區(qū)形成利益共同體，在追求本國合法利益的同時兼顧他國合理關切，體現(xiàn)了在運用工具理性導向的同時兼顧價值理性導向的作用。

今天的世界正處于一個大變革的世紀之中，世界各地區(qū)的人聯(lián)系空前緊密，全球性問題正席卷全人類，要求人類要以世界性眼光考量人類自身的命運發(fā)展問題。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在實際運用中不斷發(fā)展完善，在多個具體的領域都有體現(xiàn)，例如習近平總書記在多個場合中提到構建 “海洋命運共同體”、“網(wǎng)絡空間命運共同體”等。不同領域的共同體思想主張各具特色，但它們統(tǒng)一于追求和平發(fā)展、合作共贏、和諧共生的價值追求中，蘊含著儒家“兼濟天下”的情懷。

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中，國家權力觀主張各國之間和諧相處;在共同利益觀中，主張互利共贏;在可持續(xù)發(fā)展觀中，主張尊重自然，天人合一;在全球治理觀中，主張平等公正、共同參與。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在“一帶一路”的建設的實踐中，書寫答案。“六廊六路多國多港”的互聯(lián)互通架構基本形成，中老鐵路、等項目建立建成， “一帶一路”沿線的各國民眾，真切感受到共同體所帶來的實惠，共同發(fā)展，互利共贏。實踐證明，人類命運共同體，為解決人類問題，提供了較為理性可行的行動方案，蘊含著儒學“平天下”的思想，并使其在當代更突顯開放包容、擔當責任、同舟共濟的特點。

在應然層面，儒家“平天下”思想內涵不斷深化發(fā)展，但和平、和諧，仍然是“平天下”的核心價值追求。當代“平天下”觀念更加強調公正性、平等性、全球性、兼容性，將文明教化、和諧統(tǒng)一的力量澤被四方。在實然層面，當代實現(xiàn)“平天下”的理想追求還存在生產(chǎn)力發(fā)展水參差不齊、國際政治極端思想肆虐、人與自然矛盾尖銳、人與社會以及人的心靈沖突等困難。在必然層面，理論與實踐證明“人類命運共同體”是實現(xiàn)當代儒學“平天下”理想的必然邏輯，并為當代儒家“平天下”理想的實現(xiàn)提供了理論道路。

作者簡介：吳金芝，本科，湖北省武漢市華中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本科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