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貨幣：貨幣體系的機遇還是挑戰？

史晨菲

摘 要：數字貨幣是區塊鏈技術的重要應用之一，經過十余年飛速發展，規模不斷擴大，引起了廣泛的關注。數字貨幣利用分布式記賬技術、時間戳技術等區塊鏈相關技術，依托互聯網平臺，形成一個去中心化、匿名化、交易成本低、交易效率快的電子交易系統。但由于發展不完善，在應用方面還存在技術不成熟、幣值不穩定、和現有貨幣制度產生沖突等問題，在未來仍需各方重視數字貨幣的發展情況，完善監督監管機制，推動數字經濟發展，助推中國經濟實現高質量增長。

關鍵詞：數字貨幣;區塊鏈技術;貨幣體系;信用體系

伴隨著新一輪信息科技革命，數字經濟蓬勃發展，成為促進經濟增長的關鍵動力。作為數字經濟時代的重要產物，區塊鏈技術已延伸到金融、物聯網、數字資產交易等多個領域，推動社會向數字化、智能化方向發展。習近平在主持中央政治局第十八次集體學習時強調，區塊鏈技術的集成應用在新的技術革新和產業變革中起著重要作用。我們要把區塊鏈作為核心技術自主創新的重要突破口，明確主攻方向，加大投入力度，著力攻克一批關鍵核心技術，加快推動區塊鏈技術和產業創新發展[1]。目前區塊鏈領域最廣泛、最成熟的應用是以比特幣為代表的各類數字貨幣，近幾年數字貨幣飛速崛起，在幣種、幣值、流通市值等方面均快速增加，逐漸上升為人們關注的熱點話題。

一、數字貨幣的產生

貨幣是商品經濟發展的重要產物之一，先后經歷了金屬貨幣、紙質貨幣、電子貨幣等階段。20世紀80年代以來的信息革命使得以電子、網絡為代表的新技術迅速崛起，貨幣形式也因此得到了跨越式發展，衍生出一類新的貨幣——數字貨幣。數字貨幣是一種在互聯網上發行、流通的新型貨幣形式，這類貨幣基于節點網絡和數字加密算法，依靠數據交換實現貨幣的基本功能。

信息革命初期便出現了最早的數字貨幣嘗試。1982年，美國密碼學家大衛·喬姆發表了一篇名為《用于不可追蹤的支付系統的盲簽名》的開創性論文，提出將加密技術運用到現金上的想法，并在1993年發明了人類歷史上第一種數字貨幣eCash，采用盲簽名技術來支持匿名交易，保護用戶的隱私權。1998年，美國華裔工程師戴偉提出了第一個去中心化的數字貨幣構想B-money，首次明確了分布式記賬的概念，即由多個具有記賬功能的節點共同維護一個特定賬本的分布式存儲系統。2005年，尼克·薩博在設想Bitgold時引入了POW工作量證明機制，以新幣作為挖出區塊的獎勵，成功解決了“貨幣生成”的難題。盡管B-money和Bitgold沒能最終落地實施，但其中蘊含的思想為日后數字貨幣的形成提供了借鑒方向。

比特幣的出現使數字貨幣進入一個新的階段。中本聰總結了過去失敗的案例，并對各種技術進行融合，發明了最早的區塊鏈技術。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后，比特幣白皮書《比特幣：一種點對點的電子現金系統》發表，指出用比特幣在線支付可以直接由一方發起并支付給另一方，中間不需要經過任何第三方的金融機構[2]。2009年，中本聰在第一個區塊鏈中通過“挖礦”產生50個比特幣，標志著比特幣系統實現正常運行。比特幣自問世以來，在全球范圍內受到廣泛關注，同時也使得更多的數字貨幣出現。

目前全球數字貨幣的種類已超過五千種，總市值超過三千億美元，日成交額近一億美元。比特幣以近1.3萬億的流通市值穩居數字貨幣之首，此外還有以太坊、泰達幣、瑞波幣等數字貨幣同樣蓬勃發展。2019年由Facebook發起的Libra以及由中國推出的DCEP則標志著數字貨幣在私人交易之外的全新嘗試。

二、數字貨幣的特征

（一）去中心化、獨立性

傳統的信用貨幣體系中貨幣的發行、流通及監管都依賴于主權政府、銀行等中心化機構，而在去中心化的數字貨幣系統中，所有數據都通過預先設定的程序自動運行，不需要固定的第三方中心機構進行人為干預。這使得系統中各節點彼此獨立、高度自治，只要進入同一系統，知道對方的賬戶地址，交易主體之間可以直接進行無地域限制的點對點交易，大大提高了交易的效率和準確性[3]。

（二）安全性

比特幣等數字貨幣在交易過程中采用不可逆轉的哈希算法進行加密，每個新產生的區塊中都包含了前面所有區塊中已有的信息，并嚴格按照時間順序推進[4]。數字貨幣系統是一個全球性的開放系統，修改歷史數據的行為可以被追溯，該節點的用戶會因損害他人利益遭到所有其他節點的排斥，只有真實發生、被所有節點認可的信息才得以存在。交易信息的真實性和不可篡改性使得數字貨幣具有高于傳統貨幣的安全性。

（三）匿名性

數字貨幣的交易過程中交易雙方可采取匿名形式，由于所有節點的用戶交易時均認可并遵循系統設定的算法，交易信息的安全性得以保障，支付時用戶無需知曉交易對手的真實身份。匿名交易有利于保護用戶隱私，減少信息泄露風險，降低身份信息被竊取的可能性。

三、數字貨幣的優勢

（一）數字貨幣優化貨幣體系

數字貨幣去中心化發行和交易無國界的特點使得其天然就具有“世界貨幣”的功能。數字貨幣沒有具體的發行機構，也不依賴于任何主權國家，只需設定算法和加密方法即可借助互聯網實現點對點交易。比特幣誕生前夕，美國過度舉債消費、增發貨幣，導致經濟過度膨脹，引發了金融危機和通貨膨脹。金融危機席卷全球后，大多數國家應對經濟危機的方法都是采取量化寬松的貨幣政策，貨幣供應量增長，超過貨幣需求量，繼而引發世界范圍內新一輪的通貨膨脹[5]。這引起人們對現有貨幣體系進行反思，認識到國際貨幣體系長期存在的弊端，由此催生了比特幣去中心化、總量恒定的思想。與主權貨幣相比，數字貨幣的創建、流通、交易都是在一個自由競爭的市場上進行，貨幣數量不會受到人為操縱，有效避免了主權貨幣發行過量導致的通貨膨脹問題。

此外，主權貨幣想成為世界貨幣，需要該國具有強大的綜合國力，在經濟、政治、軍事、科技等多領域具有壓倒性優勢，依靠霸權將自己的主權貨幣推行為世界貨幣，難免引起動蕩甚至戰亂。而數字貨幣自產生起就依靠互聯網技術連接全球，只要接入網絡，用戶可以持有、兌換所有品種的數字貨幣并與任何人進行交易，而不受地理空間和政治因素等的限制。可以說，數字貨幣是在現有貨幣形式上的進一步擴展，可以在全世界范圍內達成共識。

（二）數字貨幣重建信用體系

交換是商品流通中的重要環節，而成功交易是建立在交易雙方互相信任、達成共識的基礎之上的。信任和信用的建立需要經過時間檢驗或依賴于某種制度，比如銀行等金融機構經歷漫長的發展過程才得到公眾的信任，政府等借助國家權力建立其信用。而區塊鏈技術的誕生使得數字貨幣可以迅速在用戶中建立信用，實現價值交換，這對信用體系具有重構性的意義。

數字貨幣區別于傳統貨幣的核心就是依靠區塊鏈技術實現分布式記賬。分布式記賬是區塊鏈技術的重要特征之一，在區塊鏈中，所有信息不是由中心機構保存，而是由所有交易者同時記錄和保存，信息經過認證后由鏈上的每個人為他人提供信用擔保。如果想要篡改數據，需要控制整個系統中一半以上的節點才能實現，隨著用戶數量的提升，控制超過50%的網絡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基于區塊鏈技術而成的數字貨幣可以依靠技術確保信息存在的真實性，在用戶之間形成信任共識。

區塊鏈技術的另一重要特征是時間戳驗證。采用時間戳技術，在每一筆交易項目的區塊里引入加密后的數字時間標識，新生成的區塊加在原有區塊之后，形成一條按時間戳先后排列的數據鏈，鏈條上的每筆數字貨幣的增減、每個賬戶節點交易的歷史信息都是可查詢的。加蓋時間戳后，相當于證實了資產所有權和使用權的合法性，確保了價值的唯一性。基于分布式記賬技術以及時間戳技術，數字貨幣交易避免了信息不對稱引起的信任問題，構建了跨越時間的共識機制，迅速進行信用共建并完成所有權的確認，建造了一個全新的、不需要中心化機構的信用體系。

四、數字貨幣當前存在的局限性

（一）區塊鏈技術目前尚未成熟

區塊鏈技術是數字貨幣的基礎，但其發展仍不完全，在效率、監管等方面還不成熟，有較大的發展空間。區塊鏈技術依靠的是同步的分布式記賬，所有參與節點的信息都需要保持一致，但在一個范圍不斷擴大、節點高度分散的系統中，快速達成共識、同步驗證信息本就需要耗費一定的時間，如果有惡意攻擊的節點還會增加處理信息的難度，導致效率下降。與此同時，用戶交易的匿名性導致黑客難以追蹤，一旦被黑客攻擊損失較為慘重[6]。2012年3月和5月，老牌交易所Bitcoinica由于網絡服務器安全措施不完善，接連遭到黑客攻擊，共損失61000個比特幣，最終造成Bicoinica破產;2018年，一家日本交易所Coincheck被盜了5億個NEM幣，損失高達5.3億美元。“去中心化”也意味著沒有明確的主體，加大了對主體施行有效控制的監管難度。

（二）數字貨幣的幣值不穩定

價值穩定是貨幣的重要特征，只有價值穩定，才能在更大范圍內形成對該貨幣的認可。當前的信用貨幣可以借助國家主權控制其價值波動幅度，但數字貨幣是在一個去中心化、自由競爭的市場上進行流通，其價值漲跌會較大程度的受到市場供求關系的影響。以最典型的比特幣為例，2011年初比特幣兌美元的價格大約只有0.3美元，6月份增長到31.2美元，漲幅超過100倍，但隨后幾個月比特幣持續走低，年底時價格跌至2美元，跌幅高達94%;2017年比特幣一度長到近20000美元，與誕生時的0.0076美元相比，上漲超過200萬倍。同時期的世界貨幣波動幅度大多控制在10%左右，美元波動率約為8%，而波動幅度更小的人民幣波動率大約只有3%。相比之下數字貨幣價格的波動率遠遠高于現行法幣，如果經濟體使用數字貨幣，在如此大的波動幅度中，幾乎很難保證社會經濟平穩運行。

（三）數字貨幣對當前貨幣制度提出挑戰

數字貨幣運用區塊鏈技術對信用進行重構，以互聯網技術代替了傳統的信用主體。在當前的信用貨幣體系中，主權國家是最大的信用主體，貨幣發行以國家信用為擔保。對于國家來說，以數字貨幣代替主權貨幣在一定程度上意味著國家信用的崩塌，而在經濟領域國家信用與國家主權的合法性密切相關，使用數字貨幣的同時意味喪失一定的國家主權。此外，貨幣政策還是政府對經濟進行宏觀調控最重要的手段之一，使用去中心化的數字貨幣相當于剝奪了政府利用貨幣政策調控的權利，因此讓各國放棄主權貨幣，承認比特幣之類的數字貨幣的合法地位，在目前看來希望還很渺茫。

目前數字貨幣發展仍不完善，需要各國政府、投資機構、交易平臺等多方配合協作，加強對非法行為的監管，使數字貨幣市場健康平穩的發展，促進社會經濟增長。

參考文獻

[1] 習近平.把區塊鏈作為核心技術自主創新重要突破口[N].人民日報海外版，2019-10-26.

[2] 中本聰.比特幣：一種點對點的電子現金系統[R].2008.

[3] 佘茂艷，王元地.數字貨幣發展現狀及其監管[J].中國礦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1）.

[4] 李詩林，肖宇.區塊鏈技術的本質、局限與前景[J].新經濟導刊，2019（1）.

[5] 鄧翔宇.基于馬克思貨幣理論的比特幣研究[D].重慶工商大學，2017.

[6] 付爍，徐海霞，李佩麗，等.數字貨幣的匿名性研究[J].計算機學報，201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