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豐蜜橘樹天氣指數保險優化路徑研究

張雪 羅志紅

摘 要 農業天氣指數保險能夠補償農戶因異常天氣帶來的經濟損失，對農業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意義。基于此，針對江西省南豐縣南豐蜜橘樹天氣指數保險，深入南豐縣進行實地調研。調研結果顯示，該保險在天氣風險指數設置、保費與保險金額、溝通與信息共享和政府職能方面均存在問題。在此基礎上，從完善保單結構、加強保險公司與農戶信息溝通以及提高政府支持力度三個維度提出建議，以期為其他地區農業天氣指數保險的良性發展提供參考與借鑒。

關鍵詞 天氣指數保險;保單結構;溝通與信息共享;政府職能

農業作為國民經濟的基礎和關系國家安全的戰略性產業，其高質量發展是國民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鍵。農業生產很大程度受到自然環境的約束，特別是氣候條件。近年來，全球氣候異常、變化極端，天氣風險加劇了農業生產的不穩定性。因此，農業保險一直在農業天氣風險管理領域發揮著重要作用。相比傳統農業保險，農業天氣指數保險以其能夠補償農戶因高頻率低風險的異常天氣帶來的經濟損失、降低道德風險和逆向選擇、減少保險公司相關成本的優勢在世界各地迅速發展起來。2007年，上海誕生了我國第一個農業天氣指數保險。2016年的中央一號文件提出“探索開展天氣指數保險試點”導向性文件，為農業天氣指數保險在我國的發展提供了強有力的政策支持。截至2019年，我國農業天氣指數保險迅速發展，從最初的產品理論探索到如今更加細化的產品設計和實踐并行，試點地區逐步擴大，參保作物由單純的糧食作物擴展到經濟作物。目前，我國農業種植規模仍然以散戶種植為主，在這個背景下，我國試點地區的農業天氣指數保險產品還存在很多問題。基于此，深入江西省南豐縣對我國農業天氣指數保險較早試點之一的南豐蜜橘樹天氣指數保險進行實地調研分析，結合當地實施現狀，系統總結試點過程中的問題，并提出相關優化建議，為其他地區農業天氣指數保險試點工作開展提供一定的參考。

1 文獻綜述

國內學者對農業天氣指數保險存在的問題和優化研究主要集中于農業天氣指數保險研究綜述和中外農業天氣指數保險對比研究兩個維度。關于農業天氣指數保險研究綜述方面，很多學者認為農業天氣指數保險穩步擴大，呈現出保險產品增多、保險責任更加全面的局面，同時認為農業天氣指數保險存在一系列問題，如統一費率、農田數據缺失、銷售渠道過窄和政府宣傳力度欠缺等問題[1-5]。針對這些問題，多數學者提出同一地區設置不同保費、構建農田大數據、擴展銷售渠道和加強政府宣傳等解決方法[6-7]。關于中外農業天氣指數保險對比和借鑒研究層面，部分學者認為發展農業天氣指數過程中需要借鑒國外一些經驗加強對農戶的宣傳教育、擴大試點地區和完善相關法律等[6，8]。目前，關于試點地區農業天氣指數保險主要問題的探索和分析呈現出一個鮮明的特征：理論評述梳理多于實證分析研究。已有研究多為宏觀層面的理論闡述和總結性文章，很少結合農業天氣指數保險試點地區農戶種植規模、成本和收益之間的關系對農業天氣指數保險實際運行情況進行分析和研究。基于此，基于南豐蜜橘天氣指數保險試點地區實際調研結果，立足地區性指數保險、當地氣候和投保標的物、投保農戶生產特點之間的關系進行剖析，針對問題提出相應的建議。

2 南豐蜜橘樹天氣指數保險試點情況

南豐縣位于江西省撫州市，是中國蜜橘的主要產區。蜜橘作為南豐縣經濟支柱產業，不僅提高了當地農戶的經濟收入，同時極大地促進了南豐縣農業的發展。蜜橘生長對氣候依賴性強，其中溫度對蜜橘的產量和質量影響較大。若溫度過低，發生凍害，則會導致蜜橘停止生長，甚至死亡，給蜜橘種植農戶造成較大的經濟損失。農業保險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為農民提供風險保障。對此，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江西省分公司與南豐縣氣象局合作，開發了蜜橘樹天氣指數保險，即蜜橘樹低溫指數保險。

2011年11月，南豐蜜橘樹天氣指數保險首次在南豐縣開展試點，當年承保面積為0.16萬公頃，保費收入231.7萬元。2012年參保面積0.27萬公頃，保費收入340萬元;2013年參保面積0.28萬公頃，保費收入497.46萬元;2014年，承保面積達0.36萬公頃，保費收入704.55萬元。2015年承保面積為0.40萬公頃，保費收入820.64萬元;2016年投保面積為0.33萬公頃，保費收入510.52萬元;2017年0.20萬公頃，保費收入306萬元。如圖1所示，南豐蜜橘樹低溫指數保險發展呈現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為2011—2015年，隨著蜜橘樹低溫指數保險保障效果突顯，農戶購買保險意愿逐年提高;第二個階段為2016—2018年，是蜜橘樹氣象指數保險發展低迷階段，農民參保面積明顯減少，根據走訪調研，2017年以后很少有農民購買該保險。

南豐蜜橘樹低溫指數保險理賠條款如下。每667 m2保費100元，在江西省，政府為低溫指數保險提供40%的保費補貼，其中，省級、市級、縣級分別提供10%、10%和20%的財政支撐;農民支付60%的保費。保險合同設置了不同階段低溫賠付觸發條件，保險期限為1年。當保險期間內日最低氣溫低于保險合同某一低溫觸發值時，根據保險公司制定的費率計算每667 m2保險金額。每667 m2最高保險金額2 000元。具體低溫觸發條件、保險費率和賠償額詳見表1。

該保險有保險公司自銷和委托代理銷售兩種銷售渠道，委托銷售由江西省益農信息社負責。在委托銷售渠道下，有兩種保費：1）每667 m2保費為96元;2）以每667 m2蜜橘棵數交保費，蜜橘樹估價為3元/棵。

3 南豐蜜橘樹天氣指數保險存在的主要問題

從蜜橘種植農民視角、保險公司層面和政府職能3個維度對南豐蜜橘樹天氣指數保險存在的問題進行剖析。

3.1 農戶視角

3.1.1 氣候對蜜橘種植的影響

南豐蜜橘種植一直處于“靠天吃飯”的局面。蜜橘夏季壯果階段、秋季蜜橘采摘階段和冬季越冬階段對氣候最為敏感。夏季，蜜橘生長期的上限溫度為38 ℃，溫度過高將抑制其生長;降水過少也會影響蜜橘的抽梢，最終影響蜜橘的產量和質量。秋季10月中旬到1月為蜜橘成熟采摘期，降雨過多不僅會影響蜜橘采摘，同時會造成蜜橘損傷，極易出現爛果現象，不利于貯藏和銷售。冬季越冬期若溫度過低，會抑制蜜橘生長，造成蜜橘凍害甚至死亡。

經過調研走訪和農民反映，南豐縣近年來低溫凍害現象僅出現2次，降水過多和干旱已成為影響蜜橘種植的重要天氣因素。2018年，采摘期降雨過多導致蜜橘未及時采摘，以至蜜橘銷售高峰期縮短，農民遭受經濟損失;2019年江西省遭遇長時間大面積干旱，南豐蜜橘受旱高達48%，農民損失慘重。近年來，除冬季出現低溫的次數逐漸減少以外，橘農根據種植經驗發現，在可接受的低溫范圍內，冬季最低溫度降低1～2 ℃并不會影響蜜橘生長。因此，農民認為沒有必要購買蜜橘低溫指數保險。

3.1.2 蜜橘種植成本與市場

南豐縣約有5萬農戶，幾乎每戶都種植蜜橘。蜜橘一般種植在山上，隨著市場需求增大，農民擴大了蜜橘的種植面積，將自耕田改種蜜橘，山地與農田合計，蜜橘每戶平均種植規模約能達到0.33～0.67 hm2。調研結果發現，目前南豐縣80%以上的蜜橘是由散戶種植，以家庭為單位的散戶種植方式仍是南豐縣蜜橘種植的主體。

蜜橘種植過程中成本投入主要是指苗木嫁接費用、農藥化肥費用和人工費用。1）苗木嫁接用于改變蜜橘品種，提高蜜橘產量和質量，每戶嫁接總費用約為5 000元。2）農藥化肥費用。病蟲害防治和化肥使用是蜜橘種植過程中的重要環節。雖然不同的種植面積決定了農藥化肥投入的費用，但是每戶散戶花費的農藥化肥費用合計2萬～3萬元。3）蜜橘種植散戶一般不需要大量勞動力投入，家庭勞動力基本可以滿足蜜橘種植的需要。額外勞動力雇傭一般用于蜜橘采摘期。一般而言，每戶散戶采摘期的人工成本每天約200～300元。在實地調研中發現，蜜橘未出售前，散戶投入蜜橘種植的總成本3萬～4萬元。

據調查，蜜橘散戶的銷售方式是將產品銷售給蜜橘收購商販或直接到農貿市場或農產品批發市場進行市場交易。自2015年以來，南豐蜜橘市場趨于飽和，加之南豐蜜橘遭受湖南等地便宜柑橘和砂糖橘的競爭，收購價格呈下降趨勢，收購價格集中在2～4元/kg，最高收購價格約4元/kg。特別是2019年，受旱災影響，蜜橘的收購價格僅為0.4元/kg。

在種植高成本和蜜橘市場收購價格持續下跌的壓力下，絕大部分散戶表示不愿意購買蜜橘天氣指數保險。

3.2 保險公司層面

3.2.1 產品設計不合理

隨著全球氣溫變暖常態化，低溫對蜜橘生長的影響逐漸減弱，干旱和降雨已經成為影響蜜橘生長的首要天氣風險，所以達到保險合同中各階段低溫觸發值條件也越來越少。目前，保險合同仍然保持原有低溫指數設置，并未根據影響蜜橘生長的天氣因素變化進行修正，購買蜜橘樹天氣指數保險的農戶無法得到賠償。因此，現行保險合同中低溫指數設置已經不能滿足現在的氣候變化，存在明顯的局限性和很大的基差風險。

3.2.2 產品風險分散能力不足

南豐蜜橘樹天氣指數保險風險分散能力不足，主要體現在保費過高和保險金額過低方面。以2009年為例，江西省持續低溫，蜜橘遭受凍害，導致蜜橘樹大面積死亡。根據天氣指數保險的特點，這種低溫凍害現象屬于低頻率、高風險的天氣風險，構成巨災風險，不再屬于天氣指數保險的范疇。國家氣象科學數據中心獲取的氣象數據顯示，2008年12月—2009年2月最低氣溫符合保險合同中-8 ℃<日最低氣溫≤-6 ℃觸發條件，賠償金額600元。基于以上兩個分析，據農民回憶，2009年，農民每667 m2投入種植成本約為1 553.27元，市場價格為1.2元/kg，最初保費72元/667 m2。若農民購買蜜橘樹天氣指數保險，合計成本支出1 625.27元/667 m2，保險金額無法覆蓋農戶的成本和彌補經濟損失。

結合散戶的生產規模、蜜橘市場分析，該保險風險分散能力不足是農戶不愿意購買天氣指數保險的重要原因。

3.2.3 理賠手續煩瑣

手續簡化是天氣指數保險的優勢之一。根據對保險公司的調研結果，如果保險期間內觸發低溫賠付條件，依照氣象局提供的氣象數據，次月就可以進入理賠階段，大約花費一個月的時間，農戶即可拿到賠償金。但是，據實際購買保險的農民反映，理賠手續復雜，進入理賠階段后，農戶不僅需要提供各種材料，保險公司還要重新對蜜橘樹面積進行核對勘察，以確保與合同一致。

3.2.4 信息不對稱

信息不對稱主要體現在保險條款模糊、保險公司與農戶之間信息共享不足兩方面。保險條款模糊主要表現為：1）保險的起止時間模糊;2）辦理保險所需的文件并沒有在保險條款中明確標注;3）在保險責任里面沒有關于達到觸發條件時如何進行賠付的說明，保險期間內達到觸發條件，只賠償一次的說明需要與保險員深入溝通后才能了解;4）在不同起賠標準對應的賠償計算表中，沒有對費率進行標注，保險業務員甚至將其解釋為氣象局標注的系數。

保險公司和農戶之間無法達到有效溝通和信息共享。實際調研發現，部分農戶外出務工并將自己種植的蜜橘委托給其他農戶種植。農戶購買保險時，將被委托種植的蜜橘樹一起購買保險，但簽發保險單中的名字為委托人的姓名，保險公司回訪過程中出現委托人不知道自己種植的蜜橘樹已購買保險的情況，將這種現象認定為“農戶騙保”。很多農民因此沒有拿到賠償金，最終紛紛退保。受此影響，2017年以后很少有橘農購買該保險。

3.3 政府職能

政府在農業保險發展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天氣指數保險的規模與政府的主導作用直接相關。目前，政府在參與南豐蜜橘樹天氣指數保險試點經營管理中存在介入不足的問題。基于此，將從農田氣象站基礎設施、財政補貼和政府協調作用三個層面進行分析。

3.3.1 農田氣象站基礎設施投入不足

天氣指數保險的指數設計和賠償是以氣象站提供的氣象數據為基礎的。同一區域，受地形地貌的影響，形成了不同的小氣候，天氣風險發生時，有些農民損失較大卻得不到賠償，損失較少的農民卻能得到賠償。因此，農田氣象站基礎設施是否完善關系到農戶是否購買天氣指數保險。然而，截至2018年，江西省撫州市共有235個區域觀察氣象站，分攤到南豐縣170個村，平均每個村0.15個氣象觀測站。經調查走訪，絕大部分投保農戶所在種植區附近并無農田氣象站，政府對農田氣象監測站基礎設施投入不足。

3.3.2 財政補貼不足

政府財政補貼對于農業保險至關重要。一般來講，政府應該為農業保險提供50%以上的財政補貼，分別由中央、省、市財政承擔。南豐蜜橘為地方特色經濟作物，至今沒有得到中央一級的財政補貼。表2為江西省中國人民保險政策農業保險費率表，從表中可以看出，除白蓮種植外，與江西省內其他傳統農業保險的財政補貼比較，政府對南豐蜜橘樹天氣指數保險補貼明顯較少。

3.3.3 缺乏政府協調機制

在我國，農民在政府的主導下購買農業保險，南豐蜜橘樹天氣指數保險也不例外。當所謂“農戶騙保”事件發生后，當地政府并沒有在保險公司和農戶之間進行協調，導致農民損失較大，影響了南豐蜜橘樹天氣指數保險優勢作用的發揮，同時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政府的公信力。

4 結論與建議

4.1 結論

基于實際調研，對南豐蜜橘種植戶的種植規模、種植成本、南豐蜜橘市場進行深入分析，運用相關理論知識和數據，得出以下結論。南豐蜜橘樹天氣指數保險在最初試行階段取得了較好的效果。隨著近年來氣候變化、散戶種植成本的增加和蜜橘收購價格持續走低，該保險基差風險較大、保費高、保險金額低和理賠手續煩瑣等問題相繼顯現;加之保險公司和農戶之間信息不對稱，導致彼此間的不信任感增強，最終使得南豐蜜橘樹天氣指數保險不能發揮其自身優勢以減少農民因天氣風險帶來的經濟損失。

4.2 建議

4.2.1 完善保單結構

目前，對蜜橘樹生長影響最大的天氣風險是干旱和降雨，而現行南豐蜜橘樹天氣指數保險僅限于日最低溫指數。因此，針對氣候的變化，應增加干旱指數和降雨指數設計。同時，應根據蜜橘的發芽、生長、成熟和采摘4個階段不同天氣風險設計相應的指數，方便農民根據各自種植蜜橘的實際情況選擇不同階段的保險。此外，還可引入農作物全損的保險設計理念，設定蜜橘全損的賠償金額。

農戶擁有的蜜橘種植面積不同，對保險的需求也不同。根據農戶種植蜜橘的面積，可設置大、中、小三種不同的保費，或可參考紹興茶葉低溫指數保險，當年出現損失卻沒有獲得賠償的農戶第二年繼續投保時可下調一定比例的費率。

4.2.2 加強保險公司與農戶信息共享和溝通

保險公司與農戶之間的相互信任感是實現天氣指數保險良好運行的支柱。1）明確相關保險條款，如保險期限、保險費率和保險手續等，并嚴格按照保險條款執行。2）保險公司業務員要提高專業知識和業務水平。農民文化水平較低，保險公司可選擇各種方式，公開透明地對農戶進行保險產品說明指導。3）回訪階段，保險公司應及時積極收集農民反饋意見，可以通過交流研討會、實際走訪等形式獲取信息，并依據客觀、靈活和立足于實際的原則將有價值的意見納入未來保險產品設計和修正中。同時，農戶應該將和蜜橘種植的相關信息及時向保險公司說明。

4.2.3 加強政府職能

政府應充分發揮職能，加強對天氣指數保險的支持力度。1）政府應加大隊農村氣象監測站的基礎設施建設投入，確保數據精密化，以降低保險產品的基差風險。2）南豐蜜橘作為國家地理標志產品，江西省政府需要積極申請中央一級財政補貼或將省級財政補貼比例增至30%，以減輕南豐縣縣級政府的財政補貼壓力。為保證天氣指數保險的參與率，政府可對投保人給予財政補貼。保險公司和投保人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容易出現保險業務辦理糾紛，為減少糾紛，需要建立中間人信息溝通機制，縣級政府可利用其鄉鎮管理權，設立天氣指數保險協助結構，建立保險雙方溝通機制。3）通過公開招標的方式成立中央保監會主導下的三方評估機制，分別對保險公司和農戶進行調研和測評，并及時反饋調查結果，使天氣指數保險能夠真正為農民提供風險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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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趙中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