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桃花薛寶釵

張曉晨

摘要：《紅樓夢》集歷代服飾之大成，文中的服飾繁多復雜，不同的人物往往具備不同的服飾風格，服飾亦成為人物性格特征的映射。本文以薛寶釵為例，淺析《紅樓夢》中薛的服飾風格與性格塑造的關系。

關鍵詞：《紅樓夢》服飾;薛寶釵;人物性格。

《紅樓夢》是我國古代的百科知識全書，包含了建筑、醫學、歷史、烹飪、服飾、化妝等等多方面的知識領域。其中《紅樓夢》的服飾不單起描繪人物的作用，還有突出人物性格甚至暗喻人物命運的作用，結合全文再來看文中的服飾，更能深刻地認識曹公的“十年辛苦不尋常”。

薛寶釵是書中的三位重要主角之一，她的服飾極具個人特色。薛寶釵作為皇商之女，既是家中唯一的女兒，又兼是最小的女兒，自然備受寵愛，從薛姨媽與薛蟠對其的愛護就可見一斑。按理說，這樣的女子其服飾必然是奢華的，從同為富商之女的夏金桂就可以看出來，然而薛寶釵卻不是這樣。薛寶釵的服飾特點一是冷，一是淡。

薛寶釵首次出場的造型是：“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蔥黃綾棉裙，一色半新不舊，看去不覺奢華。”比肩褂客觀上可以修飾人的體形，正好修飾寶釵豐腴的身材。可見寶釵雖然在衣飾上不刻意追求華貴，但仍會有意的選擇適合自己的服裝，力求簡潔而不失端莊。從顏色來看寶釵的服飾，玫瑰紫中的玫瑰之紅艷糅合了冷艷之紫，不至于艷麗過了頭，失了寶釵的“莊靜”，再襯托以嫩麗的蔥黃，淡淡的蜜合色。一方面符合寶釵正值青春年少的身份，另一方面突出寶釵端正沉穩的特點。“一色半新不舊”，則重點襯托寶釵富而不奢，樸素簡潔的形象來。寶釵的出場造型不是鳳姐的珠光寶氣，不是寶玉的艷麗講究，不是黛玉的驚為天人，而是平淡素簡。加之寶釵出場便是在炕上做女紅，突出了其典型封建專制思想下的“傳統”女性形象。而且薛寶釵的“半新不舊”，某種意義上是有意為之，她為了自己能夠更得統治者上層如老太太、太太之流的欣賞喜愛，愿意壓抑自己的真實內心，從為老太太“點戲”一出便可見一斑。所以寶釵的淡妝淡服，更重要的是暗示其謹言慎行，安分從時的性格內涵。

群芳賞雪一回中，寶釵的造型也與眾不同：“薛寶釵穿一件蓮青斗紋錦上添花洋線番羓絲的鶴氅”。蓮青色是一種較深的藍紫色。斗紋即交叉纏繞的斗形花紋樣式，“錦上添花”在此處不是指花紋而是服裝的制作工藝，即先用彩緯提取花紋，再用小梭子在面料上面的留白處挖織出花紋圖案。寶釵這件斗篷就是用這種妝花的方法制成的較為規整的“斗紋”，相較于繁復艷麗的花朵紋，更加素雅一些。寶釵服飾中的這些小細節，都充滿內斂氣息，體現出寶釵不張揚重含蓄的特點。這件斗篷的質地是“洋線番羓絲”，同鳳姐的洋縐裙、寶玉的雀金呢一樣又是一件舶來品。在那個時代是比較能彰顯主人身份地位的華貴料子。寶釵的服飾乍眼看去只覺素冷，在衣料的質地、技法上卻頗為講究，貌似簡樸的外表之下更有一種超于其他人的不凡貴氣。寶釵是皇商之女，不缺華衣美服，卻有意的守拙藏鋒。寶釵服裝的素雅風格貫行的是中庸平和的原則，不突出不張揚。在這樣的“琉璃世界”之中，群芳一片“冰雪紅梅”。惟寶釵在本已冰冷的雪天之中穿一件冷艷的藍紫色斗篷，就如同她穩重冷靜的性格一般，永遠地游離于人群邊緣。正如戚總評說：“黛玉白狐皮斗篷，明其弱也;寶釵斗篷是蓮青斗紋錦，致其文也”。

再來看薛寶釵的蘅蕪苑：“忽迎面突出插天的大玲瓏山石來，四面群繞各式石塊，竟把里面所有房屋悉皆遮住 ，而且一株花木也無。之間許多異草……”“進了蘅蕪苑，只覺異香撲鼻。那些奇草仙藤俞冷俞蒼翠，都結了實，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愛。及進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無，案上只有一個土定瓶中供著數支菊花，并兩部書，茶奩茶杯而已。床上只吊著青紗帳幔，衾褥也十分樸素”。蘅蕪苑中是“奇草仙藤”并無花朵，不同于黛玉后院的大片梨花。且俞冷俞蒼翠，翠中充滿冷意。房屋在群石環繞之中，是一個封閉的空間，如“雪洞”一般，可見既空曠，又清冷。房中一色玩器全無，示意寶釵禁欲慎獨的性子。土定瓶中的菊花，就像寶釵給自己的枷鎖一般，告誡自己要貞潔守時。更不用提冷淡樸素的青紗帳幔與衾褥。這樣的景象，就連一向不苛責園中兒女的賈母也不認同的說：“年輕的姑娘們，房里這樣素凈，也忌諱”“也不要很離了格兒”。為何這樣素凈，會忌諱？其實細想就會發現，寶釵的屋中全無生氣，完全就是一位寡婦孀居的屋子。因此賈母埋怨她“很離了格兒”。連賈母都這樣說，可見寶釵確實“樸素”過了頭兒。瀟湘館與蘅蕪苑同是清冷，但瀟湘館多一分靈氣，才能“有鳳來儀”;蘅蕪苑多一分死氣，注定“蘅芷清芬”。

寶釵的服飾觀從“碧玉佩事件”中她對邢岫煙的一番“教育”就可以看出：“這些妝飾原出于大官富貴之家的小姐，你看我從頭至腳可有這些富麗閑妝？然七八年之先，我也是這樣來的，如今一時比不得一時了，所以我都自己該省的就省了。將來你這一到了我們家，這些沒有用的東西，只怕還有一箱子”。寶釵將這些東西稱為“閑妝”，所以才會有薛姨媽的“她最不愛這些花兒粉兒的”之辭。而且這里寶釵的話是前后矛盾的，先說此時不比往時，又說還有“一箱子”這樣的話。可見之前的話不過是謙辭，或者說寶釵虛偽的一面。寶釵并非沒有奢華服飾，而是更愿意把它們“藏起來”，某種意義上和中國傳統的小農思想是不謀而合的，寶釵也不愧是封建正統思想下“完美”的女子。

薛寶釵的服飾特點暗合了她為人處世的哲學，即“淡極始知花更艷”，寶釵本人本是豐腴艷麗的相貌，卻偏愛冷淡素乏的服飾，正印證了寶釵的“面如桃花，心如冰雪”。

參考文獻：

[1]季學源.紅樓夢服飾鑒賞[M].浙江大學出版社，2012.

[2]沈從文.中國古代服飾研究[M].商務印書館，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