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雄
[摘? ? ? ? ? ?要]? 熵作為表征系統秩序的重要熱力學概念,已經逐漸被引入社會科學的研究中,具有良好的應用前景。政治熵理論是在認知秩序和調控體系的框架下厘清有序與無序、調節秩序失衡的有效方法,具有很好詮釋沖突發生的根因以及秩序可控的深層效力。熵理論與政治秩序的耦合探索將失序的起源置于秩序的宏觀視野中,凸顯了平衡之于政治秩序的意義,因此政治熵理論具有預警功能和平衡政治發展的解釋力。
[關? ? 鍵? ?詞]? 熵;政治熵;政治秩序
[中圖分類號]? D08? ? ? ? ? ? ? ? ? ?[文獻標志碼]? A? ? ? ? ? ? ? ? ? ? ? [文章編號]? 2096-0603(2020)52-0220-02
圍繞是否存在哲學問題,波普爾認為哲學研究面臨哲學問題和科學問題兩大任務亟待解決。真正的哲學問題總是根植于哲學以外的那些迫切問題·……問題的解決可能打破許多科學的界限。[1]可見,局限于單一科學的理論可能還無法更好地理解和認識科學的本質,這也說明打破科學界限拓寬科學視野和方法的必要性。“熵”理論就是這樣的典型,它最早是物理學的概念,然而,研究它的學者們沒有囿于物理科學的“地界”,它已經被引入對社會和人的研究中。政治學是一門研究權力分配和運轉的系統科學,把“熵”作為一種研究政治的新工具是一種探索,面臨一定基礎性的建構挑戰,但是熵理論對于政治學尤其是政治秩序和政治行為的研究具有很好的解釋性意義。
一、熵的概念能否引入政治理論研究
1865年,克勞修斯和開爾文首次提出“熵”(Entropy)的概念。簡單地說,熵作為熱能轉化為功的程度度量,指的是物理學中無用功的累積,熵越大,不可利用程度越高,反之,不可利用程度越低。熵的大小反映一個系統能量運動所引起的無序程度高低,無序將導致混亂(Chaos)。杰里米·里夫金和特德·霍華德悲觀地認為熱力學第二定律即熵的定律將無可避免地導致地球各系統從有序趨于無序,宇宙走向熱寂,最終到達熱平衡,人類走向滅亡,這也是熵的概念首次被運用到非物理領域的研究中。由此,熵的研究掀開了新篇章。
熵定律是否就宣布了包括人類在內的一切系統終極滅亡呢?諾貝爾化學獎獲得者伊·普里戈金在《從混沌到有序》里創造性地提出通過與外界交換物質和能量,系統就能從原來的無序狀態變成有序狀態,就不至于走向毀滅。普里戈金這種“積極”的熵理論體現了繼承與突破的辯證統一,為“消極”的熵理論找到了出路,即把人類悲觀的機械物理思維拉回現實,這種積極“入世”的價值啟示我們創新并運用人類千百年來積累的技術和文明精神能夠實現人類持續的進步。政治系統具有與熱力學熵環境系統類似的大背景和大結構,特別是在秩序這一著力點上政治學可以有所借鑒。熵與政治的結合研究不但能夠很好地解釋暴力與秩序的矛盾關系,更能夠將兩者保持在可控與和諧的框架下。
(一)從內部結構上看
一切事物都是系統的事物,系統存在于萬事萬物中,連接熵理論和政治學橋梁的最好切入點就是系統視角。首先,熵是一個度量系統秩序的量,典型的是作為同樣具有系統結構的政治權力分配運轉也強調秩序問題,兩者有互通點。凡是系統都遵循輸入、轉化、輸出和反饋的結構運作模式,系統的任何環節中都包含秩序。其次,政治體系是一個生態學的概念,因為它強調了政治領域與環境的相互作用。[2]基于物質運動和能量交換的開放系統才能夠不斷地為系統組織提供源源不斷的新動力,從而維持系統的持續運轉和結構發展。政治活動是與文化、法律、意識形態和經濟等系統相互作用的,它們又為政治活動提供某些規則。[3]所以,政治體系必然是一個開放的系統。開放系統擁有一定的環境,并同其他的系統發生關系、進行聯絡和交換能量。最后,政治學研究思維強調全局性、戰略性和博弈性,全局性講求從靜態角度宏觀把握政治系統,戰略性則是從動態與可預見的角度引領系統發展,博弈性強調的是從技術角度處理系統運轉過程的矛盾,捋順體系發展思路。因此,系統視角是鏈接“熵”與政治的最好突破口。
(二)從外部特征上看
凡是系統應具有方向性、有限性雙重共性特征,不可逆性往往不言自明,物理學中熵定律強調由于無用功的不斷累積,所以熵不可逆地增加。事實上,在政治系統存續的前提下,政治的發展的確具有方向性,政治是一種比較穩定的態勢,一個國家政治的衰敗可能源于政治腐敗誘導下的秩序崩塌,但這絕非“一日之功”,同理,良好政治環境的形成也是一個長期性的過程。新加坡現在是世界上政府廉潔高效的典范,不應忘記,這樣的新加坡也經歷了一個長時期的制度摸索和實踐過程。秩序之“矢”暗示政治的發展是一條不可逆的道路。相比于方向性,系統的有限性卻容易被忽略,有限性是系統本身的結構性張力,有序而合理的結構能夠促進系統的持續進化,這種先天的優勢為系統打下了良好的制度基礎,建構于合理結構的系統能以高效的運作和適度的擴張力量維系本身的發展。健全合理的結構和有序適度的發展是有限性的對內要求,兩者都不約而同地指向系統存在和發展的有限性本質。每一個國家都可以看作是一個獨立的系統,但是并不是說國家之間就沒有相互的影響力,反觀當今任何國家都會或多或少對其他國家產生影響,影響力大小極大地決定了這個國家政治系統穩定與否。如果一國企圖用武力征服另一個國,則被征服國家的政治系統有限性就會遭到極大破壞,政治秩序陷入混亂。因此,一旦有限性不能承載超載壓力,國家或者政治系統就面臨崩潰和瓦解,物理學中形容這種現象為“死寂”。所以,有限性是熵理論的基礎特質。
(三)從思維邏輯上看
熵在政治學上的運用是一種將自然科學元素與政治秩序研究的探索結合。熵的問題本質上是秩序問題,秩序是任何系統事物存在的前提。政治熵一方面承襲熵的本質特征和基本邏輯,另一方面試圖彌補政治秩序研究所存在的模糊問題,表現出特有的適用性。波普爾對科學目的在于終極解釋這一論斷表示懷疑。誠然,科學不能也不應成為代替解釋的唯一手段,它只是一種工具而已,一些問題即使它們的解決包含許多不同的學科,在某種意義上仍然屬于這種或那種傳統學科。[4]將熵引入政治的研究并不是取代政治秩序的傳統解釋,也不是將政治行為描述得不倫不類,而是打破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最基礎的概念界限,突破學科間的邊界,以概念和方法為橋梁。因為,熵是概括描述系統形態特征的一個很好度量,而政治學中的政治秩序問題也是根植于系統思維中的價值考量,即政治秩序的好壞很大程度上代表了該系統結構的合理與否。把熵做工具性意義的嫁接完全是可能的,更是符合科學研究邏輯思維的。
(四)從知識來源上看
基于共同的秩序這一契合點把熵作為一次政治秩序探索性的解釋,起初源于對政治秩序的猜想。波普爾的批判理性主義注重把猜想—反駁作為獲取知識的正確模式,在討論知識來源時,波普爾認為“通過批判其他人的理論和猜測以及通過我們自己的理論或猜測。”[5]這是把知識從人類普遍認知中分離出來的最好工具。更進一步說這也是發現科學現象和規律的一種有效途徑。作為“衡量一種理論的科學地位的標準”,可猜想性同可反駁性一樣,都是必要的,也是合理的和理性的態度。一直以來,國內外對政治秩序的研究絕大多數都是定性的,很難找到一個理論對政治秩序進行衡量,政治熵的出現就是一種評價與度量政治秩序的很好“標尺”。總之,不管是基于知識的產生還是研究的多元性,這種把熵運用到秩序研究的猜想也是可行的,值得一試。
二、作為評價政治秩序的“熵”
行為主義被引入政治學后因倡導價值祛除而受到廣泛指責。基于理性精神的行為主義寄希望于通過科學的手段以達到類似數學上的精確,從而達到觀察規律和發現新知的目的,然而行為主義存在兩點弊端:第一,作為行為主義基礎本身就存在種種不可知論,其研究方法重質不重性無疑將行為主義置于一個尷尬的境地。物理學上有名的“測不準定理”就是很好的例子。第二,不可否認的是政治學尤其是政治秩序是在政治體系架構上的一種狀態,這種狀態的輪廓是模糊的,視角是發散的,維度是多元的,導致數字上測量秩序的標準幾乎難以形成,比如我們很難量化一場政治選舉中政治資源的投入。然而,凡事需有“度”,這個“度”就是超越了事物性質上更高層次對事物“量”的認識。在自然科學中,熵作為一種度量系統混亂度的理論已經發展比較成熟,就如何操作和度量的數學理論已經基本建立并不斷完善。但是政治系統的特殊性決定了無法從自然科學的熵理論中衍生出同樣能夠精確度量政治秩序混亂度的數學公式。這一不足特性恰好能夠將政治熵理論跳出行為主義的弊端局限,不僅如此,這也在定性和定量之間找到了“第三條道路”。
熵是系統有序度的度量。同理,政治熵是政治系統場域下評價政治有序的度量。政治秩序既是一種靜態的結果,又是一個動態的過程,政治主體之間的較量、博弈就是政治秩序最原始的表現形式。在定義政治熵是什么的時候,必須形成和接受一種新的范式作為價值標準:如果一項政治行為或政策不能帶來有序的效能,那么該政治行為和社會政策就很有可能帶來無序和混亂的風險。在這里,不妨給政治熵下這么一個定義:政治熵是因政治系統不穩定而導致的政治失序狀態及其潛在風險。
三、結語與討論
熵理論其實早已經在科學譜系上陸續結出了碩果,它已經被逐漸應用在非傳統科學的研究上,如信息學、生態學、企業管理、地理學、教育學甚至經濟學都開始把熵理論作為一種新的工具。如何把物理學上的熵理論更廣泛和更深入地嫁接到其他學科,也是很多研究者在做的工作,“我們期望,這種以熱力學定律為基礎的新型觀念結構將激勵其他人用新的眼光觀察政治、文化和經濟等的不同側面。”[6]里夫金和霍華德的期待正在實現,方興未艾的勢頭也說明科學的荒原正靜待以熵理論為犁耙的大面積開墾。之所以熵理論能夠用來觀察人文社會科學的側面,就是因為熵理論的誕生就是分析基礎上的理論探索,跳出單一學科的局限進行思考、歸納和總結系統問題和秩序問題,而這又是人文社會科學的“自有地”。進一步說,熵理論的優勢為所有涉及系統的學科提供了把熵理論加以嫁接研究的可能。可以說,人文社會科學亟待新方法論的出現,熵理論恰恰做到了這些。
參考文獻:
[1][英]卡爾·波普爾.猜想與反駁[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6:99.
[2][美]加布里埃爾·A·阿爾蒙德,小G·賓厄姆·鮑威爾.比較政治學:體系、過程和政策[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7:4.
[3]楊光斌.政治學導論[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7.
[4][英]卡爾·波普爾.猜想與反駁[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6:93.
[5][英]卡爾·波普爾.猜想與反駁[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6:37.
[6][美]杰里米·里夫金,特德·霍華德.熵:一種新的世界觀[M].呂明,袁舟,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7:241.
◎編輯 魯翠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