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職業教育特色及其啟示 *

陳 時 華

(湖州職業技術學院 物流與信息工程學院， 浙江 湖州 313000)

自1965年獨立以來，新加坡一直重視國民教育。新加坡教育結合了英國精英教育、美國普及教育以及中國傳統教育的“因材施教，有教無類”等優秀理念，注重培養學生的自我價值、道義價值和公民職責價值。高等職業教育是新加坡教育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為新加坡經濟的快速發展培養了大批高素質的應用型人才，具有鮮明的特色。

一、新加坡職業教育的特色分析

1.分流考試制度奠定了職業教育的成長基礎 新加坡的教育體系如下圖所示(參見圖1)：小學畢業時就實行分流考試制度，這是新加坡教育體系的顯著特征。根據小學畢業考試成績，把中學課程教育劃分成三種類型，分別是快捷課程、普通學術課程和普通工藝課程[1]68-75。參加快捷課程(學制4年)學習的學生在畢業時參加劍橋 “O”水準(普通水準，相當于國內的中考)考試，絕大部分能考入初級學院(相當于國內高中)。初級學院(學制2年)畢業時，他們又參加劍橋 “A”水準(高級水準，相當于國內的高考)考試。參加普通工藝課程(學制4年)的學生在畢業時則參加劍橋 “N”水準(初級水準)考試，然后進入工藝教育局專修技能。而參加普通學術課程學習的學生在畢業時先參加“N”水準考試。考試通過后，可以選擇升入中學5年。畢業時再參加“O”水準考試。總體來看，經過中學階段后，進入初級學院的學生約占25%，進入工藝教育局的學生約占25%，40%左右的學生進入理工學院，其余學生進入其他教育機構/勞動市場和專門培訓學校。新加坡的工藝教育局和理工學院的生源學齡基本一致，都是中學畢業生。因為生源的關系，新加坡的中等職業教育和高等職業教育沒有嚴格區分，統稱職業教育。但是，在人才培養規格上，新加坡的工藝教育局相當于國內的中職院校，理工學院相當于國內的高職院校。另外，工藝教育局中約有30%的學生畢業后升入理工學院，增加了理工學院的生源比例。據統計，全國有70%左右的學生進入理工學院學習。這樣高的生源比例，一方面體現了精英治國和工業強國的理念，即絕大部分國民應該提升自身素質，提升終身受雇能力，致力經濟建設。另一方面，小學畢業就執行分流考試制度，影響了學生、家長和社會對職業教育的認知和觀念。這對新加坡職業教育的快速發展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圖1 新加坡教育體系

2.延續教育和在職培訓體系拓展了職業教育的成長空間 高等職業教育的功能在于：一方面為國家經濟建設培養知識型、技能型和創新型的高素質勞動者和技術技能人才；另一方面則擔負著延續教育和在職培訓的職責。這兩者如同車之雙輪，鳥之兩翼。新加坡在建國之初就設立了經濟發展局。經濟發展局在新加坡工業化過程中，最大的創舉當屬它的人力開發與培訓計劃[2]75-79。在新加坡經濟發展的不同階段，經濟發展局定期派出工程師、技師和技能大師到德國、日本等國接受新技術、新工藝培訓。這些受訓人員回國后帶動了本國工藝技術的發展。要使更多的人學會新技能，加快經濟發展，教育和培訓是根本途徑。可見，職業教育發展的初衷在肩負延續教育和培訓的使命。近年來，新加坡政府愈加重視延續教育和培訓工作，主要體現在以下幾方面：(1)新加坡政府在2014年9月成立了未來技能委員會(“未來技能”后改稱“技能創前程”)，其成員包括政府、產業界、教育和培訓機構的一些代表人物，并由副總理親自擔任主席。委員會的任務有四個：一是幫助個人在教育、培訓和職業上做出明智選擇；二是構建完整且優質的教育及培訓體系；三是與雇主聯合規劃設計技能架構，依據員工潛能進行培訓，以提升其職能；四是培養終身學習文化[3]74-79。為協助國人提升技能應對未來，自2016年起，委員會規定政府為所有25歲以上的國人提供500元的未來技能培訓補助金，用以報讀培訓課程。(2)新加坡勞動力發展局制定了《持續教育與培訓2020總藍圖》。總藍圖提出三大目標：一是打造一個機遇處處的社會，員工應主導本身的學習和發展；二是雇主應主導員工的技能培訓，重視員工的技能和貢獻；三是教育和培訓機構應提供素質優良的訓練，以確保學生和員工做好就業準備。為實現藍圖目標，勞動力發展局與各領域的主導機構、雇主及工會緊密合作，制定中期人力策略，協助相關機構制定能吸引并留住人才的整體配套措施。各領域主導機構的主要任務是分析并宣布各自的經濟領域人力策略詳情。(3)職業院校順勢而為。如南洋理工學院，在延續教育與在職培訓工作上的投入，達到了學校總投入的30%。國家重視、部委主導、機構協同、多措并舉，在體制機制上保證了延續教育與在職培訓的快速成長。

3.國家經濟發展引領了職業教育的成長方向 職業教育的使命是培養適合經濟社會發展需求的人才，經濟發展階段的人才需求特征直接影響著職業教育的發展方向。新加坡經濟依次經歷了勞動密集型工業階段(60年代初)、技能密集型工業階段(70年代)、科技密集型工業階段(80年代)、創新及科研工業階段(90年代)和知識主導經濟階段(21世紀)等階段。不同經濟發展階段有不同的人才需求，由此各具特色的理工學院和工藝教育學院相繼成立，主要有新加坡理工學院(1954年)、 義安理工學院(1963年)、淡馬錫理工學院(1990年)、南洋理工學院(1992年)、工藝教育學院(1992年)和共和理工學院(2007年)[4]195-200等。其中，新加坡理工學院以CDIO(1)CDIO代表構思(Conceive)、設計(Design)、實現(Implement)、運作(Operate)，國內稱為“做中學”。工程教育理念培養學生的工程能力，受到教育界的高度評價，共和理工學院以差異化戰略----PBL教學法(問題啟發式)贏得教育領域一席之地，南洋理工學院以獨特的“教學工廠”理念成為新加坡高職院校中的佼佼者，義安理工學院以培養高科技管理人才著稱，淡馬錫理工學院是職業院校中學科最為廣泛的綜合性理工學院。新加坡工藝教育學院主要采用“PEPP”(Plan、Explore、Practice、Perform)教學模式，著重培養學生的專業技術能力、社會能力、方法能力。

4.企業經歷豐富并注重“能力開發”的教師隊伍是職業院校的核心競爭力 南洋理工學院以創新教學理念----“教學工廠”模式享譽海內外。該校最核心的競爭力是擁有一支企業經歷豐富，并定期接受國內外培訓的與時俱進的高水平教師隊伍。在科技密集型的工業時代，經濟發展局技術培訓中心轉型為經濟發展局技術學院，著名的達達、羅萊和飛利浦政府培訓中心合并成立了精密工程學院，原日新培訓中心轉型成為日新學院。同期，還成立了德新學院、法新學院及20個應用技術中心。這些部門的工程師掌握了當時自動化、電子技術、機械化、機電一體化等領域最先進的生產技術。與此同時，政府還從工業發達國家招聘人才或選派工程師到國外接受培訓，保持了領軍人才的技能不斷提升。1992年，國家整合經發局屬下各學院與中心，成立了南洋理工學院，由經發局領導擔任學院領導。其中有40%以上的工程師成為學院的優秀師資團隊。這批工業技術領域的頂尖人才奠定了南洋理工學院的師資基礎。可以看出，南洋理工學院在建設之初就詮釋了“師資隊伍是高校的核心”這一理念。

教師具備的企業實踐能力和項目開發能力不是一勞永逸的，必須樹立“終身學習”理念。在新加坡，校方看重教師的心理年齡而不是實際年齡。認為只有具備終身學習的思想與能力，教師的職業價值才不會過期[5]23-25。南洋理工學院的領導具有較強的超前意識，除保障教師潛心從事各類課程建設和項目開發工作外，還定期選派教師到先進企業、國外高校培訓提升，以保持師資隊伍始終站在先進生產技術的最前沿。南洋理工學院實施的能力轉型策略是一個富有戰略性、變革性的創新。這是一個以創新為主導的知識經濟時代全體教職員工共同應對變遷挑戰的重要策略[6]35-37。

新加坡職業院校的人員招聘條件設置和聘用程序保障了師資隊伍的高水平。以南洋理工學院為例，應聘人員除了要求有本科學歷外，還要求有5年以上的企業工作經驗，并具備一定的項目開發能力。可見，學院更注重引進人才的企業實踐能力和科技服務能力。這恰好是本科院校和職業院校對教師能力需求的差別所在。另外，職業院校教師的待遇與企業員工大體相當。這也促使了更多企業工程師愿意進入教師行列。另一方面，通過面試后的人員要與學院簽訂為期4年的用人合同，其中前兩年為試用期。兩個合同到期后，學校有權決定其是否長期雇用。通過的人員才轉為正式聘用人員。正式聘用前的合同有助于激發教職員工的工作積極性，保證了教職員工的職業認同感。

5.科學的人事管理制度是職業院校的核心策略 人事管理的重點是科學定編、合理設崗、規范聘用、嚴格考核。經過二十幾年的發展，南洋理工學院的生師比達到了15∶1。充足的教師數量為學院開展教師學歷提升和培訓進修等提供了保障。學院將教師分為以授課和育人為主的教學崗位教師和以企業項目開發為主的項目開發崗位教師兩大類。規定教學崗位教師的工作量是每周22課時，而項目開發崗位教師的工作量是每周6課時。顯然，學院保障了項目開發崗位教師有更多的精力開展對接企業、項目開發以及項目經驗總結與推廣等工作。不僅如此，學院在薪酬分配上對項目開發崗位的教師也有傾斜。

在教職員工的績效考核方面，新加坡的職業院校頗具特色。(1)全體教職員工實行坐班制。雖然一年有近4個月的假期，但教職員工仍需照常上班。當然，教職員工可以享有20至28天的年休假。(2)在職稱晉升的評聘標準上，無學術科研和論文要求。教師的工作范圍包括授課、教學行政、學生管理和輔導、校企聯系、應用項目和科研及其他工作(如學生競賽、學院宣傳、課表安排，在職培訓，國際交流等)。因學生不住校，職業院校不設輔導員，學生管理和輔導工作由教學崗位教師擔任，由此實現了教書和育人的統一。(3)以工資級別和工作范圍為依據進行績效考核。對同工資級別的職員進行評比排名，先是部門內部排名，再是系部排名，最后才是學校排名。績效評估等級分為杰出、優秀、很好/好、一般、有待改進、差等六級。各級別有固定的百分比，被評為“很好/好”以上等級的教師能獲得1～3個月工資的表現花紅(獎金)，績效考核的激勵效用十分明顯。(4)在做到事業留人、待遇留人的同時，還注重以情感留人。出于尊重個人隱私考慮，每位教職員工的績效考核排名并不公布，但系部主任會與每位教職員工就等級和評語進行溝通，并給予建設性反饋。由此可見，重能力和貢獻的績效評估體系，開明和溝通的人資管理原則，尊重和公平的氛圍是新加坡職業院校人事管理的明顯特色優勢。

二、新加坡職業教育對我國職業教育發展的幾點啟示

2019年1月，國務院印發的《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國發〔2019〕4號)(以下簡稱“方案”)把職業教育的地位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為今后我國職業教育的發展指明了方向。在國家推動職業教育改革的大背景下，學習借鑒新加坡職業教育經驗對發展我國職業教育具有重要價值。筆者認為新加坡職業教育對我國有以下幾點啟示：

1.建立政府統籌、校企合作的新型辦學模式，為職業教育發展注入活力 我國目前實行九年制義務教育，只有通過政府統籌才能優化教育結構，保持高中階段教育職普比大體相當，提高全社會對職業教育的認可度[7]。實現技術技能型人才培養目標，必須依托社會和企業的積極參與。可以通過建立PET(高校教師-企業專家-高素質技術技能型人才)合作模式，加強職業技術院校與企業的深度合作，同時建立學分銀行，使地方經濟發展能充分享受職業教育的“人口紅利”。

2.完善學歷教育與培訓并重的職業教育體系，拓展職業教育新的增長點 建立“學歷證書+若干職業技能等級證書”(1+X證書)制度試點，暢通技術技能型人才的成長通道[7]。通過職業培訓，進一步彰顯職業教育的社會服務功能，為經濟社會發展培養更多的“大國工匠”。

3.構建高水平、強技能、求發展的師資隊伍 (1)改革職業教育課程教學模式。根據所在地區和學校，參考新加坡職業院校教學改革做法，采用CDIO、PBL、PEPP等多種教學模式，提高教師的教學研究水平，培養并提升學生的多種技能。(2)通過“外引內培”方式提高教師的實踐指導技能。一方面，要打破職業院校的人才引進屏障，對于優秀的企業專家要打通學歷、學位綠色通道，為實現學生“教學工廠”式學習提供優質師資資源；另一方面，要給職業院校教師多提供國內外及企業培訓的機會，增加企業掛職鍛煉的時間。與此同時，學校要解決好掛職教師的“工學矛盾”問題。(3)教師要樹立“終身學習”的職業理念。教師應加強業務學習和技能培訓，樹立終身學習的理念，在學習中提升和完善自己，始終保持不落伍不掉隊，以更好地適應職業教育教學對專業技能的要求。

4.構建外部與內部評價相結合的教學評價體系 只有持續改進教學質量保障和監督體系，才能保障職業教育改革的順利開展。可根據第三方機構的專業質量評估監測報告，合理配置職業院校的教學資源，不斷提高職業教育的辦學成效；也可通過定期對教師、學生、企業、用人單位等利益方的問卷調查、座談會等，達成人才培養目標；還可利用外部和內部的評價結果，改進人才培養方式方法，構建起適合地方經濟發展、服務國家戰略需求的技術技能型人才培養體系。